吕织所谓的第一道保险,毫无疑问就是那敢于向神明饱以老拳的少年,而龙神更是从未见过此般景象:
仅用蛮力的叶岚能在与地母神的交锋中不落风,甚至,他已逐渐累计起了优势。
纵使凭依于灵力者身上,地母神的本质依旧是个付丧神,也正因如此,她才需要借助“鬼面”来增幅自身。可无论是“鬼面”还是其“本质”,都存在着界限。可这点对叶岚却毫不适用,他与蚩尤本为一体,而蚩尤正是狂怒本身。这种危险却强大的情感能迸发出常人所无法希冀的力量,为此,吕织相信叶岚有足够的实力击溃神明。
伴随地母神的一声令下,无数怨灵被赋予了实体,纷纷依附于骸骨之上。可即便数量再多,在叶岚与蚩尤面前,它们也一样不堪一击。凝结在蚩尤手中的是一把石制斩马刀,巨剑无锋,大巧不工。蚩尤之所以能将怨灵全数斩杀,并不是因为他手持神兵利器。相反,他不过是在全力挥舞,用最为单纯的力量将万物斩杀。
“……他到底是……”
惊讶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龙神不禁对叶岚的身份再度存疑。而拍了拍他肩膀的吕织则示意其行动,并于过程中轻描淡写道:
“不用怀疑,他就是魔都的不良‘扛把子’,传说中的‘金狮子’,。”
唰~!横截骸骨的斩马刀改为竖劈,重重砸向地母神却没能伤及其分毫,被单手挡下的斩马刀也随之风化。就在这砂砾飘散间,地母神也将妖力凝聚于左手之上。龙神本想上前协助,可吕织却当即阻止了他。也是在同一时间,地母神击中了防御未及的叶岚。深色的妖力凝为实体,在触碰的同时,妖力也由此引爆将叶岚炸飞老远。
“放心,叶岚可没那么容易就被干掉。”
将准备许久的道具一并取出,吕织显然领会了叶岚的意思。她打算重新封印地母神,连带着作用其上的力量一并封印:
“所以,要是你想帮他的话,就搭把手。”
瞥向远方的战场,正如吕织所说的那样,承受了地母神全力一击的叶岚并未倒下。相反,抹去嘴角淤血的他再度发起了进攻。叶岚的词典里仿佛就不存在后退二字,无论地母神用怎样的手段迎击,他都没有后退哪怕半步。戴上“鬼面”的她已然成为了更胜般若的“鬼母神”,纵使相隔了如此距离,龙神还是感受到了萦绕于其周身的种种情感:
龙神一直觉得地母神对人类充满了最为单纯的愤恨,可事实却并非如此。扩散于空气中尽是无奈与悲伤,仿佛她所面对的并非宿敌……而需要其怜爱的存在。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意外?”
苦笑不止的吕织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其所用的术式结构古朴且复杂,利用人血作法的她势要在此一锤定音。而龙神也在禅定后感知到了山峰的灵脉,沿着气息将符纸贴下,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保证吕织的术式万无一失。
“吕小姐所指的是什么?”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地母神的力量源泉。”在龙神点头示意过后,取出小刀割开手指的吕织也紧接着说道,“大地曾是我们所有人的母亲,早在文明形成前,人类就开始与自然共生。直到某天,自以为是的人类走出了深山、夷平了它,并在其‘遗体’上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文明。无止境的索取令人类忘却了自己最初的模样,就如恩将仇报的不孝子。”
经吕织的提点后,龙神总算明白了悲从何来。
“我们都知道现在的她丧心病狂,是个试图杀尽人类的恶鬼。可我们却从来没考虑过,将其逼至这地步的也是我们。”
神魔一体,当神的恩赐不再被需要时,魔的那面便会体现得淋漓尽致。塑造这个世界的从来就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身。是我们的种种行为令这个世界潜移默化,最终形成了如今的模样。也正因如此,我们才必须承受由自己的罪孽所形成的业报。
将鲜血涂抹于桃木杵上,吕织制作了一副能够将神明暂时束缚的枷锁。
“这样就行了吗?”
面对龙神的提问,吕织边雕刻边摇头否认:
“只有双管齐下,我们才有可能将其镇压。降魔杵也好、天罡北斗阵也罢,都不能将其完全封印。我需要你的帮助,产土心羽。也只有产土家言灵术才能将地母神封印,所以,接下最后一棒的不是别人,是你。”
“明白了。”
当产土家离经叛道时,言灵术的传承也大不如前。可没想到,本为家族所取消的术法却成了拯救苍生的最后一根稻草。龙神对此并不感到愤慨或是沾沾自信,相反,一份对自然乃至万物均衡的敬畏油然而生。原来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得帮那家伙一把,否则他都要打哈欠了。”
顺着吕织所指的方向望去,龙神看到的是陷入苦战的叶岚:
地母神彻底改换了战斗方式,将妖力环绕自身的她摆出了极为眼熟的格斗姿势。而当她出拳时,龙神才恍然醒悟。地母神不但获取了原有妖怪的力量,更是将幸太郎与琢磨的力量一并纳入面具之中。好在叶岚眼疾手快,刚忙调整身体重心的他也挡开了堪比炮弹的直拳。
唰~哒!面对地母神那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叶岚非但没有防御,更是就此转守为攻,以刚克刚。两人的每一拳都力道十足,纵使打空,作用其上的力道依旧能将地面的残骸与树叶一并掀起。换做普通人的话,不要说是靠近,能不被此场面所震慑就已谢天谢地。
“一旦降魔杵打入地母神的体内,你就启动此阵,只要灵峰的灵力汇入其中,地母神就不得动弹,而你所要做的……”
“就是在此之前与其定下新的契约。”
“没错。”
微微一笑后,吕织也率先行动,先行冲入战斗区域的她也唤醒了属于其的“守护灵”。被称为吕后的“守护灵”与叶岚的蚩尤一样,是替身形的正面战力。不过相较蚩尤的暴力与凶猛,吕后的动作要更为迅捷优雅。就在地母神操纵酒吞童子的鬼葫时,吕后那由无数刑具所组成的长裙也随之打开。伴随着煽动,无数利刃朝着鬼葫呼啸而去,也就此替叶岚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不用谢了。”
踩踏叶岚后背的吕织借此高跳,本想出其不意,将手中降魔杵打入其体内,可一举动还是没能避过地母神的法眼。从身后渗出的妖力化作了一对黑翼,伴随着巨力煽动,处于空中的吕织也被推回原地。而与此同时,那再度延伸的黑翼也扫下了吕织手中的降魔杵。
“叶岚!”
话音未落,叶岚便已扑向了即将落地的降魔杵,身手迅速的他在地母神出手前将其一把抓住。可正因如此,他才给了地母神可乘之机:
利用妖气将自己的手臂倍化,不由分说朝叶岚打去的地母神瞄准了他尚未握紧的拳头。伴随叶岚的松手,那根降魔杵也随之高高抛起。
“降魔杵要是被破坏了,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即将失衡的叶岚用蚩尤将自己强行扶正,狠狠踩踏地面,重新调整重心的他也就此迈开了脚步: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给我压力啊!”
降魔杵在此刻抛至了最高点,紧接着就会下落。奋力狂奔的叶岚打算起跳,可相较具备双翼的地母神,他在空中可谓是毫无优势。
“雉!”
舒展双臂的吕后展露出了无数把锯片,吕织很清楚自己“守护灵”的有效射程,所以,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掩护。被锯片所干扰的地母神没能直线飞向降魔杵,然而叶岚也好不到哪去,不具飞行能力的蚩尤纵使伸手都法勾到那个根降魔杵。情急之下,叶岚朝地母神扔出了那把工程扳手。
乓当!沉重的金属扳手狠狠砸在了地母神的面具上,但与此同时,地母神所掀起的风刃也一并击中叶岚。不约而同后退的两人再次回到了地面,降魔杵也于此刻加速下落。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提心吊胆,因为就移动速度来说,叶岚还是略逊一筹。
“哦哦哦哦啊啊~!!”
如同狂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将蚩尤之力完全释放的叶岚大步流星,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慢了地母神一步。一旦降魔杵落入地母神手中,众人就再也没机会将其封印。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的叶岚并没放弃行动,相反,离地母神只有一步之遥的他唤出了蚩尤:
“什么!?”
蚩尤并没伸手去抓降魔杵,令其随之起脚的叶岚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抢走降魔杵。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叶岚从来就不是个热衷思考的人。而他的下意识行动又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啪哒!猛力踢踹降魔杵柄的叶岚将其直接钉入了地母神所伸出的手臂中,紧接着,他以一击肩撞顶起了仍保持冲刺的地母神。
“桃木杵对人类无用,不用顾及其本体,把她钉住!”
话音未落,叶岚便顺势按住了地母神的脑袋。可后者也没有放弃抵抗,当叶岚将她按入地面的同时,面具中也渗出了足以将人彻底腐蚀的妖气。深紫色的妖气由最为纯粹的怨恨所化,任何沾染着都会被唤醒同样的情感从而遭到腐化。可地母神显然是小觑了叶岚的狂怒,完全不受妖气影响的他就如同狂怒本身。纵使妖气灼烧他的皮肤,叶岚还是将地母神拽起并狠狠砸向了另侧。紧接着是那好比泰山压顶的铁拳,地母神越是试图挣扎或反击,叶岚手中的力道就越重。
捶在面具上的每一拳都足以撼动整座高山,也是在意识模糊间,地母神才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从左右开工变为双拳齐下,完全不顾产土冥死活的叶岚就这么用蛮力疯狂攻击着。明明没有丝毫灵力,可他还是能将自己彻底压制。
嘶~于应接不暇间抽回降魔杵,将地母神拖起的叶岚骤然提速。而被他死死钳制着地母神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撞入一旁的杉树林,在撞断了无数杉木后,她的后脑勺才深深陷入了石墩中。
“咬紧牙关了。”
用一击头槌将地母神砸到站不住脚,提起降魔杵的叶岚毫不犹豫的瞄准了她的胸膛。本能的想要抵抗,可在单纯的角力上,地母神根本就不是蚩尤的对手。当降魔杵刺入其胸膛的时候,那无比浓烈的妖气也随之喷洒。正如吕织说的那样,桃木降魔杵所能伤及的仅有地母神。
“就现在!”
在吕织一声令后,于一旁等候许久的龙神也启动了封印阵。即便逢魔之刻将至,云与山间的灵气依旧能将地母神压制。山脉中的灵气连向了降魔杵,经由其上的血纹,一道能将神明束缚的枷锁也就此完成。淡蓝色的荧光开始讲地母神团团包围,而当吕织确认了地母神已无法动弹后,龙神才向她缓步走去。就此带去的则是一句迟到已久的话语:
“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余输了。
当地母神意识到这一现实的时候,般若之面已产生了龟裂。抬头望向眼前一旁的金发少年,疲倦与讽刺也油然而生。她会静候产土心羽的发落,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位被家族遗弃的少年竟取下了那用来封印自己的降魔杵。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举动所震惊,可他们非但没斥责产土心羽,相反,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并支持他的选择。
“汝知道汝在做什么吗?”
“当然。”产土心羽的态度不卑不亢,他望了眼自己并就此道出了原由,“正因为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所以我才没理由将你拘束于此。地母神大人,我由衷希望能将此事做个了断。”
说是简单,可要执行起来又何其容易。恢复了力量的同伴本想上前保护,可均遭到了产土心羽的拒绝。
“劳烦各位了,接下来,就由我来代劳吧。”
地母神对产土心羽不甚了解,因为在她看来,产土心羽是少数继承到产土家真正“血脉”的子嗣。如果说产土宗次郎继承了产土家的阴阳术,那真正继承了该家族精神的则是眼前的这位少年。而自其出生起,地母神便对他格外关注:
无比压抑的生长环境令他变得懦弱、迷惘,可无论经历了什么,他的那份善良都不曾改变。也正因如此,地母神才会接受他的建议。
“其实余很意外,最后竟是汝来与余谈判。”
对这片大地了如指掌的地母神考虑到了各种状况,这其中不乏自己落败的,可无论哪种情景中都没有产土心羽的一席之地。
迷惘的他不光失去了能与妖魔抗衡的灵力,其信心更是遭到了粉碎性的打击。当地母神意识到产土家有意将其作为祭品的时候,更是因此喜上眉梢。她看到了隐藏在产土心羽内心深处的不甘于困苦,而这样的情绪无疑会成为一股助力,协助自己颠覆这个越发失控的世界。
“是因为我的修为过分浅薄吗?”
“这与汝的修为并无关系。”摇头否定产土心羽的说法,地母神看了看站在其身后的人们,“汝之所以会如此坚定是因为他们吗?”
意识到产土心羽的灵力已大不如前的产土家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这个可怜人,巨大的落败感令产土心羽郁郁寡欢,甚至几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若没有叶岚一行人的出现,想必,他早已心如死灰,安然接受成为祭品的命运。
“没错,要不是他们的话,我或许根本就不会站在这。”
下意识的挪开视线,产土心羽生性的软弱人仍在作梗。他并没做好准备,只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一切会发生。
“抬起头,年轻的阴阳师。余虽落败,但也不愿与一个垂头丧气之人交谈。若是胜者,那就摆出胜者该有的姿态吧。”
“胜利嘛……”小声叨念的二字讽刺意味十足,当叶岚上前一步时,他也撤走了那名为蚩尤的守护灵,“我们压根就不是来和你决一胜负的,就像龙神说说的那样,我们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可在余看来,汝等却有足够的理由将余碎尸万段。”
“所以,我们才更有必要来确认是否要这么做。”即便再为遮掩与忍耐,地母神还是第一时间听出了风间幸太郎的愤怒,“我倒是不介意现在就动手,但就算这么做了,魅智子也不会回来。”
地母神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与人类不同,地脉储存着她的全部记忆。每当需要的时候,她都能第一时间将其调出以确认。在片刻的沉默后,幸太郎也向自己确认道:
“她……安息了吗?”
比起死因或是情况,幸太郎更在意妹妹的灵魂是否得以安息。而地母神则在一声叹息后给予了肯定答复:
“余曾给过她化身厉鬼从而复仇的机会,可直到最后,她都没触碰余的手。那少女安然接受了这一切,所以,她并在余的掌控中。”
“是嘛……”
闭上眼的幸太郎皱起了眉头,备受煎熬的他正咬牙抉择,地母神能感受到了那种难以压制的愤怒于其胸膛愈演愈烈。但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松开了攥紧的拳头,任由失落将怒火全然取代。
“抱歉了,魅智子,哥哥可能没法给你亲手报仇。”
总得有一方率先放下仇恨,若幸太郎不能以身作则的话,那与地母神的和谈也无处讲起。而这样的结果,也是地母神所同样没能想到的。望向幸太郎的她不由苦笑,就此坦白的则是她原本的计划:
“风间幸太郎,汝身上有着一份种执念,正式这份执念让余选中了汝。余本满心期待,希望汝能成为余的代行,化身为鬼王在人间掀起腥风血雨。可没能想到,这个算盘也没能奏效。”
“哼,要是我这么打算,那两位找就把我啰嗦死了。”分别看了眼龙神与琢磨,幸太郎的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些,“不过,能遇到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也不错就是了。”
地母神总试图将人类引向毁灭的深坑,可没曾想到的是,互帮互助的他们竟从中爬出。正因为低估了他们,所以才会迎来这意想不到的结果。
“那汝呢,不动琢磨。汝又有什么事要向余确认,又或者说需要余的协助。”
站在原地的不动琢磨一言不发,他的力量并非源自自己,相反,他是因为诅咒才获取了茨木童子之力。这一次,地母神不再推论,她会静候直至不动琢磨开口。
“父亲他有在好好反省吗?”
琢磨的父亲是一位官员,本该仕途大好的他却死于非命,惨遭分尸。母亲一直都觉得父亲走得过分突然,是天妒英才。可琢磨私底下对父亲的死却只有两字,那就是“很好”。
作为知晓真相的琢磨对此闭口不谈,而色欲熏心且贪得无厌的父亲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魇。特别实在琢磨调查后,他更是得知了了父亲是如何处理受害者的。利用山鬼来毁尸灭迹,父亲的行为已完全越界,若不是有一位僧人及时阻止这一切,想必受害者的人数还会继续上升。
现在想来,自己会被诅咒也是一点都不意外。作为家族的唯一血脉,没什么让自己变成厉鬼更为恶毒的诅咒了。欣然接受这一切的幸太郎会边抵御这份诅咒边活下去,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弥补父亲的过错。
“死亡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意味着结束,相反,死亡会进一步放大他们的所作所为。汝的父亲依旧执迷不悟,他从未停止过对生者的怨恨。”顿了顿声后,地母神也指了指自己的鬼面,“其灵魂位于这副面具之中,所以,汝考虑好要怎么做了吗?”
“请你帮我捎一句话给他……”
深呼吸后,推了推眼镜的琢磨一字一顿的说道:
“要是父亲他还打算作恶的话,届时,我会亲手制裁他。”
继风间幸太郎放弃仇恨后,不动琢磨也做出了选择,他并要求自己解除诅咒,相反,他独自担起下了本不属于他的罪孽。
或许,自己是该反省了。人类确实不该完全视为一个整体来看待,良善与邪恶永远对立,同时也一直共存。想到这的时候,地母神瞥向了依靠于一片废墟之上的叶岚。倘若要归咎计划的失败原因,那远胜怪物的少年绝对是最主要因素。
“身为异乡人的汝也有话要与余说吗?”
思考了些许时间的叶岚耸了耸肩,最终,开口的他却是在调侃:
“我就免了吧,虽然知道你是位大神,但我的困境显然不是你能帮我摆脱的。”
“不就是失恋嘛~要知道在姿色绝伦的女性妖怪可不少,何不抓住机会,让地母神大人多介绍几个给你认识。”
来自远方的驱魔人用肘部顶了顶叶岚,可就此还来的却一顿数落。
“我要真那么滥情,又怎会如此失落。”
叶岚的到来是个偶然,也正因如此,地母神才没有多加留意。他的言语间有着一丝忧伤与不甘,他试图去忘却,可依旧炽热的情感却在他深深烙印在了其心底。
“不过说起来,你要是知道考试必过的法术,请务对我释放。”
名为叶岚的少年其实比其他人都要普通,也许在他看来,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其外出旅行的一个插曲。
“叶岚还真是……”
无奈苦笑的产土心羽进而迈步,从某种程度来说,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由他而起。所以,他认为自己也有必要结束这一切。
“尊敬的地母神大人,我想与你重新签订契约。”
一字一顿,产土心羽有条不紊的说着。也是在这一时刻,地母神仿佛又度回到了过去,她摘下了面具,令似曾相识的一切回溯。也不知当时与自己签订契约的阴阳师是否得以善终,地母神只记得自己与相谈甚欢,而当自己再度醒来时,早已时过境迁。
“汝以何物做担保?”
过去的那位阴阳师曾面带笑容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为表诚意,他还主动与自己结下了死契。那位阴阳师用自己的胆识与勇敢赢得了尊重,可地母神很怀疑眼前的产土心羽是否能同样做到。
“我的魂魄。”
话音未落,那名驱魔人便闻之变色,欲言又止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产土心羽的承若有多么危险。只不过,选择相信产土心羽的她并没多嘴。
“汝可确定?”
“我确定,我原意用自己的魂魄为担保,与你结下契约。”
说罢,产土心羽便伸出了手。可就在此时,位于一旁的幸太郎一把抓住了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在此奉上魂魄的话,也就意味着……”
“永世不得超生。”
替幸太郎说完的产土心羽摇了摇头,很显然,他早有觉悟:
“幸太郎学长,即便现在的我已不是产土家的一员,可既然身为阴阳师……那我还是有义务去调和这一切。如果这么做能平复人类与自然,那这样的代价也不是不能接受。”
“说起来,你这支持赊账吗?”
不知何时参与话题的叶岚无视了在场所有人,他看着地母神,认真而严肃: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那份可以和他一起做抵押。”出乎意料的话语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楞,可叶岚却自顾自继续说道,“就算是作担保,这样你也不亏,不是吗?”
叶岚的目的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他不希望产土心羽失魂落魄。所以,他宁可冒风险,也要保全其友人的完整。就在地母神想要再三确认的时候,那名异国驱魔人却开口提醒道: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多嘴,但这不是你应该或是能够介入的事……”
“不,假使他愿意,余倒不是不能接受这一提议。”
力量源自魂魄,正因为魂魄之间存在相性,守护灵才会寄宿其上。而像叶岚这般强韧的魂魄,更是能爆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如若能获取,对地母神来说可谓是再好不过了。
“怎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迈步向前的事幸太郎,而琢磨也跟随其一同向前一步,“也算我一份好了,担保自然是越多越好。”
“你说得非常有道理。”
琢磨自然也不会再此时退岁,既然他作出了选择,那他自然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所以,我也押上我的。”
这一系列的行为完全出乎了地母神的预料,就在她思考间,另一个声音却从远方的杉树林中传出。她熟悉这个声音,更熟悉这种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的语调:
“要是还不够的话,我的魂魄应该能值点分量。”
西装革履的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产土家的下任家主,同时也是该家族中最为出色的阴阳师——产土宗次郎。他不是个会感情用事的人,所以,宗次郎会这么做,完全只是出于自己的目的。而位于其身后的则是一位手持日本刀的美少女,仅仅一个照面,地母神便感受到了其与众不同的魂魄。虽稍显稚嫩,可少女所散发出的气场却是那般强大与真实。她的手掌紧贴刀柄,一旦自己轻举妄动,她也会当即拔刀。
“所以你尽情拿去用好了,产土心羽。”
天平正在一点点倾斜,地母神无法拒绝这样的条件。所以,沉默了一段是世间的她重新想视线对准了龙神:
“那么,汝打算如何修订契约?”
过去的阴阳师用敬意打动了自己,而如今,这份敬意早已荡然无存。现在的人类已有能力从自然界强取所需,所以,他们已不再与自己共生。他们试图主宰自己,主宰世间万物。
“没人比地母神大人更清楚这世界应有的样貌,所以,我想,要是可以的话,请你协助我们。”
这不是产土心羽应会作出的回答,在自己看来,他优柔寡断又缺乏主见。为何……为何,他会在此刻……
“是因为他吗?”
看向那个金发少年,地母神豁然开朗。不知为何,就连自己都能感受到其身上的勇气,没错,这个来自异乡的少年确实具备着那种能够颠覆世界的守护灵。然而,这并不是他如此强大的唯一理由,在与自己对抗的时候,他毫无惧色,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不愿辜负自己的友人。
如果说时间会将人引入歧途,那终有一天,他们也会意识到这点。改变固然存在,唯一的问题是……何时,或者说要用多久才能完成改变。
“汝想要余做什么?”
“这个世界并非不可救药,我希望你能协助我找回那份淡去的敬意,趁一切还为时不晚前。”
伸出手,产土心羽是如此的真诚,就像过去的那名阴阳师一样……
此刻的自己会不会再搭住他的手呢,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个谎言。地母神没法再下定结论。但她确信,万事无常,旋转的硬币总是正反交替。以恶裁恶,以善扬善,就连自己都不是一成不变,又何况是那本就多变的人类?
“假使做不到的话,那余会毫不留情的收下汝等所抵押的魂魄。”
在地母神抓住年轻阴阳师手的时候,象征着自然之恶的硬币也随之翻面。
生生不息,轮回不止。定下的承诺会开启一段崭新的故事,而自己所能做的也有静候其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