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维莱娅越过悠来到了空地上。

她闭着眼睛,像是在感受聆听着什么一样。

灰黑的世界中,那头银发异样的显眼。

“唉,我说了吧,什么都没有了啦。”

悠挠着头,看着静静立在那里的赫维莱娅说道。

但是她没有回答。

“咦……没有听到吗?”

于是,他凑近了去将手拢成喇叭状,再次说到。

“所以啊,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我还要睡觉欸。”

“是呢——我也该回去了。”

半晌,赫维莱娅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咦,你意思是说你要回皇都的公馆了吗?”

“我认为正常来说这句话也没法理解成其他意思,还是说,您这是委婉地在表达您希望我留下来吗?”

“为什么我要去希望你留下来啊……而且这事还对我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请恕我愚昧,这样的话您为什么要问我之后打算的原因呢?之后的事应该已经和您毫无关联了,您没有关心我去向的理由才是。”

“啊——这么说也是啦,但是就这么说再见好像也有点不对……”

“那么,能告诉我吗,在这里发生过的事。”

赫维莱娅扫视了一圈周围。

“本来的话,这里应该有过什么在的吧?”

“这里以前有只幻想种,嗯,就是类似之前在皇都街道遇到过的龙种成年体的那种。”

“……然后呢,那只龙呢?”

“被人杀死了。”

未免也太简略了,爱芙黛的事,遭遇幻想种的事,他变成那副身体的事,略过所有的内容直接来到了终点。

——被人杀死了……

懒散的男人说得是那样的轻描淡写,仿佛其他的事都不值一提。

然而她无暇注意那些。

“……被‘人’吗?”

“…………嗯。”

“……您在说笑吗?”

“确实地被人杀死了。”

悠再一次说道。

“请您别开玩笑了,区区人类杀死连神明都想尽力与之遭遇的幻想种什么的——”

“是办得到的,对吧?”

悠断然地说道。

“毕竟,在你的认知里有个人确确实实地办到了那种事不是吗?”

那句话,赫维莱娅沉默以对。

“啊,不说话我可以理解为默认吗?”

“…………您是怎么知道的?”

“公馆外的那片森林,有个幻想种在那里被肢解了。”

“……那里应该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才对。”

赫维莱娅变相承认了之前悠所说的话。

“嗯,确实,正常来说那里怎么看都不过是稍微显得有些阴森的林子罢了,不过呢——这里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哦。”

“……情况相同了呢。”

“是吧?话说回来——我警告下哦,赫维莱娅你最好以后还是不要接触幻想种的好,哪怕是残渣。”

“那是为什么呢?是说我可能会变成像您那样吗?”

“你不会变成像我这样,也不可能变成像我这样。”

“那是指您会如同爱芙黛小姐那时一般——不顾自身阻止我变成那样呢,还是说————”

赫维莱娅淡然地看着悠的眼睛。

“那是源自您对幻想种的了解?”

“这和是否了解幻想种没关系,话虽如此,最后的下场绝对不会好的。你啊,会被寄托在幻想种上面的思念吃掉的。”

“…………欸,您原来还知道这种事啊。”

“唉,原来你已经知道这种事了啊。”

两人的脸上都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是平淡地交流着。

“……”

“……”

空气静寂了片刻,然后,赫维莱娅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为什么,不是去和主人说这些呢?”

“啊,你说莉迪雅啊——”

悠搔了搔头发,然后叹着气说。

“不是因为没差别吗?”

“……什么?”

“对你说和对莉迪雅说是一样的。对吧?莉迪雅·赫维莱娅,爱芙黛的好友,皇国的公主大人。”

“是这样啊,被您给发现了呢。”

没有任何辩驳,赫维莱娅直接点了点头。

爽快得简直就像是捉迷藏被发现了后笑着凑成团的孩童。

“喂……这种时候不该是‘怎、怎么可能,您是怎么发现的!?’这样大惊失色的反应吗?”

“呼,莱滋戴特先生,那是您的角色设定,请不要把它安放在我身上。”

赫维莱娅冷眼看着他,将称呼从“大人”变为了“先生”。

“唉,算了,事到如今倒也是无所谓了。”

然后,再度开口时赫维莱娅身上的气氛变了。

“莱滋戴特先生,莱滋戴特先生,能告诉我是从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吗?”

那个怡然开朗的语调,那是身为时的莉迪雅的她。

悠讶异地盯起莉迪雅·赫维莱娅的脸。

他想知道,那副声调之下的她露出的是怎样的神情。

但是,没能见到。

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的,烙印在他漆黑的双眸中的只有一张印刻着丑陋野兽的面具而已。

身材缩小了一圈,发色变成了与周遭景色相融的黑色。

“啊啊,是这样啊,那个面具是这样用的啊。”

毫不在意前后强烈的性格反差,悠凝视着那个面具一会儿。

“……那个是用幻想种身上的什么东西做的吧?”

“咦,啊——是嗤梦的头骨哦~戴上后能让人变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呢。”

莉迪雅开朗地回答。

“……我说,那种东西挂在脸上你都不觉得可怕吗?”

“欸~~一开始我是有这样想过啦,但是意外地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呢,好像只是单纯的普通骨头哦。”

“从幻想种身上拿下来,又能让人改变外貌的玩意到底哪里单纯普通了啊……”

“那就,有趣的玩具?”

可能是想表示自己正在做鬼脸吧,歪着头,莉迪雅用双手的食指指着脸说道。

“呜哇……你不会因为那种理由特意去干掉的吧?那个家伙,啊,是叫嗤梦来着?”

“咦,不是啦,我没有特意去找它哦,不如说是它找到我这边来的。”

“幻想种……找到你那边去?”

“是的。虽然语言不通,啊,就算相通大概也没法交流吧,总之呢,应该是为了吃掉我才来的吧。我这与生俱来的多余的加护,既然能吸引神明,那么,相反的东西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闻言,悠疲累地看着她。

“我说,那样的话干脆被吃——”

以莉迪雅而言,被吃掉也是一种选择。

然而,他的话被打断了。

“好!接下来是莱滋戴特先生的回答时间了哦。”

“啊,哈啊?”

“莱滋戴特先生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哦,赫维莱娅就是莉迪雅这件事,您是怎么发现的。”

“不,那个,非要说没发现才奇怪吧?”

“唔?”

“再怎么说也会起疑的啊,因为在公馆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你们两人出现在同一场所啊。再者,按赫维莱娅的个性,如果真的只是女仆的话,是不可能抛下主人跟着我跑来边境旅游的吧。”

“也有被强硬的拜托的可能性哟。”

“是啊,可是那样应该心情应该会很焦躁才对吧,一路过来,我看你倒是很享受来着。”

“咦,可是那些也不能证明些什么吧。”

“爱芙黛要来那会儿你让我住到城里这件事,还记得吗?”

“嗯。”

“——明天开始能请您暂时住在城里吗?主人那边我会去申请的。作为赫维莱娅时是这么说的哦,明明主人还没有同意,当时那个说法却像是已经决定的既成事实了。”

“原来如此。”

“至于其余的嘛,还有个决定性的原因来着。”

“啊,还有吗,愿闻其详哦。”

“你刚刚不止听到了声音,还有闻到味道吧。那个可不是正常人能察觉到的东西,爱芙黛当初也仅仅只是听到了声音而已哦。”

“……那个原来是会因人所受的加护而定的呢,长知识了。”

“就是那样,那么,话说回来,哪边是真的?”

“哪边?”

“外貌啊,虽然我认为作为赫维莱娅时的样子才是本来的样子,毕竟黑发的话,再怎么说也是会被排斥的吧。”

“嗯,这个嘛,您希望我是哪边呢?”

莉迪雅忽得问道。

“这跟我的希望没关系……啊,是那个吧,选择游戏?”

“是哟,也可以这么认为吧,换作您的话,是会选择赫维莱娅还是莉迪雅呢。”

莉迪雅开心地说完,静静地看着悠。

那个未来,她忽然觉得听听眼前这个人的选择也不错。

“不,我不会选的啊……”

“……啊,为什么呢?”

“不管哪边,都早已混淆在一起了不是吗?”

“……”

“莉迪雅作为公主,为什么会去扮演女仆呢,啊,这样说也不对,应该说是为什么成为了女仆呢?”

“那是——”

那是为了让自己忘却身为神明未婚妻的那个身份。

“因为那是必要的,谁让将来的丈夫是神明呢,对吧?”

“……”

“那样的话没有身为下位者的自觉地不行,那样的话就不舍弃公主的自尊不行。”

“……”

没错,在独居于公馆之前她就是受到了那样的教育。

——为了我们。

你将是侍奉神明的人。

但是,你是人类。

所以,你将来必然成为下位者。

所以,你不可以将自己当成是公主。

“所以,公主也好,女仆也好,是没有差别的吧?无论那边,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讨好对方而已。啊,这样的话说‘混淆’也不对,从一开始,‘认命’了,从一开始,莉迪雅和赫维莱娅两者就是一个人。”

仅为一人的心从来不曾割裂过。

“我有在想啊,啊,说不定是我想错了也说不定,莉迪雅的那张面具,其实为了挡住那张几乎不会笑的脸才带的吧?”

说到这里,悠有些歉疚。

他本以为那个言语开朗的公主总是在开心地笑着的,然而说不定,那只是他的误会。

不……那一定是他的误会,那是只要看着眼前的赫维莱娅他就能如此肯定的事。

不强迫自己笑出来的话,不欺骗自己自身还能笑出来的话,可能早已经疯了吧。

然后,那个她以无所谓的乐观态度说道。

“唔,面具的事,可能是莱滋戴特先生您说的那样吧。但是‘认命’什么的,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哦,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不,你已经——”

悠低语了起来。

“嗤梦。”

莉迪雅呼唤幻想种的声音盖过了悠的话语。

曾在皇都城门袭击过悠的徒留灵魂的幻想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赫维莱娅的身后的高空。

“……”

悠仰起脸,凝望着那嘲笑梦境的怪物。

不见在皇都所遭遇时的暴戾气息,宛如空壳的怪物静静地立在半空中。

“这是已经彻底被使役了啊……离开皇都那时也是你指意它干的吗?”

“哈哈,不是啦,那个单纯是意外哟,似乎是残余的某种执着突然爆发了的样子,不过——”

说着,莉迪雅话题一转。

“为什么是追着莱滋戴特先生您去的呢?”

“这个嘛,就算你问我——”

“变成龙种,袭击奴隶商时的嗤梦的残渣也是优先跑去攻击您了呢。”

“…………没办法啦,谁叫我特别惹人厌呢。”

悠放弃似地说。

“话说那个龙种果然是残渣吗,难怪尸体在运送的途中就消散了。”

“因为嗤梦的尸体很随意的被放置在那里了呢,虽然我有办法让它消失了,但是果然还是有残渣留下来了吧。”

“哇——你这神经也太大条了吧。哪有人放着幻想种的尸体在住所附近不管的。”

“咦,您刚刚有说‘人’吗?”

“啊?”

“莱滋戴特先生真奇怪呢。”

莉迪雅没来由的来了一句。

“哎,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哪里啊?”

“赫维莱娅在对曾经在这里的幻想种是被人杀死这件事表示怀疑时您犹豫了吧?可是刚刚却没有那种反应呢。”

“……”

因为我是怪物。

因为悠·莱滋戴特不是人类啊。

所以,莉迪雅·赫维莱娅——

“我说,莱滋戴特先生,能杀死幻想种的人,能杀死传说中的怪物的人,真的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您不也是,有着足以杀死幻想种的加护吗?”

站在这片静寂的不祥之地,赫维莱娅欢快地说。

“您为了保护爱芙黛,杀掉了本该存在于此处的幻想种吧?”

“……啊啊,杀掉了。”

“那么,我和您是同类人哟,所以,您也明白的吧,不仅仅是作为献给神明的祭品那么回事,人类不会将我们作为同类,神明亦不会将我们视为同胞。”

“……”

虽然情况截然不同,但立场却是一样的。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落到这种地步的呢?明明,我什么错都没有啊。”

莉迪雅向其问道。

悠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充满倦意的双眸悲伤地看着赫维莱娅。

丑陋的面具背后,刺来仿佛属于身为女仆时的她的冰冷视线。

“接下来我回要大闹一场哦,唉,本来的话还想着能使役一头完整的幻想种的,结果只剩下残渣了啊……嗤梦的尸体当初果然不应该那么随便就处理掉呢。算了,有这里的这些的话,也够了吧。”

仿佛表演着一人的戏剧,莉迪雅对着空气一会儿扶额一会儿叹气——

宛如一位永远只知道欢笑的小丑。

“莱滋戴特先生,您会阻止我吗?”

她蹦跳着一立身来到悠面前仰视着他。

悠低头望着她,随后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那个打算。”

“……那,能请您从那里让开吗,莱滋戴特先生,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伤害您哟。”

悠让开了身体。

“嗤梦,吃掉那些残渣。”

本该在半空安分的幻想种一听到赫维莱娅的命令,仿佛看到食物般,表现出兴奋的态度往悠身后的位置扑窜而去。

对此,悠只是一动不动地观望着。

“……我还以为您是说笑的。”

“我不会那么做的。”

终究是什么都不会改变的结果。

因此,阻止也没有意义。

因此,不可以阻止赫维莱娅。

“……为什么啊?”

对,她是明白的。

所以,她才那样问了。

开朗地问——

颤抖着肩膀。

“为什么您不阻止我啊?”

“你希望我阻止你吗?”

“我接下来可是要回去在神明的庆典上驱使着不祥的幻想种大闹啊!”

但是,即使她那样说悠也不会阻止她。

“……是啊,搞不好会引起神怒也说不定呢。”

所以,她才不会这么做的吧。

“所以,我才不会阻止。”

莉迪雅·赫维莱娅是不会做这种可能引起神怒的事的,因为……

“你太温柔了,你不会看着人民因为你而受苦的。”

那份加护,有着使其恣意妄为的能力。

想要离开的话,随时都能离开吧。

那座公馆不是能束缚住她的东西。

“……结果,只是,只是一场闹剧而已。”

“……可能吧。”

只是一场,悲哀的小丑为了在舞台上哭泣而奋力扭曲面上妆容的闹剧罢了。

“我要走了。”

在啃食了残渣之后,嗤梦实体化成了有着黑红毛色的小狗。

莉迪雅抱着那小小的野兽转身离开了。

然后,在最后——

“……求您的话,您会帮我吗?”

像是揣测一般,莉迪雅小心翼翼地问。

“和神扯上关系之类的太麻烦了,我不要。”

悠立刻拒绝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她的语气依旧是那样的开朗。

“啊,也…是呢,您就是那样的人呢。”

……话语间微妙的产生了不协和的停顿。

悠无言地望着那瘦小的身影孤单地融入纯粹的黑暗之中,未做任何的挽留。

那个身影会在黑夜中何去何从,他也好,她也好,也许都已经了然于胸了吧。

“咦,回来得意外早呢……悠,赫维莱娅小姐呢?”

悠回到幻月亭时孤身一人,所以被千世问了。

“根本就不早了吧,我看街上装扮店铺的人都快没了……赫维莱娅的话她说要回去了。”

“这才第一天啊,中午公会的柜台小姐有来过,说你们赶着回来的,既然如此有必要这么急着回去吗?”

“她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啊……在那之前,你根本就知道她是谁吧?”

“离家出走的公主大人,为了在庆典上恶作剧不远万里而来。”

“那就不要明知故问啊……唉,好累好累,我要回去睡觉了,为什么大半夜的我要遭这种罪啊。”

悠抱怨地说着,打算回房间。

“啊对了,庆典的正式时间是明天下午,不要忘了哦。”

在悠踏上楼梯的一瞬间,千世笑嘻嘻地向他说道。

“好好,是是,我知道……”

“唯独明天不要睡过头迟到哦。”

“喂,你也开始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胡话了吗?别说你特意等我回来就为了说这些啊。”

“什、什么啊,特意等你回来得才没有那回事哦!”

“……那个傲娇的口吻是什么啊,拜托啊,你不要大晚上的再增加我的心理压力了。”

“因为很无聊嘛,月咏也不在,我本来还指望她能和我聊聊天呢。”

“无聊就关门去睡觉啊,你想想一个那么大年纪的人在面前玩傲娇——”

“……你说多大?”

千世笑着这样一问悠立刻打了个冷颤。

“……二十岁。”

“哼哼~那些先不说,悠,要不要吃顿好的?”

“……你要干什么?”

悠警惕地盯着千世。

“别这么紧张嘛,我又不会在你的饭菜里下毒。”

“只是下毒的话我反倒比较安心……”

“别这么说嘛,只是,嗯,只是奖励而已。”

“奖励?我有干过值得让你奖励的事吗?”

“没有哟。”

“……那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嘛。”

“但是因为悠你努力过了所以会给你奖励哦。”

“哈……不是,我什么也没干啊……”

悠是真的在感到困扰。

他真的不明白千世所谓的努力过了指的是什么。

“很快就会努力过了。”

“……为什么会是未来式的过去式啊?”

“对哦,这样是有点难懂呢,啊,干脆换个别的说法吧,因为悠你很快就吃不上好东西了,所以温柔的我会特意为你准备最后的晚餐哦。”

“这根本不是换个说法……唉,算了,反正我大概是知道你想说什么啦。”

“嗯,那就好,真是的,悠你太会装傻了啦。”

“好个什么啊……”

悠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他疲惫地眯起眼睛盯着千世。

“我不是会为了别人而努力给自己惹麻烦的人。”

“我知道。”

千世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干了的话,顺路也可能把你牵扯进去。”

“我知道。”

“……这样好吗?”

本来的话,眼前这个家伙可以潇洒地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的,对,就是莉迪雅·赫维莱娅所向往的那种生活。

她可以每日带笑颜经营这间旅馆,完美没有被卷入事端之中的理由,然而她不但遥远的过去接收了身为怪物的自己,甚至在此时这样说道。

“没什么不好哦。”

她一脸无所谓地点着头。

“我真的干了哦?”

“想去就可以去哦。”

“…………千世。”

“嗯。”

“……你其实是奸细吧?”

“啊,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就我的立场而言我是可以不站在任何一边的,毕竟本来我就只是被‘拜托’的一方,没有什么特别的义务啊。”

她笑嘻嘻地那样说。

“所以那个说法对我太过分了哦。”

“……那真是谢谢你这置身事外的温柔了。”

“不客气~~”

“不过还是算了。”

“咦,不需要吗?免费的午餐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么一次哦!”

闻言,悠沉默了一瞬。

本意是说他不会去做会牵扯到千世的事,然而千世却曲解了那个意思——那卖傻般的说辞怎么看都是特意地。

——唉,是说这个话题怎么样都好了……好累啊,想就这么睡了……

于是,他便接着千世的话说道。

“说什么只有一次,今天……不对,昨天上午不还免费吃了一顿吗?是说,睡前吃太饱影响睡眠质量啦。”

悠以“你怎么连这种事都不懂啊?”的态度说着。

“啊——是这样啊,这么说确实有这种说法呢。”

“所以,帮我留到明天早上或者中午吧。”

“原来还是要的啊……”

“送上门的鸭子没道理不要!那么,晚安。”

“啊,晚安。”

千世端坐在柜台笑着目送悠消失在楼梯口,看起来她还不打算睡得样子。

是还有未完成的事吗?

“老板娘,请帮我准备一份夜宵——”

声音远远的传来,从大门的不远处走来了几位客人。

“好~~~~”

结果,似乎只是想多营业一会儿的样子。

——碰咔!

天蒙蒙亮的时候,悠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伴随着细微的光亮,声音传入了房间。

“悠,我送豪华地早饭来咯。”

“…………”

没有回应是预料中的事。

千世轻车熟路地来地悠的床前。

“我就放在这里了——哎呀,已经出门了呢。”

未叠放的被褥鼓起着,但是于那之下的仅仅只是一个枕头而已。

特意瞅准了悠往日的起床时间稍早地送来了早饭,但是,本人并不在房间。

“有些浪费了呢——呼呼。”

不知为何,望着床头的她忽然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要怎么办呢,这样子中午来看说不定也不会回来了呢,我可是难得精心为男人做一份早饭的呢,真可惜,只能我自己吃了。”

然后,拉开窗帘凝视着远在地平线微微露出半个脸的骄阳,她笑着呢喃。

“天气这么好,明明稍微享受下也可以啊。”

而她嘴中那个本可以稍微享受下的男人——

“综上所述,以防你牢骚,所以我来提前请假。”

“哈……请假?”

近乎无人的公会大厅,接待员小姐正歪着脑袋。

因为推掉了所有的邀请,又适逢本来留守公会的同事早上临时有约,所以她思索着没事就顶替了工作。

结果,意外的人在意外的日子来到了这里忽然向她“请假”。

她无法理解状况。

“之后我可能会很久都不来公会一趟。”

“会……很久都不来吗?”

“啊…………是吧。”

悠想了想那些家伙的性格,虽然不至于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大概短时间内是不能坦然地在这边生活了。

“嗯……事情我是理解了,可是,为什么要特意向我请假?”

公会并不会干涉冒险者的个人活动,冒险者也没有义务定期完成预定数量的任务。

“嗯那个,怕你担心?”

从自认为最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的人那听到的这句话,让她的心没来由的慌乱了一下。

“咦!?我、我不是悠特定的什么人吧!”

“确实是那样,来打招呼只是单纯因为昨天回来时你看上去……不,没什么了,想说是你的话有人长期失踪肯定会担心的吧,所以这样就行了。”

确实,她昨天在以出行太久千世会担心为由劝自己先回去和千世打招呼时用了‘也’,但是依照那个对于冒险者们过度关心的性格,悠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因此,无论那份关怀是否是只给予悠一人的,他都要来这里一趟。

毕竟——

“……没打招呼突然失踪再回来的话之后可能会被说假很长时间啊。”

“……我可是听到了哦。”

砰砰的——

她将手中的文件抵在下晗,可爱地敲打着桌面以示抱怨。

大厅内只有她和悠两人,所以她稍稍显露了下私下生活的态度。

“不过悠你是不是太闲了,大清早就来公会就只是说这个,不去逛庆典吗?”

“不,虽然多少有点时间,但是我就免了……稍微,有点抵触啊。”

“啊,可以理解呢。”

她了然于胸地轻笑起来。

“悠平时都是一个人呢,所以没有朋友可以一起逛呢。”

“不,并不是因为那个……话说我平时都是一个人真是对不起了啊。”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啦,我清楚的,千世大人也好,贫民区的那孩子也好,今天都要工作嘛——啊,这么说,悠你可以试着邀请月咏小姐啊。”

“…………先不说她现在人不在,喂,你是认真的吗?”

“也、也是呢,好像,各方面来说都不太妙。”

看来她有自觉自己的提议是不现实的。

“是吧?唉,不说那个了,反正我已经打过招呼咯,就先走啦。”

背过身,悠打着哈欠朝着大门走去。

然后,她看着那背影——

——之后会很久不来公会……么……

她嘟囔着。

少了个能轻松聊天的对象呢。

会是多久呢,前段时间也有失踪过些许的时日,但是这次甚至特意来向自己打了招呼……

她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仿佛,仿佛那个身影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个冷清的公会了一样。

想着,她下意识地出声叫住了他。

“那个,请,请稍微等一下!”

“唔嗯……?是还有什么事吗?”

黯淡无华的漆黑双眸回望了过来。

“不、那个……”

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有些不安,所以叫住了你。

这样说的话,一定会被取笑的吧。

“不是危险的事吧?”

“……啊,放心吧,对我来说不是危险的事。”

睡意满满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那、那就好,要是城镇内的委托没人做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我想也是啦。”

这时,她想到了个好主意。

“我说!虽说上午并没有空闲,下午要不要和我一起逛呢?”

同悠一样,她也是没有人预约的状态。

“咦……逛庆典吗?”

“虽然不知道悠你有什么急事,但是你看,难得的庆典哟,享受之后再去吧?”

明明推掉了他人的邀约,却在此刻邀请了男人。

全然不明白自己说的话会令多少人误会,片刻也罢,她只是单纯地想留住悠。

是悠的话不会拒绝的吧。

她这样想。

但是,悠的脸上却浮现出了充满歉意的表情。

“对不起,我接下来有急事啊。”

搔着脸颊,像是苦笑着说道。

“……啊,悠你有急事啊……那就没办法了呢。”

声音一下子失落了起来。

那副失神的模样令得悠心生怜悯。

“啊,唉,那个,会带礼物回来的。”

“真的吗!”

“嗯。”

“约好了哦!”

“……哦哦。”

没能理解她再度精神起来的原因,悠就那样离开了公会。

“有关系啊,当然有关系啊。”

他收敛起那份狂傲,又回到了最初懒散的模样。

“就告诉你吧,我来这里的理由。”

只听得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因为,你必须成为献给我的祭品才行啊。”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不论怪物亦或者神明都觊觎着莉迪雅·赫维莱娅。

“莉迪雅·赫维莱娅这存在难道关系着世界的安危吗?”

我自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