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啊，啊，啊——”
我清了清嗓子，为接下来的发言做好准备。
“好了，大家应该都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了吧。既然如此，课间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现在来好好上课。把之前落下的东西全部讲完，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说清楚，最后，我们得行动了。”
我不能让叶馨园羞耻爆表的安慰白费，因此我必须要振作起来。我将分散在这栋公寓楼的全员重新集合在一起，摆出一副教师姿态让他们集中精神。
“请问，李少辉老师，我们之前落下的东西是什么？”
为了配合我而第一个举起手的人是——墨莎，奇怪，我还以为会是林鑫。墨莎大概是为了照顾我的尊严，防止冷场才举手的吧。我深受感动，于是便回答了她的问题：
“首先，我能想到落下的东西就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掳走王倩，争抢U盘，目的不是显而易见，是为了完成‘造神运动’吧。”
“对，他们的目的当然和‘造神运动’有关。但是，为什么呢？让我们想想看吧，如果计划实现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让一个和他们没有关系的王倩觉醒，成为真正的神，这难道是一件对他们有益的事吗？”
这就是我之前没注意到的盲点，话虽如此，这个盲点着实不应该漏掉。我们光是推断出“对方的目的是造神运动”就满足了，这种行为就跟光解出一道数学大题的第一小题就感觉赚到的差生一样差劲。
“想想看吧，为什么他们要平白无故地制造出一个凌驾于他们——不，是凌驾于所有生物之上的神明。难道是觉得人类已经无药可救了，需要真正的神来救赎吗？”
“哼，为什么不是呢？”
这次是帕萝丝来呛声，这家伙对人类的偏见还真是深啊。但是这样的想法是不断的，因为人类——现在的人类大部分没有这么高的觉悟。
“要是他们真有这种宛如信徒般的觉悟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他们——就我接触的人来说，看起来不像是这种极端的人类。换而言之，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制造出一个高高在上的神，那么，会是什么呢。”
“……如果不是为了创造出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的话，那么就是——制造兵器？”
“不愧是是一直自诩最强兵器的墨莎。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到底，我也不认为‘神灵’是能够被创造出来的。人类能够创造出来的不是神灵，只有‘同类’和‘物品’。所以，在我的猜测里，‘机关’的目的是将王倩转化为能够供他们使用，拥有着接近神灵能力的生物兵器。”
“——————”
能够让人战栗的气息从帕萝丝身上蔓延出来。
她无声的直立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不，不是看着我，而是看着我这个方向，看着根本不存在于这里的那些人。她身上的杀意几乎让我误以为凝结为了漂浮在空气中颗粒，并且顺着气流附着在我身上，让我感受到了如坠冰窖的寒冷。
“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我能够理解她的杀意。
因为如果我说的是真的——这就意味着“机关”在亵渎帕萝丝一直在追求的事，在亵渎帕萝丝的梦想，所以产生大量的杀意，是理所当然的事。要是有人当面嘲笑，否定我的梦想，那我也一定会大发雷霆吧。
“曼多马你怎么看？”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本来，‘造神运动’就只是一个尚未被证实，连预实验都做不了的假想实验。它本身便不一定能够成功，而建立在它成功之后，将王倩转化为‘兵器’的想法，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但是你说的不无道理，就算他们不能直接利用王倩本人，也应该会想方设法地把王倩身上的力量用在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上……我是这么想的。”
曼多马显得有些迟疑，他大概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看来暂时没办法从他身上得到有用的参考意见。那么，进入下一个话题好了。
“那么我们开始讨论下一件事——我们当务之急是什么，有人能够说出来吗。”
我环视一周，试图从他们五人之中找到有举手意图的人，但是他们没有。
过了一会，大概是觉得这样僵下去不太好，身为现役学生的叶馨园勉勉强强地开口了：
“应该是——确保李梦安全的情况下，从‘机关’手上夺回王倩吧。不管他们有什么计划，只要核心之一的王倩不在他们手上，他们的计划自然就破产了。”
“你答得不完全正确——事实上，我们根本不用管李梦的死活，因为这是她咎由自取的。那么我接着讨论，如果要夺回王倩，我们需要做什么。”
“……找到王倩的所在吧。”
叶馨园的表情，变得像便秘一样难受——我明白，我明白，在描述少女表情时用上这么糟糕的词是我的不对，但我实在找不到更适合的词汇了——我想她一定是想起了第六卷结尾时…的那段苦难时光。
我得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是的，但是我们可以跳过这一步了。”
“跳过？”
“因为我已经知道王倩的位置了——就在前天，我们在赶往营救曼多马的路上时，就已经有人通知我这件事了。所以我们可以跳过这一步，直接思考要怎么做才能夺回王倩。”
“那可真是万幸——既然已经知道位置了，那么我们就像之前一样，直接打过去不行吗？”
直接打过去，
听起来就像是李团长会说的话，我觉得叶馨园身为女子高中生，还是多注意一下自己的用词比较好。
还有，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
“直接打过去？不可能的，我们上一次能够成功，最主要的原因是对方完全不知道有我们这么一号人物，所以放松了警惕被我们偷袭得手。现在我们已经暴露了，已经丧失了原本的优势。直接打过去根本是自投罗网，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
我拍了拍手，
“潜入！”
好，计划就这样决定了。
我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总之作战计划就定为“潜入”了。我们伪装成一般人，营造出偶然路过那里的假象，然后一鼓作气发起袭击，趁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夺回王倩，然后借助王倩、墨莎、帕萝丝三人的力量突围，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
我注意到程华的表情有些异样。
“怎么了吗？你有什么不满吗？有不满的话可以说出来啊。”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
他抬起头，直视着我，
“林鑫去哪了？”
“林鑫？他不就在——”
我再度环视周围的五人。
除去我之外的五人，
叶馨园，墨莎，帕萝丝，曼多马，程华，林……
林鑫并不在这里。
这个房间里，并没有林鑫这么一个人物存在。
“——等等，该不会……”
想到某种可能性的我，伸手摸向自己的屁股口袋。在里面应该装着从曼多马手上抢来的U盘，U盘里装着关系到计划能否进行的程序。但是现在，
口袋空无一物。
U盘，不见了。
“是林鑫——吗？”
从我伸向口袋却僵住了的手中联想到什么的程华，很快就说出了我想到的那个答案。
“……恐怕是在我睡着的时候……”
不在现场的林鑫，
不翼而飞的U盘，
即使是笨蛋，也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鑫趁我睡着的时候，悄悄地拿走了我身上的U盘，并且携带着他离开了这个破破的公寓。不出意外的话，此时的他应该正拿着U盘，准备与某个人接触。
“那个混蛋人类——果然，在车上的时候就该让我把他解决掉的！”
帕萝丝似乎什么时候都是杀气腾腾的，对此我早已习惯（虽说我和她接触的时间也不算长），我无视了她过激的表现，而是深呼吸了一口。
冷静下来想想，
想想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不要被多余的情绪影响了判断。
那个U盘对我而言真的是不可缺失的东西吗，恐怕不是吧，那个东西从来都不是关键，我真正需要的是——
“我们不管林鑫了。时间刻不容缓，我们现在就出发，把王倩救回来。只要王倩在我们手上，那个U盘怎么样都无所谓。”
——是去把王倩夺回来！
05
李少辉早该发现这一点的。
沉醉在自己的计划成功，并且为自己成功活下来而庆幸的李少辉，在听到飓说出的那句话的时候，其实是可以避免这件事发生的。虽然想要在听到的第一时间立即做出反应对于脑袋迟钝的他有些勉强，但如果是坐在车上，听着曼多马说那些秘密的时候，他理应发现的。不，就算那时候没能发现，在高铁上休息的时候，他也有时间去思考，去理解，去发现的。
哪怕他把这些机会一一错过了，在最后的最后，回到自己屋里，在被来自赵月咲的压力击垮之前，他也有那么一点机会去发现的，尽管渺小，但是并不是没有机会。
他应该再好好想想的，
好好思考那句话的意义，
好好分析那句话的信息，
好好拆解那句话的构成，
这样的话，他一定能够发现那句话里隐藏的陷阱。因为，那个陷阱本身就必须要让人注意到，它才能够发挥作用。要是藏得太深了，那它的存在就会毫无意义。
所以只要去思考的话肯定能够发现的，那是就连笨蛋也能察觉到的“诡计”。
“如果你们有人能够交出‘那个东西’的话，我便会无条件实现你们一个愿望，当然，‘王倩’除外。”
当时，飓是这么对李少辉说的。放到现在，放到林鑫失踪，而李少辉口袋里的U盘也不翼而飞的现在，这句话的陷阱实在是一目了然到根本不能算是陷阱的程度。
已经可以说是答案了。
“当时，你说的这句话，并不是对李少辉说的，而是对我们——不，直白一点的话，那句话就是对本大爷说的，是这样没错吧？”
此时此刻，在李少辉一行人惊讶于U盘不翼而飞的现状时，距离李少辉居住的公寓有一段距离的小巷子里。黑发的少年，黑发的雇佣兵——林鑫正在与某人交谈。
“如何解读我们的话，在于你们自身。当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如何解读这句话就和他本人没有关系了，因为解读这句话的人是你们。‘所有的解读都是误读’，唔姆，所以你问我有错还是没错，我只会告诉你，‘你错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不需要这个U盘咯？”
林鑫烦躁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他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这一面之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是因为眼前这个蓝发的小女孩，他才会被关进监狱，和自己的同伴失去联系。
“不，怎么会哇。我当然需要，至少‘我们看起来需要’。就像飓说的一样，你可以提出一个要求，然后把U盘交给我们——我们当然会完成你的要求。”
林鑫在观察岚说话时的表情。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小女孩，说话时的表情显得相当冷淡。她仿佛是在谈一件可有可无的事，一件并不关系到她心中预期目标的小事，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背叛你的同伴。难道你心里不会愧疚吗？”
“同伴？愧疚？不，你搞错了什么，他们不是我的同伴，只是我临时的合作对象。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找到那些和我失去联系的同伴。为了达成目的，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毕竟，本大爷从来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反派角色罢了。”
林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心中没有一丝一毫对李少辉的愧疚。
从一开始，他就向程华，向李少辉说过自己的目的。他不认识王倩，也不认识曼多马，他之所以参与到这次行动里来，本来就是想找“机关”的麻烦，并且从中找到找回同伴的方法。
现在，从“机关”手上夺回同伴的方法就在林鑫手上。
“……是吗，是这样啊。嗯，你没有说谎……李少辉还真是倒霉啊，一直在被欺骗，一直在背叛，一直——在被利用。真是的，这家伙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
林鑫从对方的话里察觉到一丝不自然。他并不像李少辉那样迟钝，作为一个雇佣兵，他的思维相当活跃。虽然一直表现得十分不正常（中二病），但是他的思路一直很清晰。
他觉得，小女孩的话里流露出一丝同情——那不像是对敌人的怜悯，更像是……就像是，对同伴的关心。
“好了，不聊这些了。你想要提的要求我已经知道了。如你所愿，我会让你和你的同伴见面。不过，你有想过和你的同伴汇合之后，你要做什么吗？”
“做什么……”
“想要做一个迷人的反派角色的话，你应该知道自己之后要做什么吧——唔姆，看来你心里清楚，那么我就没有必要说多余的话了。”
小女孩朝林鑫走来，并且朝他手中拿着的U盘伸出了手。
“——！”
林鑫手上的U盘被岚轻而易举地拿走了。他原本用来准备以防万一的防御措施——那些遍布周围的丝线似乎没有起到作用，就像是被直接穿透了一样。在他的记忆里，能够做到这种事的只有——
“总之，交易达成。”
岚开心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