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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血红色的双目对上淡紫色的眸子,两个人的眼中便只剩下双方的身影。
不存在暧味的关系,只是双方都达成了某种共识。
如果松懈了的话,自己可能真的会死。
男人与女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嘁,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底牌吗?”
李少辉惊讶地看向面带微笑的少年。
只不过,他看上去没有一分一毫死里逃生的悻悻,这或许是当然的,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就这样死掉。
这其中有灵使对他的承诺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他对自己的自信。
自己不会在这种时候死掉,他对此深信不疑。
“您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赵邵诗嘻嘻笑着。
他笑得像个孩子,天真浪漫而又纯洁无暇。
“您现在可以走了,他是不会伤害您的。”
“……果然是打定主意只让我一个人过去了吗?真不明白,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如果是想妨碍我的话,把我和王倩都拦下了不就好了吗?”
慢慢地朝着少年的方向前进,完全无视了拦截在两人中间的持刀男人。
李少辉摊着两只手,无奈地看着少年。
“不,怎么可能,我这样的垃圾,怎么能妨碍您呢?我的一切都是在帮助您啊。”
“这样啊……”
持刀的男人无视了从身边经过的李少辉。
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王倩的身上移开。
热切的注视,可能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那么,我有一个冒昧的问题想问问你。”
一步一步走着,没有停下,也不可能停下,李少辉与少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您的问题,我会回答的。”
“真希望你能在‘回答’的前面加上‘立刻’这两个字啊。”
李少辉没有试着对少年做什么,只是把摊开的手插回到外套的兜里,驼着背从少年身边走过。
“并不是什么涉及到太严肃的问题。只是看着你这用自卑的口吻说出一些让人火大的话,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问你——希望和绝望,你更喜欢哪个?”
李少辉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说出这句话之后,他也没有特意停下来等待少年的答复,而是像散步一样,逐渐远离了少年。
“您的问题真有意思。”
但是少年还是给出了答复。
他用着盈着喜悦的笑声回答了李少辉的问题。
“我喜欢的并非是绝望或希望这种纯粹的东西。”
“我喜欢的……爱着的,是你们啊。”
彻骨的恶寒在少年缓慢吐出这句话的下一刻侵占了悠哉的男人身体,他摇了摇头,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赵邵诗,却未开口,继续朝着远处前进。
“呜啊!”
我跌坐在地上,手掌又一次被那粘稠的污垢沾上,但如今已经不能再去顾虑这些了。
神志不清的于天扑了个空,缓慢地转动棕黑的眼珠,又一次朝我扑来。
“别过来啊!”
比起恐惧,更多的是对这脏兮兮的少年扑过来的恶心感驱使我发出尖叫。
我抬起脚伸在了前方,在他跳起来的那一刻踢在他的小腿上。
咕咚——空中失去平衡的于天狠狠地摔在地上。抱歉,我只能在心里表达自己不存在的歉意,然后迅速地爬了起来。
“————”
焦急的视线扫过站立不动的程华。
我放缓呼吸,开始四处张望,寻找着其他能够离开天台的路径。
“找到了!”
我不由得惊呼出声。
进入天台的入口并不只有我刚才的那一个,还有着另外一个。只不过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踩在天台的边缘部分,朝着另外一道门冲去。
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追求刺激,才特意在这么危险的区域奔跑。
如果不从这里走的话,我就没办法绕开程华,与其和那个男人对峙,我更愿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奔跑。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楼下的光景,二十多米的高度让我的脚底钻出一股寒气,疲软酸乏感也一并袭来。
不能看——我警告着自己。要是继续看下去,肯定会害怕得站不起身的,然后就这样一头摔下去也不奇怪。
“呼……呼……呼……”
比起身体上的疲惫,心理上的紧张才是促使我体力不支的主要因素。打开门之后,我气喘吁吁地跑进楼道,迅速转身关上同样布满锈迹的铁门。
砰——!
为什么没有追上来?这样的问题刚刚冒出,就被身体撞在铁门上的于天打消了。
不过,程华没有追过来,也是事实。
我试着寻找程华的身影,却发现他已经从天台上消失了。是从之前那个出口下去了吗?我无暇多想,匆忙地往楼下跑去。
该往哪里跑,我已经心里有数了。现在最好的做法当然是向教室里的老师和学生求助。虽然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跟他们解释清楚的,但至少能够寻求到庇护。
下楼,拐角,接着只要再下一层楼,就能够看到教室了——
——猛然间,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我回头望向在楼梯拐角处的一个小房间。那个房间通常是用来储存一些杂物的,而位于它下方,和它纵向平行的房间则大多数是老师的个人办公室。
“我记得……”
和这个小房间横向平行的,位于另外一个楼梯道里的房间的用处并不是储存杂物,而是有着更加正规的用途——那里是紧急用的小型广播室。
我晃了晃头,从楼梯上跳到了下一层平台,转身冲向教室。
不可能的,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我就完蛋了。
嘭!我用身体撞开了虚掩的教室门,踉跄的身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走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下。
搞不清数量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我朝视线的主人们望去,果然,在讲台上的教师,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们,他们都用着各种各样的眼神看着我。有窃喜,有惊讶,也有茫然,和那时一样,如果去想明白这些情绪产生的源头,那一切就结束了。
“大家,听我——”
“说”这个字没有来得及念出口。
有比我更加具有存在感的声音,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你们去把叶馨园杀了吧。”
真的是一句简单暴力,让我笑不出来的话。
氛围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改变了,而原因只不过是一句从广播里传来的,听不出说话人感情如何的话。
真是讽刺,结果到头来还是被他领先一步了……虽然,就算不被他领先,我的求救也注定会失败的。
“嘁——!”
不管是害怕还是愤怒,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多余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我的咂舌声。
我一步步倒退着,面带僵硬的微笑,退出了教室,并且很有礼貌地把门一并捎上。
“到底是有多么不讲道理啊!!”
我哀嚎着,继续开始逃亡。
接着,跟在我身后一起离开教室的,是仿佛变成了美国电影里经常见到的丧尸,走路姿势极其扭曲的师生们。
谁都好,拜托快来帮帮我吧。
向着神明祈愿着,我低着头开始不停地奔跑。
“怎么了?美丽的小姐,你随时都可以攻过来。”
双手握着长太刀,语气轻佻的和服男人正眯着眼睛问道。
从男人淡紫的眸子里流露出的危险光芒让王倩不得不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很危险。”
她坦率地说道。
率直的目光中存在着忌惮,却不存在畏惧。
对于王倩来说,和实力强大的人交手,本身就是她的职责。
“但是,我更强。”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谁都知道的事实。
女人把满是鳞片的手臂抬了起来,仿佛轻轻一挥就把空气扯裂的爪子对准了男人。
下一刻,空气鸣响。
呼啸着的风卷挟着刺痛人的寒意袭来。在飓风中,流转着青色光泽的爪子对准了男人的心脏。
嗤——砰!
男人挥下刀刃,亮白的利器劈在女人手臂的青麟上,金铁皆鸣,像是弹了下钢琴键。承受不住刀刃上裹挟的力量,手臂落在地面上,锋利无匹的爪子将大理石的地板划成稀巴烂。
“小姐,你的手可真不是一般的硬。”
“嘁……”
似乎是跟着李少辉学坏了,王倩发出一声轻啧。
在爪子即将击中之前,男人以极快而又恰恰好的速度移动了身子,并且从侧面挥下了太刀。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速度和力量都把握到让人挑不出瑕疵的精准地步。
“不过,就是不知道——”
以王倩落下的手臂为支撑点,像是在表演杂技一般,身体旋转起来。
啪的一声,穿着木屐的脚踢中女人的脸颊,女人也因此抬头向后仰去。
“——我的脸,一样很硬。”
青色的鳞片像是正在蔓延的病毒一样,徐徐侵占了女人的被踢中的面部。
她十分认真地回答男人没能说完的问题。
“啊哈……看起来真的是这样——那么,到底有多硬呢?”
稳住身子的男人,重新握紧刀刃。
王倩拔出插在地上的爪子,眼眸转动,盯紧男人的动向。
“你可以试试。”
“当然,我会好好地品尝小姐你的。”
嗡——
刀刃震动。
视线跟不上了。
男人手中的利刃仿佛化作无形的风之刃,十下,二十下,在近距离地连续挥动着。
完全跟不上刀刃挥动的速度,就连刀挥出的轨迹也看不清,女人的瞳孔因此而剧烈收缩。
嗤嗤嗤——
或穿刺,或劈砍,或反削,像是把呆站在原地的女人当做自己练刀的树桩一般,男人毫不留情地对她施以足以致命的数十下攻击。
眉心、眼球、口鼻、胳肢窝,心脏、腹部……凡是人体最柔软的部分,都遭受到了男人的攻击。
这是只要对手还是人类,无论多么强大,都必将会被其所杀死的夺命剑术。
“哈哈……小姐,你果然不是人类呢。”
然而,在这样快到无法闪避,锋利到任何金属都能刺穿的攻击之下,女人仍旧完好无损……不,如果说完好无损的话,也不正确,至少原本穿在女人身上的昂贵西装,如今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被撕裂的口子。
衣衫褴褛的女人看起来就跟个乞丐一样。
“是,我不是人类。”
从缝隙里露出来的不是人类的肌肤,而是同手臂一样,满是鳞片的躯体。
桃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扬着,双瞳中似乎放射出血红的光芒。
“那这样就棘手了呢……”
退开一定距离后,男人勉强地笑着。
“我的剑是专门用来斩杀人类的剑,如果对手不是人类的话,我就有点难办了呢。”
砰——
在男人说话间,原本到处都是坑洼的地板,再次被踩得粉身碎骨。
因为女人的蛮力而飞溅到空中的石子尚未落下。
女人已经冲至男人的身前。
爪子落下,刀刃举起,两者再次在空中激烈碰撞。
“————!?”
王倩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毫无疑问,对方的速度并不及自己,这是交手开始后,女人得出的结论,不仅如此,就连力量,也远远不如自己。
但是,为什么每次都跟上了自己的速度,并且能够像现在这样,力抗住自己的攻击。
不……不是跟上了自己的速度,也不是用力量接住自己的攻击。
尚未行动之前,就已经被看穿了动作。
力量尚未蓄积到峰值,就被中途截断。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王倩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幸好,小姐你虽然不是人类,但至少还是人形,不然的话,我可就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藏在刀下的紫瞳让正视着它的王倩感到不安。
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危险的多。男人一连串的表现刷新了王倩对他的认识。
但是——
——无论如何,是自己比较强。
“哈……哈……哈……”
狼狈到已经没办法控制呼吸的频率。
从B栋楼的每个教室里涌出来的学生几乎把整栋楼都占据了。
烧得厉害的肺部想要申请休息,可我却没有办法同意它的申请。
一旦停下来,就会死!背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似乎在朝我大声地喊出这句话。
“到底有多少人啊!”
特意跑到另外一边的楼梯口下去,却发现下面的学生已经冲了上来。
转身想沿着回去的路,却发现另外一边也堵了过来。
“啊啊!真是受够了啊!”
明明知道出声只会让自己更加喘不过气,但我还是忍不住抱怨这该死的现实。
我用手搭着扶手,硬撑着头皮往楼上跑去。
像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像过街老鼠一样被师生们堵住逃亡的路,最终只能回到最初的起点,这样的事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发生了多少次,我已经数不过来了。
只是明白一点,能够支撑这么久,我已经足以向其他人夸耀自己的厉害了。不过,这些事情得等我活着离开这里之后,才能诉说出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栋楼……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我在心里鼓励着精神肉体都已经接近极限的自己,用手拍了拍酸乏的膝盖,从另外一处楼梯往下跑去。
一栋教学楼有两个楼梯口,方便两边的同学上下通行。
平常让我觉得没多大意义的两个楼梯口,现在却让我恨不得它再多出五六个。
“幸好……变成这样的家伙都没有什么智慧可言的样子。行动虽然挺快,但是也追不上我……哼哼,果然,没有嗅觉灵敏设定的丧尸,只不过是一群废物而已。”
如果他们都有着丧尸电影里的那些丧尸一样,能够闻到我的味道的话,我现在可能早就死了。
好几次差点被追上,都是靠着躲进敞开的教室里,用先秦帝王嬴政躲避刺杀的方式侥幸逃走。
靠着绕着桌椅逃跑的方式,我觉得自己能耗更多的时间,只不过……
“…………”
我伸手捂住了左腹,从那里传来的疼痛感正在警告着我,自己的腹部肌肉已经拉伤。
咬了咬牙,尝试着跑起来,疼痛加剧,但也不是不能忍耐的那种程度。
“嘁……”
刚走到楼梯口,上方就涌下一堆穿着校服的神经病。
他们发出沙哑的呻吟声,神志不清的样子让我感到一阵不爽。
该死的程华……之后一定要让你好看!
我注意着脚下的台阶,一边跑着一边跳着下了楼。
“啧!”
刚下去没几步,就发现下面也已经被人包围。
萌生退意,心生胆怯的我想要往回逃跑,却发现从另外一边的路上又冲过来了一群人。
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跑了,我意识到这一点,便想都不想——
——翻过楼梯的扶手,从上面跳了下去。
咔哒一声轻响,落在台阶上的左脚往外一翻。
“唔啊啊啊啊!!”
毫无疑问,我的脚踝扭伤了。站在这种地方扭伤了脚踝,被疼痛刺激得失去力量的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太阳穴撞在台阶上,额头重击在地板上,全身上下都在与沾满灰尘的地面接触着,身体没有一处不在向大脑传递着疼痛。
好想哭。
但是不能哭。
双掌覆在地上,我慢慢撑起身子,龇牙咧嘴的家伙们已经开始调头冲了过来。时间所剩无几,我拖着行动不便的左腿,一瘸一拐地走下楼。
“——!?紫荆!?”
在转身的途中,视线不自觉瞟向远处,看到了那个站立在篮球场上,熟悉的身影。
为什么她会在在那里?为什么她不朝这边赶过来?
疑惑得不到解答,现实不允许我去思考,我只能强压住不解,继续逃跑。
或许刚才从三个方向来的夹击耗费了他们大量的【兵力】,一路向下的途中竟然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马上就要到了,就差一点,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即将迎来救赎的曙光,希望近得触手可及,马上能够解放的喜悦让我险些控制不住泪腺。
“下了这层楼,就到一楼了——!”
到一楼,就得救了!
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我大喊出声,笑容跃于脸上。
从一楼的出口出去,然后再跑到紫荆的身边,带着她一起离开学校,然后再向警察一类的人求助。
我是这样想的。
真的是这样想的。
好吧。
——原本是这样想的。
“……啊……啊……啊?”
支离破碎的声音,很难想象出自我之口。
眼角不争气地流下泪珠,我用擦拭着,但泪水越来越多,手和衣服都被濡湿,它却还没有停下。
残酷的现实,不得不让我露出这么难看的丑态。
“为什么……为什么门是关着的啊?!”
教学楼的两个入口都设有一道可以拉伸的栅栏门。通常,在晚自习结束后,为了防止有人进入教学楼里行窃,在确认所有学生都已经离开教学楼后,专门的人员会过来把门拉上,然后套上大锁。不过,也只会在晚上到第二天白天的时间是锁上的,其余时候都是敞开的,便于学生进出。
然而这个理应开着的门,如今却是被那U型的大锁牢牢锁着。
不敢相信这是现实的我,不顾脚踝的疼痛,像疯了一样扑了过去,用手奋力地拉扯着锁,试图把它从门上扯下来。
“已经疯了吗?”
从身后传来的冰冷声音让我停下了无谓的举动。
我颤抖着身子,像是卡帧的游戏画面,迟缓地转过身子。
那个男人就在我的身后。
他从通往二楼的楼梯下面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身体逐渐曝露在光亮处的他,如同一个披着人皮的死神。
“……是你?”
“嗯,是我,我一直就在这里等着你。”
“……万一我从另外一边下来……”
“那边的门也是锁着的,你终究还是会来这里的。因为你不会轻易放弃生存。”
“不要说的很了解我的样子啊!”
“我当然了解你,因为你是我的学生。”
“……把自己学生害死的人……哪有资格当老师啊!你这个人渣!”
为什么他还能如此平静地跟我说话。
他害死了两名无辜的学生,甚至现在还打算杀了我。
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够这么冷静地站在我的面前,平静地跟我说话?
“而且……二十年前,你做了更过分的事吧?”
已经快要失去站立的力量了。
我身体倚着栅栏门,手抓在上面,勉强维持着站立,没有让自己狼狈到瘫坐在地上。
“我从院长那里看到了那个视频……你让整个孤儿院的人都自杀了,对吧?不管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还是被寄放在里面的孩子们,全部都被你亲手杀害了……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自称老师啊?”
“哦,你连这件事都知道了吗?”
他依旧平静,目光坚定。
“怎么……程华,你这次不辩解了吗?”
“我从来没有辩解过。”
“……”
是,程华从我指定他为凶手开始,就没有为自己辩解过,这是事实。
可这事实也太过不合逻辑,以至于我没办法接受他如此轻易就认罪的现实——
——不,对他来说,这些真的是罪业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把自己裁定为‘可’的人,全部‘杀’了而已。”
“谁·问·你·这·个·啊!”
我榨干了身体所剩无几的力量,发出了这声嚎叫。
真的是很难听的声音,不仅不像女孩子,而且还很嘶哑。
如饿狼一般的眼神,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我,十分贴切,而又滑稽。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觉得他们都该死啊?我不明白啊!你的评定标准到底是什么啊?”
“原来你是在疑惑这个吗……那么,作为你的老师,我确实有必要回答你的疑问。”
程华吐字清晰,虽然他是体育老师,可却有一口比语文老师还要好上不少的普通话。
我的手紧攥着栅栏,金属嵌进手掌,勒伤了肌肤,因此而产生的疼痛让我止住战栗。
“我的标准是——”
“我的标准是——”
我看着像初生的幼鹿般站不直身子的小叶,坚定的内心隐隐有了动摇。
不,早就已经决定的事,现在不是动摇的时候。
我必须要扮演一个恶人,这样,我才能得到自己的答案。
“——我无法容忍他生存的人,就必须要死。”
我直视着小叶的瞳仁。
看着她眼中的“我”。
“什么人能活着,什么人应该死去,由我来决定。”
就跟天台上说的一样,我并非按照社会的标准去评判一个人生存的权利,而是以“我”的标准去做出判断。
“你凭什么——”
“不要那么急着否定,小叶。”
我安慰着情绪又一次失控的小叶。
“一个注定会自甘堕落的废物,活下去也只是给自己和其他人增添困扰。你也能够明白的吧?光是活着,就会给其他人添麻烦的人,你是知道的吧?”
“………………”
“你的父亲便是这样的人。虽然你记不得了……是,你会忘记,也是当然的,因为是我让你忘记的。”
我回忆起那天的情景。
“那时候是刚刚下课,你跟我提起了你父亲的事。当然,那时候你没有多说,会知道那些事,也是因为我去调查了你的家庭后,才明白的。”
“背负债款,嗜酒消愁,让年幼的女儿背负原本不属于她的责任。这样的父亲,在我眼里,就已经失去了活着的资格。”
“………等等……难道……该不会……”
“是的。”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小叶让我更加心疼。
我真的很想去拯救这样的她。
“你的父亲之所以会去抢银行,之所以能够弄到枪械,全部都是我做的。”
“但……但是……他……他……”
“他不会抢到钱的,因为他最后的结局应该是在牢里自杀。不……或许不会吧,因为如果是小叶你的话,一定会去救他的。”
我下达给那个男人的暗示是在牢里自杀,这种尽可能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枪我也事先做了手脚,他是不可能伤到其他人的。
只不过,对于那个男人是否会在牢里自杀,就连我,也不太能肯定。因为我隐隐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即使我的计划成功了,那个男人也必定会被小叶从地狱的门口拉回来。
因为我了解自己的学生,知道这个叫做叶馨园的女孩的体内蕴藏着怎样的力量。
同时,也明白,这个女生最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不止是你的父亲……还有着其他人。你也见过的吧?从弱者身上剥削的欺凌者,默默承受着欺凌而不去反抗的弱者,以及明明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的旁观者。”
这些只不过是最浅显的“恶”。
“在这之上,还有着更加愚蠢的人存在。比起欺凌者,弱者,无动于衷者更加愚蠢的,是明明能够去改变这一切,却躲在背后推波助澜的那群人。”
我试图跟那些人战斗过,最终是放弃了。
因为我终究只是个人类,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不管如何,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应该活着的人存在,对于我来说,光是看到那些人活着,就是一种折磨。”
与其继续承受这种折磨,看着那些渣滓在我的眼底下活着,倒不如,让我亲手解决掉他们。
这样,至少对于那些人来说,也是一种救赎。
“莫名其妙……”
啊,是的,我知道,我的想法在她看来,肯定是莫名其妙的。
因为小叶太正常了。
她正常到,就连我也没办法去指责她。
“就因为没办法接受别人活着……就去杀了对方……这样子说到底,不还是个杀人犯吗?”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静静地听着她说的话。
如之前一样,我不会去反驳。
只会去接受她的话。
“那么老师,我问你……在你的眼中——”
小叶咬了咬唇,然后抹去眼中的泪花。
“——我也是那种‘恶’,是该死的存在吗?”
…………
为什么小叶会这样想?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恶”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甚至没有这么想过。
该死的人,并不是小叶。
只不过——
这时候,从楼梯上涌下一群人。
冲在最前面的男生拿着把弹簧刀,那是一个理应不该出现在学校里的危险物品。
又是一个不该活着的人,我在心里叹息道。
“——小叶,并非是你是该死的,所以我才这么做。我之所以会想让你死……”
拿着弹簧刀的男生冲向了小叶。
已经跑不动的小叶,只能呆站在原地,迎接着自己的结局。
男生高高举起弹簧刀,刺向了小叶的雪白而又美丽的脖子。
“是因为……我救不了你。”
“所以……你只能死了。”
刀刺入肉中。
鲜血飞溅。
少女……小叶迎来属于自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