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不要相信身边的人。

——把这句话当做信条的,才是最不该被人相信的人。

01

我觉得我应该是死了——结果是没有死。

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几乎身处爆炸正中央身上连一件像样防具(相当有游戏风格的名词)的我在被火光吞噬的那一瞬间就死到不能再死的地步了。大概只有拥有着像是“死侍”那样的不死身才有可能活过来吧,我当然没有令人嫉妒的不死身。

总之,认为遭受爆炸的我会当场死亡这个想法绝对是没有错的。我又不是不死身——虽然死不了,但是不是不死身。唔,当然明明死不了却说自己不是不死身也是一件奇怪的事,但我的“不死”和大众熟知的不死身是不同的。该说是“命运的束缚”,还是“因果上的绝对”呢,简单来说我并不是不死身,而是一个“不会死亡”的人类。

“不会死亡”的我若是正面承受了这场爆炸,那当然是必死无疑。可这样一来又和“不会死亡”这一近乎作品设定的前提条件冲突了,就好比什么都能刺穿的矛与什么都能防御的盾相撞了,必然是矛盾的。

但也不是不能解决的。

就算是如此矛盾的发展,也不是不能协调的。

不相撞就好了。

对——只要避开它们的直接冲突就好了。

矛如果和盾没有相遇,就不会出现矛没能刺穿盾,或者盾没能挡下矛这样的必有一败的发展。

也就是说,

“物体绝对无法通过,即使是动能和热能量也能完全隔绝,没有任何弱点和死角的防护罩——这就是我的权能。”

飓向我解释道。

“听上去很酷,像是某种来自外太空的特殊金属一样酷。”

关于超级英雄的梗是不是用得太多了——想着这件事的我,自然不会愚蠢到忽略那个说不定是最关键的词语。

权能。

拆开的话——权力与能力。

“飓,‘权能’是什么?”

“超能力,明白了吗?”

“不太明白,但也不是很感兴趣。”

因为我也有这样的东西。

不同的是我的能力在这种时候派不上用途。

“总之就是因为你的能力,所以我们才没有死在那场爆炸里,姑且可以这样理解吧。”

我看了看自己手臂,然后用力扯掉了还和皮肤黏在一起的衣服。

撕下了一片没有带血的烂皮。

“嘶——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逃吗,还是说去战斗。”

“我不认为在火海里和尚不知道行踪的敌人——尤其是对方可能有狙击手的情况下——战斗是件聪明人会做的事。”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们别废话了,快点逃吧。”

不要想着还手,

不要想着战斗,

逃吧——活下去吧。

十分简单——又十分清晰地想到。

02

既然已经决定好要逃跑那么就不得不面临一个事实就是从哪里逃跑。话虽如此我也没有游刃有余到还能够挑选自己的逃跑方式的地步。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前待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从火海里撤走显然是不现实的。

事实上我们现在也早就没有待在那片已经化为火海的客厅了。

我们来到了下面,

来到了地底。

在眨眼之间从客厅移动到了地底,并且乘坐着恐怕是事先就准备好的类似矿车一样的东西进行了长距离的移动。

四周是一眼就能判断出来是人工制造的地下隧道。

墙壁光滑反射着银白色的光,灯火通明的程度宛如有一盏盏最大功率的路灯在提供照明,然而事实上我并没有在墙壁上见到类似的东西,这让我感到些许新奇以及兴奋。而若不是我脑海里的记忆清晰地保留着玻璃珠大小的炸弹爆炸瞬间的画面,处在秘密隧道并且远离现场的我只会觉得刚才的一切是幻觉吧。

已经远离那里了。

不用想着再回去了。

“就算想战斗——我也不觉得我们能从这里回到刚刚的地方。果然,要顺着这条通道走到底吗?不能再像刚才一样坐着车走了吗?”

“那是一次性的弹射装置,用完就不能再开了。”

“好吧——这条路通往哪?地狱,还是天堂?”

“我想至少不会是人间。”

飓皮笑肉不笑地回了我一句,

“通往哪其实并不重要。唔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会抵达安全的地点。最大限度地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

岚则含糊地回应了我。

“保障我们的人身安全——”

听上去,

这像是对囚犯,或者说证人说的话。

不过也不能说这种感觉不对,被火海困在地下的我们和被困在监狱或者看守所的囚人与证人没什么区别。

“唔,说到保障安全的话,这地下通道虽然窄了点,不过确实很有安全感。”

“不管怎么说都是为了应付可能会有的突发情况而建造的逃跑设施哇——事实上,原本还有从一楼弹射到天上的紧急脱离装置,但这次遗憾地没能用上。唔姆,我其实很想体验一下那种跟飞行员的弹射座椅一样的感觉。”

“……我觉得一个建筑物专门改造成逃跑用设施也太奇怪了。”

虽然没有弹上天,不过到是在地下体验了类似地铁的感觉——话说如此,但我从未乘坐过地铁,也不确定刚才那简陋的移动设施是否和乘坐地铁的感受一样。

“当然不止是专门用来逃跑的,不管是房子里还是这条隧道里都有自卫的装置——只是它可以让被一路追得逃到这里的人更加方便地逃跑而已。这里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经过简单伪装的中转站,打个比方就是个驿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逃到地下而心情放松了——又或者只是单纯从刚刚过于沉重的话题抽身出来了,蓝发的女孩此时已经能够笑嘻嘻地对我说出这些话了。

“那么——意思是只要走到尽头,我们就能有援军了吗?那样一来我们确实会安全不少,也不用再被追杀了。”

既然是事先规划好的逃跑路线,那么终点必须要有足以能够逆转自己被追杀命运的某种存在才行。

我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通道尽头是类似总部、基地一样的地方。只要抵达那里,就有着许多可靠的守卫能够保护我们的安全。那样一来即便敌人再怎么强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立无助。

“诶?”

听到我这句话,同样遭到追杀并且一度比我还要接近死亡的岚,她——

“援军的话,飓不就是吗?”

——疑惑地反问道。

03

原来如此,已经没有后续援军了啊。我以连自己都不由得刮目相看的速度理解了岚这句反问里透漏出来的过于残酷过于现实的现状。

相当残酷的现实。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只能依靠隧道里的四人来解决我们面临的一切问题。

岚和飓也就算了,王倩作为队友也无可挑剔,关键的问题在于我——

——在于我这个一身是伤,行动都十分困难的主人公。不,这里的主人公并非是自视清高,只是觉得唯独在这种时候才凸显出来的自己格外好笑。好笑到我快悲伤地哭出来了。

“不用那么悲观啦——就算是你,也一定能帮上我们的哇。”

“我搞不清楚你是在鼓励我还是在打击我。”

“唔姆……实话实说?”

“……那可真是让人绝望。”

说是绝望其实也没有多少绝望倒不如说其实自己帮不上忙这件事我早从一开始就心里有数了,要是这时候岚一反常态地说些温柔的话安慰我反而会让我不适应。她能设身处地的试着说一些不那么讽刺人的话就已经让我感激涕零了。

“哇。其实你也不是那么没用的。你不是还有你的能力吗——驱使灵魂的能力。”

“……”

是有这么一个设定来着。

几乎我本人都快遗忘了的设定。

不能责怪我忘了它,因为它——根本没有出场的机会。

“不过你这个能力放到现在也没什么用。”

她无情地把事实说出来了。

把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的事实戳穿了。

“但就算这样——你也有一件只有你自己才能做的事。”

只有我,

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交给别人来做是行不通的,只有我才能做的事。

我有充分充足绰绰有余的理由怀疑岚说的这句话不过是一句拙劣到即使是被夏天高温烧坏脑袋的人也不会相信的戏言,何况现在不是炎热的夏天而是能让人头脑冷静的冬天。

我——十分冷静。

所以没有把这句话当真。

“李少辉——”

走在队伍最末端的人呼唤我的名字。

我们目前的站位因为考虑到最有可能有敌人袭来的方向是后方,因此我们将从各方面考虑都是迎敌最合适的人选放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一边在队伍的最末端用顾忌我伤势的行走速度慢慢地走着,一边叫住了我。

“——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我回过去,无言地与她对视。

过于美丽以至于让人心里发寒的桃色长发,以及纤细的四肢。

老实说,恐怕算上我那失去(或者说从未拥有)的十一年,我也肯定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美丽的女性。

王倩,

“我可以说吗?”

这位美丽的女性小心翼翼地问道。

过于刺激,对于仅有十四岁心智的我来说刺激性过强了。

鼻子有点热,我担心是不是出鼻血了,但岚似乎没有要捧腹大笑的迹象,应该是我多心了。短暂的相处让我了解到这个女孩是个只要露出破绽就一定会抓住机会大肆嘲笑的恶人,和她自称的“伟大无私善良的”圣人之名相去甚远。总之我一边想着“搞不好王倩很适合女仆装”这种脱离现实的事情,

“是发现什么了吗?”

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

“是的。”

一板一眼地回复。

“我们头上有人。”

与此同时,

响起了密集的声音。

那不是脚步声,不是车辆经过的声音,更不是人的喧哗声,

那是让我头皮发麻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