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兮兮的初雪像是事业受阻的中年人一股脑抓下来的带着油花的头皮屑,三下五除二的被抓挠发泄出来之后,小城一片狼藉。

  北方城市一年中空气最差不过这些天,郊区耸立着的暖气烟囱肆无忌惮地喷吐掺杂着大量灰尘的蒸汽,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也就习以为常,零星有紧皱眉头拉扯着口罩的过路人匆匆忙忙地想奔逃到室内,却也会惊讶于在这雾霾遍布的冰天雪地里穿着短裙丝袜的这位年轻姑娘是如何的不畏严寒。

  “冰糖葫芦诶!”这位胡子鬓白的矮小老头身上胡乱裹着的军大衣下摆被裁去一截缝在了领子内衬里,本来就细瘦的身材,肩上落上了些许灰白的雪渣,让人联想到小时候吃过的老冰棒,“小伙子,给女朋友来串糖葫芦呗,你看这小脸煞白的,没吃饭还是冻着了啊?嘿嘿。”笑声有些干哑。

  “你吃不吃?”男孩子生的清秀,声音也轻柔好听,被人一问脸上有点发烫,急忙转过了头,“买一串去饭店吃完饭吃吧,是有点冷。”

  “我吃山药豆的!”女孩子倒也不客气,绽开个笑脸一把挽过男孩胳膊,杏花眼眯成一道弯。

  “山楂跟山药豆的。”

  “得嘞!"老板望着这一对小年轻,却也让他本来因为这破天气败坏掉的心情转好了一点,手不闲着把两串葫芦麻利地包上了一层奶皮,“我知道年轻人爱美是应该的,但是这天儿冷成这样还是穿暖和点好噢,染了病可不得了。”

  “来,饶你串葡萄的,一共五块,我也收摊了。”

  “多谢老板了。”男孩陪了个笑脸。

  夕阳西下,雾气逐渐开始结霜,折射着夕阳那一点点残晖。

  “哪吃?”

  “火锅吧,四五年没吃过了。”

  “行吧。我把车开过来你等我会儿。”男孩说着跨向马路对面。

  车里早有一人在等,把脚架在车窗前百无聊赖地鼓捣着手机。

  “山药豆,山楂,葡萄。”

  男人点了根烟:“葡萄的,最底下那颗。”

  年轻人点了点头,拿出小刀剖开那颗葡萄,“裴哥,这次什么时候下手。”

  男人戴上白手套接过从葡萄里挖出的小粒胶囊,掰开取出纸条眯着眼盯着。

  “别着急,我们在明,他们在暗。”男人看完纸条,随即往嘴里一丢。“这老家伙手艺不得了,写个暗码都用的巧克力。开车,晚上火锅。”男人翘着脚,毫不在乎被他踢得满是脚印的内饰蒙皮,双眼眯成缝,像个盘算着捣蛋的七岁孩童一般发出了几声渗人的干笑。

  年轻人望着自己好不容易攒够首付的轿车就这么被人随意蹂躏倒也不生气,倒是感叹起来这两个海外学成归来的一老一小回了帝都就找火锅吃的气势。  

       年轻人把糖葫芦收回纸袋,发动汽车。

  “诶?!”女孩子抱着脑袋惊慌失措,“裴哥你怎么在胡铮车里!”

  “怎么?许你回国不许我也回来探探亲?”裴言成咂嘴道,“你个小妮子倒是还知道回来噢,怎么,没了这男狐狸生理需求得不到解决?”

  “裴哥你损她能不能别捎上我?”胡铮操作面板打开后车门锁,“陈雯,上车。”

  “嘿嘿,那今天晚上就裴哥请客的意思?”陈雯上车之后直接把脑袋探到了前排,“北京最贵的火锅是哪儿啊?”

  “还最贵的火锅呢,要我看这两年西餐吃得你水灵灵的,直接给你小丫头切成片涮高汤锅吃。”裴言成说着却打开了手机上找饭馆的APP,“狐狸,听说你这两年从老家跑出来做买卖发达了啊,要不请我们吃这儿?”说着把手机画面对向了胡铮。本该是饭馆地图的画面上这时已经被换成了记事本。

  (老头让人做了,甩开后面车牌220的吉普,有12.7mm狙击枪。)

  胡铮点了点头,自己丰田吉普车上加装的防弹钢板就是再加厚一倍,也挡不住这狙击枪一发。刚下完雪的地面上却又容易打滑,根本不敢急转弯。想想要是提前几天装上防滑胎也不至于如此这般苦恼,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成吧。那就这家。”

  看着后视镜里笑成一团的女孩子,胡铮脑袋里闪过妙计,嘴角逐渐咧得好似电视里面小丑一般,看得裴言成一时有些心惊。

  “裴哥,陈雯这样子是不是得吃点药才行啊。”

  裴言成打了个哆嗦,有些难以置信一般望着胡铮,这看似插科打诨却话里有话,这小子是想把新药拿陈雯来试,倒也算是一举两得。

  “笑成这样是得治治了。”裴言成看着这小子额头上逐渐浮出来的汗珠,心里明白胡铮这大义灭亲之举实属无奈,叹了口气随即从包里掏出了巴掌大的银色金属盒子,里面放着新药的注射器。

  “陈雯,送你个礼物,你先闭眼。”

  “嗯?什么时候裴哥这么体贴了?还是胡铮不好意思,托裴哥送的呀?”陈雯一副天真烂漫,雪白的皮肤让冷风刺激的有些发红,裴言成转头盯了一会儿,这姑娘家里四五代的基因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改造,到她这一代本该是集大成,却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看不下去,本该超群绝伦的智力和身体能力到了这姑娘身上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这可怜可爱的一副姣好面容。

  “哎,等下你就知道了。”

  趁着陈雯狐疑着闭上眼睛的一刻,裴言成手里的注射器直接贴上了她的脖颈。

  余光扫到他已得手,已经顺着小路把车开到郊区附近的胡铮一脚油门提速。奔着荒地绝尘而去。

  “系统代号零一。”裴言成回想着老头藏在糖葫芦里那张纸条上的代码。“密码,CNH491001001。”

  “系统代号零一全系统运行正常。。”本是昏睡在后座上的陈雯此时已经正坐。“代号零一听令。”

  胡铮调整后视镜方便看到后排座位上的陈雯,“呵呵,嘿嘿。”干笑着,目呲欲裂。

  “代号零一,开眼。”裴言成一字一顿有些颤抖。

  “代号零一,卫星系统连线,红外探测系统连线,敌我识别系统连线。代号零一,开眼。”

  少女随即睁开双眼,本该通彻透明的漆黑瞳孔被红底白字的各类数据显示代替,闪着微光。

  “代号零一,武器系统检测。”

  “代号零一,武器系统检测完毕,金伦加系统连线。”

  裴言成看了看有些癫狂地拽着方向盘的胡铮,“停车吧。”

  直升机上的探照灯有些晃眼,裴言成下车后皱了皱眉,“这是开出来一个装甲师么。”

  井然列阵的坦克逐渐逼近,尾随而来的黑色吉普车上走下了一个全身黑的男人,探照灯下清晰可见脸上大片的凹凸伤痕,佝偻着的身体仿佛大限将至般战战巍巍。

  “裴老师。”男人的声音仿佛是被鼓风机强行摩擦气管,结了翳的眼睛死死盯着裴言成身后的车子。

  “狐狸。”裴言成没有理会他,冷风吹得他拉了拉领子,转身对着仰坐在驾驶席上翻弄着防弹衣的胡铮说道,“要是他们看见那玩意是个十八岁短裙美少女,会不会放过我们啊?”

  “要我说得是短裙美少女在这冰天雪地里腿冷不冷,会不会放过他们了。”

  少女把藏在车子后座下面的卡宾枪挂在身上,转身从车顶上取下了两把柯尔特手枪。

  听到二人的对话,随即回眸莞尔一笑

  “没事,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