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無論哪個世界哪個時代,都被譽爲最強物種的生物。雖然個體上的差異會導致能力上有些許不同,強大的生命力,無與倫比的戰鬥力,比擬金屬的防禦力,無論多麽低種的龍都幾乎有著上述特徵(當然有例外也説不定)。而高級的龍有著不輸給人類,甚至之上的智慧和學習能力。據説這些高智慧的龍群還創造了有別於借助精靈和神靈力量的人類,稱之爲『龍語』的魔法。

總而言之無論是幻想還是現實,龍都是食物鏈上的最頂端,高高在上的王者。這種傢伙作爲夥伴時當然是極爲可靠的存在。

相反成爲得敵人的時候——

(超糟糕,糟糕至極,糟糕到現在居然還活著已經很奇怪的程度。)

從龍爪拍向地面的餘波中迴避,淺迅速站起跳向另一邊,原本就被譽爲半死不活的眼神幾乎是死亡狀態。

哈哈哈,感覺就像在打地鼠——雖然這邊是被打的一邊。

戰鬥開始不到數分鐘,局面已經是一面倒。

理由很簡單,太硬了,硬到超乎想象。

動作本身迅速卻單調,攻擊力再怎麽高也能靠迴避化解。然而只有那身鱗片的盔甲,無論用何種方式都沒有一絲被打穿的跡象。

「穿越天際的雷光!」

從手中射出的白色閃電,接觸鱗片的瞬間直接被彈開。

與其説是悔恨,不如説是理所當然到讓人洩氣的結果。

不過無所謂,畢竟從一開始就沒有要打穿的意思。

躲開爪擊淺再次發射雷電,依舊沒有造成傷害,龍的樣子卻顯得極其不悅。慣例的咆哮已經失去原本的震撼力,變成除了大聲一無是處的噪音。

沒錯沒錯,要好好看著這裡哦,在把擾人的蟲子拍死前絕對不可以移開那噁心的眼球哦。

再次躲開攻擊,淺的臉上露出顯得有點噁心的笑容。

很順利,雖然是踩在懸崖邊隨時會沒命的狀態,不過這也和預想一樣。雖然感覺快死了不如說已經要死了不過沒問題!

用毫無邏輯和理據可言光有氣勢不如說連氣勢也不是很夠的自我安慰勉勵自己,淺持續著攻擊躲開的循環工作。

從旁人來看或許就和一個準備尋死的人無異吧,他在心中苦笑。

然而這次不是。

不是爲了尋求死亡,而是爲了抓住隱藏在背後,任性狡猾的希望才做出的舉動。

(差不多了吧。)

「其為冰冷,靜止,空無一物的世界。」

飄渺的聲音,敍述著沒有記錄在世界任何一角的歌謠。

「燃燒等同凍結,咆哮等同寂靜,前進等同停滯。」

浮向空中的聲音像是把被排斥的空氣推壓下來,越來越重。被打溼的鞋子傳來超越水分的涼意,直達寒意的冰冷感覺。是變化過於細微,還是過於遲鈍,龍居然一點都沒有發現,一股腦的追著這邊。出乎意料,卻幫了大忙,不必再使用更激烈的方式吸引注意力也比較輕鬆。

以吟唱爲配樂,淺繼續著懸崖邊緣的打地鼠遊戲。

等待,躲避,等待,除此之外,已經沒有能做的事了。

於是,短暫的歌謠終於到達顯得漫長的終點。

「懷抱著憤怒和哀傷,暴戾而憐憫之物啊。請在靜謐的世界裏,陷入安眠吧!」

澎湃的魔力讓人聯想到回憶中的那片湖泊,寂靜而清澈。

環繞在耳邊的衝擊聲和咆哮聲突然消失,一時間有點適應不了。

濕熱的空氣變得清涼,讓運作過渡的肺部感到舒適。發熱到像是發燒的頭腦也開始冷卻下來,感覺因熱氣而扭曲的視野也逐漸恢復。

「成功了……吧?」

淺把不肯定的疑問投向一直躲藏起來的少女。

「那當然。」

帶有倦意的聲音卻不可思議的充滿自信。

一如往常的聲音,讓疲憊的表情多了幾分笑意,他緩緩擡起頭。

還真是一瞬間的事啊。雖然親眼所見,還是無法相信這麽簡單就……其實想想看其實一點都不簡單就是了。

眼前是被厚實的冰所封絕,龍的冰雕。

就算是如此暴戾的龍變成這副模樣的時候,也不禁覺得挺美的。是不是就像看到中年大叔突然間變成美女一樣…………不行,完全不一樣,不如說後者還有點噁心。

摒棄奇怪的想象,淺再次聚焦到龍身上。

龍就維持著擡高爪子,張開嘴巴的動作被速凍起來。到最後連咆哮都還來不及出口,侵蝕的冰塊就已經到達全身。明明是在眼前發生的事印象卻不是很深,恐怕因爲真的太快了。

數分鐘已經過去,冰雕依舊沒有出現任何反應棟立在那。

看來是真的成功了。

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

「欸?爲什麽現在、才……」

支撐的雙腿突然失去力量,淺就像被拉扯一樣坐倒在地。

啊啊,不知不覺間已經超過平常的界限啦……是不是有點努力過頭了呢。被拉扯到極限的橡皮圈在復原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渾身脫力呢。

算了,管他呢。

往地面磨蹭的手能感覺到類似細沙的觸感,爲了把龍冰封起來連著土裏的水都用上了嗎?還真是拼命。

「爲什麽突然笑出聲啊,感覺好噁心。」

從森林裏傳來嫌惡的聲音。

「沒什麽,只是感覺『你還真是努力啊』,之類的。」

「……」

沒有回音。

難道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嗎,接下來不會又來了吧,一點都不讓人懷念的電擊槍。糟糕,現在這種狀況根本逃不了啊!

冒出冷汗,用口水弄溼乾燥的喉嚨,淺注視著奏躲藏的方向。

然而——

「你想要讓本小姐等多久,快點過來幫我一下,笨蛋。」

一如往常顯得有些自大的話語。

嗯?沒有反應?那爲什麽會突然變得沉默?

不明白,颯林的話會知道嗎……不過就算知道,也只會一臉賊笑什麽都不說吧那個混蛋小白臉。

感覺原本脫力的腿部肌肉恢復些許力量,淺一口氣站了起來。

果然還是很勉強啊,希望明天不會痛到動不了啊。做出如此沒用的祈求,淺邁出了一步。

「欸?」

眼前一片漆黑。

猶如幻覺一般短暫的一幀,再次眨眼看到的是,下意識想穩住身子而用力踏出的腳印。

錯覺?疲勞過度?身體虛弱?不是,才不是這麽美好的東西。

能感覺到,心臟正不停以十六分音符的節奏拍打著肋骨。

他知道這是什麽,難以忘懷,卻一心一意想要忘記掉的感覺。

爲什麽,爲什麽會在這個時候!

心臟熾熱到如同熔岩一般,胸口傳來又如被灼傷的疼痛,四肢卻冰冷到無法動彈。呼吸變得短促,吸入的空氣還沒到肺部就被呼出。頭腦一片空白,眼前的則是沒入黑暗。

難受,痛苦,噁心,自己身處的世界,已經沒有除此之外的東西。

將他從當中解救出來的,是一個聲音。

零碎、清脆、 並且——預示著終結的聲音。

 

*

 

「奏,把那條蜥蜴封印起來這件事,能做到嗎?」

當聽到他用比往常嚴肅的聲音這麽說的時候,還真以爲他已經瘋了。其實剛才就差點反射性問了出來,還好在脫口前一刻刹住。

確實,對無法打倒的對手採取封印手段不能説是愚鈍的決定,不如說就淺來説算是聰明了。但封印和詠唱一句的水漣彈不一樣。所謂封印,就是要讓對方所有的一切陷入靜止狀態,準確一點是指把對象連同魔力以及各種生命力一同靜止的舉措,重點是不是消滅而是停止。如果用燃燒的火焰來比喻生命力,封印就是將火焰本身冰封起來而不是滅掉。就現實來説,直接把火滅掉還比較簡單。

簡單而言,還真是強人所難。

或許是不小心把想法顯露在表情上,淺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暗。

「如果做不到的話,那就——」

「誰說做不到了。」

結果忍不住乘著氣勢反駁了。

既然都說出口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硬撐下去了。

而且,這是他難得提出的請求。拒絕掉的話,不就太可惜了嗎。

「那麽,既然你會這麽說,是有什麽打算吧。」

把欣喜的感情隱藏起來,我用最爲自信的笑容問道。

 

 

剛才還有一瞬間覺得這傢伙變聰明了,到頭來還是那個笨的可以的笨蛋,超級大笨蛋。結果還是跑出去當誘餌,這笨蛋就這麽喜歡誘餌嗎!下次要不要試著綁在魚竿上看能釣上幾條啊!

在盡可能遠的距離躲藏起來,奏微微嘆了口氣。

不是不能理解他如此分配的理由,不如說在他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就應該可以想到了。封印術這種術式和普通術式不同,對身體和精神上的負擔十分之大。如果不能在能保持最佳狀態的地點實施只會劣化封印的效果,那麽特地實施的封印就沒有意義了。而奏也不會其他專門正規的封印術式,所以她要用的方式是利用「即興曲」達成同樣的效果,更是難上加難。

爲什麽隨口就答應了呢,一想到術式的難度她又嘆了口氣。

只不過是被他拜托而已,只不過是久違的被拜托一次,有必要那麽逞強答應嗎?冷靜想想繼續逃跑的話……不,也不行。

繼續愉快的捉迷藏只會無謂的浪費體力,認真想想,和那種東西在這麽狹窄的地方玩捉迷藏,怎麽可能贏得了,這場捉迷藏正是處在隨時結束都不奇怪的狀況。目前來説現在還有機會逃得了,但下一次呢?再下一次?

所以趁還有力氣的時候趁做出反擊不算個壞主意,只是……

「真的沒問題嗎……」

注意到的時候,示弱的話語已經脫口而出。

不行,不能這麽想!沒問題,肯定沒問題!因爲有本小姐在所以絕對沒問題!與其有時間想這些不如開始準備封印的事宜!如果是淺的話肯定會這麽說!

這時,從不遠的背後傳來龍的咆哮。

開始了嗎……

聽到這個,反而讓奏慌亂的心一下子冷靜下來。

沒有時間考慮了,就算是爲了保護那個笨蛋也好,絕對要成功!

封印的要點不是複雜的術式,也不是美妙的吟唱。而是能在一瞬間,將對方完全壓倒的強大魔力。只要能掌握到對方虛弱的一刻,就算是螻蟻也有可能將大象打倒。

吟唱精煉魔力的同時,探測龍生命力的波動。

……不愧是龍,這澎湃的生命力居然是一個生物所有真是難以想象。但是沒問題,還不到完全無法應付的程度!只要使出全力中的全力,抓到那一瞬間,就是本小姐的勝利!

焦躁而靜謐,將波瀾隱藏在平靜的水面下,將心中想象的景象用話語表達出來。

然後,機會很快就出現了。

「懷抱著憤怒和哀傷,暴戾而憐憫之物啊。請在靜謐的世界裏,陷入安眠吧!」

能感覺到,化爲寒冰的魔力在龍身上綻放,將其重要的芯連同無用巨大的身軀一同凍結。

想去確認,卻已經沒有力氣了。無力的身軀已經依靠著樹幹,緩緩滑落地面。

「成功了……吧?」

疲憊而顯得有些傻乎乎的聲音,是還沒反應過來吧。

「那當然。」

不,其實她也不知道,不過如果連施術的自己都不能保持自信的話,那就真的會失敗。所謂的言靈,可是比想象中的還要準。

寂靜的數分鐘十分難熬,和疲憊到動不了的身體不同心臟像是注入過多的活力維持著高速跳動。

然後聽到的是細微,坐倒在地上的聲音,和莫名其妙的笑聲。

「爲什麽突然笑出聲啊,感覺好噁心。」

「沒什麽,只是感覺,『你還真是努力啊』,之類的。」

…………………………這傢伙,剛才說了什麽?

爲什麽,爲什麽會突、突然說這個啊那個笨蛋!!!!!!!!!什麽叫你還真是努力啊!你以爲你是誰啊口氣居然這麽大!還有爲什麽本小姐要為這種像是對下級說的話感到高興啊啊啊啊我這個笨蛋!!啊,不回話不行,該說些什麽。普通一句謝謝?不,這沒有奏的風格,要在強硬一點。對,自己可不是被一兩句甜言蜜語就會被説服的輕浮女人。啊,但是好高興,只要一想起這件事表情就控制不了,聲音也控制不了。

「你、你想要讓本小姐等多久,快點過來幫我一下,笨蛋。」

如果奏說這句話的表情被淺看到的話,恐怕就算再怎麽遲鈍他也會察覺到什麽——當然察覺的東西是否正確那就另當別論了。

很緊張,又有些期待。不想讓他看到現在的表情,又想讓他能察覺到什麽。看似矛盾的感情,卻不可思議的感到認同。

很想見他,很想快點看到他的樣子。不過是過了數分鐘而已,這份感覺卻難以置信的強烈。期待著,那雖然一如既往顯得厭煩,還是會向這邊伸出手的他。

但是——

奇怪,到現在還沒來?是太累了嗎?

很想去確認,身體卻還是動不了。不甘心的抿起嘴唇,她才剛準備再叫淺的時候。

傳來了聲音。

零碎,細微清脆的聲音。

這是……什麽聲音?

零碎的聲音漸漸變得密集,原本不過是細小到會被忽視,現在就像是成群的蜜蜂在飛舞一樣,讓人心生不快的聲音。

緊接著大地開始搖晃,空氣開始震蕩。

這……難道是!?

不,不可能!那個封印,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

「快點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1」

用盡全力劃破空氣「他」的咆哮,被在森林中出現的「它」,一腳踐踏了。

 

……

…………

……………………

「!!」

失去意識……了嗎?

頭很痛,身體也很痛。發生了什麽?

對了,剛才,龍…………

「封印!」

猛地動起身子,渾身上下便傳來劇烈的刺痛感,因疼痛而造成的脫力差點就讓他再次趴倒在地上。忍著渾身的疼痛擡起頭,除了破碎的冰塊以外,什麽都沒有。

果然,不是做夢。

如同細雪一樣粉碎飄落的冰塊。

如鏡子一樣,將愕然的自己反射出來的冰塊。

美麗,如同夢境,卻是現實的畫面。短短數秒,龍就從冰塊的封印當中解放。對了,被當時的衝擊牽連,撞飛到了樹上才……

龍不在這裡,那麽在哪裏?答案一清二楚,畢竟看來對方也沒有隱藏的意思——行走過的地方就像經歷了暴風雨一樣亂七八糟。

意識到的時候恐懼已經湧上,緊握的拳頭像是陷入禁斷症狀一樣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在失去意識的時候經過了多長時間,離到達絕望的終點還剩多長時間。

結束了嗎?還沒結束嗎?來得及嗎?來不及了嗎?

啊啊啊可惡!!!現在可不是在這裡發呆的時候!!

強硬無視以疼痛作爲信號發出的哀號,淺追尋著足跡開始奔跑。

玩弄人,捉弄人的命運啊。拜托了,拜托了。

請不要再從我的手中,奪取任何東西!

 

 

身體還是動不了。

雖然嘗試站起來,但雙腳已經虛弱到連剛出生的小鹿都強壯數百倍的樣子,唯一剩下的是冰冷的知覺。不停的嘗試和失敗,雙手和雙腿,以及裙子都沾滿了泥土,不過根本不需要在意,也不會去在意。

要去確認,必須要去確認。

站不起來就站不起來,雙腳不能用的話就用手,就算只能前進一釐米,一毫米也好,必須要去確認才可以。

確認那個宇宙第一大笨蛋,到底有沒有事。

伸出的手在顫抖,冰涼濕潤的地面讓身體湧起一陣厭惡。但最令人噁心的,是上方的某物。

低沉而帶有節奏的低喃聲,是呼吸的聲音。金色的眼球如同野獸卻帶有智慧。

近在咫尺,只有一步之遙的巨大蜥蜴正靜靜注視著她。

如同爬蟲類一樣圓滾的眼球,雖然閃爍著智慧卻不見一絲感情。因此噁心,噁心到令人反胃,簡直令人作嘔。

就算不去注意,不如說都已經一心一意的放在淺上,龍的存在感還是會像是拔河一樣把她硬是拉扯到另一邊。

但是,在胃部翻騰的感情卻是另一個,昏暗而激烈,撞擊著心臟的這份感情,是人類與生俱來都必定會有的東西。

恐懼,恐怖,蔓延在血管的感情是被這樣稱呼的。

好害怕,好害怕,不想知道,不想知道龍爲什麽會在這裡,不想知道和龍接觸過後他到底怎麽樣了。能聯想到的只有淒慘,悲慘,和絕望。

但還是要確認,就算沾滿泥巴,變得醜陋無比也好,都一定要確認,想要確認。在那之前一定要活下去,絕對要活下去。

匍匐著身子,用認識她的人絕對不會想到也不會相信的悲慘姿勢,緩慢前進著。前進了多少,還需要前進多少,不知道,雖然不知道,只有前進一途了。

然後——

「奏!!!!!!!!!!」

在由衷盼望的喊聲下,龍緩緩擡起那顯得過於巨大的爪子——

 

*

 

如果要為那幅場景命名,淺覺得會是「希望的盡頭,絕望的開端」。

就算沾滿泥土,光芒卻絲毫沒有退去的美麗少女,和與之相比顯得無比醜惡的惡龍。如童話一樣,如童謠一般,充滿幻想和夢境,美麗的故事。

其結果,想必也是讓人聲淚俱下的美談吧。

啊啊啊,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允許這種愚蠢的事發生,把這種廉價的悲劇當成隨頁面翻過去歷史的一頁這種事——

怎麽能夠允許!!

「奏!!!!!!!!!」

沸騰的血液在身體流竄,看不見的傷口傳來發熱的疼痛,發出的聲音就像是在盼望著什麽。

來得及嗎,來不及嗎。

龍混濁的眼球向這邊看了一眼,簡短到足以忽視的時間,仿佛在宣告它對自己絲毫不感興趣。

索性對它再來一發電擊怎麽樣?不行,奏就在旁邊,如果一不小心觸怒了龍讓奏成爲犧牲品,那就何止是悲劇了連喜劇都算不上,只會變成啼笑皆非的三流劇而已。

怎麽辦,該怎麽辦,怎麽樣才是正確答案,怎麽樣才可以走向讓大家都幸福的happy end。

絞成一團的思路讓人煩躁,提醒自己必須時刻保持冷靜讓人厭煩,周圍黏著的空氣讓皮膚像是沾滿口香糖一樣,帶來的除了不快之外沒有其他感覺。

隨後,短暫的平衡被打破。作爲宣告的木槌舉起的是龍銳利的爪牙。

意圖顯而易見的舉動,身體立刻做出反應。

要趕上,要趕上,絕對要趕上!

所以……!所以……!

 

——啊啊,趕不上啊。

——這樣下去,絕對趕不上。

能夠聽到,回響在耳邊事不關己的輕浮聲音。

不,還沒有結束!結果還沒有出現!還沒有到達結局!所以……!

——明明看到了卻裝作視而不見,可不是好事哦。

——既非愚蠢也非愚者的你,一下子就明白了吧。

不明白,我不明白!所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不放棄不妥協的毅力還真是美妙。

——只不過看到那個之後,你還能這麽想嗎?

如同嘲笑一般的戯虐聲音,讓他注意到了。

自己明明看在眼中,不如說怎麽可能會看不到,卻一直極力忽視的某樣東西。

啊啊,爲什麽,爲什麽。

爲什麽到現在,你還能笑得這麽滿足啊,奏。

自己的表情,肯定是扭曲至極吧,淺如此想到。

宛如照亮所有陰影的笑臉刺眼到心痛,由衷而發的滿足表情泛起的波紋除了悲傷以外什麽都不是。

毫無牽挂,對所有的一切感到滿意,放下一切,你真的是這麽想嗎?   什麽「快點逃」啊,什麽「笨蛋」啊。

求你了,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笑了。

這樣的話,這樣的話——

「你讓我以後怎麽樣活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嘴裏發出的究竟是咆哮,抑或是悲鳴,已經分不出來了。

宣告審判結束的爪子,也已經落下。

 

 

結果是good end 還是 bad end,還真是只有神才知道的世界呢。

想知道嗎?不想知道嗎?或許不知道會比較好呢。

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

不回答嗎,還真是冷淡呢。

狡猾至極,就是指現在的樣子吧。

爲什麽會是一副不明白的樣子,明明知道卻裝作不知道,所以才說你狡猾啊,簡直比狐狸和狸貓都還要狡猾呢。喲,狡詐之王。

「你到底,想說什麽。」

明明是你的錯。是你害死她的。

「!!」

爲什麽反而是你,是一副被害者的樣子呢。

真好呢,狡猾成這樣反而讓人羡慕,還真是輕鬆的人生呢。

不存在任何一處,無法觀測的存在,卻能感覺到那由上而下,如同小刀一樣輕浮卻冰冷的視線。

傷口正在增加,無論是嶄新的傷口,抑或是早已忘懷,認爲已經忘掉的舊傷。

同一種的傷口,同一種的疼痛。

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再次犯下了同一個錯誤。

明明沒有忘記,明明時刻提醒著自己,到底是要多麽愚蠢在會善罷甘休呢,愚蠢的自己。

又來了又來了。輕浮的聲音透露出毫無隱藏意思的不耐煩。

你啊,到底想要逃到什麽時候。

沉浸在悲劇也是有限度的哦。

「吵死了,吵死了!明明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那當然,因爲沒有必要。

過去已經是逝去之物,對消失的東西保持感情,不是很愚蠢嗎?

還是說你覺得比起青梅竹馬的性命,那些不存在世界任何一角的心靈創傷更加重要?

「不是的,不是這樣!我……!我……!」

啊啊,藉口什麽已經聼膩了,也說膩了。

明明什麽都還沒有做,卻擺出一副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的盡力表情,還真不愧是狸貓以上的男人呢。

不會給與憐憫,不會給與同情,宛如真實之口一樣把謊言咬碎至盡。

在剝掉謊言之後,剩下的會是什麽。

「啊……啊啊啊……」

無力,悲傷,後悔。

以及,罪惡感。

如同怪物一樣蠶食著身體,無論有多少傷口,留下多少血液都無法清理乾淨,濃厚的罪惡。

既然如此,答案不是很清楚了嗎?

後背傳來冰冷的觸感,就像某人的背部。聲音依舊是討厭而冷漠,卻莫名熟悉。

「啊,是啊。反正——」

反正——

「「對我來説,這條命本來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是,我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