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闭上双眼,就可以直视黑暗。如若拥抱死亡,就可以面对恐惧。
那么就在这里。
我紧闭双眼,跳下去!
息壤岛上漫起厚重的迷雾,明明是在临近正午的时间里。
地下研究所。
“怎么回事?!【恩匹希】不是还在调整中吗?谁把它启动了,这会要了大家的命你们知道吗?”
“所长......没有人启动,系统日志说明它是自己启动的。”
下属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回答他。
“什么?!”
下巴满是胡茬的邋遢男人惊得说不出话。
自己启动?
它的智能已经能够骗过我们了吗?
世界末日,降临。
在寂然的黑暗里,有东西投进池子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于是【黑暗】被惊醒。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到哪里去?]
先生了疑问,再有了情绪,后来成为欲望。
于是【黑暗】有了人的形体和思考,继而来到了光明的地上。
“人生中第一次看见那般刺目的光。”
他爬出满覆树叶的土地,研究所的暗道在这里开口。
仰望头顶树叶交织封蔽的天空,光斑恰好照在他的眼上。
脚下一用力,难以置信地他人就跃上了天空。
岛上全是水雾,那是启动【它】消耗巨大能量时给能源装置散热的废余。
“哦哦——我在飞!”
无视重力规则,他以大字型地飘转在天上。
地下研究所。
“联络岛防军,让他们把【那个东西】打下来,必须尽快回收【那个东西】。把他留在地上太危险了。”
过了很久的沉默,所长作出了决定。
“是。”
下属拨动了电话,不敢出言提醒所长这么做的后果。
因为危险随着【那个东西】在地上汲取的【资料】程度,每时每刻都在递增着。
从他离开研究所开始,后果就已经大到谁都无法承担了。
于此同时,蜘蛛和饿狼驾驶游艇靠近了渔船。
钉枪射出带钩的绳索和渔船的护栏上紧紧勾连在一起,蜘蛛将绳索和游艇绑在一起。
然后他对饿狼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爬上了渔船。
“哟,年轻的少爷小姐们。”
蜘蛛来时还戴了帽子,像个牛仔一样。
他按帽,低头发笑。
“谁先来,尝尝爷的拳头。”
一旁光着膀子,身上只穿了背心的光头纹身壮男狞笑。
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生惧意。
“你们——”
白沐楚握紧拳头,鼓起勇气,想要走上去阻止他们。
[砰!]
手枪在他脚前掌打出了个洞,蜘蛛吹散了枪口飘散的青烟。
殷红的血从白沐楚的脚那里淌出来。
“啊啊啊啊啊——————!!!!”
他们居然带了枪,不对为什么我没有发现?为什么他们敢对我动手?
白沐楚束手无策了,他现在只能抱着脚在原地痛哭嚎叫不止。
痛苦,懊恼,悔恨。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沐楚————!!”
赤羽根井被吓傻了,扑到他人身上把他紧紧抱住。
“沐楚!!你没有——没有事吧?”
“怎么可能没有事——”
饿狼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向蜘蛛投去问询的眼色。
“小老板就不要插手我们的工作,刚刚的只是警告而已。”
蜘蛛摇了摇头,不必为一时之快动手杀人。
真正有价值的猎物还在后头。
“你们是谁?!快离开这里。”
从船长室听到枪声的闻风赶来的何茗三人。
“等等,老大他们手上有枪啊。”(压低声音)
白夜歌面色一下变得煞白。
“我们也有啊!有枪了不起啊。”
岚守乡谷示威式举起了手中捕鱼用的钉枪。
这还是他刚刚从船上拆下来的。
古川结这时候也从船舱里面出来了,躲在墙壁后面,观察着现场的状况。
该死,这次出来没有带枪。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嚯呀?!那里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下去瞧瞧。”
用手对着天空,玩笑似地[砰砰——]两下,巨大的推进力就把他从天上往海面上推了下来。
目标直对准海面上的渔船。
“好好,那我就不开枪。饿狼,你还不去陪这些少爷小姐们玩玩。”
说着蜘蛛就把枪收回了外套的内衬,对饿狼使了个眼色。
“了解。”
于是光头纹身的肌肉恶汉,一边松着浑身肌肉骨骼一面走近了他们。
“我可不会可怜你们,所以有什么本事快点拿出来吧——别死得太快。”
话说着,他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几步跃到了何茗身前,举起岩石般的拳头就砸了下去。
何茗来不及动作的时候,有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微微睁开吓得闭上的双眼,发现那个人不是白夜歌,他吓得趴到了地上在那发抖呢。
“岚守——你!”
用背部硬吃了这一击的渔家汉子对友人露出了勉强的微笑。
“我没事,魔王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伤......”
说着,他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水,倒了下去。
“啊——真可怜,看起来内脏破裂了吧。”
蜘蛛注视着这一切,悲天悯人般叹气。
好像这一切和他无关似的。
“啊啊啊啊啊啊——!我饶不了你!去死!”
何茗在岚守倒下的那刻,愤怒和痛楚填满了整个胸膛。
这些都化作力量,让她挥击在了眼前这个壮得跟北极熊一样的男人身上。
猝防不及之下,饿狼头部吃了少女的拳击。
“没什么感觉呢——小姐你可以用点力吗?”
但他咧嘴一笑,击中他脸庞的拳头的手臂被他紧紧握住。
“你!!”
何茗又是哭又是气,于是少女抬起她的右腿使出了撞膝。
膝盖正中男人的下体,饿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松手无力跪下。
两手捂住自己的**。
嫌还不够解恨一样,何茗横着又是一脚踢出,正中饿狼的头部。
[砰!]
饿狼倒下去的同时,何茗感到自己胸口一痛,然后一低头。
就看到了开在自己胸口的大洞,以及斑斑血迹。
她看向饿狼背后不远处那个举着枪的人,蜘蛛。
握起无力的拳头举起。
“你.....说了......不开枪的?”
“抱歉抱歉,我后悔了。”
蜘蛛脱帽致敬,然后顺手。
[砰砰砰!]
为了表示对少女毅力的敬意,以及身为非武力成员的害怕。
他又补了三枪。
少女终于倒下了。
扑通一身倒在渔船甲板上,再也没有起来。
“所以子弹才能让世界和平,动拳头和刀子都太不爽快了,你说是吗?躲起来的那一位。”
蜘蛛似在得意,又似在惋惜。
对古川结藏身的拐角开了一枪,于是古川结知道了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在哪里。
而不是虚张声势。
所以她走出了藏身的地方,把刀丢在地上,举起双手。
“明智的决定。”
虽然用夸奖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蜘蛛还是没有把对准她的枪口从她身上挪开。
“那接下来——”
话说到一半忽然停止,因为他察觉到了某物正从自己的上方飞速接近。
速度十分之快,快到当他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闪躲了。
[磅!]一声,从天上掉下来的某人就和他摔在了一起。
“好疼好疼——”
就在他这么抱怨的时候。
好机会!
古川结开始了飞奔,跑至了蜘蛛身旁,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
夺过了手枪。
然后对准蜘蛛,古川结不假思索地开枪。
[砰!]
这把另一个男人吓了一跳。
但当他回过神从蜘蛛身上离开时,蜘蛛的左后背上已经开了一个汩汩往外流血的小洞了。
“呀呀,外面的世界好危险啊。”
“你是谁?”
不敢有丝毫懈怠,古川结拿枪对准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
“啊,那个啊,我是——”
岛防军是息壤岛防务总军的简称,虽然明面上保卫居民其实是地下那危险研究的最后保险。
然后现在,岛防军总部里面。
“是吗?老徐他们失误了,那东西果然不是人类该去研究的禁区。报告目标现在的位置。”
司令官坐在座椅上,撑着下巴沉思。
“报告,目标现在停留在东北海面上的一条渔船,停留时间不确定。”
“船上有人吗?”
“卫星拍摄表面上面起码有五个以上的人存在。”
“该死。”
那东西所具有的是【不存在】的可能性,有一个人为他提供数据,他可以毁灭一座城;有两人作为素材,他可以毁灭一片山脉;有三个人作为因果,他可以让一片大陆消失。
时间刻不容缓。
“传我命令,即刻全弹发射炮击渔船,一个不留!”
“是!”
从息壤岛的北方,大批导弹被像廉价烟花一样地发射了出来,齐齐朝着渔船飞去。
[嘭嘭嘭——]
一连串的爆炸声伴随着火光和冲击接连响起。
渔船被炸成了碎片,连同渔船上面的人。
着火的漂浮渔船残片上,浑身脖子以下变成漆黑的男人趴着痛苦地吱牙,抽着凉气。
“哈,你....运气真好。”
另一边是同样倒在理他不远处的蜘蛛,他身体没了一半,但好像勉强还能说话。
“你好,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反正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说着,蜘蛛也吐出一口血水来。
“为什么活着如此美妙又如此痛苦?”
但听到这个问题,蜘蛛一下子又打起精神来,如同回光返照一样。
“因为‘爱’啊,都是因为‘爱’大家才会这样。”
“爱?那是什么——”
“爱就是伤害,被爱就是被伤害。人们为了被彼此记住,为了最直接真实地感受自己和别人的存在,不通过伤害这一条路是不行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好像懂了一点。”
“不够,这远远不够。我教你一个速成的法子吧。”
“请说。”
“杀了我,感受死亡,你就能懂爱。”
【恩匹希】歪头看了蜘蛛好一阵子,好像被蜘蛛的情绪给感染了一样,他的眼睛也露出兴奋的光彩。
“好。”
然后他的手穿过了蜘蛛的心脏。
他杀了人。
被染黑,了解了作为人存在的方法。
爱人,被人爱。
一个月以后。
这个时候岛上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
岛上全部人被他一人屠戮殆尽,山林,海水皆被染成血红。
奄奄一息的【恩匹希】在杀尽感知中的最后一名人类以后,结束了自己筋疲力尽的生命。
一生爱人,亦被人所爱。
一生杀人,亦被人所杀。
他倒下,在为自己准备的墓碑面前,觉得这样的生命毫无遗憾。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