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洁妮丝已经进入第一战距，东西都准备好，快！十二秒！”
缓缓前进的科隆号那洁白平整的前甲板上，一名身穿黑色XIII制服的青年招呼着一些搬运重型器材的舰员各自就位。那些看起来比人还高的玻璃器皿在他们手里就像鸟笼一样轻盈，而那位青年看起来与其它人有很大不同——淡金色的发色与有些女子气的湖绿双眸，一个加尔加迪亚人类族群标准的特征。
温格·阿贝尔中尉，服役于XIII军团的少量自然人类之一，科隆号唯一的魔导护理官。
此时，诺尔兰的天空已经没有那么明亮。乌云在科隆号发动的几十分钟里遮盖了太阳的光芒，从寒冬山脉吹来的凛风夹带着更多的雪花来到了这片灼热的厮杀场。在温格的视野里，科隆号外的天空统统都被突如其来的急雪所遮盖，根本找不到洁妮丝的位置。温格摆动手臂，以火系法术点亮科隆号舷侧所有的灯台，并在风雪中挥动着一束明亮的火焰。没多久，他的全黑披肩就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几分钟后，洁妮丝看到了半空中扑朔明灭的火光。随后便在阴沉的雪幕中找到了科隆号那巨大修长的轮廓。当她耗尽最后一点魔法跃升到甲板上方之后，她瘦瘦的身体在甲板上方几米划出一个弧线随即栽了下来。
温格早有先见之明地跑上去，准确地接住了轻盈的洁妮丝，而后熟练地用厚披风把她整个人裹卷起来。他看到洁妮丝在自己怀里瑟缩着，雪花洒满了她蓬乱的淡粉色头发，连那稍稍上卷的睫毛末端也挂着一些雪白的结晶。
没等温格开口责备她的乱来，她背后的兜帽突然躁动起来。很快，从厚斗篷的边缘钻出一个生着金色圆眼睛的小脑袋，紧接着一整只雪鸮窜了出来，踩着温格的脑袋飞向了温暖的主大厅。
“又……捡东西回来了……”
护理组的人们迅速赶来，把累坏的洁妮丝转移到担架上，然后七手八脚地将那些巨大仪器伸出的导管接到洁妮丝身体各处。为了方便这样的“战时维护”，洁妮丝这样“非人类”的战士往往衣着宽松便于脱卸，或干脆穿得很单薄，这对于在诺尔兰这种寒冷地带战斗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
“先做魔网流通量的计算和余量惯性发热检查，把现在的人体法阵形态抄写下来做记录！如果有超过0.2度的曲率偏差马上报告！魔力的补充可以之后再进行！”
温格一边大声下令，一边拉起厚披风的一角盖住洁妮丝那白皙冰凉的肩头。只穿一件吊带裙配上轻型护甲就在这种地方高速飞行一个多小时，简直就跟不想要命了一样。
“到屋里去。”温格拍了拍一名组员的肩；“但是所有程序要在十五分钟内完成！”
洁妮丝·芙克丝莱特（Zenith.FocusLight），试作型次世代注魔骑士。能力为摆脱引力，目前的理论最大运行时间47分钟04秒，最高纪录……
温格在一本破烂的手记上记下了一个新的数字，面对簇拥着进入主大厅的人群叹了口气。
每次都超负荷运转，什么时候头脑发热栽在哪儿了，我可不管。
临时点燃的灯台已经在风雪的吹拂下纷纷熄灭，温格嗅到了空气中的焦味——那不是灯台的气味，而是火药燃烧后的刺鼻气味伴着一些魔法灼烧空气的臭味。他意识到科隆号离主战场已经很近了，但从科隆号两千米的固定作战高度，视线依然很难穿透目前的大雪看到下面的情况，除非天气好转——
“护理官，能听到吗，护理官？”
是伊西尔的声音，温格将共鸣水晶塞在耳边，含进一颗通讯软体。
“洁妮丝又超负荷运转了，不过在十五分钟后应该能恢复正常，但她需要休息。”
“了解，辛苦了，护理官。从你那里能监控到先导部队的状态吗？我需要详细报告，她们有二十分钟没有跟科隆号通讯站联络了。”
温格没有回答，而是低吟出一段改良过的咒语，从兜里掏出一枚棱镜照射向地面。他曾经在中央熔炉放置过影像使魔，现在这个缜密的习惯派上了用场——
清晰的全息图像出现在棱镜照射的地方。那里面显示着数十个锅炉一样的固定器械，每个器材上面缀满了复杂的管线与大大小小的圆形铜表盘，小巧的工作型魔像在这些器材之间穿行忙碌。那些表盘显示着科隆号上每个白发赤瞳的“注魔骑士”身体的各方面情况。这里就是“注魔骑士”们的总控中心——中央熔炉。
“欧布莉薇恩.F.L。强制恢复性魔法使用五次，从痛觉波形来看，应该自行切除过坏死肢体，体力消耗明显。”
温格阅读着那些复杂的读数，迅速从中分析出易懂的结论并报告给伊西尔。
“不建议继续作战。”
“很好，请继续。信号班！换个频率试一试！我们必须马上联系先导部队！”
共鸣水晶彼端，指挥室里忙碌的声音不断传入温格的耳朵。一向从容冷静的伊西尔先生似乎也忙得不可开交了。
“伊露娜·德·诺顿。蓄能剑的状态接近疲乏，粗略估计还可以使用五个周期。夏洛特·坎贝尔。高速反应能力仍在燃烧，魔力还在稳定值，但体力已经过度消耗……爱莉丝·奥黛丽雅。小范围时间法术已经过载，推测状态危险，需要掩护……”
“她们已经超出预定作战时间了。”伊西尔打断了温格，他意识到科隆号不仅无法追踪先导部队的位置，她们似乎还陷入了苦战。如果一直这样下去，XIII恐怕要承担失去七名注魔骑士的巨大风险。
“这样就够了，护理官，请回——等等，接通了？把共鸣水晶给我！”
伊西尔的声音在后半段变小了，似乎注意力已经从温格的身上移走。
“科隆号呼叫先导部队！听得到吗？报告你们的位置！”
焦急的嗓音在指挥室里回荡着。
“在……近卫武官团……我们……龙……”
“龙？你是说绯色意志的龙吗？”
听到这个词，指挥室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过脑袋望着正心急如焚地与先导部队联络的伊西尔。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受到了非常强大的干扰。
只有德肯依然安坐在指挥席上，静静地望着主窗外的大雪一言不发。在前甲板上，一个身穿标准XIII军团黑色风衣外套的身影站立纷飞的雪花与洁白的前甲板上，看上去是那么的突兀。
温格也在认真听着共鸣水晶传来的声音，他毫不在意自己孑然承受着暴风雪的吹袭。比起作战的成败，他一向更关心同伴们的安危。
“龙……不……接近战场，重复，……接近战……”
来自彼端的话语在一阵可怕的碰撞噪音之后消失，之后响起的刀兵碰撞的声音，还夹带着让人胆寒的断续吼声，最后在一连串惊心动魄的骨骼断裂声后，整个通讯戛然而止。
共鸣水晶在寒风的吹袭下跌落在了地上，温格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衣摆飘飞，呆望着前方厚厚的雪幕……
艾迪里奥神啊，你让我听到了什么东西？……大家，还活着吗……？
伊西尔一时也怔住了，与指挥室的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说出那个显而易见的悲惨结论……
“舰长，降低高度。”
德肯维持着一直以来的坐姿，淡然地发令。
“我们现在正下方就是战场，贸然降低安全高度的话，科隆号有被击落的危险。你确定吗，军团长？”
波提托克舰长沉稳的中年嗓音让有些慌张的人们不由得安心了一点，他的话语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只有绝对的力量感与自信。
“你也听到了，女士们邀请我们接近战场。”
德肯用更加平淡无奇的嗓音解释道。伊西尔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抢在波提托克舰长之前说道：
“我想她们是在提醒我们，战场上发现了绯色意志，科隆号必需远离战场！你忘记阿尔比恩战役有多艰难了吗，德肯？龙是我们的劲敌！”
德肯倏地抬起左手，打断了伊西尔的提示。
“先导部队陷入苦战，需要科隆号救援——这是军团长对通讯的判断。就算绯色意志的家伙们真的就在这片战场上，我们也不能后退。伊西尔，龙确实是这艘空中要塞的劲敌——”
德肯从椅子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
“对龙来说，我们，加尔加迪亚帝国XIII军团也是一样的劲敌。如果上次战役还没让他们记住的话……”
“德肯！我们不过是受苍鸦骑士团的求援而来的，如果在这种地方把科隆号给……”
“那些长着龙角的家伙们啊！”
德肯把嗓音提高一个八度，再次压过了伊西尔。
“他们可是结着血亲的羁绊来到这片战场上的！他们不会丢下任何一个飞不动的姐妹，他们不会坐视龙鳞沦为凡人的玩物。想必从我们出现在诺尔兰海岸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盯上我们了吧！”
德肯转过身面对着指挥室的人们，双目中的赤流在逆光下格外鲜艳。
“我们可以就这样扔下欧布莉她们，趁着大雪大摇大摆地逃回加尔加迪亚——在这两千米的天空，在天晴之后下面的每个士兵都能看到的地方，在欧布莉她们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帝国会嘉奖我们保全了这艘昂贵无比的空中要塞吗？当然会！在欧布莉和夏洛特她们躺在自己的血泊里、两眼无神地望着空空的云端的时候，我们站在赫尔姆的荣耀大道上接受逃跑换来的勋章——多么荣耀啊！”
就在德肯喊出这一切的时候，波提托克舰长已经微笑着下达了降低高度的指令——这可是中将的命令！窗外的乌云纷纷向上移去，舰身的轻微振动提醒着所有人，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
伊西尔叹了口气，放松了表情。虽然偶尔他们会因为这种事争执，但结果永远是一定的。也许贤帝知道，这支特殊军团的所有人都是伊西尔自己这样完全冷静的理性派，也许它根本就拯救不了任何东西。
“如果他们在等我们，那就让他们来吧。我们放弃为人的存在，正是为了对抗人类无法对抗的敌人。我们是XIII军团！不要让那些喷火大蜥蜴看扁了我们！今天我们不会有一个人会被扔在这鸟不拉屎的……”
忽然一个白影夺门而入，撒了一地羽毛之后停在了魔导通讯台上——然后毫不客气地屙了一泡颜色难以形容的屎。
雪鸮毫无罪恶感地巴望着指挥室里的黑衣人们，歪了歪脑袋。
凝重的气氛渐渐融化，轻松的笑声破开这荒诞的沉默，在指挥室中蔓延开来。
--IV--
欧布莉砍倒又一个接近自己的敌人时，她已经站不稳了——她的强制恢复魔法已经耗尽，她左臂被粗略包扎的断口也开始渗出鲜血。如果这是平时，她们早该结束作战任务回到科隆号接受治疗了。但现在的作战时长已经超过了标准值很多，但她们依然在苦苦支撑。
她不知道自己的警告是否已经被科隆号收到，现在她们确实从战线后方直直冲进了德雷加德军阵的中央，杀穿数层防御，几乎快要与在正面作战的友军皇子的亲卫队汇合了。但就是这段距离几乎无法被突破，她们已经完全被包围，只能在大家魔力都耗尽的现在单凭武力干掉每一个接近自己的敌人。
当然，她们的目的不光是在战场上杀个来回而已，更糟糕的东西现在正压迫着她们的内心。
龙。
那些幼龙蛰伏在德雷加德军阵的最深处，如果不杀进来根本没法被发现。而在它们之间，有一位身姿优美的女性静坐在一条顺从的幼龙身上，一些幽魂状的灵体在她身边萦绕着。仿佛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只有那个领域是属于那名女性的平静空间。而在XIII的少女们与她之间的这段距离，是已经成为强弩之末的她们所难以突破的了。
对黑魔法有天生敏感性的爱莉丝马上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那个女人，将是大祸的源头……
“伊露娜！夏洛特！”
只一呼叫，一直关注着那女性的两人都已明白了爱莉丝的心思。
爱莉丝强忍着眩晕感，以时间法术再次加速自己的十字枪。被成倍加速运作时间的十字枪此时拥有了成倍的打击力，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劈向伊露娜伸来的蓄能剑。受到强烈冲击的蓄能剑一瞬间便爆发出了充能全满的绿色光芒。就在这时，负责掩护的欧布莉扔来一面敌军的重盾，夏洛特轻盈地跃起，在被爱丽丝短暂减速的这一个小区域里，夏洛特顺利地站到了缓慢飞过的盾牌上——
下一秒，时间减速被回转，迅速反弹加速的时间带动着伊露娜强有力的蓄能剑，以剑身如惊雷一般自下而上地砸到了盾牌的下表面。隔着盾牌被以万钧之力扔出的夏洛特迅速飞越了那段凶险的距离，速度甚至超过了俯冲的洁妮丝。她冲过德雷加德士兵的头顶，冲过幼龙组成的封锁线，夏洛特的反应速度依然迅疾，她紧盯着那个安坐在战阵中心的女人，挺起了有螺旋护手的斧枪。
然而就在她即将攻击得手之时，一头幼龙以身体挡住了这致命的飞速突刺。斧枪完全贯穿了幼龙结实的身体，一瞬间失去平衡的夏洛特随着幼龙的尸体一起跌落到了地上、停在了她本来目标的脚边。
从近距离看清那女性，修长的裸腿之上，松垮的黑裙与暗金色的龙纹饰让夏洛特确定这就是绯色意志的一员。但她好像没有了结夏洛特的兴趣，她只是拨动绮丽的淡紫色长发，向被刺死的幼龙伸出手。
“德雷加德之龙从不畏惧死亡……”
白色的灵体从幼龙不瞑的双目中飘出，触碰她的指尖，然后在她的双臂间盘旋游动，加入到她身边那上百个灵体中间去。
“它们只会沉睡，等待着灵魂被收集起来以图再起，那是德雷加德的凡人与巨龙的誓约……承担此责的凡人拥有永恒的生命，啊啦……我，到底可以称之为人吗？”
唤龙使。
夏洛特听说过这个传说，德雷加德永生的唤龙使。面前这个家伙，难道就是……
“你呢，小妹妹？你也不能自称为人了吗？”
望着夏洛特鲜红的双眸，唤龙使颇有些悲天悯人地说道。
“要活过如此之长的岁月，你也会期待有一个让你远远地就能感受到的人……那是赐你解脱的人。如果你们也有相同的宿命，那就让这场战争终结我们所有人的痛苦吧。”
她站起来，抽出腰间的长剑钉穿了夏洛特的侧腹。剧烈的疼痛让夏洛特深吸一口凉气，双目不自觉地瞪圆……她惊慌于自己竟然在那瞬间完全失去了反应力，但很快，
失血的麻痹感在她的侧腹扩散开来。她也难以听到呼喊着自己名字的姐妹们的声音了。唤龙使把剑拔出，指向天空，鲜血顺着剑身淌下——在剑锋指向的天空中，一个巨大而修长的身影正突破层层暴雪，压迫在了战场的上空。
“科隆号……不，不要……”
围绕在两人身边的龙魂躁动起来，疯狂地游动着……在它们游动的轨迹之下，一个巨大而古老的法阵正在慢慢成型，呼应着天空中那巨大的影子。
--V--
温格站在科隆号前甲板上，他已经能看到下面战场上的景象。
红与蓝的军队搅合在一起，却同样在雪白如纸的地上泼洒下赤色的鲜血。
德雷加德军的炮兵已经开始对科隆号开火，但普通的弹药无法奈何科隆号的特殊灌魔大理石外壳，如果要摧毁科隆号这样的“瓦尔哈拉”级空中机动要塞，必需以极上位魔法持续轰击才能办到。但同时，科隆号损伤管制单元的众多魔像也会不断恢复防御，所以对于普通的军队来说，它几乎是不朽的。
但对于古龙而言，未必。
群起的幼龙已经奔向科隆号，温格望着那些飞临科隆号的古龙末裔，一动不动。
我不会离开的，我要在这里等到欧布莉和夏洛特她们回家，她们会需要我的。
幼龙群已经越来越近，他拔出腰间的长剑，科隆号甲板上的所有灯台都在一瞬间炽烈地复燃了，一个耀眼的轮廓出现在灰暗的天空中。
“欢迎来到绝望战团！！”
意识到并不是自己一人喊出的战号，温格的视野两边突然冲出一阵黑色的风暴。在科隆号待机的保留战力全部拿起武器冲了出来，与俯冲而来的龙群展开了搏斗。红色的流光在黑色战团中狂乱地舞动，魔法的气息包围了他，此时，他又成了那个呆立在战线后方的魔导护理官。
“你是冻僵在这儿了吗，护理官？”
刚刚跟上来的德肯手持长剑对自己笑道，温格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到你该到的地方去，今天你绝对要忙死了！”
向温格吩咐完的戴肯迫不及待地冲上了前线，口中不时传出兴奋的欢呼声。似乎他冲向的并不是一团危机四伏的乱战，而是一场期待已久的盛宴。
然而，随着被斩落的龙越来越多，温格就越发地感受到有另一股力量在增强……他刚走到主建筑门口，便又折返了回来。他的心中鼓动着强烈的不安，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在蛰伏着。
当他来到甲板的边缘，望向战场时，他深吸了一口气——
极为古老的通灵阵列，只在学院的古书上有过记载……现在它正在下方的战场上逐渐成型，在万人的脚下吸取着那些死去龙种的强大灵魂……
每条古龙都拥有着来自远古力量封予的神格，它们是跟现再那些退化为野兽的飞蜥完全不同的存在……单一条就有如此强大的魔力，如果把这些集合起来的话……
有人想把这战场变得相当难以收场了。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温格，瞬间感到科隆号此时也不过是折纸飞机罢了——
“德肯！不要再杀了！”
温格声嘶力竭地喊道，但德肯与其他小队的注魔骑士战得兴起，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叫。
“快让科隆号转向！离开法阵的中心！”
…………
夏洛特仰望着被龙群包围的科隆号，只能发出被血凝塞的、无力的嗓音，泪水流过脸上的点点血迹。
扬……
唤龙使对她诡异一笑，召出龙翼飞向空中。法阵在她的脚下也被带上了天空，在最后一批龙魂被吸收后，那些焦黄色的线条开始冒出灼眼的强光——
一声山崩般的巨响之后，法阵中央的空间崩碎了，露出里面火狱般的景象。一张喷薄着灼热炎流的巨口从中暴出，之后是烙铁般的尖齿、散发着火星的复眼与那充满恨意的恐怖吼声……
“吞噬万战之龙，乌瑞姆。”
唤龙使引导着这条早已湮灭在远古传说中的巨龙从法阵中钻出，向着天空中的堡垒怒吼着。它的巨体完全钻出召唤阵时，几乎有三个科隆号那么长。
巨龙一经自由，马上便随唤龙使向着科隆号冲去……它的口中积蓄着千万年战火与地狱的烈焰，是超过魔法评级的绝对毁灭之力。
“终结这场战争吧。”
XIII军团的人们站在科隆号甲板上，俯瞰着这让人胆颤的景色……一颗恐怖的巨首正衔着毁灭向自己冲来，此时却完全没有任何时间去想对策……
忽然，温格感到自己身边吹过一阵疾风。
宛如一阵绯色的闪电，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主建筑冲了出来，穿过人群，冲到了甲板的最前端。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了下去。
“那是……！”
“洁妮丝！Zenith.FocusLight！”
她迎着冲上来的巨龙俯冲着，龙口散发出的炙热空气让周围的景象全部随之扭曲，她毫不畏惧地冲向那张消化了万场战火的巨口。热风吹动着她的披风，额前的发丝也被吹开……
她推起魔弓，将面前所有阻挠自己的幼龙一一射落，然后向着唤龙使射出了最后一箭。
“啊……你就是那个与我遥相呼应的人吗？”
唤龙使操动龙焰吞噬了那支魔箭，然而被覆以水系法术的魔箭被烧毁后爆发出一阵蒸汽云雾，唤龙使一时看不清前方的状况——
一眨眼间，从蒸汽的中心冲出的绯闪已经改变了飞行轨迹，直冲唤龙使本人而来。
唤龙使惊讶了半秒，握紧了自己的长剑。
这个速度，已经躲不开了。
……
“如果做得到的话，给我们彼此一个了断吧！”
唤龙使决然地说道，虽然语气平静却轻易穿透了烈焰的呼声。她紧盯着那尚显稚嫩的女孩，她俏丽的脸上似乎从来没有被覆以恐惧的阴霾，她鲜红的双眸里折射出的只有目标，没有疑问……就像被自己刺伤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是的，了断吧。因为终有一天你们也会……像我一样。”
唤龙使抖起长剑，煽动龙翼，向着FocusLight袭来——
就在这最后的几十米内，她果断地扔开了魔弓，右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之上，朱唇微启——
“……将，军。”
序章 业火的囚笼【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