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腰的火红长发披在身后，塔夏面无表情，她微微卑首，视线锁定在地板上死死不动。虽然一周前的塔夏也基本是这副模样，但她金色的双瞳总是充满光泽，仿佛无垢的圆月般清澈透亮。
可现在，这位红发少女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神采，无神的空洞笼罩其中，就好像一具空有华丽外表，内在却看不到任何生气的西洋玩偶。
而那套不算好看，但很纯洁朴实的米黄色连衣裙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款墨绿色使魔制服，和规格超短的红色短裙。它的长度勉强超过大腿，总觉得和塔夏的风格很是不搭。
塔夏这是怎么了，看上去感觉有点奇怪......
碍于场合，艾丽卡没法直呼其名，她回过头，看到同样发现塔夏的海伦娜微微颔首。
“怎么可能，塔夏竟然真的是......红盟的使魔？”
艾丽卡难以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她后退两步和海伦娜并排，轻声在海伦娜身边说道。
毕竟像塔夏那样纯真的女孩，转眼就有人告诉你她是一名使魔，换作中队里的任何一位少女，想必都会觉得是在开玩笑吧。
对于海伦娜来说，她的心里也是如此。
可换个角度想想，如今这等战火纷飞的年代，不论是富家千金，还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少女，又或是普通家庭的普通女孩，在极其严苛的征兵条件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战场中的一员。
只怪战争让她们无法享受花样年华该有的生活，只怪那些令人憎恶的虫兽......
“你好，我是红盟第1206使魔中队指挥官，加夫里尔上校。”
从红盟少女们的后方走出一位身披军服的男性，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艾丽卡和海伦娜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果然，那名上校正是被塔夏称作父亲的男人，加夫里尔神父......
他径直走到芙兰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红盟军礼后，伸出右手向芙兰表示敬意。
为了维护日耳曼方面的礼节，芙兰和加夫里尔握了握手。
他怎么也会在这里，他不是神父吗，怎么会突然变成红盟的陆军上校？
艾丽卡的疑惑更沉重了，她眉头微皱的看着“父女”二人，面庞上显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情。
“你好，我是芙兰，芙兰·布兰兹，日耳曼第501使魔中队指挥，军衔少校。”
芙兰朝加夫里尔摆出一副友好的微笑，接着，这位身材不算高大的男子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黑发少女。
少女的身高在165公分以上，没有达到170，距离红盟成年女性的平均数值还差了一些，但得益于优秀的身材比例，那双被黑丝覆盖的双腿就是看着格外修长。尤其是在附加了“肉感均匀”的属性之后，芙兰的美腿更是让人欲罢不能，相信所有性取向正常的男人，肯定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虽然她的胸部不算丰满，但身体线条十分流畅，脸上铺着一层礼仪性质的淡妆，丝毫感觉不到年轻少女的稚嫩。一双紫色眸子散发出军人的气质，凌厉，坚毅，甚至还能感受到些许杀意。
这种眼神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才会有的，相比之下，芙兰身后的其他少女就不曾拥有这种感觉。
将视线再往下移动一些，加夫里尔看到了芙兰领口处的银质橡叶骑士铁十字勋章。
“幸会，刚才听到你的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你该不会就是那位在柏林战役中大放异彩的‘黑色魔女’吧？”
加夫里尔相当健谈，但听过后，芙兰却愣了一下。
“呵呵，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
少女的表情中看不到一点不悦，但加夫里尔明白，这是对方给自己下的“逐客令”。
“回忆往事也不是我喜欢做的事情，一直往前看，才能不断前进。”
“生活必须向前看，但是要理解人生......还是要偶尔回回头的。”
芙兰回答着，她把一律飘到身前的长发顺回耳后，样子很是优雅。
“你说的很对，不回头看看，路是走不直的。”加夫里尔吐出一番不明所以的对话，他轻轻摇头，语气中夹带着些许笑意，“一会我们就要在‘战场’上见了，好歹这里也是我们红盟的主场，如果需要帮助，尽管跟我说就好。”
“也没什么需要的地方，要是你真想帮忙，那干脆就直接输给我们好了~”
“哈哈哈，你可真是会说笑，不过这个忙我们可能帮不到呢。”
兵马未到，舌战先行，但是一番交锋下来，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倒是加夫里尔先行退让，转身回到了红盟少女们的队列当中。
当加夫里尔从其中一位有着橙色短发的少女身边路过时，那位少女戏谑的用大拇指勾了一下鼻尖。
“喂，老大，我说那家伙就是魔女吗？”
橙发少女问道，表情中尽是按耐不住的欣喜。
“你觉得呢？”加夫里尔反问，他穿过红盟少女的队列，走到最后。
“不管她是什么，杀了就好。”
“这回答还真是符合你的作风，反正是模拟战，阿丽娅，只要你不干扰总体计划，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好。”
“嘿嘿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阿丽娅在谈话间向后偏头，她用尖锐的余光看着加夫里尔，嘴角的虎牙闪闪发亮。
而在501中队这边，大家的模拟机都已经调试完毕，只要红盟也完成调试，比赛随时都可以开始。
塔夏的表情好奇怪，除了长相，总觉得和那天见过的人不是同一个......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发生什么了吗？
艾丽卡还在关注塔夏，她眼中的红发少女微微低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在此期间，塔夏没有表现出一点认识艾丽卡的举动，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故意不想回应。
“别担心了艾丽卡，他的父亲不是也跟在一起吗，有自己的亲属跟着，你还瞎操什么心呀。”
说着，海伦娜轻拍两下艾丽卡的肩膀，谈吐间有种什么都被她看透了的感觉。
“肯定是不放心女儿参军，所以才会用自己的职权调到一个部队的啦，这样的父亲，我深有体会呢~”
“说的也对，大概是我太敏感了吧~”艾丽卡回答，在得到海伦娜的劝慰后，这位棕发少女点了点头。
“不过我看了下对方的几人，感觉咱们的胜算可能不大......”
“为什么这么说，海伦娜，难道对方身上有什么和咱们不一样的地方吗？”
“你看她们身上都有卫国战争勋章①，这可是参加过早期战斗，并且活到现在的人才能得到的，尤其是那个橙色短发，她身上戴的可是一级勋章。”
“勋章，我们不是也有勋章嘛......”
和军人世家的海伦娜相比，军事荣誉方面的知识艾丽卡了解甚少，不觉中，她摸了摸自己的领口。
也就是那枚才得到不久的，漆面还闪闪发光的二级铁十字勋章。
看到艾丽卡轻抚铁十字的动作，海伦娜马上就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
“相比之下，咱们几个人的铁十字含金量可小多了，但凡是能得到卫国战争勋章的人，他们可都在最艰难的时期，在一线战场上和虫兽抗争过。初期使魔的存活率有多低，这你还是知道的吧？”
对于海伦娜所说的数据，艾丽卡自然不会陌生，能从那个年代活到现在的人，无一不是使魔中的精英。
如此对比来看，那还真是红盟姑娘们的实力更胜一筹。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啦，打虫子厉害不见得打人厉害，孰强孰弱还说不准呢~”
海伦娜倒是看得蛮开，不知是看出了艾丽卡的担心，还是在强行自我宽慰。
就在两人交流的过程中，一位日耳曼的工作人员来到了芙兰身边，他低声了几句后，芙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你说什么，对方想让普通人也加入模拟？”
面对赶来的工作人员，芙兰问道。
“因为是关键的指挥官，他们说如果不行，可以替换掉其中一名使魔。”
使魔部队让普通人担任指挥官，还想让他加入模拟战，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芙兰想不透其中的奥妙，因为就连让普通人加入使魔部队混搭，日耳曼也算是最早实施计划的先行者。毕竟普通人想跟上使魔部队的机动速度本就很难，就更别提需要时刻观察战场情况，战术机动要求更高的指挥官了。
但是回过味来，如果对方要求加入普通人，那整备员不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上场了吗？毕竟501中队一直都是以加入随性机械师的体系来进行训练，如果缺了大男孩，不满编的配置可能还真的会造成不适。
哼，都是些小聪明，大概是以为我们没有可以增派的人手吧？
“行吧，但相对的，我们也要增加一人。”
芙兰回答，她用余光观察着加夫里尔，发现他并没有加入红盟少女们的战术讨论。
一位橙发少女代替指挥官成为领头羊，她兴致勃勃的和其他人说着，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内容。
“他们刚才说了，咱们也可以增加一名普通士兵，如果您同意对方增员，那我这边就去回报了。”
前来通信的日耳曼士兵说道。
“去吧，就说我们也要求增员，公平对决可是商量的前提条件。”
就这样，九对九的使魔较量变成了“9+1”的特殊战，本就不好预测结果的比试，此时开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在双方都准备好后，参赛成员们都躺进了vk-3002型模拟机里。
对于vk-3002，艾丽卡对它的使用方法早就轻车熟路，此时她的身上已经布满用贴片连接的神经导管，头部也戴上了像头盔一样的传感仪器。
很快的，艾丽卡便听到了模拟机中传来的冰冷机械音。
“神经连接正常，正在接入系统，五，四，三，二，一.......”
在系统的预告中，艾丽卡的眼皮越发沉重，接着，躺在模拟机上的少女闭上了双眸......
......
仿佛进入深度睡眠，艾丽卡失去了时间意识，直到周围传来波能引擎的轰鸣声，她才没睡醒似的慢慢睁开眼睛。
看着周围正在营地中忙碌的其他少女，艾丽卡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度过了多久。
“检查好你们的武器和补给，动作快！我们只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营地中央，芙兰正在发号施令，她转过头，一眼就发现了愣在原地的艾丽卡。
“你可终于连接上了，别磨磨蹭蹭的，快点把装甲穿好！”
“好，好的！”
生怕再被芙兰训斥，艾丽卡拍了两下她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壳，她火速跑到场景中的整备架上，各种模块开始有条不紊的向她身上安装。
稍微低头，艾丽卡看见了在整备架旁操作的大男孩。
“呃......嗨？”
向艾丽卡招了招手，大男孩打招呼的方式就和日常问候没什么两样。
“唉？你怎么也在这里？”
眨了两下眼睛，艾丽卡问道。
“还不是被你们亲爱的‘芙兰老师’拉来的......每次我用模拟机的时候都死得很惨，这玩意的伤痛模拟还极其真实，要是能推脱，我才不愿意呢......”
“是吗，原来你对vk-3002的意见这么大啊？”
不知什么时候，芙兰跑到了大男孩身后，她满脸笑容，但看上去并不友善。
“没......没有！怎么会呢，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听到芙兰的声音，求生欲旺盛的大男孩连头都没回，他连忙改口，生怕再被芙兰下达些奇怪的要求。
“我什么都没说你就慌了，一点男孩子的骨气都没有啊......对了，作战开始后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紧佩儿，她会帮你防御一切来自红盟的进攻，就像以往和虫兽对抗的模拟一样，明白了吗？”
“当然，套路早就倒背如流了！”
“但愿吧......不过几次实战下来，你的逃命能力我还是相当认可，这次可别掉链子，加油！”
说完，芙兰转身走向其他少女，被夸奖的大男孩摸了摸后颈，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芙兰似乎话中有话，逃跑技术一绝，这听起来像是正面形容吗？
最后一位完成神经连接的人是布兰雪，在所有少女都到场后，芙兰的战术安排环节终于来了。
“这次的比赛是单局赛制，输了没有复活战，也不存在踢足球那样的积分晋级。所以虽然我也知道红盟很强，但是为了日耳曼的未来，哪怕是输也必须输的漂亮，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一点气势都没有，再说一遍！！！”
“明白了！！！”
少女们的声音明明已经相当洪亮，可即便如此，芙兰还是让大家再喊了一遍，感觉这个步骤就像是不成文的规矩，芙兰已经习以为常。
回想起刚刚建队的那段时间，这些丫头们不光军姿不整，回话扭捏，模拟战五分钟团灭，就连晨练都经常迟到。怎想仅仅过了不到三个月，每个人的变化都大到令人不敢相信。
她们领口的铁十字勋章，正是对这些变化的最好见证......
当时，芙兰从不觉得中队可以在交流会上有出彩表现，可换作现在，她不但认为红盟会狠狠吃上些苦头，自己的501中队甚至还有可能会赢！
毕竟姑娘们已经创造了数次奇迹，这一次，说不定命运女神的关怀也会照常降临。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现在使用的是现实中不存在虚拟巷战地图，面积不大，五公里x五公里，但也足够发挥使魔装甲的战术机动了。数据都传到你们各自的战术平板了，我预测了几个对方可能会选择的进攻地点，以及一点要拿下的关键防守区域。”
说完，每个人的战术平板都接到了芙兰传输的消息，艾丽卡点开一看，发现地图上布满了红色和蓝色的叉子。
地图中央是一座大教堂和广场，围绕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条大路直通外场。在每条大路中间还会有一条小道，它们十字交叉，连接着地图对角。而在这副“米”字型的地图上，还有若干支道随机分布，它们没有规律可循，如何运用全靠经验和判断。
501中队的基地在地图左下角，回到这里便可以进行弹药补给，以及使魔装甲的简单维护，红盟第1206使魔中队则在右上，与501中队的少女们对角相望。
“海伦娜，位置信息收到没有？”
芙兰询问着，她脚下轰鸣的引擎蓄势待发。
“收到了，艾丽卡，凯蒂，莉莉，跟紧我！”
在履带转动的声音中，第一小队的四位少女率先出发，她们需要前往地图西侧的钟楼，帮助莉莉抢下最关键的狙击点。
“嘶~这里是艾莉诺雅，可以听到吗？”
海伦娜的无线电传出了声响。
“收到，这里是海伦娜，请指示！”
“我正在沿双方基地的对角线进行侦查，60秒后将会到达中央广场，届时我将向西折返，请在路口处给予接应！”
“明白了艾莉诺雅，艾丽卡，你和我去接应，笨蛋猫，你负责在钟楼附近掩护莉莉！”
“没问题喵！”
简单高效的战术沟通，第一小队的少女在钟楼下方分离，艾丽卡和海伦娜中央大道上高速行驶，毫无障碍物的正前方刚好可以看到教堂。
紧接着，地图的东北方传来了炮响。
听声音应该是85mm zis-s-53高压增幅电磁炮，这是T-34-85型装甲的主炮，威力和虎式装甲的88炮相当。
“嘶~海伦娜，有一台T-34-85跟在我的后面，咬的很紧！”
求助声出现在了海伦娜的无线电中，刚说完，红盟的攻击更猛烈了。
这次不单单是主炮，就连机枪也加入到对艾莉诺雅的拦截当中，宁静的小镇沸腾起来，教堂上休憩的飞鸟四散而逃。
只是为了逼退侦查，用得着这么卖力吗？还是说......对方在盘算什么伎俩？
海伦娜的内心泛起疑虑，因为那台t-34好像动真格的，并不单单是在对艾莉诺雅进行恐吓。
当艾莉诺雅逃窜到大道中央时，红盟的使魔也相继出现在了视线中央，她们一左一右从教堂两侧冲出，但艾莉诺雅的速度更胜一筹。
锁定目标，海伦娜果断扣下了主炮扳机。
“开火！”
注释①：卫国战争勋章，历史上的卫国战争勋章于1942年5月20日设立，用于奖励参与过卫国战争的英勇战士。文中卫国战争勋章设立的时间线则提前了一些，但设立的目的基本相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