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纱也真是看好鵤木。」
朝雾接下来的就冒出了这么一句感叹。
「好吧,毕竟鸟笼的其他男生也都不行啊。」
趁奈奈纱再次转向朝雾,深呼吸后的仓依千换了个双脚交叉把手背到身后的站姿。
这个时候,奈奈纱正展开她的恋爱布教。
与之相对地,干脆利落的朝雾表示了对鸟笼男生不加掩饰的没兴趣。
两人的思考方式南辕北辙。
可是依然成为朋友,站在热闹的商业街上像这样聊天。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女高中生吧。
「唔,呼啊……」
打了个哈欠,舒展了身体里涌上来的困意。
自从开始做那些奇怪的梦,就没有任何一天可以睡好,成天都睡眠不足。
为此还曾被人取笑说是『睡美人』。
虽然现在爱莲学姐拿走了称号,中学时可真的是很辛苦啊。
……抱怨起过去的时候,
想起了那个叫做鵤木真雏的人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刚被奈奈纱提过,又可能是由于纠缠过来的困意带来了『梦』这关键词。
仓依千不由忽视了谈论恋慕的两位友人。
她本来应该加入她们,而她已经快要连双方说了什么都听不进去。
这状况并不正常。
但她没有意识到,丝毫没有紧张感的想起那个人。
——鵤木真雏。
一个什么都能轻易做到,又会再莫名其妙的放弃的奇怪的人。
诸如各种运动和棋牌,这个正太脸的男生,就她已知的项目就擅长十几项。
仓依千知道他足有快10年之久。
他住在她家隔一条街的地方,大约从小学开始,她们就上着相同的学校,现在更是同班。他还是奈奈纱的青梅竹马,说不上恋爱但有一定的好感度。
即便如此,仓依千与鵤木的关系也几乎都称不上认识。
以致于有一段时间都认为对方是女生。
鵤木的名字要付上一定责任。
最开始以为『真雏』是常见的女生用名『mahina』,结果其实是读作相当少见『majyu』,而这也在有人提到和魔女同音产生了无法逆转的认知。
再加上他男女通吃的正太脸实在是很难不误会。
很多人拿他取乐就是证明。
这么一想,他还是受欺负的同伴啊。
如今又增加了『梦』的关联,说不定可以尝试去认识一下呢?
但可能有点难吧。
更何况,现在的仓依千还有着更加在意的人——
「……那个穿奇怪羽织的人。」
一想起来就会觉得体温上升。
仅仅一次见面,就如此萦绕在心的念念不忘。
难道真是奈奈纱说的一见钟情……?
也太轻浮了吧,自己。
会不会被笑啊。
「哈呜……」
体温上升得不能再细想下去的时候,也是放松地打了个哈欠。
之前还在充分燃烧的太阳现在有一半沉没下去。
金黄色的天空混进夕照的红。
漂亮的颜色,令人想起分庭讨论的朋友。
她们差不多该满足地聊过一轮了。对于女高中生来说,恋爱话题具有无与伦比的魅力是真的,只不过相比那种遥远的憧憬,有更贴近到欲罢不能的事存在。
比如哪家新店的小吃出了新味道。
比如今天要不要去吃什么。
食欲才是无敌的。仓依千就是例子。她为了暂忘抓紧胸部的绝对解不开的心结,把精神全部投入到对珍珠奶茶的期待。她曾怀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打算开口。
——然后肩膀各被一个人按住的她,
「「小千,去告白吧。」」
便因不上心的走神,而被丢过来的话题给震慑住。
「……哪有那种勇气啊。」
迷迷糊糊让这楚楚可怜的嘟囔溜出嘴边。
这本来并不是有什么深意的话,她甚至觉得要是其他时候说漏也就说漏了。
可时机太过不妙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尔后,得知奈奈纱和朝雾只是玩起占卜软件,用了她的名字,发现正好是适合告白的日子才开玩笑而已。
不得不去面对两双PikaPika闪亮的,
无论怎么看都写着『我很好奇』这魔性之字的看向自己的欢腾大眼睛时。
她的额头挂着汗珠。
脸颊因为对过去的自己恼羞成怒而泛着红潮。
现在的仓依千无比后悔。
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没像个普通的女高中生一样,认真投入到朋友们打发时间的恋爱话题之中。为什么就要走神呢。
但是这都是毫无意义的。
已经晚了。一切都早在她自爆之时就已失去了意义。
她只能陪着笑发出纤弱而颤抖的声音。
「……我要说只是自言自语,
还来得及吗。」
换取让人头大的两个字:
「「不—行。」」
3.
「啊,好久没来Petit了。」
一脸轻松舒爽的奈奈纱发自真心地如此感叹。
「但是,这里的甜甜圈热量很不妙,不适合而止就要出大事了。」
朝雾看着她豪迈的点单提醒。她们已经不是第一间店了,聊嗨的女高中生喝过说好的珍珠奶茶,又吃了不少小蛋糕之类的甜食。
然而说『还想继续吃』的就是她。
「放心吧,放心吧,偶尔放纵一次也没什么不好嘛。」
奈奈纱也不觉得奇怪。
「你就因为这个心胸胸部才吃到那么大啊。」
「不、不干胸部的事吧……」
和吃得多应该还是多少有一定关系的。
「哎,得亏你有胸部的部分在尽力地吸收热量。你得好好和它说谢谢才行。我们没有的可得注意控制。」
朝雾一直毫不顾忌的说,让奈奈纱稍有些不自然地用手臂遮住胸。
那里的规模确实夸张得令人羡慕。
当做身材普通的嫉恨,趁机欺负一下这一点也可以,只不过那就反显得这边太可怜了。
而且要是这时候看向了奈奈纱那顶得水手服领巾有些浮空的胸的话,
把自己卖进焦点之中不知会被再说些什么话出来。
所以仓依千大发慈悲地移开视线。
「咦,小千什么都不点么。」
但她并没被放过。
「看来你也这么认为。」
别只把事实中的部分断章取义说得和『真的有』、『真的有』一样啊。
「是吗?小千。」
奈奈纱用温柔的视线示意了一下。
「……哪有。」
精神十分疲劳地趴在桌上,表情都充满屈辱蒙上了阴影的仓依千,也只得有气无力的溢出困得快睡着似的沙哑声音。
「我只是刚经过审讯,对甜甜圈有点提不起精神……」
至于为什么。可能是太温柔了不忍心吧。
「所以你不吃了?」
本来确实是有那种打算的。
不小心自爆,遭到了严苛的审问,交代了可能会被笑的害羞的事。少女的心事被迫老实交代。即使如此,还碰上了意想不到的更不幸的情况。
一般人是不太会在这么复杂的心情有好胃口的。
她有着这般沮丧的资格。
因此,仓依千缓缓深呼吸,为此,如同斩断迷茫一般摇了头。
然后——
「……要吃。」
发出撒娇般楚楚可怜的声音。
不可能不吃。
结果所有人都顺从内心,点了推荐新品的甜甜圈。
「总是不断地推出新口味呢。」
奈奈纱就随口这么一说。
「嗯,也是,感觉原味砂糖的好可怜……」
这句话其实也是随口一说。
不如说女高中生们常常随口一说。『好可爱』、『好可怜』之类的,话语里大概都没被要求意义。就像这么感叹也不会想着去点原味的仓依千。
「我说,小千你啊。」
被不知不觉露出无畏笑容的奈奈纱叫住。
仓依千也笑了。
「什么?」
饶有兴致的声音因期待甜甜圈而带上了属于少女的细腻甜味。
「小千你、真的不是打算向爱莲前辈告白么?」
被奈奈纱这么突然一说笑容就没了。
「哈?」
「对就这个,之前就说得不干不脆,一直想着再详细问问的。」
「……不不,就说了没关系啊。」
连朝雾都表情淡淡地掺和,真有点无言以对。更糟糕的情况就是指这个。明明都确认了可能真的对那人一见钟情,却一直被纠缠关于其他人的事。
「我、看上去那么轻浮么……」
楚楚可怜的声线嘟囔着。
不知道浮现在脸上的表情是怎样,但应该有几分自嘲。
任由这说法消融到心底,仓依千想表现出自信,可似乎不一定有那种立场。
毕竟连好好地描述自己怀抱的心情都做不到。
说不定自己所不知道的自己也存在。事实上,女孩子有憧憬着的人还总是会梦到认识的同学,这点在普通人看来,或许就已经足够得下流而花心了。
……到底是怎么了呢、我。
不行了,想着这些,耳朵都热起来了。
「但是会偶尔偷偷地交谈吧?」
或许是因为她的拖泥带水,朝雾更进一步往火里投入柴薪。朝雾给出了极其正当的理由,连仓依千自己都觉得可能毫无还嘴之力。
「……但是但是鵤木同学也一起哦。」
只剩下不甘心的挣扎。
甚至连『偷偷的』这点都没有去否认。
「确实是啊。今天你们说话的时候,鵤木同学也在旁边吧,医务室那会儿。」
幸好有对鵤木同学比较敏感的人在,奈奈纱,真是个好用的女人。
「你们聊了什么来着?」
朝雾听了奈奈纱的话,也被钓上钩。
她没有转过身,或是把手指贴在脸颊上等用来掩饰心情的肢体动作,直截了当地用轻描淡写的说法丢出了,同时包含担心和好奇的一句话语。
「说说看。」
不知为何总觉得前者的分量超过了后者。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时候仓依千已经蒙混过去,大脑渐渐恢复了冷静,屁股也不像刚才羞耻得像是被钉了钉子一样无法动弹。物理上她应该是有充沛的进行思考的条件的。
「……没什么的。类、类似些关于梦的话题之类的?」
但心情还没有彻底回复平静。
只得一边回味着胸部里那些毫无意义的心情,一边无法思考任何东西的顺着话题展开的方向随波逐流。
「哈呜……」
她放弃了压住困意的想法。
双眼虽有对向饮料杯,凝视的涡流却空无一物。
这个时间点,回忆就像气泡一样浮上。
首先是理由。
她十分感兴趣爱莲学姐她们关于『梦』的看法。同时也知道那可能与自己的梦有关联。
然而最在意的地方却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她知道这一点。
比起城市如何、世界如何,她更在意自己的在意。
她实在是搞不懂自己的感情。
因此才去商谈。
……啊啊、就是这样而已。
仓依千其实什么都没在寻求的微微张开了小嘴。
她没有搞懂任何事的小口咬住吸管,并且心想,这可真不愧是我啊。
——不知不觉,
也变得像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了。
4.
纤细的睫毛有种沾染了夏日露水的沉重感。
从空白的意识中苏醒时,伴随的就是这样故事般文艺的感触。
伸手抹去水珠,精神恍惚间追逐着的那片苍空,看上去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棉花糖般轻薄的云层自天际散开,不再为太阳提供遮挡。
大概就是在最后的一丝纱雾也力竭消散的一瞬间,属于太阳的纯粹的光明,如火场般灼烈地刺痛了眼睛。
夏天一直是毫无谦逊地张示着到来。
或许正因如此,才让人更加容易在记忆中留下痕迹。
「……」
大约在午后第一节课到体育课的间暇。
仓依千偶然得知了爱莲学姐会去打扫医务室这件事,便从在教室开朗聊天的友人那儿讨到少许的时间。她似乎有点太心急。刚好离开的保健老师告诉她,她来得太早,爱莲并不在这。不过被允许了在医务室等待。
选择了一张少有人用的床坐下。
洒到身上的阳光正舒适,刚好又拥有可以趴着望出去的窗子。
这一切的温柔环境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都让仓依千下意识地回想起慵懒的困意。
因此没有谁来阻拦,她便一定会不由自主偷懒地走神。
……至少不会睡过去就已经很值得夸奖了。
可真的没有睡去么,弄不太清楚。为此,她并未避开这刻眩目到痛的天空。
这种耀眼到灼白的眩晕感,给人的感觉更加近似于漫长的梦。
已经想不起的时候,只有这份熟悉能相比较。
仓依千一边品味着梦残留的痕迹,一边深深呼了口气。
碰到和服的她的那天也做过相似的事。
相同的思考方式,相同的行动,如今又再一次唤醒当时心跳加速的灼热感。
感情便在如此的闭环中壮大至今。
不会、再放任它了。
发自内心地会想要这么说。
身体却很老实。
然而,若能维护少女心中微小的矜持,让她『不会再放任』地嘴硬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自己能够舒服那就最好不过。
「唔……」
与阳光的较劲也到了极限,聚拢来的光让仓依千连忙揉着眼睛扭开头。
直到重新看得见,渡过数秒之后看到的是一双脚。
相当突然的情况令她吓得可爱地一缩。
「爱莲学姐……?」
幸好大脑本能抢先一光年分析出可能。
仓依千没能依靠常识的思维,而是靠着自己的声音理解了现状,才摆脱到底该做出什么反应的犹豫。——是爱莲学姐的话老实抬起眼就是。
「哎呀?是瑚汀同学?」
就这样伸手扶着床她们视线相交。
钻进耳朵的淑女声音与印入眼底的制服和脸相互印证,是爱莲学姐没错。
不知何时出现的学姐,正手持扫帚歪头看过来。
「有什么事吗?」
本来以为爱莲学姐猜到了什么。
「天气仍然不错,为什么一个人在哭呢?」
原来只是纯粹担心。
「诶?……是我?」
仓依千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对方是在说她。
因为她没能理解到,她不会认为自己在哭,尚未察觉到自己在哭的事实。
比起这个,她还在想原来真有人把『天气仍然不错』这种话,用在关于天气的话题里,在此之前还从未碰到过这种人。
——而且。
『天气仍然不错,为什么一个人在哭呢?』
她心中真的十分在意。
在意这种堪称奇妙的前后关联,到底是怎样的思维才做出的联想。
不过盛夏才开始,对流泪来说确实为时过早了。
「……讨厌,为什么……」
接着她才拿出化妆镜确认了自己的脸。
毫无疑问在哭。
尽管不是会让五官变奇怪的畅快淋漓的哭。——她能看到的只有,无比安静的一张宛若在困扰的脸,熏红泛媚的眼角。和缓慢滚动、凝结、最终摔碎的泪珠。
如果不是有决定性的泪珠,仓依千可能都察觉不到异状。
至于困扰。那是因为她就长了那么一张脸。
可她、真的在哭。
就在这时——
「没事吧?」
扫帚砸到地上的清脆声响,与近乎超过全力的拥抱围紧了仓依千。
爱莲学姐紧紧抱住了仓依千的身体。
「看来是做了不好的梦呢。」
抓过来的手饱含力量,却像是补足了一直缺少的什么东西。
同样的陌生的温暖的怀抱。
感到了安心,仓依千怀抱着混乱,却仍下意识、必然如此地双手环住爱莲学姐的腰。
就在这一刻心才彻底掌握到『想哭』的实感。
也是这时候确认刚才有做梦。
应该要哭出来的。
但是,拼命地抑制住了。
她知道,此刻并不是哭泣的时候,必须要说请她的来意和『梦』的事才行。
此刻有必要将胸部散乱的声音全化作一束才行。
「……对不起。」
然后,仓依千调合出道歉。
她并不知道是为什么,有什么必要对爱莲学姐道歉,本不必如此。
只是自己碰巧受到真的很温柔的学姐照顾而已。
「那么,再问一次,有什么事吗?」
学姐如此自然地没说不必。这也实在是照顾她的心情吧。受到这样的优待,仓依千不好意思再过分,只好放开学姐的身体站起来。
「听人说学姐要替她打扫医务室,就想着你是不是来等鵤木同学……」
纤弱的声音有些欲言又止。
「嗯,有那个意思。」
可学姐并未多做顾虑,只是『嗯?』了一下就回答了。
毕竟仓依千刚哭过,而学姐目睹了一切吧,很明显楚楚可怜的会获得宽容。
这让她更好说话了。
「是要探索『梦』的事情?」
「是哦,鵤木同学应该是这么预备的。」
就像在说有别的目的一样。
「说起来啊,我和瑚汀同学……会不会在哪里见过呢?感觉很久以前就认识过。」
结果仿佛几个时代前的搭讪一样的问话令仓依千吓了一跳。
「……应、应该……不会……」
脸红起来前,没来由得回想起『和服的她』。如果是那个人来搭讪会怎样呢?
时至今日,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遇到搭讪时的反应了。
那么难道要把爱莲学姐算进去参考。
这似乎不是坏事。
「那真遗憾。」
爱莲学姐脸上没有遗憾地笑了笑。
等了一会儿。
或许是因为始终没有后话,爱莲学姐又拾起了新的话题。
「我记得一年级之前是在上体育课吧,瑚汀同学换衣服的速度真快,来得比我都早。」
爱莲学姐露出略显质疑的眼神,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因为同样意识到不对,仓依千像在困惑地皱起眉。
「我没换哎。」
「那体育课怎么样了?」
「……应该是就类似于课上睡过头一样了。」
「逃课还是不对的吧。」
「诶……官方的说法是这样称呼。」
到这里,差不多就能整理好整个事件的脉络了。
首先得到了学姐的情报,但情报出了差错,她在时间上弄错,所以提前来了,并因为睡眠不足而睡过整个体育课却不知道。也再次让仓依千确认有做过梦。
而这期间,很少缺席的学姐,在训斥她逃课还找借口的事。
说只有真正值得翘课解决的事才能翘课。
那仓依千觉得现在就真值啊?
就在她独自撒娇,等待爱莲学姐放过她的时候——
「啊,已经有人抢跑了啊。」
忽然发现,曾经见过的那个正太脸的男生正走进医务室里面。相对地,对方也看到了她,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他盯着的爱莲学姐被打断说教,并不满地投去视线。因此他也立刻举起双手,直接摆出赔笑认错的样子。
是鵤木同学本人没错了。
「你好,瑚汀同学。」
打过招呼之后,他朝仓依千走来,并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坐在另一张床上。
「我坐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从他的声音当中,倒听不出有这么照顾女生的距离感。
「行吧……」
反正自己也不是很在意的类型。
于是,她任爱莲学姐拉着一起坐回了原本的床。
接着引导事情的是学姐。
「就是说。」
只见学姐放松了淑女的坐姿,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而仓依千不熟悉她们的关系,只能默默听学姐说:
「——又看到新的梦了喽?」
说完之后,学姐有在意仓依千的反应,给了她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看来学姐仍旧没有把梦的事当做现实认真对待。主导约会的大概是鵤木同学,是他让学姐想办法在这儿等他。
「啊,就是这个,是个连我都吃了一惊的厉害家伙。」
正如所想,鵤木同学说得很有兴趣。
「梦里的我变成穿着制服的美少女,拿着由奇怪的光构成,却总觉得是科技产物的兵器,与巨大的黑色机械怪物战斗。」
说罢,他伸手遮着自己的嘴巴轻轻地笑了笑。
可能对男生来说变成女孩子很新奇。
啊,如果换成是仓依千,有变成男生的经历大概也很难不放在心上,只不过绝对不会对人说出去就是了。暴露出那种丢人的地方,除了会不安根本没有笑点嘛。
想到不安,脑中不禁浮现出另外一个画面。
制服的美少女,和奇怪的光的武器。
……她或许知道这个也说不定。
「你那是睡前又把『白色反射』搬出来玩了吗?」
仓依千『诶』地捂住嘴前,正好爱莲前辈做出『真伤不起』的眼神这样说。
提到的是一款日常的女孩子会变身打怪兽的游戏。画风在当时十分惊艳。只不过她虽然有接触游戏,但没有玩那么复杂的,所以不太清楚。
到头来仓依千只能天真无邪地睁大眼睛。
至今为止,她仍因此困扰。
「那个是会变类似魔法少女的装束啊,我变成美少女时可是制服哦。」
相对地,鵤木同学就很懂,轻车熟路地讨论起游戏内容。
可是他应该不认为和那游戏有关,再加上爱莲学姐声讨他『别老自己强调自己美少女啊』,于是关于白色反射的内容也没能继续说多少。
反而被教训还时不时悄悄朝她这边偷瞄。
之所以清楚这个。
是因为仓依千也在看着他。
虽然很在意他的事。她想要知道对方是一直都在梦到这些东西吗。
但她和鵤木同学还没熟悉到可以直接了当的打探的关系。
「……」
这使仓依千羡慕起朝雾的直言快语。
要是朝雾的话,恐怕不可能给拖到这种时候,还迟迟没能搞清楚想要知道的事。
不得不顾虑彼此的或深或浅,如何把握想要交往时的尺度,实在是让人感到真的会困扰的一件事。
「真没想到最近竟会一直梦到这些呢?」
鵤木同学这句像是说给谁听的话,简直就像会读懂人心一样。
「爱莲也一样吧?」
还附带了打包,他丢向爱莲学姐的话题她也想知道。仓依千为此疑惑地连续眨着眼,然后一直盯着鵤木同学,她的眼神像在说,为什么会知道?
「你就光叫我爱莲两个字了?」
他只是笑了笑,就跑去接爱莲学姐的话说:
「既然你都和瑚汀说我们一起打游戏,我也该拿出些网友的距离吧?」
「网友可不会叫现实名字。」
「那么?」
「网络ID的话,就随便你怎么称呼。」
「『Sleeping beauty』不管怎么叫没有那种拉近距离的感觉呢。」
他们绕了一大圈,
「还是叫赤星学姐吧,毕竟是二年级。」
最后却又回到起点。明明爱莲学姐没有摆架子的意思,鵤木同学也不是对前辈太唯唯诺诺的人。这个距离让仓依千觉得,啊,两人间真的没特别的关系啊。
多少让她的态度没那么拘谨。
「突然说起『梦』,可能会有点莫名其妙——」
以此为开篇,坏心眼的爱莲学姐找准了这个时机微笑着转向她。
「——那是个格局也不算小的梦。梦中出现的是一座遗迹。在既像是神殿,又混杂着科技设备的遗迹里,通过奇怪而可疑的门『逃亡』到另一个世界的梦。」
语罢,学姐说着『很搞笑吧』地躲开了视线。
……有什么必要这么做么?
不知道,只是在那不久后,学姐又没有选择继续躲避。
而是再一次的,认真面对着她这样说:
「不过呢,虽然是网络上都没有流传的小众,我恰好手边有类似剧情的游戏哦。所以我不希望影响你的判断,我希望你能自己想清楚自己的事。」
留下这种仿佛当了很多年前辈一样的口吻,剩下的时间被留给了仓依千。
这一下子又陷入了有些尴尬的局面。
她应该有想说的话。
但是别说爱莲学姐和鵤木同学的梦,她连她们此时此刻都是抱有怎样的想法都不太明白。搞不懂的心情模模糊糊地郁燥在胸部,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要想清楚,自己的事什么的。
……这对于一介女高中生来说太超纲了。
「对了,一直忘了问,瑚汀同学是、为了什么而来这里的?
没记错的话……以前你也,是一位『睡美人』呢?」
果然人生就是要靠前辈做表率。——虽然鵤木同学根本不是前辈,但他递出的问题无疑让仓依千回想起自己最初的时候想要说的事。
「……是这样的。」
虽然没有搞懂任何一件事,还是蛮轻快的。
「因为我也一直在做奇怪的梦。」
仓依千终于第一次说出口。
然后——
「哦,是有趣的梦?」
有趣……么。
在作出自己的回答前,她重复琢磨着鵤木同学留下的这字眼。
不知不觉间,一个不知是否该算是『有趣』的人物,化成答案的样式浮现于脑海。
「……真是的。」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
为什么都这么喜欢擅自闯进别人的心里呢。
尽管一直都没说,仓依千并不喜欢这种最隐私的地方都得任人妄为的被动。
但唯有这一刻,就仅此一次的。大发慈悲不去小声嘀咕好了。
因为——
「真雏(mahina)。」
淡绿发的女高中生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那似乎是个,关于拥有这样可爱名字的一位『少女』的梦。」
确实是个能算有趣的梦吧。
5.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将已变得温吞的夕阳送入眼中,耳边传来乏善可陈的海水冲击沙滩的海浪声。
……乏善可陈的悦耳海风声也交织在其间。
能嗅到潮汐的味道。
「这么干净的……沙滩。」
沉向水平线方向的太阳已经将天空的半分给染红。
海面则公正的折射着略带暖意的光色。让天与水就像是亲昵的连成一线。
低下头能找到美丽的珊瑚区。
红土色形成的迷宫,不用潜水就能观察它,黑制服的少女从未见过如此透明清澈的海水。
「成功了吗?」
应该是成功了吧?应该已经抵达了吧?
一定、必须是成功了才对的。
少女无需水中倒影便知道制服已变回有一排猫爪爬过图样的宽松居家服。
因为手里缠绕了重量。老实说真有点沉重的感觉。——自然下垂的手臂已经脱臼,依旧会在下一刻扯断的那种沉重感。
于是放开了手。
「咚。」
并非能如此一个字带过的可爱声音。
掀起了漫天白色的星之砂,掀起了黑色的睡裙到露出小小的肚脐。
乙女梦幻般由粉色的光组成的半透明的利器坠进沙滩。
爆炸般的巨响传播开来。
……想必。
连远方能眺望到的城市都能听到。
「果然成功了么。」
有了决定性的证据,黑色居家服的少女立刻像是被什么追赶般,紧迫地环视四周。
若是成功了的话那就一定会在此时此刻在这附近出现。
「啊。」
按照游戏的表现方式可以头上加个叹号。
「伶小姐!」
视线捕获了淡绿发的幼女。
大脑和脚同步运转,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关于自己的行动力出众这件事。
因此思考到该说什么的同时沉吟的白浪已冲到脚尖就很正常。
……有种被冰冷包裹住的舒适感。
黄昏的海浪,没有想象中那样因太阳的靠近而变暖。
这几分冰凉对降温却恰当。
「真的有在这里啊。」
全力奔跑后,像喘不过气来一样弯了腰。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各项运动都有略微尝试过并拿到好成绩就放弃,黑发黑眸的少女并不会因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感到疲劳。她的身体绝不可能弱到如此地步。
然而,此刻请谅解双手按着膝盖,大口地、尽力地喘气的她。
少女有资格如此表现。
然后——
「哈啊……哈……伶…小姐……」
再一次重复环绕在胸部的名字,那大概是少女一生也不会忘记的瞬间。
小狗一样过呼吸的她首先迎入眼中的是一双光脚。
……轻柔的『哗』地水声。
雪色沙滩,裹着极浅而梦幻的蓝色波浪。是能与之相比赛般的白皙的小小的脚,因踩落的简单动作,溅起了一泼水花。
「『伶』吗。」
属于淡绿发的幼女的声形。
像是回味咀嚼一般,又像是逐渐适应陌生事物的声之形。
少女听到她说:
「发音很可爱。嗯,我也想用,要是能用就好了。」
这不是个普通人该有的反应。没有谁在被招呼时想得不是叫谁,而是想不想用这个名字。虽然她嘴上说着想用话语里却没有在羡慕的意思。
但少女知道淡绿发的幼女就是这个样子。
她没有要求自己的名字,乃至于说出口的话语要带上具体的某一层意义。
也知道幼女此刻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她刚刚逃到这个世界。她必须一个人在不存在她的世界生存,逃过来的只有她一个。
并且正在为到底『该怎么做』和『为了什么』而迷茫。
她甚至不知道关于她自己的事情。
幸好——
「伶,那就是你的名字。」
少女已身处于此。
「将我传送到这还未被淘汰的世界的另一个世界的『你』,托我把这个和我们的努力传达给此时的你。」
还有。补上『还有』这两个字的少女终于能够抬起头。
凛花 伶,淡绿色的短发与双瞳,不自觉地在夕阳里被照射得裹上一抹奶金。
面对这位轻巧地踩在沙坝上的白色连衣裙幼女。
面对于无人的海滩分外引人瞩目的她。
对除了可爱乏善可陈的她。
「你要我告诉你——」
少女回忆起那最后的话语。
「『……不会、再放任它们了,这一次。』」
一听就很可疑的话,宛如沉溺于动画、游戏的扮演中的小鬼的台词。
但是幼女对于这么意义不明的话都没有反应,只是沉默地朝少女的脸盯着看,然后把两手放下来,现在才拎起沾湿的裙角。
真的是直到现在。
接着回首将视线移到他处,朝向着城市,又再盯还给少女。
「你知道么。『星種滨』——被称作离天堂最近的海滩,却只和城市隔了不到1.5公里。很矛盾是不是。」
「呃……」
这里该接这种话题吗。
拥有着不可思议的气量的幼女——应该说不愧是她。
「什么嘛。我是想说1.5公里对忧心那种爆炸声的家伙算不上远。」
与浪花声同步地向少女走来。
对于幼女得五、六步,高中生却仅两步不到。
不知算近还是远的距离。
「正如你所知,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事,如果你知道我不知道的我知道的事,我确实有想要知道的事,所以趁还未有人打扰,整理头上的砂子换个地方吧。」
用了十分绕口的说法啊,但确实是最合适的也说不定。
「也对。」
幼女声线融合的严肃要更多于不安。
具备警戒的冷静很有说服力,少女也是现在才在头和居家服上拍着。
真的是直到现在。
「啊。如果你想要『幸福』的话,保留一些也可以。」
那些『星之砂』,星型的白色砂子就是星種滨名字的由来。
相传带回与年龄相等的数目就可以获得幸福。
虽然是随处可见的浪漫谭,但是对只会在退潮时出现,每次出现的地点和图形还会发生变化的『虚幻之海滩』,人类会去憧憬浪漫这件事也不奇怪。
「你知道的还真多啊。」
简直就仿佛是什么都知道一样,真可怕。
「确实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事,可并不代表一无所知。」
对于少女乏善可陈的感慨,幼女也以真的乏善可陈的随口一说回答了一下。
是啊,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乏善可陈的日常构成的。
无以名状的舒爽,无以名状的不自在。
偶尔有点开心又有时会寂寞。恐怕在此之前,谁也不会想到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会在某天突然像是梦一样迎来终结吧?
「……所以,才赢不了。」
少女反刍着绕在舌尖的这句话。
一边回望了战败的武器,一边意外地听到走在前面的幼女突然的声音。
「忘了问,我应该要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为这个问题,她的脸上露出了像是有些困扰的微笑。
不,那并不是像是,更不是因为与生俱来的那一张脸产生的错觉。
她是真正感受到了困扰。应该可以确定,不会错。毕竟已经一起努力了足以了解到这个地步的时间。——想到这个,少女忽地安心了。
「真雏(mahina),叫我真雏就行。」
因此,在黄昏的海岸线之下。
仓依千得知了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