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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远方来自地平线的第一缕阳光抵达南河家的时候,秋实刚好梳洗完毕。他照一照镜子,然後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拭走脸上多馀的水珠。

南河秋实所用的是一条浅粉红色的长方形小脸巾,末端的位置,有一个用白色细线勾绣织成的趣致小熊。而在小熊的左方,有一串长长的丶互相缠绕的同色花草图案作为边缘的装饰。

这些可爱的细节,令这块柔软的布料弥漫着马卡龙一样的浓烈少女风格──这可不像是一般男生会选择使用的东西。

可是,秋实的动作却很流畅自然,丝毫没有感觉尴尬,或者别扭不习惯之类的困扰。倒不如说,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这个男孩子分明是乐在其中。

即使在这份极致的快乐中包含着不可告人的罪恶感。

当然,秋实并不是那种喜欢可爱的事物,暗藏一颗少女心的「粉红系男孩*」(这类男性一般被其他人视为是怪胎,因此大多数的粉红系男孩不得不隐藏自己的兴趣和爱好,以伪装的正常面目视人),亦不是因为别无选择,所以才会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逼将就使用。

秋实之所以会用上和他自身形象完全不搭配的它,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一条绣有卡通小熊图案的毛巾,并不是属於「南河秋实」的私人物品。

事实上,粉红色毛巾的真正拥有人,是比秋实年长两岁丶他的亲生姐姐「南河春花」。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一直无人知晓。

算起来,差不多维持了接近两年的时光。

是的,这两年以来,秋实一直瞒过所有的人──包括他最亲爱的春花姐姐和那对碍事的父母,在确保不会被人打扰的时间和地点里,偷偷享受着这种背德逆伦的行为所带来的禁忌快感。

它就好像一杯以秘密作调味料,搀杂呛胃苦涩和醉人酸甜的单恋鸡尾酒。秋实无意间品尝过第一口後,一饮再饮,喝到上瘾了,就再无法自拔。

恋爱和烈酒一样,都是令人忘记痛苦,同时又令人陷入痛苦的致命成瘾物。

自从踏入青春期,开始厘清自己真正渴求的到底是什麽之後,秋实每一天都会比其他人起得更早,然後一个人溜入洗手间,悄悄锁上门,用短暂珍贵的独处时间,换取在背地里共用姐姐洗漱用品的权利。

是「弟弟」在生理上最接近「姐姐」的时候。

因为秋实他可以用春花姐姐的毛巾抹遍每一个毛孔,

可以用春花姐姐的牙刷清洗每一条牙缝,

可以用春花姐姐心爱的梳子,仔细梳理自己每一根头发。

在分享姐姐所有物的同时,秋实任性地把自己的基因痕迹随意遗落在这些器物上。

(这样,当姐姐用它们梳头和洗脸的时候,我身体的某一部分就可以和春花姐姐紧紧结合在一起。)

这个行为是比间接亲吻更暧昧炽烈的情肉交流。遗憾的是,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满足感和独占欲,却毫无办法与他最心爱的姐姐分享。

(因为姐姐她……是不会接受乱伦这种事的。)

这是令秋实最感到悲哀的地方。

(明明比起其他人,我对姐姐的感情更深,更浓烈。)

(明明我喜欢她的时间更长,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上!)

秋实自信比地球上任何一个人更爱春花,但就因为血缘上无法扭转的该死关系,他和心爱的姐姐注定只会是一组永远不法相交的平行线。

作为弟弟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站在姐姐身边最遥远的紧邻位置,当一个无法和所爱的人长相厮守的「旁观者」。

不甘心。

秋实在很久以前,就深深体会到世界对於他的不公平。

更不公平的是,即使想改变亦无能为力。无论他多努力,「姐弟」的身份始终是一个极讨厌的诅咒,永远横在他们二人中间──除非秋实死了,把希望赌在来世。

但是死後的世界根本无从期待。地府丶轮回丶还有投胎转世再续前缘这种事,有谁可以断言是真的?

没有。

死人不会回来,随便殉情的话,就連姐姐的面都无法再见到。

得不到是痛苦,而无法接近是更大的痛苦。

(要到什麽时候,我才能真正拥有姐姐呢?……)

(以男朋友而不是弟弟的身份。)

倒映在玻璃镜面中人的眉头深锁,是因为秋实一心思考着自己和春花的事。

没有关好的水龙头,引逗水珠一点点滴落,单调重覆的声音却彷如一首极度无趣的催眠曲,惹到秋实异常烦闷,最後用发泄一般的力度,紧紧把暗哑色的水龙头扭死。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秋实重新捕捉到镜中的自己。

一个五官端秀,眉眼间却掩藏不住绝望和痛苦的美少年。

他的手不自觉抚上滑落额边的发丝。

剪裁简单的俐落短发,恰如其份地展示秋实温柔儒雅的外观,称得上是锦上添花。

(这个发型,是姐姐为我挑选的。)

还记得那天在理发店,自己与姐姐比肩而坐,一起看着图册目录,商量着要选择那一个发型。

「这个看起来不错,可是这款貌似更成熟帅气……」

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在心仪对象面前表露最好的一面,秋实亦不例外。要成为一个可以使姐姐放心依靠的男人,可靠成熟的帅气外表是第一步吧?

「啊!好难选择!」

「秋实的话,感觉很适合这个!」春花抬起手上的金属黑平板电脑,兴致勃勃地指向内里的某幅照片。相中的模特儿留有一头清爽的短发,脸型和年龄感都很接近秋实的外表。

「这个人长得和你有点相似呢,所以你剪这个发型的话,一定也会很好看。」

相对於春花的欣赏,秋实却感觉不太满意──是因为吃醋,还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不会太孩子气吗?」

「不会啊,因为秋实长得很可爱!」

虽然被姐姐称赞很高兴,但是,

(「可爱」吗……)

(果然对姐姐来说,我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我已经十一岁了,才不想被姐姐说「可爱」!」

(我已经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不过,」

(没关系的。)

「只要是姐姐喜欢的,我就会喜欢。」

(假如姐姐喜欢的是「可爱的秋实」,那我就会为你而变得可爱。)

秋实他可以配合春花的喜好,喜欢上姐姐所喜爱的事物。

美味的食物,腻到吓人的甜点,依赖她的弟弟,西宫姐姐,还有春花姐姐所敬仰的两位传说级偶像「月咏黛安娜」和「泽城幸奈」。

只有一项不行,就是「所爱上的人」。

他的春花姐姐绝不能够喜欢他以外的任何人,绝不可以有男朋友和或者同性恋人。

所以,「西宫藻鱼」真教人担心。

(对於姐姐……她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界线。)

「秋实?」

「你的表情很凝重,没事吗?」

「没事啊!我是在想,今晚只有我们两个在家,姐姐你会煮什麽给我吃?」

「还未决定好呢,唔……」

(姐姐烦恼的样子真可爱。)

这时候,发型师走过来向她们问道:「两位客人,请问你们决定好了吗?」

「嗯。」

「姐姐呢?选好了吗?」

「嗯……我的话,稍微修剪一下就好。」

「为什麽?不是说好要一起换新发型吗?」

「……是因为什麽原因吗?」

一瞬间在秋实的脑海里,闪现出无数的可能性。譬如说,有个喜欢姐姐的男人对姐姐说「我觉得长发更适合你」……

秋实「担心」的表情,连带使春花紧张起来:「不是不是!我只是想维持现在的样子……因为……你也知道的,我的脸型看起来比较圆……所以,有头发遮掩会比较好……就是这样……」

姐姐似乎在隐瞒着什麽。

这样的春花姐姐令他害怕。

因为一无所知的话,到最後很可能就会失去她。

既然如此,就把无法知晓的诱因消除吧。

「没有这样的事!姐姐是最好看的。」

这句赞美是发自内心的真话,绝不是为了达成目的才说的虚伪谎言。

所有人都说他比姐姐好看,秋实不同意,他觉得他的春花姐姐才是世上最可爱的女人。与「情人眼里出西施」无关,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秋实……」

「谢谢!」

姐姐的笑容,是他的治愈。

但是,他的姐姐也在无意间伤害了他。因为直到最後,春花始终没有坦白「为什麽」。

内心就如被高浓度盐酸腐蚀的痛,几乎要把他灼烧得不成自己。

但是,他会原谅姐姐的一切,因为他爱她。

「长头发的姐姐也很可爱……」

他有罪──假如爱上某一个人是一种罪。

因为他所恋慕的对象,偏偏是他最不应该去爱上的人。

与他血脉相连的亲生姐姐。

但是,他没办法把这份感情割舍出去──不,即使能够做到,秋实他都不会主动停止这份思慕。

(如果对姐姐的男女之情,是违反世间常理的极恶重罪,即使要把我千刀万剐,我都心甘情愿,不会後悔。)

只是,

(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又如何?我的身体,令我没有办法和姐姐结合……)

最接近的距离,同时亦是最遥远的距离,好讽刺。

因为是姐弟,所以比其他人相处时间更长,关系更亲密,他可以发现好多姐姐不为外人所知的可爱一面;但同样亦因为是姐弟,他不可以公开自己所想,光明正大去拥抱姐姐,亲吻姐姐,令春花姐姐的心永远锁定在自己身上。

「姐姐……」

握住毛巾的手渐渐不安分地移动,一寸寸挨近唇边。沿途细微的凹凸触感,在秋实的想像中,通通顺利转换成来自春花双手的温柔爱抚。

想像的力量还真强大,可惜用错了地方。

毫无道理的行动终点,是南河秋实落在毛巾上的一个浅浅的吻。

没有生气和温度的吻。

可是,这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弟弟所能够拥有的,唯一的亲吻。

(不满足。)

(姐姐的味道,)

(我想要……更多。)

他把鼻子深埋其中,用尽最大的肺容量紧紧吸了一口气。

体香,

微温,

积垢,

唾液,

秋实伸出舌头,把一切真实和幻想虚构出的残留讯息,贪心地一一掳获殆尽。

这种单向交流所带来的满足感,令身体的某个部分起了反应。

他注意到了。

「万一被姐姐发现的就不好解释了,待会儿还要叫她起床呢。」

秋实皱起秀气的双眉自嘲,一边想办法用手令它回复疲软。

他不羞耻於自己的乱伦欲望,他只害怕来自姐姐的疏远和鄙视目光。

(如果被学校被那伙女人知道,她们还会叫我「王子」吗?)

(把姐姐当作性幻想对象什麽的。)

和缺乏人缘的春花不一样,秋实他在学校很受女同学的青睐,甚至称得上是桃花过盛,因此被称为「青玄二高的高傲王子」的他,从来不缺来自其他少女的告白。

连那位胸部称得上是「杀必死级致命武器」的性感生物科老师,也曾经在放学後的无人教室,对秋实作出过不道德的性引诱。

那又如何?

其他女人是好是坏丶是美是丑通通与他无关,秋实真正想要的,由始到终只有他的姐姐。

其他女人的作为,只会令他倒尽胃口。

(假如,我可以舍弃自己的身份,)

(春花姐姐会接受我吗?……)

漫无边际的妄想,忽然被自身体里喷溅飞出的浓浊脏液所打断,无法遏止奔驰的汹涌。

(终於弄出来了。)

然而问题的答案,却仍然找不见曙光。

秋实拼命抑制「想用姐姐的毛巾清理乾净」的冲动渴望,改为用纸巾随便拭抹几下敷衍过去。

他不希望自己的肮脏欲望玷污了春花姐姐。

同样的,他亦不允许任何人用他们的下流欲望玷污了纯洁的姐姐。

(那个男人……)

(那个可恶的工蜂死早……)

公园的一幕又浮现心头。

起初他没有认出那个人就是工蜂死早,毕竟秋实对於时事新闻一向兴趣缺缺。直至後来,在与西宫藻鱼的那场无聊对话中,他才知道这个一直骚扰姐姐男人的名字。

(真可恨!他和姐姐到底是什麽关系?)

他把工蜂送给姐姐的护肤品化妆品偷出来丢掉,把那个人送的裙子和衬衣用美工刀𠝹得破破烂烂。春花姐姐不需要那个贱男色鬼送的东西。

当姐姐发现那堆垃圾不见了後,露出担心和困扰的表情。他知道姐姐害怕那个男人,可能是害怕被报复之类吧?

秋实是不会令姐姐感到困扰的,所以体贴的他早就预预备好相同的礼物,然後把自己所买的那一套送给姐姐。

姐姐笑了,以为是那些物品失而复得。

秋实亦很满足,因为姐姐总算不会用上那个男人用来引诱她的衣物和化妆品。

只是,为了不令姐姐担心,秋实他没有说出事实。

但是呢!那个可恶的男人竟然得寸进尺,不但跟踪姐姐,还用那对恶心的手抓住姐姐不放,用他那张臭如泥圈里待宰的猪一般的蠢脸靠近姐姐。

「不可饶恕……!」

那一刻在公园,他全身的血液带着火烧一样的灼热迅速窜入脑部。

他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杀死那个叫「工蜂死早」的男人。

但是姐姐会怎样看待自己呢?会觉得他很恐怖和变态吗?不要!不可以让这样的事发生!他不要被春花姐姐讨厌,那会令他想死。

因此秋实没有冲出去,而是耗尽全部的自制力,勉强压抑住熊熊燃烧的愤怒妒火,再冷静地把姐姐带离现场。

如此危险的情况,断不能够再次出现。

(要趁早解决那个男人。)

只有那个男人消失,春花姐姐才会安全。

架上的时钟指向六时四十五分,还有十五分钟就是姐姐的起床时间。

秋实重新用水洗了一把脸,确保戾气尽行散失以後,才挂上淡淡的笑容离开洗手间。

在他的右足踝踏入实木地板的一刹那,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南河家本应有的宁静。

(真讨厌,是谁这麽早打过来?)

(万一吵醒姐姐可怎麽办?)

不过,纵然满腹牢骚,秋实在外都不会表现出来。

因为他是一个「好孩子」。

只有成为好孩子,他才可以在不知所谓的家人手上保护姐姐。

所以即使再虚伪,秋实都会带起这个假面具。

他拿起话筒,礼貌地回应另一端的来客:「你好,这里是南河家。」

「你好,请问南河春花在吗?」

(男人的声音……)

(是谁?那个工蜂死早吗?)

「姐姐还未起床。请问你是?」

「啊,那你应该是秋实君吧?南河的弟弟对吧?」

(别叫得这麽亲热,猪!)

「我是西宫藻鱼的哥哥,抱歉这麽早打扰你。」

「西宫姐姐的……哥哥?」

(从来没有听说过西宫她有哥哥。)

因此,秋实对於这个男人的身份仍然抱有疑问。

「啊,说起来惭愧,我跟家人的关系不太好,所以几年前和母亲吵架後,就一个人搬到山梨市居住,与家里断了联络。」

(山梨吗,真是距离有够遥远的地方。)

要追查起来不容易。

「大概是因为这样,妹妹她很少提到我吧!」

「……原来如此。」男人这一副自以为很懂的语气令秋实火大。可以的话,他很想尽早结束通话。

「请问是有什麽事吗?西宫姐姐的哥哥。」

「叫我『明泰』就好。」

(我没兴趣知道你叫什麽,有话就快点说吧!别磨磨蹭蹭的。)秋实在心里默数时间,已经浪费了二分钟了。

真讨厌。

「其实,是母亲打给我,说藻鱼她到现在还没有回家,她去了几个地方也找不见人,手机又一直无人接听。」

「藻鱼出门前曾经提及过要去见一个朋友。妹妹的朋友里,母亲唯一认识的只有你姐姐,所以才拜托我打电话过来,希望向你姐姐问问,她会不会知道藻鱼的下落。」

(说起来昨晚在公园,好像有见到过西宫的身影。)

(这个人是在怀疑姐姐吗?)

(真无聊,春花姐姐才不会做出伤害朋友的事!)

(何况距离太远,我也无法肯定那个人是不是西宫藻鱼。)

「我想你搞错了,明泰先生。春花姐姐她昨日一直和我一起在家里温习功课,也没有听见西宫姐姐找她。假如西宫姐姐真的去见朋友的,应该是指其他人吧?」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协助。」

秋实忽然想到,他可以把西宫明泰这个麻烦推卸给某一个人。

「对了,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对方的语气渗入几分紧张。「秋实君是想起什麽吗?如果是和妹妹有关的事,无论多微小都请你告诉我。」

秋实勾起双唇,用亲切的语气笑着对明泰说:「听说西宫姐姐最近对一个男人蛮有兴趣的,是叫什麽呢?我记得姓氏很特别的,好像『工蜂』还是『蜜蜂』之类……?」

「『工蜂』……?」

「是『工蜂死早』吗?那个有名的记者?」

「就是这个!原来明泰先生也认识他吗?」

「不,只是……算了,没事。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希望能够帮上忙。我和姐姐都衷心希望可以早些找到西宫姐姐。」

他们互相寒暄,彼此结束通话。

秋实的心情变得畅快起来。

(不知道那个西宫明泰会怎样去找工蜂的麻烦呢?真希望他令工蜂尝到不少苦头,看那个人以後还敢不敢纠缠春花姐姐。)

秋实踏着轻松的步伐,一蹦一蹦地跳上楼梯。一夜一日的心就如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不过只要最後得出来的是好结果,那就没有问题吧?

春花姐姐在房间门上,挂了一个漆成粉红色的手工心形木牌,(顺带一提,秋实的是手工制的粉蓝色汽车形状的木头挂牌),当他轻轻推开门的时候,木牌上的「Haruka」文字彷佛都在空气中跳舞。

「早安!姐姐,要起床了唷──」

平常的这个时候,姐姐还会赖在床上蹭睡,等待自己把她轻轻摇醒。

因为一年有三百六十五日,所以秋实有三百六十五次欣赏姐姐睡颜,然後唤醒她的机会。

自小他就有一个童话式的幻想:姐姐是绘本里的睡美人,而自己就是解开坏女巫沉睡魔咒的善良王子。

吻醒公主的王子从此幸福快乐地一起。他向自己许下承诺,终有一日要令这个美梦成真。

在此之前,他会心怀欢喜,期待每一次未来生活的预演。

但是,今日的姐姐却不在床上。

明明是熟睡的时候连闹钟都叫不醒的呆萌姐姐,今日一反常态,不需要仰赖秋实的协助,一个人早早起了床。

「早安……秋实。」

铂金色的阳光洒落一地,春花彷如一尊美丽的女神像,站在往外打开的玻璃窗前。薄纱一样的晨曦成为她最美的装饰。

(很冷……)

室内凉浸浸的,穿透而入的晨光毫无温度,秋实不禁抱紧双臂,静静地打了一个冷颤。

更令他更在意的,是姐姐泪眼未乾的模样。

「姐姐……你哭了吗?」

每次春花姐姐难过哭泣的时候,眼睛会变得肿肿的,鼻子亦跟随着泛红。

春花揉一揉眼睛,赶忙把未完的泪水抹乾。「不是!只是被冷风刺激到眼睛……」

(不对……)

(不是这样……)

(是什麽令姐姐哭泣了?)

秋实伸出手想安慰她,但春花避开了。

「姐──」

「抱歉!我先去洗把脸。」

春花低下头,从他身边走过。在迈出房门之前,她突然停下说。

「秋实。」

即使看不见表情,哽咽声音里的伤感,依然悉悉可听。

「一直以来谢谢你叫我起床!」

「从今之後,我要学会一个人起床。」

「再不可以依赖秋实了。」

(这种好像道别一样的话。)

「姐姐……」

(为什麽要这样说?姐姐是不要我了吗?)

(今日的姐姐很奇怪!)

「姐姐──」

「一会见!」

楼梯传来「咚咚咚咚」的声响,春花已经跑到楼下。

(是什麽事?到底是什麽令姐姐变得如此奇怪?)

秋实感觉要疯了。

(是因为工蜂吗?)

(又是那个男人!?)

恨意令他的表情变得扭曲,现在的他不像人类,更似被暴怒和伤痛控制的野兽。

春花的手提电话放在桌面,处於待机状态。秋实知道屏幕锁的解除密码,此刻他正被妒嫉和怀疑的恶魔折磨,而且姐姐一时之间不会回来这里。

因此,事情顺理成章地发展:秋实选择偷看春花的手机。

他必须要知道春花姐姐身上发生了什麽事。

假如是和那个叫「工蜂死早」的男人有关的话……

姐姐所用的密码,是她的出生日期再上加名字的拼音,很容易记住。

关於春花姐姐的一切,他都知道。

至少过去发生过的一切,秋实都一清二楚。锁屏密码这种小事,自然难不到他。

快速解开手机的屏幕锁後,出现一封视像信息,发件时间是今早的六时十八分。

内容和寄件人都是空白,只有一个视像档。

他打开短讯的附件。

「Bonjour!各位预备偶像~昨晚有睡得香甜吗?」

「怎可能……会是这个人?」秋实的脸瞬间变成比死灰更难看的颜色。

不会有错,附带兔耳朵的大礼帽,只有一半的奇怪化妆,还有天空一样的浅色蓝眸。

「是雷欧先生!」

(姐姐,怎麽会和雷欧先生扯上关系……?)

此刻主宰秋实的,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彻骨的寒意。

影片里的雷欧继续自说自话。

『雷欧可是为了记者会的事忙到通宵达旦呢!(打呵欠)』

秋实尝试冷静自己的头脑。

(姐姐难道喜欢雷欧?)

「不可能!他们根本没有认识的机会。」

(而且,姐姐喜欢上别人的话,一定会告诉我吧……)

『不过舞台已经为各位预备好了!』

「等等,」

「偶像选拔……!」

「对了,和那个臭女人摊牌的时候,姐姐提到自己参加了偶像选拔赛,之後被某间经理人公司选上,因为合约问题不能够退出。」

「仔细想想,姐姐根本没有说选中她的是那一间公司。」

「所以……姐姐加入的娱乐企业,就是雷欧先生的R & B Project?」

『集合时间是十二月二十六日早上九时五十分,地点是在新落成的R & B Building。』

(假如是真的!)

「姐姐……会有危险!」

『地址在这儿!』

一行字幕孤伶伶地出现,眨眼又消失了。唯一不变的是雷欧的戏谑。

秋实快步冲下楼梯。

邀请函的内容亦到达尾声:『如此,雷欧恭候各位莅临。祝各位玩得愉快。』

找到她的时候,春花拿起牙刷正准备刷牙。她没锁门的习惯,对於弟弟的突然闯入感到不知所措。

「秋实?」

秋实用力逮抓她的肩膀:「姐姐你告诉我!你参加的是『Project Aurora』?」

(求求你姐姐!)

(求你说「不是」……!)

春花的眼神却黯淡下来。

对秋实来说,这段沉默的间隔时间真正是名副其实的度秒如年。

「是的……」

「我被R & B Project选上,成为『Project Aurora』的成员。」

无法回头,无可改变。

在十二月二十六日的清晨,时值隆冬,秋实预感自己的世界即将崩坏。

*粉红系男孩 出自菅野文的同名漫画,泛指拥有少女的思考方式和兴趣,同时兼具男子气概的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