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声无息,微尘被轻风吹向那繁星点缀而成的夜空,是广袤无垠的沙漠,除细碎的石屑外别无他物。很难想象,这片毫无生机的大地有个特别的美称——镜梦海。
若当,微风暂驻脚步,尘埃回归亿万同胞,时间则仿佛止滞。而那恒古不变的星辰更是慵懒,不愿移动分毫。即便有那么些微小变化,平凡的生命又怎能看出其中的变数。
不知趣的光点迅速划破天空,打破这一安宁,仿佛是对真理发起挑战。
流星?陨石?会发光的龙?不明飞行物?
当然,可能都不是。或许察觉其中底细并非难事,到那万米高空,便可知晓:一架小型喷气机。
机身呈流线型,两侧利刃状机翼将所经的白云悉数划开并轻巧地躲过藏与其中岛屿与巨石。而成对的锥形发动机挂于机尾,是它引以为豪的速度源泉。
商务用机型,HK1000-----能以1000公里/小时的绝对速度行驶,最远可以续航1万公里,拥有先进的操作系统与引以为傲的坚固机身。机内带有吧台,厨房设备齐全,装有微波炉、食品低温储存箱、热水和冷水以及陶器、餐具和玻璃杯等用品的储存处等。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舒适】这一奢侈要求。
平滑玻璃内,无处不透着奢华。四个松软的沙发围成圆环状,在其中心则是两个活动桌板,而其上摆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而那主角——镀金香槟则置于银白色金属桶中。喧嚣声,碰杯声,一场宴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为我的美好未来干杯!你们可别忘了,找到目标的人可是我!干啊,啊?”
他,狂傲而轻浮,却留着清新的黑色短发。身着红色连帽运动休闲装,印有几只可爱白鸽飞向蓝天。身材还算匀称,躺在沙发扶手之间并翘着二郎腿略显颓废。
砰,“哼哼”之中带着戏谑;砰,“为我们的干杯!”有点犹豫;“…”砰,则是沉默。
“嗝,艾瑟斯?啊?看着我。我——觉得啊,就抓一个小妞真是亏大了。”颓废的男子浑身冒着酒气,醉醺醺地对一旁乱吼“倒是回话啊!难道不同意我的看法?啊?”
“你醉了,泽维尔(Xavier)。”
那是一位壮汉,黑色衬衫之下肌肉无比发达,紧绷绷的短裤满布补丁。身材比伙伴们都大上好几圈,若是站起,会让旁人担心他是否能好好出舱。臂膀外露强壮而有力,眼神似乎生来凶恶,下巴与头顶都十分干净清爽。其名为艾瑟斯,是个狠角色。
咣!咣!咣!
“我——可没喝醉!”泽维尔不断拿酒瓶砸着桌板“别,别以为就做那么点谁都能干小工作就、就可以洋洋得意。我、我告诉你,你就一懦夫,要不是你,嗝,我就可以潇洒一辈子!”
“小心驶得万年船。那个边境村的村民是善良,但并非弱小。早一分撤离,少一份危险。”艾瑟斯连嘴唇仅愿为醉鬼微张,挤出低沉而稳重的嗓音“贩卖人口,最忌讳引人注目。要记住,我们只是棋子,棋子就应该有棋子的样子。”
“啧,懦夫。”
泽维尔懒散地用手比划着侮辱对方,不断地挑衅。可壮汉却仅仅只是摇了摇头,对他不屑一顾。即便再怎么不知趣,颓废的泽维尔也不愿为没用意义的事多费力气。人活着就是为那享受,不为没意义的事浪费时间。即便为此付出很多代价,但他就是一直这么过活并认为没有任何不妥。
“咳咳,对不住了泽维尔,艾瑟斯确实说的有道理。”
另一个人推了推黑框墨镜,故意大声插入对话。
“那个,很抱歉打搅大家的兴致。但希望容我说几句。”
他用那若是站在人群中就无法再被找到的大众脸惯例地向四周确认一番,确保自己的话有人能听进去。
“别看我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庆功。事实上我的心即便是此刻也依旧痛苦万分,千真万确。”
男人如助兴小丑那般夸张地拿起酒瓶,摇摇晃晃地将那黄金色琼浆,灌入喉咙,并撒的到处都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他那深深的罪恶感。
“我们都是知道的,帝国上层已腐败到骨子里。为不可饶恕的欲望而做出、做出诱拐他族少女,用、用于克隆这种无可救药的事。而在各种勾当中,这、这可只是沧海一粟。”
脸色通红,身体颤抖,好似义愤填膺。尽管仅有一双眼睛在随那不断挥舞着的拳头而动。
“但、但是,我们又能如何,即便想要做些什么也只是蛇尾卷龙。艾瑟斯说的对,我们只是棋子,但也仅此而已,有、有的是代替品。这项任务甚至可以称作命运,残酷却不可能被几个人所左右。迫于生活的无奈,我、我们仅仅是充当让那个女孩接受它的工具。愿神明原、原谅我们。”
“精彩,可真是精彩。不过~为多数人的幸福让小妞一人牺牲下自由~可——完全不需要那些不存在的垃圾的原谅。另外,毕竟是有功之臣,对帝国的诽谤仅仅这~次我可以既往不咎。喂,都别喝了!”
最后一人看似有着良好的家教,但却处处透露出浮夸的气息。身穿相当高档的白色西服,但领带却松松垮垮。仅仅一句话便震慑全场,是四人中的头目。
“你们听好~确实,命运确实是残酷。但事实上,不幸的是我们才对,而那劣等种族的傻瓜才是受益者。”
自认为俊美的男子放下手中的高脚杯脚杯,从口袋中拿出一朵小巧的玫瑰,边说边将花瓣一片、一片地摘掉。它并非什么名贵的品种,却长势喜人,倒刺也被细心地摘除。比起送给情人的礼物,它更像是年幼的孩子学着大人的样子而送出的心意,自然入不了这位的眼。至于为何现在才拿出,纯粹是没记起来。
“在坐的平民,怎么可能知道帝国是有多么伟大与善良。你们这些东西,只会因为捕风捉影到某些现象就洋洋得意,胡乱臆测。自以为找到了除自己的无能和天生的卑贱外,能怨恨我们这些伟大而高贵之人的理由。不过,无论是贵族的艰辛还是这次的任务的细节,这里只有我才配知道。啧。”
自认为出身高贵的他看见心爱的裤子上沾染些许花粉,为自己居然被几片破花瓣而弄脏西服而气愤不已。将半残的玫瑰随手扔入垃圾桶中,不耐烦地拍掉花瓣并愤恨地踩了踩。杂种就是杂种,不配他去毁坏,他如此安慰躁动不已的左胸内的脏器。
“实际上,帝国对于即便身为卑劣的外族也是极为仁慈,甚至到让人不满的程度。只要是作为素体,就不会受到任何虐待。”自认为高尚的男子拿起高脚杯象征性地润了润喉“不仅如此,反而会好好贡养并过上她所不配的高雅生活。高贵的我冒着各种危险却只得到蝇头小利,而那只双足臭老鼠却一步登天,这才是帝国唯一的疏忽。现在,你们应该因为知道我才配知道的真相而感到骄傲。”
“这、这我们可不同意,我、我们都知道克隆体的寿命与体力都十分低下。另外,素体更悲惨,甚至求死不能。这真是我听说的,有那么一个素体,有、有时被逼着和克隆体一起进行服侍,有时看着克隆体被虐待。而、而且,这个实验……”
“实验~什么?我可是十分感兴趣呢~”
虽然是看似开玩笑的一句话,空气却仿佛直降至冰点。自认为是绝对权威的男子死死地盯着失言的下属,手中摆弄着机上唯一一把手枪。口径虽小制工却十分精美,呈银灰色的枪神旁印有灰黑色的图章,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他对于自己的射击技术还是十分有把握,若是手下都不听话就全部干掉,独吞一切,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么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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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墨镜男还真是假慈悲,嗝,令人恶性。伦迪大哥,我来教训他就是。”
是泽维尔打破了沉默,他用酒瓶指向发抖中的失言者,面露讥讽。因为感受到气氛不妙,虽仅仅相处没几天,但也认为有义务稍微帮帮那个队伍中唯一尊敬他的同伴。
“啊?你啊,不会以为那样想就能消除你那破罪恶感?”
泽维尔不断用酒瓶顶着对方的脸,用不会弄晕的力气,留下一处环型红印。
“哈?都接受这种任务,还存在良心这种东西?要我说啊,只去思考接下来的幸福人生就够了,哈哈哈哈。”
这样应该能成功尽到义务,他如此想到后停下手。若是这么都无法平息boss的怒火,他也不愿引火上身。
“说、说的也是。是我们跑题的。想、想那么多这对身体不好,不好,真的不好,不好。”墨镜男不断擦着早已不存在的冷汗,想喝口酒却因手哆哆嗦嗦而撒的满身都是“老、老大说的是,那个女孩,都得到那么多好处,也是个善良的人,一、一定会原谅我们。”
“这~样才对。”伦迪仅仅移开枪口手枪,用另一只收拿起酒杯“话题到此为止,继续,我允许你们干了这杯。”
“对——干杯!喝个痛快。”
“那、干个干杯。”
“…………”
仅有一人与周围三人气氛略有不同,只是默默地品尝着美酒,阴影之下的神情,仿佛在品尝胆汁。
除这四人外,还有一个占满整个机尾奇特设备。
是一个舱室,它充满科技感,银灰色光洁的舱体呈椭圆形,一些不明器械缠绕着它,其上还配套触控显示屏,带有异样感。
而在洁净的透明舱盖内躺着一名沉睡中的女孩。
娇小的身材与萝莉一词十分符合,身着若银月般乳白色连衣百褶裙,它的两条肩带系成小巧的蝴蝶结于锁骨两侧,更显肌肤白皙。腰间则缝着一个玲珑的心型挎包,一尘不染,似乎是很是宝贵。连衣裙的材质虽不是那么高级却光滑舒适,每一处皱褶上都绣着一朵朵各不相同的无名小花,每一处都包含织者的满满爱意。
纤细的胳膊呈祈祷状,祈求苏醒后眼前是温柔的世界。刚过膝的裙边下,两个小腿是俨然刚出浴的莲藕,玉足上穿着略微鲜艳的红布鞋。而一条毛茸茸的大尾若那蒲公英,洁白而蓬松柔软,像毛毯一般为她带来些许暖意。小巧而尖尖的耳旁围着着一串美丽的野花环,由并不常见的淡金色大彗星兰与无名小花编织而成,仿若夜空中的明星,而她的手腕与脚腕处也佩戴着同样用白花串成的小环。它们似乎都是刚刚编织而成,因为,她纤细的葱指还留有那黄金色粉尘。
她有着即便是处于厚厚的有机玻璃之下,观感也丝毫不受影响精致面靥。长发若银绢,有绣球花作发带绑在末尾置于平坦胸前,额外的一簇刘海穿过眉间,轻抚那可爱睡颜。
脸蛋不仅粉嫩,还残留着一点婴儿肥。长长的睫毛之下应是一双水灵的大眼,可爱无比。小小的嘴微弯,露出皓齿,仿佛世上没有事能让她产生怨恨。
涓涓细流从那月牙边流出,花之少女,正做着只属于她的美梦。
2
现在是午夜,惑星的这一面将要正背太阳,而那各有圆缺的三轮明月则在星星的簇拥下散发着不同的光芒。
“诶——?嗝~艾瑟斯,你那表情还是好无趣,我啊,已经原谅你的懦弱,—起来狂饮才对。”泽维尔随手抄起瓶香槟,像喝果汁那样灌入胃袋,爽滑的碳酸入喉配以樱果的清香让他有些漂漂然“干了它!哈——!真是痛快。”
叮咚叮咚。
无言的壮汉拿起酒杯,向前晃了晃,是那冰块在演奏。抿上一小口,细细品味,呤听。这样,他才能忍受那如蚊子般烦人,如烂泥那样不断的碎念。
“啊!我——想到了。你一定是想到你那个养女!”
“…………”
“诶?难道是真的?哈哈哈哈,恋童癖,怪不得那个小妞最亲近你。你——和我们的雇主真是一个样,哈哈哈哈。我说的可不只是体型,啊哈哈哈……”
“泽、泽维尔,我想,这时候我们应该体谅下艾瑟斯。”不敢再胡说的墨镜男拉了拉泽维尔,手不停地颤抖,并向某个方向拼命使着眼色“我们知道,他是有他的难处。老大,我……”
咔嚓,咔嚓。
伦迪无视他,似乎更倾向去看好戏。子弹不断被拆出再装上,期待他们愈演愈烈,坐收渔翁利。
“…………”
“喂喂,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哦!仔——细想想那个小妞,确实与传闻中你的养女很像。长得倒是挺标致,对对对,都是兽耳亚人,白毛。宠物,嗝,绝——对当作宠物与皮草最合适。我都快要理解你们那些恋童癖了。但那呀,但是呀,是不可能的,啊哈哈哈!因为——呀,因为呀,贫乳什么的根本没什么价值,没有价值!”陷入宿醉的泽维尔口无遮拦,手中仿佛把捏着什么,嘴巴几乎弯到眼角。“还是巨乳,不,最好是乳牛才好,欸~~那手被吸住一般的手感……”
“……!”
终于无法忍受的艾瑟斯狠狠地瞪着他,希望他能闭上他那臭嘴。手中的玻璃杯被握的吱吱作响,裂痕遍布。
但也仅仅维持短暂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我猜对了,我真的猜对了,你、你个恋童癖。听说~嗝~你是在妹妹死的当天领养的那个小姑娘,啊啊,还真是辛苦。”泽维尔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少一个分赃的人是一个,尤其是这个一直不停教训子的傻大个,边说边奸笑着并伸向腰间的匕首“但是,我可是知道的,是你亲自把她送走的,仅仅为得到一块破石头。嗝,你、你呀,真是连渣渣都不如,你妹妹对你来说也一定只是如此的,啊?”
“泽!维!尔!——”
【啪!】玻璃杯和冰块一同被轻易碾碎。
“去死吧猩猩!”
【锵!】小刀挡住拳头。
【咔嚓】枪上膛。
【砰!】酒瓶从颤抖的手中掉落至地的闷声。
轰隆——
俨然零点的钟声,强烈的震感袭来,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颤动。
随后。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杂音被统统被击碎,刺耳警报声撕裂空气。
它,预示着什么?
一点,闪烁,一点一点,闪烁闪烁,无数的点,闪烁不断,远处的星星们正填充着整片大地。
这又,意味着什么?
不断复写着天上的星海,无数的钻石洒满一望无际名为世界的画卷。
镜梦海,正在复苏。
“哦!我的天!要死要死要死了,我们附近,凶光数量远超危险值。地、地图上显示……报应,绝对是我们的报应。”
机舱内红光闪烁,一副细致入微的全图投影在四人之间,无数的点在各处显现,而一个巨大的黑色不明物正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代表他们的图样。
“别废话,快说。”
“有、有不明物体正以超音速直奔我机。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老大快,快想想办法……啊!!!”
眼镜男抱着腿,头埋在里面,身体不停地颤抖。血从手臂上深深的抓痕中汩汩流下,将雪白的地毯染成猩红色。
自认为强大的伦迪冲入驾驶舱,拼命地推着那加速杆,紧闭牙关,眼中的血丝像蛛网一样密布。
推不动,他撕扯着金发。
还是推不动,咬烂手臂。
豆大的汗珠流过脸颊,浑身都在颤抖,根本无法停止。
【咔嚓】
杆断裂。
【哐!哐!哐!】
看着雷达上依旧接近的身影,自认为冷静的伦迪疯狂地砸着操作台。
“该死!全都该死!开什么玩笑!什么破飞机!高贵的我怎么能死在这里。降落伞!对,啊哈哈哈哈!”
自认为聪明的伦迪不断翻着藏于驾驶舱的储物柜,他确定只有他懂得如何操纵这架“烈马”,其他人也会知趣地并不会此刻妨碍他,留给他独自逃生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
而泽维尔,则仅仅是瘫坐在位子上睁大着双眼,匕首也掉到椅子底下,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现象。
“诶?怎,怎么可能,帝国的预测不可能会骗我的吧,对吧?”他不断撕咬着指甲,向不存在的某人责问“没有万全的准备我怎么可能会同意来,啊?伦迪,你那引以为傲的爱机应该没问题的吧?我可以相信……”
在将希望托付给他人的泽维尔眼前是从驾驶室冲出,十分落魄的伦迪。看见背着巨大包袱将驾驶室锁上的长官,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便想冲上前去制止。
“伦迪?那是要干什么?难道要抛下我?”
砰!砰!砰!
子弹贯穿他的大腿与胳膊,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啊~~~~~~~~~!”
“再动,下次就是你的脑袋!啊哈哈哈哈!”
残忍的伦迪狂笑不止,按下按钮踢开舱门,失压,各种杂物飞舞。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一个小小的瓶盖都会有巨大的威力,伦迪借此隔绝那些没用部下们最后的生路。
泽维尔拼命抱住椅子才得以幸免,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几个带着生活用品的巨大背包被吸出去,而背着降落伞的伦迪则紧接其后。
“没有你们的份,再见,下人们,当诱饵去吧,哈哈……”
“怎、怎么回事,我们——啊!!!!!——”
又一件东西飞出机体,黑色的墨镜在舱内横冲直撞。
幸而,应急系统早已及时减速并降低飞行高度,舱门逐渐关闭。同时,几个应急氧气瓶掉落在地。
泽维尔此时不知所措,虽然他是混混,但也有自己的信条。伙伴,这层关系关系他十分重视,先前艾瑟斯不合群的态度才是他产生杀意的主因。
而随着被最为信任的长官所背叛并看着一个伙伴走向末路,绝望满布苍白而狰狞的嘴脸之上。
‘骗,骗人的吧……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我不能死在这里。对!睡眠仓很牢固,我只要躲在里面……’
稀薄的空气中,泽维尔捡起掉落的小型氧气瓶,望向他最后的希望。但不巧的是,碍眼的麻烦挡在他与希望之间。
是几乎撑满整个舱室的巨人艾瑟斯,而他脚边挂着他常用的背包。即便在这缺氧的环境下也毫不动摇,面朝睡眠仓的操作台,似乎在专心致志地输入着参数。
“艾瑟斯,你丫给我滚开,不要跟我抢!”
泽维尔忍住剧痛,捡起匕首,直直冲向笨重的艾瑟斯。嘴角深深上扬,按下匕首底部的机关。金属制的刀刃脱落,泛着诡异紫色的光剑“破土而出”,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去死吧!”
炽热撕咬着空气,劈向硕大的目标。壮汉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躲开,更别说去反击。而他,一击便能置其于死地,能站着的人只又一个。
【咚】
接近圆形的物体滚落在地,轻松得手,泽维尔甚至没有胜利的实感。
没有血?
浑身冒着冷汗泽维尔将光刃向后拉去,准备给予最后一击透心凉。
“欸?啊!!!!!”
砰,仅仅是简短的闷击。泽维尔便被呈弓字型打飞,而出手的正是无头的身躯,若传说中恶魔的下属——无头骑士一般,失去头颅反而给予其更大的自由。
伟岸的巨大身体下弯,仿佛在俯视着泽维尔,依然弯着右臂前端的手紧紧地呈握拳状,左手夺取那无坚不摧的光刃。虽然看上去依旧很巨大,此时却能在舱内自由活动。
作为混混的泽维尔,被打飞是家常便饭,但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的强烈一击,全身充斥酥麻感,再也动弹不得。惊异,惊愕,不解,他脑内完全无法接受这几分钟内一切发生的事,到底是一切都在发狂,还是他自己疯了。
“咳,唔……厄……怎么可能……你……个怪物……别、别过来啊!”
躺倒在地的泽维尔因为疼痛与愤怒,脸上青筋暴起。血染的双手捂着肚子,却完全没有支撑起身体的力气,失去氧气供应的他无力说话。
“咳……你……”
“啊啊,原来你个渣渣还活着。”
传来的并非壮汉的嗓音,而是出自一名女性,阴冷低沉中带着调侃。
“很可惜,其实你差点就能砍到老娘呢。”
艾瑟斯并没有开口,但声音确实传自他,准确说是从那无头的身躯中传来。缪塞被像弹硬币那么简单地拎着,壮汉另一只手则将头“安装”上,。
“好像很是疑惑呢。”
甩掉凶器,无比硕壮的手掌上可见一条瘆人伤痕,边缘呈焦黑色,从中能窥见粉无数鲜红肌肉,却没一滴血流出。一丝又一丝,无数触手在两处伤口内交织,蠕动,不是正常生物能办到的事。
(可恶啊,居然是魔物铠。我居然被骗了那么久?那个自称神射手的伦迪说不定都不是她的对手,原来留下我是为这个,可恶啊。)
泽维尔咬牙切齿地如此想到,没想到自己到死也只是别人的一个棋子而已。自己此刻命已绝矣,全身无力下垂的他十分肯定,任由对方摆布。
但他万万没想到,艾瑟斯仅仅将他按到睡眠舱上。巨汉的身体像史莱姆那样不断蠕动,扭曲。手臂肿胀至极限后分裂出无数的触手将泽维尔死死固定在那个睡眠舱之上。虽然并不粘滑却坚固异常,像是被水泥固定住一般,而泽维尔的伤口也被其堵住甚至慢慢治愈。
“你……你要对我干些什么……咳,咳咳,把我直接打死不是更方便……什么!”
缺氧的泽维尔虽然被嘞的口吐白沫,但求生欲望还是给了他说话的力量。而因为装甲的体积的减少,泽维尔也逐渐瞥见其真容。
“确实,老娘是很久没以真面目示人。但用得着那么吃惊吗?”纤瘦的她摆弄着茶灰色马尾,完成久违也是最后一次的梳理“仔细听好了啊,渣渣,我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仅仅是因为这样能更好地救这个被我们残害连累的孩子。记住,这个背包里有我一生的积蓄和基本生活用品。若是有可能逃离这个沙漠的话,虽然没期望能善待她,但起码也要拯救她的性命,还她自由,咳咳……”
因为没有装甲供应氧气,作为普通人类的她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但行动却并未停止,处于极限的她很清楚越渐逼近的黑影是什么东西,而且很明白是不可能战胜的。
“哈?你傻呀?为什么要救我这种人渣,我啊,很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并且也早就放。区唔尹很……”
泽维尔不知道改为哪件事吃惊,但他很明白其实对方是希望自己得救而自我牺牲,明明之前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本想表达“放弃了自己”,却因嘴巴就被氧气罩捂住而没说出。保险起见,不放心的她亲手将氧气罩和氧气瓶都固定在泽维尔的嘴和身上。
“啧,废话真多。”
与装甲合为一体的她低头看了看脖间挂着的宝物。是个呈雏菊状盒子,十几片剔透的水晶花瓣完美的围绕着镀金的内核,整体给人一种清秀可爱感,完全不像粗人的所有物。
‘呵呵,老娘我到这时居然还有所留恋。’
饱经岁月沧桑却依旧不失其型的手轻轻地揭开网纹盒盖,一条精致的项链静静地蜷缩在天鹅细绒之上。
绿色水晶雕刻而成的花枝编成环状,银丝将它们天衣无缝地结合,各种宝石被雕啄成美丽花朵,均匀排布。
花烟草作为基础,嫩如春。几朵黑心菊用如墨宝石作为花心,它与有些娇艳小丽花在两侧相辅相成。淡紫色牵牛花一大、一小互相依偎,有着层层幽蓝花瓣的黑种草作为吊坠给项链增添一层神秘感。各种玲珑小花不知其名,呈淡紫,点缀在各处。是一个雅致却不时泛着忧伤的花环。
几滴泪水从淡灰色独眼流下,滑过那瘦弱的脸庞,滴落至与铠甲相连的心脏附近。
(妮菈(Nilla),当时没明白这项链设计的寓意是这一生中最大的悔恨。分明是我那可耻懦弱害了你,却还要牺牲其它无辜的少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可是,你的那份感情我依旧不能接受,对不起。但你的心,用它去拯救另一位少女与失足的少年,可以吗?这次,真的…做出正确的选择了吗?)
泽维尔常年混迹社会暗处,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失去人性,冰冷如石块,却被这一幕所刺痛,为之前无耻而羞愧低头。
“这个项链加上那些积蓄,是你本来报酬的数倍,咳额”
苍白的她口齿逐渐浑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很显然,留给自己的时间已所剩无几。虚伪的双臂不断敲击着固定装置,每动一下,弱小的她便更为频繁地蹙眉。显然,这负荷并非容易承受。
“因为知道你的过去,呜额——判断还有救,比、我这个不可饶恕的骗子,好一些……最后的问题,老娘可以,咳咳,信任你吗?”
泽维尔点了点头,明白其中决意,不作多余之事。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的觉悟所感动,无论以前如何,他立誓一定会完成这次嘱托。
拳头轰开货门,气流狂乱如乱刃,肆虐着每一处。杂物打不断颤抖着的她身上,留下血痕和紫块。但恋恋不舍的她只将项链盒子细致装好,轻柔地放在混混身上,望其被魔物铠逐渐吞噬。
投影上,异形黑点近在咫尺。
“啊啊,你——们——上路吧!”
紧锁眉头,不动如山,此刻她仿佛真的具有真实的力量。那虚伪的双臂青筋暴起,沉重的睡眠仓‘咻’地飞出。
3
狂风中,爱瑟斯目送大开的降落伞飞向远处,并最后往青年怀中望了望。
大概,这是我最后所见。哼,带着留恋上路也不赖嘛。
直面死亡的她如此想。
合上双眼,想趁着最后的机会回顾下人生。
“谢谢你救了我,你是……”
初遇之时,正是失去至亲的日子,以泪洗面的自己有了新的借口去活下去。
“爱瑟斯……嗯……一点也不可爱,明明那么美丽,并且没有小菈我就照顾不好自己。以后小菈要叫你艾艾!艾艾、艾艾!咯咯。”
起初,只是当作一个替代品,虚伪地编出各种谎言欺骗有着同样遭遇的少女。
“诶?你问,为什么都是野花?哼,野花可是都有自身的价值!艾艾呀~还真是不懂风情,哼。”
略带娇羞的音色那么令人难忘,也渐渐地占据原本空空如也的心,自己也逐渐无法与其分离。
“艾艾~~,猜猜下个月是什么日子?”
甜美而怀念的声音回绕在耳畔,已成为生命中独一无二的至亲。
“时间真快,小菈快要出嫁了呢,欸嘿嘿。那个呢,艾艾……这,这是我设计在婚礼上用到的饰品!”
一直只关心周围人的她唯一一次提出的请求,说完便捂着脸逃跑。真是可爱,也是她,让自己再度体会那为人之母的幸福。因而,自己不能拘束她的人生。
“艾艾~很好奇?那个橘色的花菱草为什么不要?嗯----小菈觉得颜色不太搭调嘛”
但“我”大错特错,其实自己依旧在擅自决定着她,也是这份自私正是引发事端的导火索。
“爱瑟斯问那个黑心菊和雏菊怎么选?恩----喜欢哪个就用于项链,另一个作为盒子!”
她心中的小鹿乱撞自己又怎不明白,但依旧选择无视。
“嗯。能完成真是太好了呢,谢谢你,艾艾⭐”
那一份寂寞也一直没有被察觉,那份本该守护的笑容却再也无法见到。
“爱瑟斯,对不起,是我骗了你。真的,真的,希望你不要听到这份录音,忘记小菈,就好。”
听到此句时,事已再也无法挽回。
“哼,全是她呢。从记忆开始燃尽一切,反正,骗子的人生也没什么好去回顾。真希望,能留下这些回忆。”
遗忘笑容为何物的她,嘴角终于微微地弯了弯。
黑色的暗影终于在机身后显现,巨大的上颚渐渐刺入机体,‘咔吱咔吱’的声音在机内回响。
【哔】
代号为爱瑟斯的她闭上双眼,异样的色泽与纹路布满魔物铠。
【哔哔】
机舱内失去光亮,微弱声音龟裂声夹杂在混乱而破碎的毁灭前奏。
【哔哔哔】
黑暗中,闪烁着微红,四散的电光微微地照亮那饱经悲伤的面靥。
“感受不到疼痛了呢,不过……我到底是谁?”
【哔哔哔哔哔哔】
牛排刀状的利齿碾碎外壳,圆柱状机身被挤压成矩形。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从左侧一个点开始,炽热的亮光迅速扩散开来,破坏,撕裂,融化。
【晚安,艾艾。】
似乎隐约听闻。
“哼,不错的名字。”
这最后火光照亮壮士的终末,燃尽飞散的茶发。
连锁,毁灭,消灭。
火光照亮至远处的夜空。
巨大黑影,缓缓而落。
罪人为自己悔恨的人生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