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
班主任们的办公室并不大，统共只有四各办公桌，每个办公桌上都配有学校统一配发的笔记本电脑。孙伊然老师的办公桌是稍微靠里一些的位置，在她的桌前，我一时有些站不开。
略微狭窄的空间也同时在向我施加着无形的压力，好像老师办公室总会有这样特殊的能力，让学生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便胆战心惊。
“怎么了？”看到我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把手中正在签字的文件夹合上，“林默同学？”
“我……”明明已经暗下决心，此刻我却还是难以启齿。
孙伊然用手势示意我先停下，然后她从邻桌的老师那里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我的身旁。
我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我想说的事有关祝雪柔同学。”
老师的脸色有些惊讶，仿佛并不相信我——这个班级里的独立者，会与D班的女性有所来往。
看着老师向我投来怀疑的眼光，我不禁感慨过去的行为真是为自己挖下了大坑。
“你说。”但她随后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用老师似口吻正经的说道。
“老师想必已经知道了祝雪柔同学很想去一级班的对吧？”
“嗯，因为她入学测试没有过关。”她顿了顿，拿起了桌上的红茶轻抿一口后又惋惜着说：“那孩子明明很聪明，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过入学测试这一关。”
“正如老师所说的，祝同学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学生。”
“但是，我不认为她能顺利通过这次的月考。”
“诶？”
“老师可能还不知道，祝同学课下还参加了街舞社的海选，为了实现母亲愿望的她每天都很拼命的在努力着。”
“所以，在短暂的时间里，我并不确信祝同学能顺利升班。”
老师沉默着，似乎在怀疑我说的话。
“你想说什么？”她突然微微提高了自己的音调，我知道这是对方在向我施压的一种体现。
毕竟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说的话可信度极低。甚至老师都还不确定我是否认识祝雪柔。
“我想说的是……如果我的这次的成绩足够让我升班，我愿意把这个位置让给祝雪柔。”
我表现的有些激动，但语气却很沉稳。
老师没有说话，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文件夹打开翻弄着。
很快，她停下了动作，从手上的文件夹中抽出了一张纸，甩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纸张上的黑白相片，意识到这是我的学生档案。
但我不懂她的意思。
“你自己仔细看看，你之前的分数。”她松手，白纸落在了我的手上。
“看到你的分数后，你还那么确信自己能拿到好成绩吗？”
用成绩来反驳我绝对不是孙伊然的真实目的，所以我回答：“我的成绩肯定足以让我升班。”
“那么，你确定就这样将一个宝贵的机会，一个甚至可以改变你未来人生走向的机会，递交给一个你正在追求的女生吗？”
我知道了孙伊然的猜测，因为她跟本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认识祝雪柔，所以她理所应当的把我当做了众多祝雪柔追求者中，最狂热的那一位。
“我不是她的追求者。”我抬起头盯着孙伊然的眼睛，反驳道。
“这是我对她许下的承诺。”单方面的承诺。
“那么，假设就像你所说的，你不是她的追求者，你们是朋友关系，你也对她许下了承诺，但是……”
她停顿的很精妙，我能感受到她那看穿了一切的黑色眼眸看透了我的想法，也狠狠地，精准地抓住了我的弱点。
“但是你考虑过祝雪柔自己的感受吗？”
终于，这句话还是被提到了。
我的确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做出了假设——我的老师很有能力，这样的假设。但同时，我又持着一丝侥幸，一丝对方不会看穿问题本质的侥幸。
但老师终究是老师，她是身为长辈的存在。不论是有过相似的经历也好，还是本身就具有非凡的观察力，孙伊然此刻都凌驾于我之上，用我所逃避的事实回应着我。
我此刻如同笼中的羔羊，任人宰割。
“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吧……如果我瞒着她。”
我甚至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在我刚刚开口时便已经输了。就好像面临一个重大决定时你选择听天由命，将一枚硬币抛向空中，正反面都分别代表了你的某个选择，但事实上，你根本不需要的等到硬币落地，因为在那金属脱离你手的一刹那，你便已经知晓了答案。
再一次，我提到了隐瞒一词。
老师没有说话，给了我时间去思考。
“林默，你也意识到自己错了吧？”
“如果……”
我站在自己的思维殿堂之中，向空中抛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枚硬币，看着它在空中翻滚着，我给出了答案。
“如果我硬要这么做呢？”
“若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想到你这么做的后果了吗？”
“我会狠狠地重创祝雪柔。”
“知道原因吗？”
“我侮辱了对方的自尊心。”
“没错，你否定了她开学一个月以来的所有努力。”
“我知道。”
“所以，即便在知道这一切的后果的前提下，你还决定这么做吗？”
“……”
“林默同学，你不傻，相反，你很聪明。你能很快的从一件事物里权衡出它的利弊，从而制定出最佳的解决计划。”
“那么现在，请你扪心自问，你的计划，是最优的吗？”
字字诛心，便是我此刻的感受。
“但是……但是我没有办法了。”
“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她用银勺轻轻搅拌着红茶，茶的余香飘进的我的鼻中，“我始终只能为你提供建议，最后真正做出选择的，还是你自己。”
“你应该可以猜到，隐瞒，已经是触碰到朋友之间，那名为界限的东西。而你现在，却还要加上侮辱，或者说羞辱。”
“你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来侮辱对方的努力。”
“若是有一个比你优秀的人，在你面前施舍了你你最需要的东西。”
“你还能称这为‘施舍’吗？你还能心怀感动的对他说出一声‘谢谢’吗？”
“我……”
老师说的话没有一点错，但我却还在犹豫着。我根本就从来没有下定过决心去帮助祝雪柔，只是一次次的安慰自己，一次次的祈祷着未知的明天还会像安逸的今天。
直到此时，需要做出最严肃的选择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些祈祷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曾经说过，人之所以复杂，是因为即使已经知道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但面临选择时我们还是会选择错误的那条。
“我还是要这么做。”
眼中的迷茫最终化成了安心。
“即使您再问一遍，我还是会这么做。”
“那么如果你的分数真的够了的话，我会考虑你的选择的。”
孙伊然最终叹了口气，坐回到办公桌前，重新开始了工作。
我不会再要求什么，道谢之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这是老师肯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
有时候，我根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大道理。即使是全人类都认可的真理，我也不需要去在意。
顺心意，便是我真正需要做的事情。
只有行走在苍白的世界里，我才能完全沉浸在安逸中。
重新打开台灯，只有现在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课本之上，才有可能让孙伊然对我的态度有所改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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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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