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村子当中,村民们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慌忙的跪下行礼了,只是弯腰施礼罢了。人类的适应能力是所有生物中最最恐怖的,长达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们与无相之间形成了诡异的共存状态,你不干扰我,我也不干扰你。
村西,这个月青年常常因为某种原因往这里来回跑,其目的本身还是不要说了为好。不过因为这里人很少的缘故,他也没有一次被发现。
是的,这里就是无相所说的这个村字中没有人居住的地方。
为什么说这里没有人居住,听说是因为狼人似乎有一个怪癖,就是喜欢在村子的这个方向捕食,即使是在别的地方杀了人了也喜欢将他拖到这里来享用,甚至不用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很快的离开了这个村西。
“所以说,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又没有尸体。”
青年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领着无相在村西没有人的房子中转悠。
“你很熟悉这里。”
无相随意的左右扫视,偶尔蹲在捻起几粒红色的朱砂。
“额……咳咳咳咳……”
青年急促的咳出声来。
“没有,才没有,只是偶尔回来这里转转而已。”
“不必向我解释,我不想知道。”
无相的目光放到了某个墙角比较大面积的朱砂上,微微加快了脚步。
“这是什么?”
青年也好奇的捏起一点,放到鼻子下闻了一下。
“有点铁锈味。”
“血。”
“什么?”
青年的眼睛有点瞪大了,他不是没听清楚,只是不敢相信。
“这里真的曾经死过不少人?”
“应该没错。”
无相抬起头看着四周。
“那是由血染成的,根据时间来看应该是不久前死去的。”
“不久……”
青年颤抖的将手上的朱砂抖落,就像是沾着什么污秽的东西一样。他发自内心的颤抖发问。
“多久之前。”
“一个月内吧。”
无相不在乎的随口答道,蹲下身来将手轻轻地按在那摊血迹上。
“时光·回溯。”
腾然——
淡蓝色的火焰从血迹中腾然而起,一瞬间甚至有着几丈的高度,吓得青年下意识向后一跃。
无相站起退开几步,淡蓝色的火焰的光芒微微照耀在无相与青年的脸上与身上,在他们的身上覆上了一层莹蓝。
慢慢的,火焰收敛了下来,逐渐包裹成一个靠在墙角的人形,紧接着实体化成一具淡蓝色的尸体、
“尸体,有了。”
“什么?”
青年好奇的凑上去看了一眼,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见过死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只一眼,青年的脸色就刹那间苍白起来,急忙别开眼睛,扶着墙干呕起来。
他从未想过世界上有着如此恶心的东西,如果说所有的尸体都是和那个一样的话,那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烮狱,所有人的死亡不再是迈向一个终极,而是步入地狱的开始。
那个东西,还是让我们称呼他为那个东西吧。无相具现化出来的那个东西,虽然不是鲜红的血肉的颜色,而是和火焰一样的淡蓝色,但是依然可以看到他的惨烈死相。
从死者仅存的头发来看应该是一名男性,之所以用头发来分辨,用应该这种不确定的名词,是因为死者的面部就像是被尖锐的石块接连不断的反复砸击一样,不但整张脸向下凹陷,还暴漏了牙床和仅存的牙齿,飞散出去的东西因为此刻颜色的差异所以看不出来是脑浆还是鲜血。
再往下,肢解?开膛破肚?这些都不足以形容狼人的残暴程度,死者的肚子里一片狼藉,并不是说是内脏被随意的摆弄,而是所有的内脏都被吞噬的一干二净,分不清楚是什么内脏的碎片被随意的丢弃在打开的肚子中,点缀在那根挺直的脊椎旁,这种作风就像是将这个肚子当做是一个垃圾桶一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一个比较完整的外形,让人可以辨认出他的生前确实是一个人类,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然而,像这样足以让青年看一眼就干呕不止,让任何有人性的人蹉跎不已的景象无相却视若无睹,他没有感情,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可怕的,人生前是会行走的碳水化合物,死之后只不过是剥夺了那份行走的权利而已。
死亡,有那么可怕吗。
在手上带上银灰色的手套,无相蹲在具现化出来的尸体旁边,随意的扒了扒,平淡的进行分析。
“尸体破坏很严重,对于像狼人那么狡猾的生物来说应该不会花费如此大的力气去破坏一件无意义的东西。但是结合时间段来看,大概是只有这样才能排解被我完全压制的苦闷吧。”
即使是脸色没有好看起来,依旧是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但是青年依旧捂着嘴,顽强的凑过来看着。如果说什么才是强者的话,直面所有常人不敢直面的东西,能不能称得上是强者的一种。
“从痕迹中推断,这匹狼人并不是普通意义的狼人,并不惧怕银弹,就可以将它从狼人的族纲中剔除,从进食方面判断,他的杀戮行为并不像是本能驱使下的不可控行为,反而是倾向于食尸鬼的进食,证据就是这具尸体的内脏被消灭的太干净了,脑髓也几乎被吸食殆尽。总而言之,将它视为一只披着狼人外表的食尸鬼或许会更加贴切他的存在。”
听了无相的分析,从青年心底涌出的不是敬仰或是佩服的一些什么,他用一种惊骇以及恐惧的神态仰视无相。
他无法明白,究竟是怎样无情的人才能对这样凄惨的尸体无动于衷,这样一脸淡然的面面俱到的分析,这根本就不是见惯了死亡与尸骸,而是真正的没有将这个尸体视做一个生物,曾经的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无相这个人对此没有一丝触动,就不会对于这个死者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悯吗!
他一直以为无相仅仅只是一个孤高的强者罢了,他有着藐视天下的气度,有何温和待人的气质,所以在无相的心中理应具备着凡人所拥有的一切,爱情、情亲、友情,会喜会哀会怒会悲。
可是,为何此刻他能够冷酷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冷酷的令人毛骨悚然,他的眼睛犹如一块万年冰冻的冰川,永永远远的冰冷,不会有一丝丝的改变。
青年踉跄的后退几步,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无相的印象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改变了,没错,无相向他诉说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无相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强者,是一个应该与平凡普通的他划开天壑的强者。
“等一下。”
就当无相要摘掉手套的时候,无相的眼睛在尸体的肚子里似乎发现了什么。
“有一个异物。”
伸手进去取出了一个类似于纸张的东西。
不,不要,千万不要!!!
青年紧紧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他的目光被那张纸条样的东西所剥夺,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从心底里涌出来,他想要否定,但是总有种种语言在他耳边诉说,那就是真的是一切!
无相感觉到了青年的异动,但是一如既往的他没有去理会。
一丝不苟的打开手中淡蓝色的纸条。
“是一副周边的地形图。没有什么价值。”
为什么……会这样——
紧紧的咬紧牙关,泪水无言的从眼角流下,青年焕然不觉的跌倒在地上,他的心像是有着几只手在拼命的撕扯一样,痛,真的好痛,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加疼痛的了,真的没有。
因为……
何鹏程一个月没有出现过了啊!!!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青年跪在地上,傲然的头颅深深埋入地下,握紧拳头放在心脏上,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一样。
真的,一直都没有,也一直相信不会发生的事情在这一刻,在这就要成功前的一个月发生了!
无相举着手中的纸条随便打量几眼便扔回了尸体上。
“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价值了,获得这些情报姑且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为什么……”
低沉的嘶吼被青年从嗓子里挤出来,就像是将要发怒的野兽。
“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是的,青年不怪无相不去救何鹏程,为什么村子这么多人死了其他的人他不会悲伤,那是因为他们与他的关系不够亲密,那么对于无相来说也是一样,在这个地方他没有熟悉的人,也不会去拯救任何人,他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职责罢了,这有什么错吗,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开始变得成熟冷静起来了,或许和老爷子说的一样,他受到了无相的影响。
“为什么你会这样冷静……”
青年嘶吼起来,在他的脸上,泪水肆意的横流。
他怕啊,怕为什么无相可以这么的冷静,这样的人可以称之为人吗!他怕他也会有这样的一天,这样冷静的去看待他人的生死,甚至是自己好友乃至于……恋人的尸体!
或者说——这才是神!神,始终是神,永远的高立于九天之上,俯身蔑视蝼蚁的兴衰,他们为什么不会悲伤,为什么不会悲痛,是因为他们看不起蝼蚁!
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最最讨厌神明这种东西了!
“真是难看。”
无相只是打量了青年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只是我进化的比你彻底罢了。”
无相或者说是理性是抛弃了感情最为纯粹的存在,在他的眼中对于任何事物都没有属于正常人类的欲望和看法,比如说,杀人和喝水这两件极端不相关的事情,在他的理解范围内,在本质上就没有任何的区别。
“进……化?!”
“无论是什么生物永远都是弱小的,他们必须要往上爬,必须去进化,以自身血肉以感情生命去交换,变得更加强大,变得更加冷酷,才能适应这个世界,才能被强者的世界接纳,才能掌握这个世界。”
“这就是……进化……吗?……”
明明是最最炎热的沙漠,青年却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冰寒,冷到骨子里。他僵硬的看着无相,无数的思绪将他的大脑淹没,强者的思想,弱者的思想,进化的选择,懦弱的选择……
他要崩溃了,一定会崩溃的,他的思想无法承受这样的改换,那么唯有毁灭一途。
崩溃,毁灭,就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