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的房間比起城鎮而言細很多,家具也很樸素。只有張沒有祳子的床,一張卓子和椅子。
我坐在椅子上,進行着「拍檔」的保養工作。
把布套在幼細的鐵棒上,插進「拍檔」的彈匣小洞中,轉動鐵棒,擦掉洞裡的灰塵。最後用布仔細把在森林裡沾上的手汗和濕氣拭去。
如此一來,保養工作就完成了。
把暫時用不着的鐵棒和布放回側背包後,為以防萬一,我裝滿子彈後繼續放在卓上。
「咚咚」門外傳出敲門聲,然後則是亞當的聲音。
「亞俾斯先生,晚餐已經準備好了,要到大堂裡吃或拿進來?」
「我沒胃口。」
「多少吃一點吧,空着肚子對身體不好啊!」
「不,真的免了。」
「好吧!我拿去份給別人吃吧。」
他滿是遺憾地說,待他的腳步聲遠去後,我從側背包拿出當作緊急糧食的黑麵包,用小刀切一小片後當作晚餐吃掉。
雖然硬得能當黑傑克打人,但一小片就能填飽肚子。
將吃剩的麵包用布包好放回包裡後,百無了賴地等待夜深。
只有再去磨坊一趙,才能得到答案。
一會後,遠處傳來「噹~噹」的禮拜堂鐘聲,然後亞當又來敲門了。
「亞俾斯先生,一起去終禱?」
我沒理會他,任由他在門外說下去。
大概敲了五分鐘門後,他或許敲厭煩了,大叫「麻煩的外人!」並且踼了門一腳後獨自一人到禮拜堂去了。
從緊閉的窗戶外傳入整齊而統一,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念經聲,伴隨禮拜堂的鐘聲,彷彿在演某些教會出現前,邪教題材的歌劇。
等待一會後,四周變得鴉雀無聲。
我把桌子推到門後,在上面留下些銅幣後拿起「拍檔」,從窗戶爬出去。
到了外頭,除了禮拜堂外,沒有一間房子亮着堂。
我從側背包取出提燈,用火絨點亮,迎面的強風讓這件事比平時更花時間。但不這麼做,我大概就沒法活著到磨坊了,特別是現在這種無月夜。
順着原路折返,因為那罕見的無月夜,充斥着野獸低哮聲和食腐者叫聲的森林,此刻比平時更加陰森。
但託提燈和「拍檔」的福,牠們只敢低哮不敢來真的。當然,還得感謝牠們大多是個體戶,全都不想吃虧。
不消一會,我又來到風車磨坊前。
再次試着打開磨坊的門,還是一如既往紋風不動。
我倒退回能仰視整座磨坊的位子,冥思苦想怎樣才能進到磨坊裡。
從門進去已經是不可行了,窗則被木板封死,而且看上去厚度不低,撞上去恐怕只會落得頭被血流的下場,但也沒更好的選擇……
我在森林與草原的交界處找了棵樹支伸展至磨坊旁的樹。將提燈裡的蠟燭吹息,連同「拍檔」一起放回包裡。爬上樹,用手壓了下樹支確認強度後,站到樹支上。站穩後,朝磨坊窗戶一躍。
「砰」一聲,木板應聲變成大小不一的碎片,我落在磨坊的樓梯旁。
我拍掉落到身上的碎片,手上除木板碎片外還沾了些因腐爛而流出的汁液。
「原來只有樣子而已……」
我苦笑道,用布把汁液和碎片拭走,接著走到樓梯扶手處,往下望向唯一的光源-底層的橙黃色油燈光,微弱的光映照出嬌小的身影。
果然有人在啊……
正打算下去與身影的主人會會時,依靠着的扶手突然斷了。
「哇啊!」
整個人隨即失去平衡,從樓梯上掉下去,撞爛一個書架後倒在書堆中。強烈的痛楚頓時自背後擴散至全身,但幸好砸到頭或摔斷腿甚麼的。
待痛楚稍微消散了些,掙開緊閉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剛才那道身影的主人-在一旁雙書於胸前,神情驚慌的少女。
少女有着一頭及腰的棕色長髮,瀏海平平直直地剛好掩着額頭,那套鑲有蕾絲和荷葉邊的黑色及膝裙短和相襯的白潔膚色。棕色的雙瞳警戒地盯着我,纖細的雙手交叉緊抱以未知的異國語寫成的書,赤裸的雙腳以內八站姿發抖,看上去緊張極了。
少女的雙唇不知在低語甚麼,她所用的似乎也是未知的異國語言,怎聽也聽不懂。
「晚安……」
我站起身對少女微笑道,但她卻立即後退一步,緊抱書本的雙手抱得更緊了。
看來,不先舒緩她的緊張甚麼都開始不了。
以剛才的反應來看,她似乎不懂皇國語,既然無法用語言交流,那就用除語言外的手段吧。
我伸出右手,示意想跟她握手,剛開始時少女仍警惕地盯著我不作回應。但過一會後,或許是感覺到眼前這個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沒有惡意,戰戰兢兢地伸手回應。
接著,將空着的左手置於胸前,做出深呼吸的模樣。
她隨即了解我的意思,用力地深呼吸數下,重複數次後,原先臉無血色的臉開始恢復紅潤。
少女抬頭瞄了我一眼,想說些甚麼,但隨即垂下頭來,細聲自言自語。
然後,她拉着到卓子前,卓上放着積滿灰塵的黑色書籍,把封面上的把塵埃撥走……是教會的命運之書……
她指着命運之書封面刻着的搖頭,連皇國文字也不懂嗎?
此時,外頭傳來沉重又無力的「嗵」一聲,磨坊的大門突然炸開,化作無數碎片飛向我兩。
我急忙抱着她撲到樓梯底下,把她抱在自己懷裡,同時取出「拍檔」,拉下擊錘。
果然跟信裡寫的一樣嗎?
待吹起的灰塵散去,探頭一望,羅緋蒂亞正站在門外,手上拿着口徑誇張的單發槍,臉上仍是往常的微笑。
「果然,你在這呢,亞俾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