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来到店门前,大门早已敞开,但轻轻推开门扫视大厅,却没有斯曼威的踪影。还真是不小心呢,虽然说是大白天,但被小偷给光顾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
不过这反倒是帮了自己的忙。
并没有选择去找斯曼威打声招呼,而是径直前往二楼,前往少年的住所,按照平时的交谈来看,少年现在肯定还是在睡梦中,这样的大好机会又怎么能错过呢?
上楼梯时小心翼翼,生怕声音过大惊扰了斯曼威,在他那大嗓门的问候中把少年给惊醒。
二楼的布局十分简单,长廊的尽头便是临街的窗户,右手边的是三间小房间,听说最初这三间房间都是预定给店内的工作人员居住的,斯曼威的起居室则是在一楼,而左手边唯一的一间房间,是用来堆放各种杂物的。
右边三扇木制的门其中有两扇是敞开的,代表着没有人居住,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着空房的前提下,要安排两人挤在同一间房间,或许是省得增添家具的原因,毕竟剩下的两间房空空如也。
不过已经确认,少年的室友昨夜一如既往地跑出去快活,不用担心会撞上面的情况。
来到唯一紧闭着的木门前,没有选择敲门,而是掏出一根铁丝。虽然这一技能是最近才学的,真正运用现在还是第一次,不过这种小锁应该不会太难。
“嗯?不会吧。”
简直难以置信,当铁丝插入锁眼的瞬间便意识到不对劲。拉出铁丝,轻轻弯下门的把手,门便被轻而易举地推开。
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进到少年的房间,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不过训诫少年一顿是肯定要的,但不是现在。
第一次来到少年的住所,说实话比想象中的更简陋与狭小,而且空气中弥漫着的这股味道是怎么回事?这间房子的霉臭味未免有点太重了吧!真亏养尊处优的少年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两年。
来到床旁爬上楼梯,眼前少年的睡相依旧是如此的安详。不仅没有锁门,而且就连他人进到房间,来到少年这么近的位置后,少年依旧浑然不知,再怎么粗神经也要有个限度啊。
嘛,对少年而言可能有点太严格了。
不过,现在即便钻进少年的被子里,把少年完全压在身下也没什么问题,恐怕直到那之前,他都不会醒来。
不禁萌生这种恶作剧的想法。
“可是,那样有什么意思呢?”
虽然那是最终目标,但是早早进入尾声不免有点索然无味,所以还是把少年给叫醒吧。
毕竟,两人美好的回忆,若不是两人共同书写,岂不是太无趣了。
。。。。。。
“。。。艾尔特,起床了,艾尔特。。。。”
如春风般让人惬意的呼喊声在艾尔特耳旁响起,但并不足以让熟睡中的艾尔特醒过来。这是因为艾尔特很少有被人叫醒的经历,身为室友的源凯每次都要艾尔特去把他叫起床,而若是发生艾尔特睡过头的情况,往往叫醒他的是斯曼威那充满怒气的捶门声与吼叫声。
所以,温柔的呼喊是不可能把艾尔特从睡梦中唤醒。
“再不起来的话,我就要亲你了。”
“!”
不过凡事都没有绝对,听到这句话,上一秒还迷迷糊糊的艾尔特猛地睁开眼睛,他可不想因为贪睡而被源凯或者斯曼威亲。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日后每当回想起这件事,他的胃必然久久不能平静,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脑袋稍微清醒后便意识到,那声音不像源凯或者斯曼威的声音,应该说并非男性而是女性的声音,而且在女生中也属于十分悦耳的那种。
(好像在哪听过)
“我戳。”
“!”
温滑的触感突然袭击仍处于睡躺状态的艾尔特的侧脸,对方意料外的行动让大脑稍清醒一点的艾尔特转瞬间又处于一片混乱中,他下意识地采取行动,向床的里侧滚去。。。
不过只要仔细想想,那触感若说是嘴唇,则少了几分湿润的感觉。
““啊?””
相望的两人发出同样的惊呼声。
在艾尔特眼前的,是伸出右手食指戳向他之前脸所处的位置,最初的目的似乎是想捉弄一下艾尔特,但却落得自己一副目瞪口呆、满脸绯红下场的黑发女子,那个艾尔特现在交往最频繁的异性——红。
不过,艾尔特不知道在红的眼里,他自己的脸和红的相比毫不逊色。
“那个。。。早上好。。。”
“。。。红姐,早上好。。。话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艾尔特。。。我觉得比起问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先把衣服穿好怎么样?”
两人展开谈话同时红把视线转向一旁,但仍不时往艾尔特这边偷瞄,使得这一行为从本质上失去意义。
红那异样的目光,让艾尔特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处于怎样的一个状况,也知晓为什么红的脸会那么红的缘故。
虽说夏季的夜晚温度会有所回落,但不幸的是艾尔特所居住的房间通风并不是太好,感到如同被放在蒸笼一般闷热的情况在所难免。为少一分燥热,只穿一条内裤睡觉成为他这两年来解暑的一个妙招,换在两年前这种行为是绝对不会被她允许,不过住在那间房里也不曾感受到寒冷与酷热。
这一陋习之所以两年来都没有改掉,主要是这所房间平日并不会有什么人拜访,会进到这的除了居住者艾尔特与源凯外外,就只有这间店的店主,斯曼威,何况,那个凶神恶煞的店主更多时候回在门外大喊把他们叫醒。
所以艾尔特未曾想过,会有女性踏足这房间,说实话他认为这种充满着浓郁单身男性生活气息的房间,女性一般都不会想进到这里来吧。
可现在发生的事,让艾尔特再一次后悔去推测女性的心里在想着什么。要不然,他也就不会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
(可真是丢脸)
当两人目光有一瞬间的交会后,红立刻把视线移开,不免让艾尔特产生这一念头。
光看平时的外表,艾尔特的身材相比于同龄男性而言并不算太差,但若把衣服脱下便会相形见绌。虽然艾尔特的身体没有多余的赘肉,但他同时也没有健壮的身躯,初看之下反而会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要知道,一般的女性相较于羸弱的男性,往往更倾心于拥有强健体魄给人安全感的男性。
艾尔特也曾想过锻炼自己的身体,但遗憾的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不及她分毫,在多次被她嘲笑之后,艾尔特索性放弃,接受被她保护的事实。
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或许改在斯曼威的指导下,锻炼一下自己的身体,万一遇到一些突发情况时不至于太被动。
不过。
(这是今天以后再该考虑的事)
在红余光的注视下,艾尔特伸手把睡前脱下随手挂在床边缘的衣裤扯过来,背向红,以前所未有的惊人速度迅速穿上。
在艾尔特背向红的这段时间,红索性直接看着艾尔特的后背,露出开心的笑容。而当艾尔特穿好衣服转身过来时,红那一闪而逝的微微叹息,在艾尔特看来应该是他的错觉。
“红姐,你能不能先从楼梯上下去呢?这样谈话也不太方便,而且我也下不了床。”
“抱歉抱歉,我这就下——”
“慢。。。”
艾尔特还没把话说完,慌慌张张的红便从双层床的楼梯掉落,摔在木板上,沉积着的尘土微微扬起,让红止不住咳嗽。
坠落的高度并没有多大,但从红眼角微泛的泪光以及脸部表情的扭曲,看来红还是感觉挺痛的。
“红姐!”
看见红摔倒在地,艾尔特直接从上铺翻身跳下来,自然,在落地的瞬间从双腿传来的冲击让艾尔特全身一颤。
但眼下,他无暇让自己的身体适应下来再行动。
“红姐,你没事吧,坐在地上很冷的,而且还会弄脏衣服,我拉你起来。”
红今天的服装依旧是往昔的连衣裙样式,不同的是今天的连衣裙是之前艾尔特从未见过的,以水蓝色为基础色调,而右侧从胸至腰部,缝有五朵黄丝缝合而成的玫瑰,做工十分细致,那花的装饰做得栩栩如生,若不近看根本无法发现那是假花。
“抱歉抱歉,又给艾尔特添麻烦了。”
红握住艾尔特伸出的手,可艾尔特并没有把红拉起来,而是向着红倒下去。
(糟糕!)
从手上传来的拉力是艾尔特身体失衡倒下的一个原因,但他被轻轻一拉身体便失衡的根本原因是他的双脚发麻,下盘不稳的缘故。
就这样倒下去,艾尔特的身体毫无疑问会砸在红的身上,虽然艾尔特十分瘦弱,但身为女性且更加纤细的红,怎么想在接下这一击后也不可能一点事都没。为避免这最糟糕的情况,在落地的瞬间艾尔特的另一只手臂弯曲,手掌与小臂平齐地拍在木板上。
看来以前的练习还没有全部忘记。
不过从臂膀传来的疼痛感不亚于从床上跳下来着陆的时候,但总算是避免伤害到红的情况发生。
“。。。艾。。。艾尔特。。。”
然而即使避免掉直接压在红身上的结局,但与红几乎挨在一起是无法避免的,再加上艾尔特的一只手之前由于去拉红,现在正相握于两人的胸前,无法像艾尔特另一只手起到很好的支撑作用,所以艾尔特的半身实质上已经与红相触。
红近在咫尺的红唇发出微微的呼喊声,胸前的双峰抵着艾尔特的胸口。此刻在艾尔特的眼里,红是如此的煽情,以至于他一时半会失去往日的冷静。
对艾尔特而言,与女性亲密接触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至少在与她相处的五年里,艾尔特确信自己对接触女性已经产生一定的抗性。所以平日在与红的相处中,哪怕把快摔倒在地的红抱在怀里这种让旁人羡慕的事经常发生,他也不会像同龄男性那样回味无穷。
不过现在的艾尔特,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心静如水,一旦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即便他再怎么迟钝,也能猜测出红对他有着一定的好感,那是艾尔特曾希望她给予自己的,恋慕。
至今为止,艾尔特印象中有所交集的女性只有可怜的两位,而第一位,便是艾尔特的初恋。遗憾的是,她并没有把艾尔特当做“人”来对待,爱的萌芽自然也无从说起。于是哪怕她就在自己身旁,艾尔特也从未向她诉说过自己的爱意。
而现在,也许是自己移情别恋了。相比于那个蛮不讲理的她,眼前这温柔体贴,不时会犯点迷糊的红,在自己眼中更加有魅力。
或许只是因为相较于她,自己与红之间的恋情更容易开花结果的原因,让艾尔特自己不自觉得给红加分。
可即便是这样,艾尔特也无法向红表露他的爱慕之情。他害怕,这一切或许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实际上红只是因为担心他而对他十分亲切,毕竟自己可完全不擅长推磨女生的心思。如果自己贸然行事,可能使两人间产生无法修复的裂痕。
或许已经造成了也说不定。
(糟糕糟糕糟糕!现在的情形不就像我推倒红姐一样么!)
没有任何男女经验的艾尔特,还是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他和红而言有多糟糕,毕竟,他有一个经验颇丰的室友经常给他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如果红对艾尔特的温柔只是出于她善良的本性,那他这种“粗暴”的行为势必会引起红的反感,一想到可能被红讨厌,艾尔特就感到空空的胃开始疼起来。
“可以喔,艾尔特,再怎么说你也是个男人。。。即使现在还是早上,即使你想省略掉上街约会的过程,也没关系。但至少,请温柔点,毕竟我是第一次。”
“欸???”
然而红的话却大大出乎艾尔特的意料,紧接着红闭上双眼,红嫩的双唇微微翘起,她在向艾尔特索吻。
换作源凯,不,应该说一般男的现在肯定都会直接亲上去,可是艾尔特却无法做到,进度的飞跃已经远远超过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所以艾尔特的选择是趁着红闭上眼睛的时候,从她身上离开。但艾尔特刚想这么做的时候,便发现相握着的手根本分不开,而他的背后也不知何时被红的手给环绕住。
艾尔特这才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更何况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很大一部分由于自己,让红产生这样的误解。
不过艾尔特的内心,滋生出无尽的喜悦,至少,红对他而言并非那样遥不可及。
她在自己触手能及的地方。
“红姐。。。”
艾尔特的身躯微微向下,避免压在红身下的同时,把自己的嘴唇凑向红。
这样将错就错的结局,或许也不错。
“艾尔特!大清早的你这么大的动静是闹哪样?想要把我的店给拆了么!?”
就在两人即将相吻时,一名不速之客把门踹开,呼啸而过的狂风像是想把两人给吹起来。这么霸道的登场方式只有一个人会做出来,那就是这家店的店主斯曼威。
饭馆的建造材料主要是用木料,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艾尔特和红又是摔在地上,又是从床上直接跳下,对在一楼的斯曼威而言说是地动山摇也不过分,他会如此愤怒以至于冲到这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被斯曼威那暴跳如雷的声音吓到的两人忘记了接吻,不约而同地看向房门处。
“啊?”
见到两人姿势的斯曼威反而愣住了,仿佛刚才还在熊熊燃烧的怒火在这瞬间直接被浇灭般,与受惊的两人面面相觑。
“原来红来找艾尔特啊,你们两个继续,继续,我不打扰了。”
先开口的是像理亏一样的斯曼威,他带着笑脸,为两人轻轻地带上门,然后响起快速跑下楼的声音。
“啧。”
两人间响起不快的声音,但被斯曼威这一搅局,艾尔特注意到之前被红紧握的手被松开,他也能站起身,从红的身体上方离开。
虽感到一丝惋惜,但想想还是慢慢来更适合自己。
为避免重蹈覆辙,艾尔特在确保自己站稳的前提下,再次把手伸向红。
“刚才只是一时失误而已,这一次不会再犯了。”
“即便艾尔特你再故意压下来,姐姐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之前不是故意的啊。”
不知红的话中有几分是玩笑,但这一次艾尔特没有出任何差错,把红成功从地上拉起。
红在拍完裙上沾有的灰尘后抬起头,刚才发生的一切的立即再现。这是艾尔特与红的身高原本就接近,站起来后又没拉开距离所赐。
好在两人都已经冷静下来,一想起之前大胆的行为,被吓得惨白的脸再次面红耳赤,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背向对方。
“说起来,斯曼威店长不知道红姐来到店里?”
“恩,我来的时候看见店门是打开的,进到店里也没看见店长,想起艾尔特是住在二楼就直接上来,然后一不小心就进到房间里。”
“什么叫一不小心?”
“嘻嘻。”
“感觉我被红姐给敷衍了,是我的错觉么?”
“因为一想到今天要和艾尔特一起逛庆典,就想早点看到艾尔特。”
红低声的呢喃被艾尔特听在耳里,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红姐就这么期待和我一起逛庆典么?”
“恩!”
红毫不犹豫的回答在动摇着艾尔特的内心,但这份动摇带来的,却是名为喜悦的心情。或许,能从红这里得到他曾渴望的东西。
但在与红一起去享受庆典之前,艾尔特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红姐,你能不能在门外稍等一下,我打算换身衣服。”
“艾尔特,让女性等待可是很失礼的行为喔。”
“是是,就等一会儿,我总不可能穿着这身衣服陪红姐你逛一天嘛。”
“是为了我要特意打扮一下么?那等等你也没什么不行的。”
不知为何,红突然变得开心起来,口中哼着小曲朝门外走去。
确认红离开房间后艾尔特才把他的衣橱打开,虽然要换衣服这件事并不是在骗红,但这仅仅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之一,他想做的另一件事不希望被红看见。
艾尔特小心翼翼地从衣橱中拿出装有他所珍视之物的那个木盒,打开后,那最后的馈赠,彼岸花之簪静静地躺在木盒内。
把发簪拿出木盒,像花朵绽放一样,花瓣与花丝开始展开,正如其名,盛开之后形状和一朵彼岸花无异。与它在其原本主人手中不同的是,花瓣与花丝已失去原本的鲜红色变成如今的透明色。如此华丽的发簪能装在一个小木盒里的原因,是因为花瓣与花丝不会轻易断裂,能够像真花一样收束起来。虽不知道制作的材料究竟是什么,但艾尔特想这发簪肯定价格不菲。
即便是今天,艾尔特也一如既往地决定把这个发簪带在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做,就连艾尔特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或许,对她,艾尔特依旧抱有一丝留恋。明明对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明明就连自己是何时对她产生那样的情感都已经想不起来,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要这样执着呢?
简直就像,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被烙下属于她的印记一般。
(不行!不能再想她了!否则离开她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是时候该把它给扔掉了。”
艾尔特心里明白,自己只要还有一天留着这支发簪,就代表着自己依旧无法走出过去。那么,与红之间也不会取得任何令人满意的结果。
但就这样擅自把别人送给自己的东西扔掉又让艾尔特内心产生犹豫,何况这还是十分贵重的物品,那样做未免还有点暴殄天物了。
(或许,找个机会还给她?)
“我在想什么呢,那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么。”
不被允许再见到她,又怎么会有机会把这发展还给她呢?而且,再见到她的话,自己很有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想再次被她拥抱。
想再次被她触摸。
想再次被她需求。
“唉,真是想给仍抱有这些幻想的我来一拳。”
不管自己多么的奢望,那些事都已经不可能再发生,反而那些想法会拖累自己前进的步伐。
艾尔特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就是委托第三人帮他把这东西送回去。若是艾尔特本人的话,很有可能会因为再次出现在那而被问罪,但其他人的话,只需要把发簪交给警卫,托他们转交给她,这件事就能完结。
“不好,可不能让红姐等太久。”
这样下定决心后的艾尔特,意识到自己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慌忙从衣橱中选出他认为最合适的服装。换好衣服后,把发簪重新装回盒内后,很自然地放入口袋。
(可不能在还回去之前把它弄丢)
相比于放在这无人看管的房间,艾尔特认为带在身上更加安全。抱有这想法,把发簪带在身上的负罪感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
。。。。。。
“唉——”
独自待在饭馆一楼前台的斯曼威,发出沉闷的叹气声,这是绝不能被一个小时前离开店里的艾尔特和红看见的。
斯曼威今天原本的计划是前往阿瓦兰德唯一一所孤儿院,在那里度过的。但在转换好心情之前还是待在店里好,可不能让那群小孩看见他如此阴沉的表情。
“艾尔特那个臭小子,作为他‘父亲’的我,是很希望他能和红能有不错的进展。但我的立场又不能在这方面太支持他,唉——。话说红那丫头,平时那么笨拙,今天是怎么在我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上到二楼的?”
饭馆的大门是斯曼威为了通风而打开的,虽然之后他本人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但斯曼威有着任何人走进大门都能察觉到的自信,然而,红的到来以及上到二楼这件事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还是说,我真的老了?”
“你有那份自觉是好事,斯曼威。”
本不应得到回应的自言自语伴随着店门来回摇摆的“吱呀”声得到答复,斯曼威看向饭馆的入口处,在那悄无声息的出现两人。
其中一人披着纯白色的斗篷,斗篷的下摆处绣有彼岸花样式的花纹。因把头部罩住所以无法看清脸颊,显得十分可疑。但看见其身后的人时,斯曼威便消除警戒,那人是前者的随从,代表着前者的身份、地位以及权力。
同时也意味着,斯曼威不能违逆斗篷下的人。
“带我去他的住所,斯曼威。”
斗篷下的人发出少女特有的动人悦耳的声音,催促着斯曼威。从声音推测出对方的身份后,少女来到这的目的斯曼威心知肚明。
“跟我来,我带你去他的房间。不过先说明,那里并不是与你身份相符的房间。”
斯曼威这样宣言后,便在前方带路,走向饭馆的二楼,沉重的脚步几乎快把那木制的阶梯给踩碎。与之相比,少女则是十分欢快,一蹦一跳跟了上去。
上了楼梯,三人来到艾尔特与源凯的房间外,斯曼威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还没等他替少女推开门,兴奋不已的少女便抢先一步,推开房门冲进去,只留下斯曼威与少女的随从待在门外。
“唉,事后怎么向艾尔特解释?房间肯定会被翻得一塌糊涂。”
关于斯曼威的抱怨,冲进房间里的少女并不在意,而一旁的随从则是向斯曼威微微低下头,以表达歉意。
“啊,啊,啊!是艾尔特的味道,是艾尔特的味道!”
少女进到房间后一边发出高亢的叫喊一边进行深呼吸,脸上逐渐浮现陶醉的神情,如同好酒者闻到佳酿,明明令人厌恶的霉臭味远远胜过人的气息。
说到人的气息,由于源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在这所房间居住,所以充斥的气息几乎都是来自艾尔特。
“嗯?”
但并不尽然,一丝不属于艾尔特的气息混杂在其中,杂质的存在使少女感到不悦,但更让她感到愤怒的是,那气息偏偏还是来自于女性身上特有的香味。
就像散发着醇香的酒,被掺入了水一样,是对品赏者的亵渎。
“讷,监测者是不是有点太自作主张了?我的要求是事无大小都要向我汇报吧。原本让这家店里有女性员工就是我容忍的极限,但没想到居然还让她发展到能步入到这间房间的程度,是不是有点稍微过分了?”
与之前相比稍显低沉的话语,让门外的随从不寒而栗,而斯曼威则像遇到大麻烦一样,挠着他的光头。只要少女想,把这座饭馆给摧毁来发泄她的怒气不是太困难的事。而且,没人能向她问罪。
“只不过是今天和他相约出去逛庆典的女同事来这里叫他,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就在斯曼威为艾尔特和红辩解的时候,少女走到双层床旁,掀起下层的被褥扯出床板,然后砸向斯曼威。
不,目标是站在斯曼威一旁的随从,斯曼威只不过是被牵连而已。
然而那名随从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静静地站在那,他心甘情愿接受惩罚。
看不下去的斯曼威并没有选择后退一步,让随从一人遭殃,而是赶在随从被砸中之前单手把床板接住后,竖着斜靠门放下。虽然斯曼威知道自己这样做只不过是多此一举,但他可不想在自己的地盘放任少女胡来。
不过对少女来说,这只是对自己随从的警告而已,没必要使用会造成他受伤的手段,所以她没有继续进行攻击,而是慢慢爬上双层床的上铺。垫单凌乱不堪,而被子也是被随意堆放在床角,但少女并不在意。
对于嗅觉灵敏的她来说,残留在床上的气味才是最关键的,像喝醉的醉汉,“嘭”的一声少女瘫软在床上。
“糟糕,太久没闻到这么浓郁的气味都已经有点不习惯了。不过,这里没有那个杂味,看来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我来得真是太及时。”
躺在床上的少女蜷缩着身子,把被随意扔在床角落的薄被拉过来,直接把她的鼻子贴上去,用尽全身力气般吮吸起来,斗篷下的脸庞也因此变得潮红起来。
这一过程持续约十分钟后,心满意足的少女从床上跳下,与艾尔特不同的是,落地之后少女立刻便能轻松地迈开步伐。
少女这次的目标,是摆在这所屋内也显得有点稍大的小衣橱。少女把手伸向其中的一把锁,毫不费力的一拉,那锁就像装饰品般被破坏,掉在木板上“铛铛”响。
打开衣橱,少女开始把里面的衣物一一掏出,这次她并没有再闻衣物上面残留的气味,而是直接扔在地上。不到一分钟,本就没多少的衣物便全被丢弃在地上。
“不在呢,不在呢!”
看来少女是想找寻某样东西,然而并没有找到,可她的语气却显得十分的高兴。
仿佛找不到,才是她期待的事。
“你就这么想我么?明明当初自己选择离开我,却还对我恋恋不舍,你可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玩具’呢。就这么怀念一边被我欺负,一边被我保护的日子么?当初我虽然那么说,但只要你说一声你想回来,我还是会允许的,只要你今后像只狗一样顺从我。”
“在这最后一天再好好地挣扎一下吧,我可爱的艾尔特。不过,在你绝望之前,我还想再看看你这几年因为得到你想要的‘自由’,变得能够‘笑’的脸是什么样呢。”
“啊,等着我,我现在就去见你。”
独自一人自言自语结束后,少女便没有再待在这里的意义。走向门外,从斯曼威与随从两人间穿过,没有一言一字赠予斯曼威,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被留下来的随从则是再次向斯曼威微微低头,不过这次是为了表达谢意。然后被小跑着去追赶那蛮不讲理的主人。
斯曼威静静地目送着两人离去,期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本来他与少女的关系就不是太好,听从她指令的原因也仅仅只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而去满足少女。从他本人的角度,与少女有点交集越少越好。
不过。
“艾尔特。。。”
看着犹如被小偷洗礼变得一片狼藉的屋内,斯曼威意识到这份工作迎来了尾声,代价便是自己视如己出的那个人将被少女给带走。被那名少女如此执着,不知是艾尔特的幸运还是不幸。
“也许一开始,就不该把他给捡回来。”
斯曼威坚信,对落难的艾尔特见死不救会让他一辈子饱受良心的谴责。但若是因为自己让他活下来而感到更痛苦的话,不如让他当初如同杂草一样死掉。
“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明明活着才会有希望,这一点我可不能忘记。”
无法在实质上为艾尔特提供帮助的斯曼威,只能从心里为艾尔特祈祷,祈祷他能够平安无事,以及红不要因此受到牵连。
毕竟,被少女嫉妒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希望艾尔特能保护好红。
2、
从记事以来,自己身为男性在体力方面却比不过女性这一反常的现象,让艾尔特不止一次对自己脑中的常识产生怀疑。不过在得知她的身体能力天生便比人类强后,五年的相处总算没把艾尔特那少得可怜的常识给颠覆。但现在,艾尔特的常识再次受到冲击。
造成这的原因,是艾尔特与红离开饭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享受庆典的氛围已经有两个小时,虽还有一个小时才到正午,但高挂的艳阳依旧把艾尔特炙烤得全身是汗,而同行的红,依旧生龙活虎地穿梭于临街的店面与临时搭建的小摊,不时带回她看中的商品。
艾尔特在做什么?他正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喘着粗气,感觉双腿与双手就像绑上了重物一样,抬起来都很困难。在艾尔特两旁,堆放着数个大小不一的物品袋,那是红的战利品。
当然,负责把这些东西拎着走遍大街小巷的是艾尔特。对他来说有点逞能,但他不想让红因为干这体力活而不能自由地去她想去的店铺。
而且,昨天源凯临走之前,特意告诫艾尔特如果红买了许多东西的话,他要主动帮忙拿,毕竟陪女生逛街体力活由男生来干是常识,这样同时一定程度上能限制男生的行动力,不至于出现二者体力差距太大而行动不协调的情况。
(源凯那家伙,该不会只是在忽悠我吧?我怎么从没听任何人说过这常识。还有,现在明显是我完全跟不上红姐的节奏,这样逞强还有什么意义?难道说,我的体质远低于男性的平均水准么?)
想到这一可能性的艾尔特只能捂脸苦笑,只怪以前的生活过得太安逸,疏忽对自身的锻炼。如果没有在斯曼威店里打工几年的磨练,恐怕这大包小包的东西他提都提不起来。
看着路中间来来往往的车辆以及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这热闹非凡的现状让艾尔特感到一点不适宜,很少上街的他,还是第一次跻身于如此密集的人潮之中。因为是庆典,像艾尔特与红这样来享受庆典的人,想借此机会捞一笔的商人等可是大有人在,街道上挤满比平时更多的人也是无法避免的,何况是在这阿瓦兰德的主大道——凯旋大道呢。
凯旋大道自阿瓦兰德的北大门起,其尽头为这所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即使艾尔特与那相隔有很长一段距离,也能够看见的那高高耸立于阿瓦兰德正中心的古堡——静谧之月,居住着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皇帝及其家人的地方。
凯旋大道全长7公里,差不多是阿瓦兰德城市全长的1/3,而这一路都是用上好的长方形青石板铺设而成。路宽约有30米,正中间的10米是车道,车道的两旁则是起到绿化作用的栀子花花丛,两丛之间相隔约有3米,现在理应是栀子花盛开的季节,不巧的是,今年的栀子花到现在都还没有绽放。剩下的区域则是人行道,因为这里是主干道,临街的店面也有很多,人行道上也不时会有由人推动的移动小商铺,今天尤其多,他们出售一些做工精致的手工艺品,或者一些难得一见的食物,对那些新奇的东西艾尔特很想上前去品尝一下,可惜的是,他不能把这大包小包的东西扔在这。
(拿着这些东西去挤在人群中这点,还是饶了我吧,但好想去啊)
“滋!”
就当艾尔特为无法去一饱口福而感到痛心的时候,上一秒还流着汗水的脸颊,下一秒突然感到像是被冰雪贴上般的寒冷,艾尔特下意识发出丢人的声音。
“喔喔喔喔喔!差点浪费了。”
虽注意到同时从后面传来的惊呼声,但艾尔特无暇顾及,发出怪声的同时还从长椅上滑下来,就像是摔倒在地上一样,行人因为艾尔特奇怪的行为而把好奇的目光转向他,这让艾尔特难堪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稍微。。。有点闹过头了?”
艾尔特一抬头便发现害他出丑的罪魁祸首,是双手拿着一个木杯正有点不知所措的红。
“我说红姐,你也不是小孩子,恶作剧什么的还是少做点。”
“抱歉抱歉,看到艾尔特你满头大汗的样子,脑袋里不知不觉就冒出这个想法。”
艾尔特从地上爬起,重新坐在长椅上,红也坐下,紧挨着艾尔特。注意到这一点的艾尔特下意识地与红拉开点距离,发现这一点的红则面带微笑的再次靠近,然后,艾尔特又拉开一点距离。
“艾尔特?你是不是刻意在避开我?”
“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两个人挨得太近有点热。”
“嗯?”
红似乎有点不能接受,不过艾尔特避免与红有身体接触也是事实。两人一旦坐近裸露在外的胳膊难免会挨在一起,而一旦触碰到红肌肤就会让艾尔特想起之前在房间的那一幕,使得他原本就因高温而发热的身体变得更加躁热。
“那这个给你喝,喝了之后应该会好点。”
红把她手中的木杯递过来,接过后艾尔特的第一感觉像是手中握着一团雪球般凉爽,暑气顿时散去大半。而杯中盛着深红色的液体,液面漂浮着几枚冰块。从颜色看,像是葡萄酒,但却不像艾尔特以前被强灌下的葡萄酒散发着醇香的味道。
“说起来为什么会有冰块?现在可不是冬天啊。”
“听说是因为庆典,由皇帝下令赠送给店铺,应该是用魔法做出来的。”
“魔法还真是方便呢,如果人类也会魔法就好了。”
艾尔特有点不甘地说道,相比于吸血鬼,人类不知为什么没有使用魔法的天赋,就连成为变种的人,也未曾有一人能够使用魔法。这使得吸血鬼的强大更加深入人心。
“说起来这是什么饮料?应该不是酒吧。”
没有等红做出答复,艾尔特便把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饮料自身甜中略带的酸味,加上由冰块带来的冰爽,让艾尔特觉得暑气如同消失一般。
“用杨梅做成的饮料么?感觉还不错,谢了,红姐。”
再次看向红时,只见并没有流汗的她,脸颊却变得通红起来,注意到艾尔特目光时,红把头转向另一侧,一只手的手指缠绕着头发,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我和艾尔特。。。接吻了。”
艾尔特差点把刚喝下去的饮料喷出来,再怎么说,两个人接吻了的话作为当事人的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红姐,你又在拿我开玩笑?”
所以艾尔特只能得出这是红新的恶作剧方式。而红并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艾尔特手中的木杯。不明所以的艾尔特把木杯举在眼前仔细端详,才发现刚才他嘴巴接触的地方有着淡淡的红唇印。
仔细回想,杯中盛有的液体并不是太多,充其量也就半杯。为什么这杯饮料会只有半杯?
想当然是因为之前红喝过。
“红姐,这充其量只算间接接吻吧。”
“但是接吻,对吧?我的初吻对象是艾尔特呢,感觉好高兴。”
“。。。”
红所抓的重点让艾尔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感到后悔的话还不如先反省反省自己。
(我和红姐,接吻了?)
(不,再怎么想都不算吧)
没错,如果间接接吻算接吻的话,艾尔特已经不知道和她接吻过多少次了。但她从未像红姐这般兴高采烈,难道关于接吻的定义还会因人而异?
就在艾尔特思考什么算是接吻而红沉溺在她的个人世界时,从车道处传来整齐的步伐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出现在那的是穿着统一白色盔甲,腰间配着长剑,背上背着长弓与箭筒的骑士。每当他们踏下一步,就让人们产生大地在颤抖的错觉,毕竟他们的整套装备少说也有40公斤,如果不是身为“变种”,穿上那样厚重的盔甲在没有坐骑的情况下,连行动都很困难。事实上,尤尼尔王国被称为“骑士”的存在,都是一人一马。
虽没有马匹,但他们却有着凌驾真正骑兵的机动力以及突击力,他们便是这个国家最强的军队,直属于皇室的皇家骑士团,如果艾尔特没记错,其成员数量应该有1000左右,不过那是几年前的数据。听闻骑士团最近几年招收了不少新血,数量肯定大大增加。
皇家骑士团的大部队继续朝着凯旋大道前行,每隔一段距离就留下两名骑士站在车道两旁来维持秩序。
“这么浩大的声势,是庆典要开始了?现在还是白天啊。”
“我没跟艾尔特你说过么?庆典是正午由皇帝及其他皇室成员在凯旋大道游行至北门而拉开序幕。”
“庆典不是叫‘永恒之夜’么?难道不应该是晚上才开始么?为什么会在正午举行?”
“有两种主流的说法,一种是庆典会一直持续到明天黎明才结束,整夜都会进行庆典的狂欢因而得名;另一种说法好像主张这里的‘夜’指的是吸血鬼,正午是他们能力没有得到一丝加强的时候,而在此时出现于大众面前展示着他们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没人能动摇他们永恒的统治。”
“能力没有得到一丝加强么?即便是这样,他们的能力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嗯?艾尔特有与吸血鬼互搏的经历?”
“不,没有喔。正常人类和吸血鬼搏斗是在自找苦吃,这可是常识。”
艾尔特并没有说谎,即便五年的时光里饱受她的欺压,艾尔特也从未有过武力反抗她的念头,艾尔特可不想因为自己让她那美丽的脸颊或白嫩的肌肤留下伤痕。但得知她实力后的艾尔特,庆幸以前没那么干,要不然身上会留下伤痕的只会是不自量力的自己。
“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是为了一睹这个国家皇帝的风采么?我也从没看到过呢。”
“恩,毕竟平民百姓可没有多少机会看到那群喜欢深居古堡的吸血鬼皇族,皇帝本人更是不会轻易离开古堡吧。而且即便其他皇室成员来到古堡外,我想都肯定保持低调不引人注意吧。”
至少五年以来,她都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外出,而外出时并不会带上艾尔特,这是两人少有的不在一起的时间。但若论分开时间总和最长的部分,应该是入浴的时候。
就在艾尔特沉溺于回忆中时,忽然注意到一旁的红正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他,艾尔特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在不知不觉中,他透露出太多一般人不知道的关于皇族的情报。
“嘛,这些也只是在饭馆时偶尔听到客人这样讨论着,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艾尔特赶集胡乱编造信息来源,还好红也深有体会,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不过,刚才红的话,有一点很让艾尔特在意。
“红姐你没见过皇帝么?我没记错你应该有20岁以上。”
“艾尔特,没人告诉过你询问女性的年龄是一个很失礼的行为么?”
“对不起!”
“哼。不过我确实没有见过,因为我是两年前才搬到阿瓦兰德的。”
“之前居住在凛夜的其他城市么?”
“不喔,我是从领国搬到这里来居住的。”
“领国?”
由于凛夜处于整块大陆的东南角,其大部分国界线都是临海的,陆上接壤的国家并没几个。而在这些邻国中,艾尔特能说出名字的只有一个。
“难道说,是尤尼尔王国?”
“答对了,艾尔特真聪明。”
(其实是我只知道这一个国家而已。)
艾尔特与红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他对红的情况却知之甚少。即便他渴望着了解红,若红无意谈及的话,艾尔特也不会主动询问,而是像这样从话里行间推敲。
红不说的话,艾尔特就会单纯地认为红就是凛夜帝国的居民,而非移民,原本两国的人就没什么外貌上的差异,分不出来很正常。
(尤尼尔王国么?昨天红姐提到过是处于内忧外患中吧,从那里移居到凛夜的话,就意味着。。。)
“我的家人都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
“。。。”
艾尔特听到红轻描淡写地说出家人的遭遇后,陷入沉默之中。
这样的遭遇艾尔特并没有经历过,但他能够意识到,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
艾尔特无法想象失去家人会是怎样的感受,因为他没有任何一丝关于自己家人的记忆,他也曾想过去寻找他们,但她告诫过艾尔特,若探寻亲人的踪迹,只会徒增悲伤。
时常被她话语刷得团团转的艾尔特,自然是不相信她的话而决定想知道自己家人的情报,可她少有的没有满足自己的心愿。
之后,艾尔特就再没向她提出过那要求,因为他不想再看到她当时露出的表情。
那是让艾尔特心碎的哭脸。
所以艾尔特现在只能靠猜测去体会失去家人到底会是怎样的心情。
(比如斯曼威那家伙突然死掉?)
(不不,怎么可能)
想象着斯曼威死掉时的场景并没有太多的实感,所以别说悲伤了,艾尔特反而觉得自己在这想象那家伙会突然死掉的情况反而好笑。
(换一个人试试?比如。)
这时浮现在艾尔特脑海中的,是有着淡粉色长发的她,在举国的哀痛中,躺在棺木中的她被皇家骑士团的成员抬着前往她将长眠的地方。因为她原本皮肤就很白皙,哪怕是死了,看上去也就只会像睡着了一样。可无论注视那张睡脸多久,她都不会再睁开眼睛。
(我不要!)
一想到这,艾尔特差点失声喊了出来。明明自己现在不被在允许见到她的情况下,和她死掉没什么区别。
(我不要她死,那要的未来,我不要!)
如果得知她的死讯,艾尔特认为自己肯定会终日郁郁寡欢,亲手断送自己的性命也不是没可能。明明她相比斯曼威不知道生命力强到哪里去,明明知道这点,对她死亡的恐惧却充斥着艾尔特的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红姐到底是抱着这样的心境,过了多久才能这样淡然地接受家人的死)
没想到红那瘦小的肩膀却早已承受如此沉重的事,让艾尔特不禁对红产生同情的情感。自己想支撑红那纤细的身体,哪怕红如今已经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但失去亲人,失去她的那份哀痛,艾尔特觉得即便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得到减轻,由那造成的空缺感是很难被填满的。
已经不再被她需求,不能再陪在她身旁而重获自由的这份躯壳,也是时候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艾尔特想陪在红身旁,想保护红,不让红再受到伤害。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茫然的话,那现在艾尔特已经能够很确信地告诉他人,自己喜欢红,想这一辈子都守护她。
而现在剩下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红喜不喜欢自己,哪怕之前在房间内发生那种事,在红确切地说出答案之前,艾尔特都不敢妄下判断。
毕竟,他不擅长猜测女性到底在想什么。
一旁的红并不知道艾尔特内心中的跌宕起伏,也不知他已暗下决定,她只是继续诉说自己的境遇,而艾尔特则是安静地做一名听众,替红分担那份痛苦。
“虽然一个人无依无靠,但勉勉强强还是能够生存,不过两年前实在待不下去了。如果想继续待在那个国家,除了成为娼女以外没有其他选择。”
“。。。”
“与朋友们下定决心后,一同前往凛夜,不过朋友们在追捕中丧命,最后只有我孤身一人来到这。幸运的是这个国家对移民没太多限制,不然我就不可能出现在这,自然也不会和艾尔特相遇。”
“还好有到这里来。”
红在最后小声的一句呢喃,虽然周围人群发出的声音十分嘈杂,红故意压低声音兴许是为了避免被艾尔特听到。但整个过程艾尔特都聚精会神聆听红的诉说,这句话只要不是光有嘴型,艾尔特就有自信能够听见。
而恰恰是这句话,让艾尔特之前的犹豫消散,如果这一次他再猜错的话,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去思考女生究竟在想什么。
(红姐她,是喜欢我的)
也许红也像自己一样有着相同的顾虑,那么就必须要有一个人打破这局面,怎么想那人也应该是自己。
于是,艾尔特下定决心。
“红姐,我——”
就当艾尔特站起身面向红,准备把自己对她的爱慕之心表达出来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以及地面一瞬间的晃动感。紧接着,七公里“长龙”最前端传来的欢呼声,就连位于中部的艾尔特与红都能够听见。
这意味着,庆典开始了。
即便一时半会皇族的队伍不可能来到这,但兴奋不已的群众们已经开始涌向车道两旁,好在有着皇家骑士团的骑士把守,不然肯定已经乱成一团。
“抱歉,艾尔特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
“啊。。。”
艾尔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告白,就这样被庆典的开幕声给打断。
“没什么,哈哈哈哈。”
如今的艾尔特就像漏气的皮球,在发出几声尴尬的笑声后,便低下头,陷入消沉中。
因此,他也忘记很重要的一件事。
“话说现在已经正午了,要不要去哪里吃午餐呢?”
红虽然注意到艾尔特的异样,但并不知道发生的原因是什么,既然无法安慰他,就只能开始新话题。
“嗯?红姐你不是想看皇族的游行么?”
“不啦,我对这并没有太大兴趣。”
“这样么?还以为你想来逛庆典的一个原因就是能看上一眼呢。”
即便艾尔特不想看,也因为以前所居住地方的原因与皇族打过几次照面,早已没有那种见到新鲜事物的喜悦。
但并非如此,一旦想起自己身上仍带着的木盒,她的音容笑貌便再次浮现。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她!我都已经决定守护红姐一辈子了!)
虽然心里这样告诫自己,但艾尔特却还是不自觉踮起脚,向城堡的方向眺望。
就在这时,踮起的脚后跟突然落回地面,是因为有人从后面拉艾尔特。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发生在昨天,所以是谁在拉自己艾尔特心知肚明。
红在后面拉着艾尔特的衣角,低头不语。红理应不知道艾尔特与她之间的关系,所以艾尔特无法理解红为什么要阻止他。
只是艾尔特也明白,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还好红有把他给拉回来。
“也是啊,刚好源凯推荐的一家店就在这附近,我们去那里吧。虽然那家伙人品不行,但对饭菜的品味还是不错的。”
挠着头的艾尔特慌忙说道,而红并没有出声回复,只是点了点头。
看到红这模样,艾尔特在内心责怪起自己,也许自己这不自然的行动,伤害到了红。
自己为何要对她恋恋不舍,明明两人之间,连主从都算不上,被称为“恋爱”的东西更是不存在于两人之间。
而且,继续待在这里,虽然能够看到她,但这样一来,她就也有机会看见自己。纵有茫茫人海为掩护,感觉敏锐的她,想必还是会发现自己。
所以还是不见为好。
毕竟,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丝毫没有一丝留恋之情的“以后别要让我再见到你。”
3、
“欢迎光临,请问是两位么?”
“恩,只有两位。”
“?”
艾尔特与红来到的地方是一家较高档、主营牛排名为“风音亭”的餐馆。先不谈餐馆坐落在繁华的位置与店门口摆放着的盆景装饰,推开店门,旁边就是穿着着女仆装的服务员在门两侧负责接待,虽姿色比红稍逊一筹,但如花似玉,艾尔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源凯会来这里。
想必这家店的生意肯定不错,一对比,让艾尔特觉得自己那边生意不是太好的主要原因绝对是因为斯曼威喜欢待在前台!谁想刚进到店里就看见一个穿着怪异像是强盗头目的人啊!
一名女仆来到两人面前出声问候,可在艾尔特做出回复之后,那名女仆一脸惊讶地打量着两人。
“冒昧地问一句,两位不是主仆么?”
“。。。”
艾尔特也不是不明白这名女仆为什么会这样问。红本来就天生丽质,今天刻意打扮之后散发的气质如果说是某个贵族的千金,相信也不会有人怀疑。反观自己,外貌就先不说,所穿的服装看上去便比红的低几个档次,两人给人不相配的感觉也是自然。原本,以前艾尔特的穿着打扮就不是由他自己来定。
何况,艾尔特手中还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给人的感觉就是为了帮大小姐拿行李的仆从。
所以抢在自己“主人”之前发言的艾尔特,在女仆看来是对其主人,也就是红而言十分无礼且冒犯的行为。
为了不让对方再误会下去,艾尔特准备告诉对方两人的关系。
“是恋人喔。”
(个鬼啊!)
然而,之前一直在保持沉默的红,却抢先把答案说出来,并顺势抱住艾尔特的胳膊。
明明艾尔特原本打算说两人是“朋友”。
“原。。。原来是这样,失礼了。”
听到红的答复,女仆明显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但该说不愧是这种高档餐馆的工作人员,即使在内心中不能接受,也能迅速地再次把接客的满分笑容重新挂在脸上。
“既然是情侣的话,我推荐二楼的雅座。不好意思的是主厨现在并不在店里,如想就餐可能需要稍等一下。顺便说一句,虽不能亲临感受街道上活跃的气氛,但透过二楼的玻璃窗能更加清楚地看到游行的队伍。”
女仆一边讲解一边为两人带路,踏上石梯,他们来到了餐馆的二楼。
二楼的布局是中间为过道,两边则是被木制的屏风切割成数个的小包间,其中一边的包间紧挨着临街的一块大玻璃窗,是为了让人们在用餐时也能欣赏外面的风景而设计的。
小包间的格局大同小异,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木桌,桌上有一个装着红玫瑰的花瓶;小包间非临近走道的两侧则是像公园长椅的座位,上面铺有看上去很软的坐垫,相信坐在上面一定会十分舒适。
让两人就坐,在两人点完单后女仆便回到一楼。虽然牛排的准备还需要等待主厨回来,但留在店里的女仆还是能准备好饮品的。
顺便说一句,这里一餐的消费差不多是艾尔特半个月的工资,好在艾尔特平时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开销,还不至于捉襟见肘。
“抱歉,让艾尔特破费了。”
“不用太在意,把红姐带到这里来的人是我,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让你买单。”
“但我还是很生气,哼!”
“额。”
红说着便把脸转向窗外,不看艾尔特。但红这平日不常见的闹着小别扭的样子,在艾尔特眼里意外的可爱。
不过现在可不是这样傻傻欣赏的时候,关于红为什么会生气艾尔特毫无头绪,最先能想到的是红在说不想看游行队伍后自己依旧站着不走惹怒了她,但从选座的结果来看,似乎又不是这样,要不然红肯定会选坐在里侧的包间。
除此之外艾尔特还想到一种可能,如果红知道自己依旧停留在那的原因,会感到气愤是理所当然。但实际上红并不知道自己与她的关系,所以这一可能性也就没有了。
感到无计可施的艾尔特无奈地把双臂靠在长桌上,双手衬着下巴,一脸无助地傻看着前方。
可在红看来,艾尔特就像在紧盯着她一样,让她不时把眼角的余光看向艾尔特,希望艾尔特注意到这点,别这样一直盯着她。
当然,发呆中的艾尔特不会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动作。
在尝试一分钟无果后,红先败下阵。
“行了行了,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原谅你。”
“诶?”
听到这话的艾尔特一脸茫然,这时才意识到艾尔特刚才纯粹是在发呆的红,脸因害羞而再次红起来。
“但是,有个条件,从以后你不能再叫我‘红姐’,要直接叫我的名字。”
“这样不好吧,红姐原本就比我年长,加个‘姐’不是理所当然么?”
似乎有关年纪的话题在红面前是禁忌,说到“年长”一词时,红明显瞪了艾尔特一眼。
“。。。红。”
于是艾尔特只能乖乖照红说的做,吞吞吐吐喊出红的名字。紧接着把目光转向窗外,他不想要红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没想到光是喊出红的名字,自己就会感到如此的羞耻。
好奇红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艾尔特保持看着窗外的姿势,学着之前的红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对方。
目光里的红,微微低着头,双手按在她的膝上,嘴巴快速地一张一合,在碎碎念着什么。
并不时,发出几声傻笑。
(不好,红姐坏掉了!红姐坏掉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红这因头脑过热而使以前给人的理性美感被颠覆时,显得更加的迷人。以至于艾尔特的余光,始终停留在红的身上。
就在这时,从楼道那边传来的脚步声,让沉醉于红美丽而流连忘返的艾尔特回神过来,总不能让他人看见两人这么丢脸的样子。
“饮品准备好了么?刚好我有点口渴,哈哈哈哈。”
“恩,我也是。”
第三者的突然到来让之前过度害羞的两人能再次开始交流,红也不再是一副坏掉的样子。
可就在艾尔特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个不自然的地方。
他只听到有人走上楼梯的脚步声,却没听见走到他们身旁的脚步声。
感到不自然的艾尔特把身子转向过道的方向,想把身子探出去看看。
可在那,早就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
对方并没有穿店里服务员的女仆制服,而是披着一件斗篷,头顶的头罩把脸部遮住,即便相距只是几步的距离,艾尔特也无法一睹对方的全貌。
能一目了然的,是对方那如同孩童的个子,以及那微微凸起的胸口宣示着她女性的身份。
虽不是女仆装的打扮,但对方应该也是店里的服务人员,因为她的手中拿着圆盘
可圆盘上却放着三个容器,两个木杯与一个玻璃制的高脚杯。艾尔特与红所点的分别是杨梅汁和茶,应该盛放在那两个木杯之中。但高脚杯中泛着深红色,感觉就像是酒的饮料,他和红可没有点。
而现在的二楼,依旧没有其他客人。
(或许是让我们久等,额外赠送的也说不定)
艾尔特在内心这样说服着自己,红应该是有着相同的想法,于是两人都没有发问。
即便一切感觉如此诡异,但大白天,又是在这么热闹的街道旁,还是在源凯推荐的高档餐馆里,艾尔特不认为会发生什么危险。
那名服务员先是把茶放到红的面前后,紧接着把高脚杯放在艾尔特稍偏向过道的桌面上,剩下的一个木杯,她则是想放到靠窗的桌上。但由于她身材娇小,把腰弯到90°左右才勉强触及那里。
她几乎压在艾尔特的大腿上,艾尔特也因此闻到她身体散发出的那淡淡玫瑰香。那是艾尔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香气,哪怕分离的时间再长,他也不会忘记。
但心中的迟疑让艾尔特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如果真是她的话,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而且还是这副打扮。是戏弄自己的新手段么?明明,打从自己离开古堡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再也不期望与自己见面。
就在艾尔特犹豫的时候,服务员把身子收回去,转身准备离开,就像根本不认识艾尔特一样。
对,这才是最合情合理的情况。
“等一下!”
但为什么,自己却希望着,斗篷下的人是她?
也许是因为即便她不希望再次见到自己,可自己,依旧想再见她一面。
晚一秒伸出手的艾尔特,并没有拉到服务员的身体,而是她斗篷的一角。那斗篷就像没有系好般,艾尔特还没有用力,便从对方身上脱落下来。
首先映入艾尔特眼帘的,是她飞舞的银发,而这让艾尔特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失望。对方并不是她,因为她是有着一头淡粉色的长发,而非与艾尔特一样的银发。
可当对方回头的瞬间,艾尔特的这一想法立刻产生动摇。因为眼前的这名少女,与她太像了。无论是那长至腰部以下也不失打理的柔顺长发,还是那绑着的黑色缎带发饰,以及脸颊两侧至肩的鬓发与稍过眼的刘海,在那白皙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更加血红的眼眸,甚至就连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都与她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少女穿着的服装是艾尔特不曾见她穿过的类型。布料看上去是上品,上身是短袖白衬衫外搭着灰色的无袖外套,胸前则是一条灰白相间的格子缎带与一条稍小纯黑缎带重叠打着的蝴蝶结装饰;下身是暗色调的短裙,脚上则是棕色的长筒靴。虽与少女十分搭配,但与她相比少了几分华丽感。
眼前的少女,并不是她。
先不说少女的衣着,那耀眼的银发便是少女并非是她的最好证据。吸血鬼的发色是不可能被改变的,因为市场上所出售的染发剂对吸血鬼并没有任何效果。而且,艾尔特不认为,如此美丽的银发是人工之手铸就。
而且少女并没像她一样有着盛气凌人的压迫感,反而给艾尔特的第一印象十分温顺与可爱。
这一形象配上她的银发与红眸,给艾尔特的感觉简直就是——
“像兔子一样。”
艾尔特忍不住把他的内心所想说出来,虽然他觉得把第一次见到的人为“兔子”是很失礼的行为,但还是忍不住那么做了。
“客人你真是有趣,我还是第二次被人这样说。”
幸运的是,少女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愈发的灿烂。
“说起来,客人,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斗篷扯下呢?被这么‘粗鲁’的对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呢。”
“。。。不,我。。。”
(总不可能说是因为你散发着和她相同的香气,为了确认你的身份而扯下来的吧。不,最开始我就没想把斗篷扯下来啊!)
艾尔特只能一脸苦笑地看着少女,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她。红的救场是不用期待了,从最开始目睹艾尔特把斗篷扯下时的震惊到现在一副白眼看着他,红好奇自己喜欢的人勾搭这名漂亮的服务员究竟想干什么,一副皮不笑肉笑的表情看着艾尔特。
“好像在一些娼馆里面也有类似的打扮吧,当客人把斗篷扯下时就意味着选中了那人。不过很抱歉,我们店不提供那种服务,人家可不*卖*身。”
“如果真是在娼馆的话,你肯定是那个店的招牌,像我这种普通人可是无福消受的。”
想起源凯曾说过娼馆头牌一夜的价格,那是艾尔特一年的工钱都不足以支付的。
“哦?客人,你还去过娼馆么?”
“不不不,我没去过那种地方,没去过!我只是想表达你长得很漂亮这件事!”
“哦哟?”
不知为什么,艾尔特不想让少女对他产生不好的误解,连忙否定少女的猜测,只是一不小心又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拜其所赐,对面红的笑脸让艾尔特感到更加的压抑。
“客人,我认为在自己恋人面前夸赞其他女性长得漂亮,是很大胆和花心的行为喔。”
(不,所以说不是恋人)
“不过客人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这样走掉未免太让你没有面子了,稍微偷偷懒陪你聊聊天还是可以的,不过游行的队伍过去后我就要回去了,我可不想被回来的店长骂。而且,这段时间你可要保护好我喔,从你的恋*人*手*里。”
少女自顾自地坐在艾尔特身旁,那裸露的冰肌玉肤也因此与艾尔特接触,明明是炎炎夏日,却给艾尔特十分凉爽的感觉。但注意到红的嘴角开始抽搐,艾尔特迅速往里挪。
而摆在艾尔特正前方的,正是之前少女所放下的木杯。
与笑容已经僵硬的红成鲜明对比,似乎是不知道高脚杯的用法,少女喜笑颜开地双手托着高脚杯的圆底开始喝着里面的饮料。而艾尔特则像逃避现实一般,把目光转向窗外。在少女把她手中的饮品一饮而尽,放下高脚杯后,三人间的交谈开始了。
4、
“那么,这位坐在我恋人旁的服务员小姐,请问如何如何称呼你?你可以叫我红,至于你旁边的那位,姑且叫他艾尔特吧。”
三人中首先打破僵局的,是独自一人坐在另一边的红。她左右摇晃着手中的木杯,面带微笑,优雅并不失礼节地提出疑问。但在艾尔特眼里,那笑容让他感觉很瘆人,不过身旁的少女并没表现出任何不适,或许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还有什么是“姑且叫他艾尔特”?我的名字就是这个啊!红姐你之后是打算怎么称呼我?)
虽很想这样说,但艾尔特并没有发言,沉重的压力在让他光是看着红就一脸痛苦。
那压力的来源,来自于桌下,红正用她的鞋跟踩在艾尔特的脚上。平时完全想象不出红会做出这种事,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如果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男人,而红姐表现出对那个男人很在意的样子,艾尔特也会很生气。
何况。
“我?可以叫我露希喔。”
这个陌生的少女,对艾尔特还莫名的亲昵。自我介绍的同时抱住了艾尔特的胳膊,并把脸靠上来,在那蹭来蹭去。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一个妙龄少女,不如说更加像小动物。
比如,一只小白兔。让艾尔特都产生想伸出手去抚摸她头的念头。
但艾尔特刚把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便注意到红正以鄙夷的目光注视着他,并加大脚上的力度。看来红的好脾气还是能容忍露希这种小女生对自己的主动接触,但若艾尔特想回应露希,红是不会允许的。
“问这个问题也许有点失礼,露希小姐,我们两个在哪里见过面么?”
如果露希回答说有一个叫做“贝露”的姐姐的话,艾尔特肯定会相信,毕竟和两年前的贝露相比,虽然脸上少了几分稚气,但身材和贝露却相差无几。不过,艾尔特可没听说过贝露还有着一个妹妹,也没听闻过这个国家有着第四位皇女。何况,离开古堡也才过去两年,即便吸血鬼能够不衰老,但快速成长还是做不到的。
“不喔,我与艾尔特先生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我可没见过会有女性对第一次见到男性的如此亲近。喔,不,有那样的女人存在,不过是娼女。”
红的发言让艾尔特意识到她现在究竟有多生气,平时虽给人笨拙的第一印象,但若说红温柔贤惠,相信认识她的人都会认同。然而就是这样的红,现在却对初次见面的露希充满敌意,以至于恶语相向。
而且,娼女虽在男性群体中很受欢迎,但并不受女性的待见。而像红这样把并非从事娼女职业的女性称为“娼女”,是对对方的极大侮辱。
红的形象在艾尔特内心开始崩溃,但让红变得这么具有攻击性的人好像是他自己,于是也没什么好插嘴的余地。
“可是还有一见钟情这种说法呢,第一眼看到艾尔特先生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仿佛在告诉我这个人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很遗憾,你所谓的‘真命天子’是我的恋人,你这样抱着他的胳膊让我感到很困扰呢。”
“有什么关系嘛?大不了以后红小姐成为艾尔特先生的正室,我当侧室也行。”
“那种制度是尤尼尔王国统治时期才有的,现在的凛夜可不允许一夫多妻!”
实际上,凛夜帝国并没有出台禁止一夫多妻的相关法令,但对于凛夜的臣民来说,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毕竟,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皇帝本人这么多年来伴侣就只有那一人,膝下六名子女也全是他们两人爱的结晶。
“那就没办法了,露希就只能从红小姐手里把艾尔特先生给抢过来了。”
“喔?这是对我的挑衅么?”
“不,这是我对红小姐堂堂正正下的挑战书而已,看看艾尔特先生究竟会选择谁。”
“可笑,我为什么要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喔?红小姐就这么对自己没信心么?不过这也没办法,男人这种生物可是十分的‘以貌取人’,而我比起红小姐,至少在年龄上很有优势。”
听到“年龄”二字,红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差点扭曲。
“是么?但怎么看都是我比你更有魅力吧,你那可怜的身体对男人而言一点吸引力都没。”
“那只是一般情况而言,这个世界上可是存在喜欢我这种小女生的男人喔,你怎么能断定艾尔特先生就不是其中之一。”
“和我交往就是他不是那种人的最好证据。”
“那只是因为艾尔特先生之前没有遇到我而已,把自己先来当做必胜的筹码,真有老女人的风格。”
“你不要太过分了!”
再次被触及敏感点的红,最终还是爆发了,猛地从位置上站起,双手按着桌子,上身前驱,像是想直接扑过来的野兽一样。
不知露希是不是被这行为吓到,松开了艾尔特的胳膊,身体向过道那边倾斜。
不,应该露希应该没有被吓到,因为艾尔特感觉露希的动作有点太夸张了。
“红小姐,冷静,冷静,我只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再怎么说,艾尔特先生的心已经装下了一个人,又怎么会有余裕划分出给其他人的空间呢。”
听到露希这话,红也不好再发脾气,反正露希也已经放开艾尔特的胳膊。而且,让艾尔特看见她发怒的样子总感觉是很丢脸的一件事,脸稍红的她,收回身躯默默坐下,喝着杯中的茶水。
之前一触即发的局面得到缓解,让艾尔特终于能够开口发言了。
“对呀,只是在开玩笑,红姐你就别和这种小女生计较了。”
“艾尔特先生你这样说可真是失礼呢,我才不是什么小女生,我今年已经十六岁,姑且算成年了!”
“哎?十六岁了么?”
艾尔特再次打量着露希,实在无法相信她只比自己小一岁,小个三四岁还差不多。
“既然才十六岁的话,那就去找其他更优秀的男人啊,何必要来跟我这种‘老女人’抢。”
听到露希年龄的红,在那散发出十分哀怨的气息。
“这样么?那红小姐能不能给我一点建议呢?相信你男性经验一定很丰富。”
““!””
对露希这句话明显产生反应的红引起艾尔特的注意。
(不能算八卦啦,只是想更加了解红姐一点)
虽然感觉对不起红,但艾尔特对红的感情史还是很好奇的,在内心这样说服自己后,加入了露希的队伍,两人一起盯着红。
如果只是被露希一个人这样看着红肯定会选择无视,可就连艾尔特都这副样子,让红很难无视他们。
“那是当然,别看我这样,我男性经验可是相当的丰富。”
“比如呢?”
“我几乎每天都会和我喜欢的男人拥抱。”
不知道为什么露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不过因为一脸无奈而低下头的艾尔特看不到露希的这一变化,他大概猜到红所说的丰富的男性经验是什么了,想想也是,相处这么久以来红姐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感情史太丰富的人。
而且,与其说那是拥抱,不如说是为了接住摔倒的红不得不那么做。
“感觉很浪漫呢,那接吻肯定也是天天都在做喔。”
“当。。。当然了,接吻那种小事,就在刚刚才做过。”
“艾*尔*特先生,红小姐是这样说呢。”
露希侧着身子向艾尔特这样说,在称呼他名字时故意把声音拉长,并一脸坏笑,就像是在打一些不好的主意一样。
(生气了?不不不,为什么露希会生气啊?刚才不是都说喜欢我是在开玩笑么?)
(不过,说谎还是不应该的,并不是为了向露希解释)
“说是接吻,其实也只是到间接接吻的程度。”
“哎呀。”
“唔!”
被揭穿后,露希把脸转向红,露出像是胜利者一样的笑容。而不想看到露希那张脸的红,只能把头低下。
“没想到,红小姐出人意料的纯情,挺可爱的。终于知道艾尔特先生为什么会动心了。”
“嘛,红姐既纯情又可爱倒也是事实。”
“艾尔特!!!”
被自己喜欢的人当着别人的面这样说,红难免会再次恼羞成怒的。她用尽全身力气把脚蹬下。
“唔!”
结果艾尔特差点发出大声的惨叫,想到旁边还有露希的存在,为不在她面前丢人才勉强忍住。
当然,露希不可能不注意到艾尔特的异状。但在看到艾尔特因痛苦而变得扭曲的笑容时,露希没说任何一句话,仅仅是笑了笑。
但并没给艾尔特露希在幸灾乐祸的感觉,反而是因为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才会露出的纯粹动人的笑容。
真的就和。。。
“看来我是时候该走了。”
“诶?”
听露希这么说,艾尔特看向窗外,发现密集的人流正向这边涌来意味着游行的队伍即将到达。而露希也说过,她只会待到游行队伍经过这。
“来得还真快,庆典不是要持续到明天早上么?”
“艾尔特先生,虽然庆典的持续时间很长,但并不代表游行会耗上很长时间,毕竟我们的皇帝殿下可是很忙的。何况,听说还有尤尼尔王国的使节今日到访,皇帝殿下想必还要回去接见对方。”
“尤尼尔王国的使节?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
“应该是想借着为皇帝祝贺庆典顺利举办为引子,寻求建立友好外交的机会吧。从两百多年前的决战结束后,两国一直互不来往,如今尤尼尔王国开始恢复稳定,进入重建阶段,自然不会想与周边的国家交恶。”
“等等,尤尼尔王国不是一直处于内乱中么?”
“艾尔特先生,从凛夜脱离尤尼尔王国到现在已经过去两百多年了,正如大多数人所知,这两百年来王国一直处于动乱之中,领土也不断地被削减,如果再放任下去,迟早会灭亡。于是,五年前发生兵变,尤尼尔王国的五大公爵之一,夏尔曼公爵向其他三位公爵在王都的住所发起进攻为导火索,开启时长三年的内战。最终以夏尔曼公爵的胜利告终,现在尤尼尔王国说是由他执政也不为过。”
“喂喂,国王就没说什么么?”
“尤尼尔王国的国王早在两百多年前就成为名副其实的傀儡,还有过直接被强势的公爵逼下位过的例子,于是国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爵胡作非为。而且,事实证明由夏尔曼公爵来执政是很正确的放权,这两年的时间里,尤尼尔王国两百多年的诟病开始被一一清除。官僚的贪污腐败被连根拔起;境内滋生的盗贼团伙不是被讨伐,就是被驱逐出境;外交政策则与之前的侵略主张完全相反,开始寻求和平发展,战事也因此得以平息。所以,相比于抱怨自己没有实权,国王感谢夏尔曼公爵都来不及,毕竟这夏尔曼公爵可是让王国的历史得以延续。”
(那为什么会两年后才派使节来凛夜帝国呢?会不会来得有点太晚了?)
不过艾尔特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他还有一个更加关心的疑问。
“露希对这些事了解得还真是详细,一般平民,就像我,对这些消息一点都不知道呢。露希你莫非是哪家大小姐偷偷跑来这家店里打工为乐?”
不仅和贝露长得十分相似,而且还知晓许多他国的最新情报,实在是太可疑了。即便因为那头银发,判定她不是贝露本人,但极有可能与贝露有某种联系。
(难道,是贝露以她为原型制作的人偶?)
刚一产生这想法,艾尔特便摇摇头,再怎么说这也太异想天开。虽然魔法很便利,让泥土做成的人偶动起来也是能行的。但那样制成的人偶不仅动作迟钝,并且不会像眼前的露希这样充满生气。
无论是露希散发出的淡淡体香,还是被抱住胳膊时微微传过来的温暖,这些都在诉说着,眼前的露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或者,吸血鬼。
“艾尔特先生,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我想如果哪家的大小姐有我这么显眼的特征,消息早就在阿瓦兰德传开了吧。”
的确,先不说露希本来就长得倾国倾城,一头银发在人群之中就会显得很突出,再加上那少有的红眸,在艾尔特的一生中没见过第二人。
银色发质的人虽少见,但并不代表没有,艾尔特就是其中之一,而红色的眼眸在吸血鬼中是很常见的特征。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吸血鬼中不会出现银发,人类中则没有红眸。
难怪露希会这样说,同时具备这两个特征的露希,若再加上大小姐这个身份,想必早就人尽皆知了。毕竟与皇族不同,贵族或者富裕人家的子女们,还是经常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在餐馆打工的一个好处就是能够得到大量的信息来源喔,而且不是自夸,我们这好歹是一家高档的餐馆,不时会有贵族光临,偷听他们的谈话可是能知道很多事的。”
“原来如此。”
因为同在餐馆工作,艾尔特对露希的话产生认同感。当然,从没有一位贵族莅临斯曼威的餐馆,去那的都是平民百姓,但从平时人们的闲谈中,还是能知道许多发生在阿瓦兰德的事。
“对了,露希你说两年前尤尼尔王国的内战就已经结束?”
“恩,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其实艾尔特会这么问是因为他的内心感到一股违和感,好像与什么地方有着冲突。
“呀!游行的队伍来了!”
艾尔特的思考被红的惊呼打断,只见红正趴在玻璃窗上向下望去。
见此情形的艾尔特露出无奈的笑容,心想女人真是多变。之前对游行表现出不感兴趣的红姐,在看到这壮景时依旧会感到高兴,但这样一来之前被乱发脾气的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冤枉了。
不过既然队伍来了,艾尔特决定还是看看这二十年一次的游行。再来,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够再见到贝露一面。想着站在高处向下眺望,应该不会被她发现。抱着这一想法,艾尔特也来到窗边。
只见游行的队伍是保持两列纵队的队形前进,为首的是两名手持长枪的皇家骑士团成员,而被悬挂在枪尖受到众人仰视的,是这个国家的国旗,黑色的长方型布上映有白色的弯月,而月牙中则是黄色的小鸢尾图案。
在两名长枪兵身后,是数十名两手空空的骑士,但他们每个人的背上,都斜背着一把宽刃巨剑,若是把巨剑直立,加上剑柄的长度,那巨剑会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高。
在这之后,是六名手持银色塔盾的骑士,盾牌的大小与前方骑士所携带的巨剑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只要稍蹲下并侧着身子,就能把来自前方的攻击全部挡下。
乍看之下,他们与街两旁维持治安的皇家骑士团没有太大区别,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他们不仅体格上更加高大,而且胸前的盔甲上还有着一般皇家骑士团成员没有的图案,构成国旗要素之一的鸢尾花图案。
这小小的图案不仅起着装饰的作用,更代表着他们是皇家骑士团的精锐,精英中的精英,得到皇室的信赖,允许进入静谧之月并被授予警戒工作。不像一般的骑士团成员,活动的主要区域是古堡旁的军营,以及帝都的街道。
游行队伍正中间,由四匹骏马拉着徐徐前进,有着华丽的装饰,最为显眼的属那金色的顶盖与水晶般的蓝色挂坠,稍显得宽敞的马车,那上面坐着的是这次游行的主宾,凛夜帝国的皇室成员。马车之后,有着与马车前列相同配置的队伍。
坐在马车正中间白色靠椅上,头戴金色皇冠,披着镶嵌有珠宝钻石的披风,身着绿色皇帝装的金发男子,正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奥古德拉*阿纳斯*维克托。与那不可高攀的地位不同,奥古德拉对他人十分的和蔼亲善,不时站起身微笑着向四周挥挥手,回应民众的热情。那活跃的样子与健壮的身躯,与其说是像活了几百岁的人,不如说更像一个活力四射的大叔。
在奥古德拉右边长椅上坐着的,是两位让无数女性见后黯然失色,无数男性见后为之所动的美人。一位是二公主妮卡莉*屠*奥古德拉,另一位则是妮卡莉的妹妹,三公主米拉珊*穗*奥古德拉。虽然两位的美貌不分伯仲,但散发的气质截然相反。
继承父亲,有着一头柔顺金色卷发的妮卡莉公主现在穿着的并不是华丽的礼服,没有华丽的饰品,仅仅是穿着与皇家骑士团相似的盔甲,不过这依旧掩藏不住她那傲视群姬的身材。因为相伴在奥古德拉身旁而没有携带武器,但妮卡莉确确实实是一名骑士。实际上,皇家骑士团现任的团长正是妮卡莉公主。不过,这位帝国最强军队的姬骑士,现在正满脸都是灿烂笑容,跟着自己的父亲向两旁的群众打招呼,并没有因为她的装束给他们带来太多压迫感。
相比于十分活跃的妮卡莉,一旁的米拉珊就像人偶一样,眼眸微张,坐在那一动不动。以一只蝴蝶型的饰品把她的黑色短发收束,身穿一袭露出整个肩膀和大半胸口的黑色宫廷礼群,右肩上的肩带延伸向左侧腰际,裙长即地,左侧开衩,修长的腿因而露出。这身礼装不仅让米拉珊那丰满的身体显得更加诱人,更衬托出她皮肤的白皙。哪怕不像妮卡莉那样引人注目,依旧让不少异性看得出神。
坐在妮卡莉与米拉珊对面的,是两名俊貌各有千秋的男子。
穿着少见的黑色宽松外衣与长裤,他本人称之为“西装”的男子,是皇帝的三儿子,克里图斯*绯武*奥古德拉。克里图斯脸的右侧大部分区域因为他额前的刘海而被遮住,右眼在发缝间若隐若现,给无数女性一种神秘美的感觉。而就是这样充满神秘感的美男子,并没有向他的姐姐米拉珊那样给人高冷的感觉,凡是被他那黑色瞳孔注视的女性,都会感到来自于他那份温柔,再加上克里图斯会面带微微的笑容,造成不时有女性惊呼。
在克里图斯旁边的是他的皇兄,皇帝的二儿子,尤利西斯*弗尔*奥古德拉。而尤利西斯穿着的也并非礼服,而是披着白色披风,身穿纯白的服装,并把一顶埃宁帽放在腿上。如果说克里图斯的服装给人一种新颖的感觉的话,那么尤利西斯的则是十分的平淡无奇,在民众们看来,皇室所穿着的白服装若没有一些图案来修饰,总感觉有点有失身份,不过尤利西斯并不会在意他们这无礼的想法,因为他早已习惯。在以往的庆典中,尤利西斯也会展现出与他大姐相同的热情,不过这一次他只是在那静静坐着。即便尤利西斯的脸刚挂上笑脸,也会在瞬间消失,给人一种他现在心情很不好的感觉。
就艾尔特所知晓的皇室成员,基本上都在马车上。未到场的人有奥古德拉的妻子,也是唯一一个艾尔特待在古堡五年没有见到的人。听说,皇后是在贝露出生后一年身体突然变得虚弱起来,不得不常年卧床静养,除了亲人与照顾皇后的两名女仆以外,任何人都不被允许见到皇后,深爱着她的奥古德拉皇帝生怕他人的拜访会让妻子感到不适。
还有一人艾尔特也未曾见过,那就是奥古德拉的长子,威廉*晚*奥古德拉。但无论艾尔特待在古堡多久都不会见到他,因为在艾尔特与贝露相遇之前,威廉就已经战死。
至于威廉是怎么战死的贝露未曾告诉过艾尔特,不过贝露始终坚信着,自己的大哥并没有死去,因为始终没有找到威廉的尸体,那就意味着威廉还有存活的可能。虽然艾尔特不知晓威廉这人到底怎么样,但是那么多年来都一直杳无音信,他认为威廉活着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但艾尔特始终把这想法藏在心中,他可不想看到那个整日欺负自己的贝露露出哭脸。
(说起来。。。)
想到这,艾尔特才注意到他本应很在意的问题。
(贝露在哪?贝露*希克斯*奥古德拉在哪?)
艾尔特焦急地向下张望,寻觅着那一缕淡粉色的身影。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艾尔特只能不甘心地接受这个结果,原本,以贝露那乖张的性格,不来参加庆典而是待在她房间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何况,奥古德拉最宠爱的就是贝露,这种不参与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的活动,只要贝露说一声,奥古德拉就不会强求。
不然,七年前奥古德拉也不会因为贝露的一句话,就让艾尔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待在他女儿身旁。
明明事情只要好好想想,就应该能预料到这种情况。
更何况,即便贝露真参加这庆典,自己也只能从远处观望,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我可真是贪心呢)
之前只想要再见她一面,可现在,居然还奢望着能走到她身旁,再次听她呼喊自己的名字。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让艾尔特不甘地握拳贴在玻璃窗上。他其实更想一拳打在上面的,但先不说身后有这个店的工作人员,这样的行为毫无疑问会引起红的注意,从而造成红对自己的担心。
(这样的我被叫做人渣也不为过吧,明明红姐就在我身旁,我却还在想着她)
即便明白这一切。
(好想见你啊,贝露)
艾尔特的内心依旧渴望着见到贝露一面。艾尔特不曾想过,仅仅因为自己能见到贝露的一次机会消失,自己会这样痛彻心扉,玻璃上映射出的表情是这样的不堪入目。
突然,某样东西贴在艾尔特的背上,柔软的触感让艾尔特立刻联想到之前待在自己身后的露希,她现在正抱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胸部也因此压在艾尔特后背,意识到这点的艾尔特心脏跳速急剧上升。好在红正沉迷于下面的景象,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就在艾尔特拼命想让头脑发热的自己冷静下来以便思考出怎样又不刺激到红,又能把露希赶跑的方法时,微弱的暖风轻抚着艾尔特的耳根。因为露希把她的头靠在艾尔特的肩上,用嘴向艾尔特的耳朵吹着气。
“艾尔特先生,你的表情真让我着迷,害得我一不小心都看入神了。”
露希以只有艾尔特能听到的细语声在他耳旁呢喃,诉说着她对艾尔特的爱意,虽然,艾尔特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一脸痛苦的表情会让露希感到着迷。
不过平心而论,艾尔特在见到露希的第一眼,自己确实动心了,也许是因为露希身上有着贝露的影子,让自己不禁把两人重叠,因此而产生的一见钟情的错觉。
或许,如果在回应红对自己的好感之前,自己来到这间餐馆,与露希相遇,自己也许会爱上她。
不巧的是,正如同贝露最先走进自己的生活,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以至于自己现在都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而这一次,是红先来的,自己可没有那种临时反悔伤害女性的勇气。
艾尔特把手放到露希因为抱着他而在他胸前交错的位置,然后轻轻扳开,借此行动来无言回应露希的话。
露希也没有死缠烂打的意思,乖乖地把手收了回去,只是,肩上的重量依旧存在着。
“真遗憾,艾尔特先生,相较于新欢,你更喜欢旧情么?”
“!”
露希在说这话的同时,收回的双手抚摸着艾尔特的脖颈,因为敏感的部位被他人给这样轻易地触碰着让艾尔特惊了一下,但最让他有所触动的,是露希那句话。
“旧情”二字让他首先联想到的,不是红,而是贝露,明明露希本意应该是指红。
“艾尔特先生,最后给你一句忠告,让女人变得痴情起来的后果可是很可怕的,要小心,别被吃掉喔。”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异样的触感从艾尔特的耳垂处传来,那是因为露希轻轻咬住了他的耳垂,并用舌头舔舐着那。
即使是在与贝露相处的五年里,艾尔特也没被贝露这样对待过,所以他不知道,他的耳朵是这样的敏感,以至于稍被挑逗,身体就像被麻醉了一样,酥软无力。
“啪”的一声,因为无法很好的站立,艾尔特整个人倒在玻璃窗上,这自然引起了一旁红的注意。
“红姐。。。!”
心想该如何解释的艾尔特,心虚的大声叫出对方的名字。然而,对面的红并没有发怒,而是一脸困惑。
“艾尔特,你为什么要趴在玻璃窗上?见到皇族太激动了么?”
“欸?”
“露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不过她继续待在这我是很不想看到,自觉地走了倒是挺好的。”
红的这句话让艾尔特察觉到异样感,回头望去,根本没有露希的身影,艾尔特不禁瞠目结舌,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在疑惑地看了看艾尔特后,红继续把目光望向窗外,不过艾尔特已经没有这心思。若是之前露希趴在自己身上等一系列发展都是错觉的话,那未免有点过于真实了。
“啊。。。”
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艾尔特发现,在那残留着浅浅的牙印与一丝唾液,这些仿佛在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可是,贝露是怎么在这一瞬间消失的呢?离开的脚步声根本就没听见,而从时间来说,即便用尽全力奔跑,也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快。
伴随着露希一同消失的,还有之前一直被扔在地上的斗篷。
就像露希来时一样,她出现在身旁时悄无声息,而离开时,也如出一辙,让艾尔特不禁怀疑做了一场梦。
如果这真是一场梦,也未尝不可,至少自己不用再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女费心,毕竟,自己的心容纳着两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在用餐完毕,回到一楼时,艾尔特并没有发现露希的踪影,她那身打扮在这群女仆中理应十分显眼的。但艾尔特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在寻找露希的踪迹,待太久的话,自己可能会露出恋恋不舍的表情,但这绝不是自己想让红看到的。
于是在结账之后,艾尔特便带着红匆匆离开餐馆,开始下午的活动。
(或许不会再来这家店了)
来到这便会有机会遇到露希,看到她,自己就会不自觉地把对贝露的感情套在相似的露希身上。哪怕露希更加温柔体贴,而且不会欺压自己,最关键的是,不会像贝露那样让自己遥不可及。
但贝露在艾尔特心中,是不可被替代的。
(啊,这么说来还真被她说对了,相比于“新欢”,我更喜欢旧情呢。女人的直觉,还真是可怕的东西。)
。。。。。。
“哼哼哼,嗯哼哼。”
哼着小曲一蹦一跳走在前面的少女看上去心情很好,这自然是身为她仆从的自己最想看到的。虽然名义上只是今天暂时听命于少女,但事实上,自己早就被少女给牢牢套死。
此刻正漫步在阿瓦兰德城市错综复杂的小巷中,若是换做平时,这里往往会挤满无所事事的地痞,虽然对两人构不成威胁,但自己还是想尽可能的避免麻烦,毕竟自己现在的主人可是那种一时兴起,主动挑衅那些地痞也没什么稀奇的性格。
之所以会选择这里,和少女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有关,毕竟现在阿瓦兰德的大部分人,都应该集中到了凯旋大道,就连整日游手好闲的地痞也不例外。
换言之,现在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行进路线穿梭于阿瓦兰德。
同时也没有比这更适合避人耳目的地方。
前方的少女停下了脚步,而自己则在距她半米的后方停下。此刻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名身披白色披风,全身服装都是纯白色,并戴着奇怪面具的神秘人。
就像自己一样。
“如皇女殿下所料,她在抵达静谧之月后,开始单独行动。”
“哦?那可真是再好不过,这样我就可以顺顺利利地卖她一个人情了。”
神秘人出现在这的原因,只是为了向少女汇报情报而已,听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斗篷下的少女露出浅浅的笑。
“继续监视她,如果她并非徒有虚名,那么肯定会注意到你,届时把她引到指定的地点。”
“喂,会不会有点太危险了?”
对于少女的安排,自己忍不住出声质问,虽不清楚监视对象的真实实力如何,但光只是那人有着“尤尼尔之刃”这个称号,就足以引起自己的警戒。
毕竟,自己可不希望神秘人因为激怒那人而受伤。
“哦?你是在担心她么?不过在我看来,她并不喜欢被你担心呢。”
即便看不见,自己也能感受到来自斗篷下少女的嘲笑,以及神秘人对自己责难的眼神。
“放心,对方不是那种见人就砍的蛮族,何况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与我国建交,会主动避免引起事端的。”
“皇女殿下,恕我冒昧,即便与对方兵戎相见,我也有着不会战败的自信。”
“你看,她都这么说了,你还在这瞎操心什么。”
无法辩驳的自己,现在只能乖乖闭嘴。实际上,就连少女为什么要安排神秘人去监视“尤尼尔之刃”自己都未被告知,但自己多年的经验在告诉自己,这肯定不是好事。
至少,对那两人而言,肯定如此。
“那么皇女殿下,我先告辞。”
“恩,拜托你了,毕竟你是我真正能相信的人之一。”
“感谢厚爱。”
神秘人从少女与自己身旁经过,就这样径直地朝着小巷的出口走去。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嘛,明明被不理不睬这么多年,真亏你能够保持这份心意不变,当然,也仅是心意不变,身体却很不老实。”
在自己刚想回头的时候,少女先转过身来,再次嘲讽着自己。
不过正如她所说,自己之所以会被这般讨厌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不用担心,我向来赏罚分明,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让我满意了,叫她嫁给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这就是自己瞒着真正的上司,私下听命于少女的原因,虽知晓想通过这样的手段得到神秘人的自己很卑鄙,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可不想白白浪费。
“接下来,我想想,应该要去买一下那东西,好不容易才测量好他现在的尺寸,再过一段时间忘掉就不好了呢。”
“是。”
并不知道少女究竟想买什么的自己,只能随声附和,当少女再次前进时,自己只能无言地跟上。
“说起来既然我‘赏罚分明’,那对于你私自隐瞒的两人关系一事,不给予点惩罚可不行呢。不用担心,比起你那百年来的痴愿,惩罚只不过会让你失去短短一年内构建好的东西。”
少女令人不快的话语,让自己仿佛听见某样重要的东西破碎的声音,但自己能做的,只是握紧拳头咬紧牙关,继续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