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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震动。
不……
等意识渐渐清晰,瑞才明白自己是正躺在马车上。
准确来说,是躺在某人的大腿上。
他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彩姐的模样。她正露出担忧却又想责备的表情,但最后还是释怀的模样。
“笨蛋。”
彩姐轻抚着脸颊,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太好了……彩姐。”
救出来了,太好了……
才这么想,瑞立刻想起了一件事。
真正打赢了哥布林和克修叔叔的人,是弗卡叔叔。
他匆忙想从彩姐的大腿上爬起来,而这时。
“你还是别爬起来比较好。”
马车的前头传来了弗卡的声音。
“这并不是治愈法术,仅仅是加快了你身体的恢复速度,是相当耗体力的玩意。”
“所以你还是好好休息吧,瑞。”
彩姐再度轻抚瑞的脸颊。这次,瑞不再勉强自己起来了。他侧过头,注视着在前方驾马前行的那个身影。
犹豫了片刻,瑞还是张开了嘴。
“弗卡叔叔,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说过我在抓人。”
弗卡很简短地说明了。
“也就是说……已经抓到了?”
抓的人究竟是哥布林……还是克修叔叔?
瑞并没有问出来。他潜意识中明白,即使问了弗卡叔叔也不会回答的。
“现在又是去哪里呢?”
转而,瑞问了一个别的问题。
“我们回家。”
彩姐微笑着回复。
是吗……
现在总算放下心的瑞松开自己紧绷的所有神经。他此刻才想起自己受过重伤,他与杰一同和哥布林战斗过,与自己的克修叔叔死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感到疲倦。
“……谢谢你,弗卡叔叔。”
回想起最后,瑞发自内心地致谢。
“……”
弗卡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驾马前行。瑞认为弗卡叔叔大概是害羞了而没有说话,于是便微微笑。
“再多睡会吧,战斗辛苦了,瑞。”
“嗯……”
这是一个好主意,瑞闭上了双眸。
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何时起,马车停了下来。
瑞睁开双眼,看到车前的分岔路。
“从这里开始该怎么走?”
弗卡转过身询问。
“往左走就好了。”
彩姐没有太介意。她指了指左边分岔路的上方说道:
“有看到上面的帕帕果树吗,那里就是我们的村子。”
“是吗……居然会在那里,要上去可不容易啊。”
眺望着山顶那一棵棵树,弗卡皱起了眉头。
“没关系的……弗卡叔叔。”
“等、等下瑞……”
“没事没事,我好很多了。”
推开彩姐的手,瑞坐了起来。
“到前面就好了,我和彩姐一同飞回去就行。”
“……也是。”
对瑞的建议表示赞同,彩姐点了点头。
“也不好再麻烦弗卡先生了。”
“……”
坐在前方的弗卡,久久没有说话。
瑞没有理解弗卡叔叔怎么了,或许弗卡叔叔觉得就这么让我们两个回去不放心?
“没事弗卡叔叔,我现在可和从前不一样,我可以飞了——”
扑哧!
咕噜噜——
地板,传来了球滚动的声音。
瑞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明白脸上沾有了有温暖的液体。
怎么……回事?
抹去了脸上的液体,看了看手掌,瑞才发现那是鲜红色的。
“发、发生什么事情了……彩、彩姐?”
此时,瑞才明白刚才地板上滚动的并不是球。
看到身旁脖颈上空无一物的彩姐,以及那沾满鲜血的锋利宝剑时,瑞才明白。
——彩姐,已经身首异处。
扑哧!
下一刻,自己的胸膛传来了赤痛。
砰砰——
心跳。
砰砰——
突兀的视野里,冰冷锋利的剑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为、为什么……”
意识到,却否定道。战战兢兢抬起头的瑞沿着剑身望去,那是一副完全不愿意相信的模样。
“弗卡叔叔……为、什——咳!”
弗卡猛地抽出利剑。
话都没说完,剧烈的痛楚很快剥夺了瑞所有的意识。
“……”
沉默。
静静凝视着倒在马车上的两具尸体,弗卡拿出布将剑上的血迹抹去,回鞘。
跳下车,重新披上斗篷的他眺望着山顶的那群帕帕果树。
——当天晚上,帕帕果树群燃起了熊熊烈火。
和在山下时一样,弗卡静静注视着这群帕帕果树。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黑暗的洞窟。
“干的不错,肯诺希。”
此时,一位身穿黑色军服的暮年男人将手拍在了弗卡肩上。
“确认一下,当年逃出来的家伙已经杀掉了吧?”
“嗯。”
弗卡点点头。身后的他走到了身旁,一同仰望着在熊熊烈火下燃烧的帕帕果树。
“……这样就可以了吧,提瑟夫将军。”
沉默许久,弗卡说道。
“那是当然,已经没必要继续圈养这些魔族了。”
微微一笑,这位将军转过身,冰冷地说道:
“毕竟勇者马上就选出来了。”
视线随着离去的将军移动,在火光中,弗卡看到了一车车牢笼中堆叠的哈比族尸体。
——哈。
呼吸困难。
是因浓烈的腐臭味,亦或是胸膛的剧痛?
不,疼痛,理应是麻木了的。
缓缓打开了双眸,他……瑞的眼前是耀眼的光芒。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根本无法分辨堆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只感到沉重,疲劳。
但,透过那片片羽毛……透过囚笼,他看到了耀眼光芒的来源。
一颗无比闪耀的光球,就在自己的正上方。
瑞无法理解这是什么,可唯一能确定就是,自己的正上方不再是岩石圈。他挣扎着,他不知道自己无法从囚笼里出去,但他还是挣扎着将头探了出去。
“瓦特义思?”“爱动……”
周围攒动的人影说着瑞听不懂的语言,可瑞并没有理会。
他的双眸,看到了。
没有岩石圈的头顶,那片无边无际的蓝色,上面还有白色的棉花在浮动。
“天、天……天空……”
嘶哑的喉咙发出声音,下一刻——
唰!
巨斧将探出囚笼的头颅劈下,从脖子飞溅出来的鲜血洒在了瑞的脸上。
在生命的最后,他的双眸所映入的是装满同族尸体的囚车顶端……
那片被鲜血染红的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