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在不斷的下墜著。
嚴格說起來我在黑暗中看不見其他人,只是在進門前的瞬間看見前方有許多人跟著我一起被捲進了充滿白光大門。
但在門裡等待著的卻是深不見底的濁流,看不見,也聽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寒冷的氛圍,冷冷的刺痛著我昏昏沉沉的意識,一些陌生的片段不知道從何處竄出,悄悄的流入我的視野中。
憤怒的力量、
色慾的魅力、
傲慢的自信、
嫉妒的謀略、
貪婪的權力、
怠惰的欺騙、
暴食的財富。
無數風光的人身影,一轉眼在我眼前如跑馬燈般揭過。
啊啊,盡是一些醜陋,卻又讓人欽羨的事情。
那個妹子、那個力量、那個懶散的生活!盡是一堆與我前世完全沾不上邊的東西,就這樣墮落……也許……
「具備了這些,你也可以像他們一樣。」乾枯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彷彿就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一樣,但冰冷的氣息卻讓人全身上下都不禁毛骨悚然的顫慄著。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我努力回想著。
腦海最後浮現了那個男人狂喜的臉龐。
啊啊,原來是被人覬覦在掌心之中啊。
我的腦袋終於清醒了一些,問道。「你們是誰。」
「這不重要……」
「回答我。」
「咯咯,小子,我是深淵的主宰──瑪門大人。」腦海中被狠狠的震盪了一番,映入眼簾的是那些沒有接受他的好意,而遭受血腥與殘酷的那些人。
「我掌控著你的命運。」叫瑪門的傢伙不急不徐的,拖著長長的尾音說完這句話,好像他的視線在黑暗中緊緊盯著我,讓人渾身不自在,但是……
要說誰掌管命運我的確不清楚,但我倒是認識一個狂妄的男人曾經這樣說過。
「噗。」我聽到後心裡不禁笑了出來。
「莫非,你是命運之神?」
低沉的聲音愣了一會。
「小子,你是在小看我?」瑪門提高了音量,像是對獵物意料之外的反應感到氣結。
剎那間他開始吟唱著一連串我聽不清楚的低語聲,我彷彿看到了千軍萬馬的戰場,被一浪黑潮化為死地,而這些死亡的兵士又化成了不死的枯骨與戰馬,踏著黑色的火焰向著城堡進攻。
瑪門的力量好似在這一方世界中無人能敵。
而這個幻象實在過於奇幻,更是讓從現代社會出來的我難以想像他的強大,但是這樣反而讓我更確信的是,這個傢伙展示的力量似乎跟那個男人毫無關係。
那個男人只需要……
但是反過來想想,既然現在沒有被介入的跡象,難道那個惡劣的男人並不是時時刻刻在觀察每個世界?
是了,畢竟他不是神明,擁有如此惡劣興趣的傢伙,又怎麼可能成為神明。
「想想也是,那個男人不可能總是橫插一腳。」我慶幸的又笑出聲,那種命運多舛如同遊戲般的不合哩,最後還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的人生。
想必他還是最期待這種劇本吧。
既然他想不到我會做這種選擇,那麼抱歉,我必須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既然如此……」我向前方張開雙臂。「麻煩你讓我品嘗死亡的絕望吧,瑪門先生。」
「咯咯,看來真的是被小看了啊。」瑪門笑著的聲音,讓人格外心驚膽破,但是我也沒有什麼想跟這個深淵主宰解釋的。
「那就讓你進入永恆的死亡吧。」
當他宣判完的這一刻,我的心平靜了下來。
「來吧。」
我開始放開自己的思緒,等待著死亡。
這次算是死於咒殺的一種嗎?總感覺體驗到不一樣的東西有點新潮。
還會看到人生的跑馬燈嗎?算上看過前世的,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啊。
總感覺這種想法有點病態,但還是有點期待著接下來的發展,自己不禁苦笑了一下。
是痛苦至死嗎?還是一瞬間就結束掉我的性命?
過了半晌。
我依然在空間中下墜著。
又過了半晌。
我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看似都完好著,身體的疲勞也都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感覺精神甚至達到前所未有絕佳的狀態。
我不禁有些困惑的向前喊道。「那個,瑪門?」
「……」在寒冷的黑暗中毫無回應,要不是清醒的意識提醒著自己現實並沒有改變,大概我就會開始懷疑自己已經死了。
「那個……我還沒死喔。」
「閉嘴!你是不是作弊偷偷帶什麼解咒道具讓我出糗吧!」瑪門突然高亢的憤怒聲,讓我嚇了一跳。
「你是小孩子嘛……」瑪門蹦出的這句話,一瞬間就把他剛才給我的威嚴都一掃而空。
「怎麼可能,我可是來自沒有魔法的世界耶,不然你換個方式?」我忍不住吐槽這個好像不知道哪裡出問題的惡魔。
「我這2000年來還沒用過其他方法呢……」不不,你不是深淵的主宰嗎,肯定碰過很多不同的人吧。
難得有不用因為是自殺而感到猶豫的機會,但是看這個半調子大惡魔拖拖拉拉的,可能等等又被那個男人發現我的計畫,心裡就忍不住又大喊著。
「你快一點好不好!我都等死等很久了耶,等一下我死不了我可要找別人去了。」
「抱、抱歉。」
啥?
這傢伙……還跟我道歉。
又過了半響。
「那個……你其實不用勉強沒關係,我不會跟別人說的。」我其實有點半放棄的心理對著這個自稱深淵的主宰說話,恐怕他也只是在自吹自擂吧,說不定是水份特別高的傢伙,比如說靠關係進來之類的。
「我可是擁有2750年經驗的大惡魔,就連神明也不是我的對手!別小看我。」
「但是你現在連一個人類都收拾不了。」也許是被我嗆的說不出話,這伙那邊傳來了好一陣子的乒乒乓乓的雜音,我說你,別遷怒周遭啊。
「夠了!你、你、你,原本還想慢慢折磨你,但是我改變心意了!我現在就給你來一發大的直接讓你死無全屍吧。」眼前猛然鑽出了一團紅色的陰影,憤怒的斥責我。
但是我甚至懶得看他想做什麼,一個看起來相當厲害的法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在他的周圍還有一圈巨大的圓球狀的空間劇烈的扭曲了起來。
「藐視深淵的惡者,必遭黑暗迫害,以深淵之名詛咒你,沉淪於死亡的永夜。」
剎那間,海量的訊息在我眼前倏忽即逝,幾乎讓我的精神無法保持意識,感知四周的情況。
接著,一個黑色漩渦在我的身旁成形,就像張開黝黑大口的怪物,要將這個空間一口吞下。
霎那間,我好像看到了幾顆猶如流星一般拖著長長的光芒,迅速的投入那無底的深淵之中。
就在黑色的漩渦將我吞噬之後,我看到了一顆相當明亮的光點,就像是在夜空中的北極星般,顯得獨一無二。
漸漸的,在我眼前又出現了幾個光明點,將這一片黑暗分割出了數個不同的區塊,每個不同的區塊上又有各種色彩不同的咒文在上面微微的發亮著,要是讓我來描述這個景象,彷彿就像是從上方觀察著一顆巨大聖誕樹上的霓虹燈,色彩繽紛的在我們的眼前閃爍著。
一個低沉的女聲在我耳邊響起。
「聚集於亙久與未知之地的強大使徒啊,請回應吾的召喚,我們在此立下契約,以阿爾薩斯之名,若是能拯救亡國之禍,我將付出一切的代價,回應吧!汝主琉芙妮的召喚!」
當這句話響起的下一刻,在空間中我聽到了有如大鐘鳴響般的聲音,清脆的迴響在耳際中,接著我便瞧見前方的光點,逐漸編織出一個巨大的圖案,繁複的花紋就像是嚴謹的齒輪相互咬合,組成一個個繁複的魔法陣,接著發出了金黃色的光芒,硬是牢牢的切開黑色的巨口。
「你這傢伙!我不會放過你──」腦海中殘破的聲音猶如被風吹散的沙塵,逐漸消失不見。
而在我眼前的光點就像是百花齊放般燦爛,七彩的光芒逐漸將我隱沒……我的意識也隨之消弭在這廣袤的空間之中。
Ж
這裡是榭爾莉宮。
魔法師在殿堂的中央,準備好今年桑塔尼亞大公國一年一度的聖徒召喚儀式。
這個位於哈普拉森林邊緣的內陸國家腹地甚小,但擁有群山環繞的天然屏障以及面對哈普拉森林北面的唯一入口,讓這個小型王國在大陸上擁有一席之地,同時國家的經濟依賴豐富的森林資源,以獨樹一幟的野騎隊聞名於軍事上。
但即便是這樣佔盡地利的國家,也因為長年僵持於黑月戰爭的戰線前沿,面臨岌岌可危的態勢。
這一切都歸因於王都薩尼亞在七惡會的侵攻下,以及迪亞布羅王國的要脅。
一個面帶嚴肅的女侍從,從地下走進宮內尋找琉芙妮殿下。
他面有難色地看著宮外的方向,心中其實非常希望這次琉芙妮殿下的召喚可以成功,但又對於這樣的心情感到無奈。
「琉芙妮陛下,召喚的準備已經做好了,另外迪亞布羅的使節也已經到了。」
在女侍從眼前的是留著一頭恬淡的青綠色長髮少女,修長雙腿上的黑色布料緊緊的勾勒出精實的線條。小麥色的皮膚十分適合這個少女,金色的瞳孔散發著淡淡的光彩,神情宛如戰場中屹立不搖的武神。
他緩緩的點點頭,拿起寶劍隨著侍從走向地下。
女侍從看的十分心痛,但他何嘗不清楚琉芙妮心中的掙扎。
琉芙妮全名為 奧拉班‧德‧琉芙妮
以一擋百的王國第一戰姬、帶領野騎隊擊敗七惡會的大惡魔統領、奪回哈普拉森林控制權,任何一個功績都是令人無法忽視的。
琉芙妮以一把永恆的拉妮雅寶劍縱橫於戰場上,所到之處無不血流成河,深紅玫瑰的稱號始於傳揚大陸之上。
如此高貴的戰姬,竟然在戰爭中,被逼迫以自身接受鄰國的交易。
那個骯髒的迪亞布羅國王,竟然覬覦著陛下的美色,女侍從心裡這麼想著。
「莉莉絲,若是這次召喚聖徒失敗,就去回覆使節我答應迪亞布羅的合約。」
「殿下,國民與臣下,都願意追隨琉芙妮殿下戰鬥到最後一刻!」
「我已經決定了。」
這一次黑月戰爭,原擔任保護後勤的盟友,迪亞布羅王國,在前些日子寄來了一封信,信上的內容讓閱讀者無不為之震怒。
竟然要求桑塔尼亞大公國支付他們一筆龐大的保護費,不然就切斷所有通往桑塔尼亞大公國的補給線路。
但是更讓人憤怒的是,迪亞布羅王國的第二個條件──
讓桑塔尼亞大公國併入迪亞布羅王國,並讓國王山普森二世迎娶琉芙妮成為王妃。
這樣趁火打劫的行為,難道山普森二世腦袋燒壞了?眾人都十分困惑。
一旦桑塔尼亞大公國倒下了,他們那些腐爛的王國士兵,根本不可能守的住來自深淵的侵略。
但盡管琉芙妮對山普森二世曉以大義,回信就像是投入大海的小石子,毫無回應,甚至數日後有消息傳回皇都,後勤路線被不明勢力阻擋。
這些因素都導致了現在戰略物資吃緊,就算已經掌握了深淵之門的位置,卻無法對深淵組織起足夠致命的有效還擊。
直到前幾日,探子傳來了一個消息,讓莉莉絲更絕望了。
山普森二世竟然與惡魔做了交易。
雖然琉芙妮表陛下表面上波瀾不驚,但是實際上眾人都知道他選擇不多了。
琉芙妮只能將命運賭在這一次的聖徒召喚儀式上。
「聚集於亙久與未知之地的強大使徒啊,請回應吾的召喚,我們在此立下契約,以阿爾薩斯之名,若是能拯救亡國之禍,我將付出一切的代價,回應吧!汝主琉芙妮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