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到了软泥中，林小荷超过了她，成为第一个到达终点的胜利者。
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林小荷。转播中的她先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重复问了NPC三遍确认自己是第一之后脸上转为喜悦。是那双眼睛中透露的惊讶过于真实的缘故吗？
我突然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
不幸落败的霏霏回到海滩上，相比于冠军的人气偶像林小荷被团团围住，在我们面前生气地踢着沙子的亚军兼新人偶像却无人关心，这还真是现实。
“技不如人啊。”
“才不是，最后，最后一个……明明能跳过去的……呜哇……！”
霏霏居然哭出来了，果然还是很在乎输赢的。
“好了好了，就差一点，下次可以过的。也许，主办方作弊了也说不定。”
她难得伤心成这个样子，我还是安慰一下吧。
沈晴却嗤笑一声。
“这种千万人观看的节目，你觉得有可能作弊吗？”
“什么？千万人？！”
我看了一下观看数，之前这个节目很多人观看，但没想到真的会有上千万人。
“你是完全沉迷于游戏中什么都不关心吗？这是在世界范围内火热的节目，观众数量到达千万级非常正常。”
我竟然在千万观众面前露了脸？如果被父母看到，一定会在亲戚中间大肆宣扬这期节目和我出现的视频。
“呜呜呜……可是……算了，下次我会得第一的！”
霏霏转眼就又有了赶紧我看向转播的画面，林小荷正拿着一条毛巾擦拭湿发，面对镜头的脸还是那么清纯可爱。
林小荷的表现是演技吗？如果是面对她这样的偶像竞争……霏霏毫无胜算啊。
嘀——
程序员的消息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他在消息里告诉我们，井上莫妮卡并不在这个海港。
“又过了这么久才出结果，到底靠不靠谱啊？”
我小声问沈晴，她瞥了我一眼。
“你不信任程序员吗？改良了他的搜索程序。另外你这句话如果当着程序员面说，他可能会把你扔到‘门’里关个7、8天。”
等等，如果真把我在黑屋里关个7、8天，再恶意地调整虚实时间比，让游戏外时间流逝不过1天，我肯定会精神崩溃！记得有几部全息电影，就是关于这个剧情的……不寒而栗。
“嗯？程序员？我怎么觉得……他是个正直又慈祥的老人？不会这么残忍吧！”
林霏霏倒是信任程序员……那个老头正直不正直不知道，但我认为他和慈祥绝对不沾边。
我想要叫夕雾一起去下个区域。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吸引人目光的鲜艳红色胡乱地向天空延伸着。
我以为她在看海岸线，绕到她身前才发现，她实际上在看热闹的表演区。
“走了，去花园区吧。”
“嗯。”
夕雾转过身，将头发拢起来，跟我们一起搭上了沈晴叫的出租车。
花园区。
这片地区搭建着古朴与现代相结合的建筑，其间不少公园和步行道，正是偶像录像和表演的好场所。
明明是来找逃跑JK偶像，我们居然又遇到了一个淡金色的男性虚拟偶像正在表演。
“咦……是艾伦耶！”
“那是谁？”我问霏霏。
“这个月刚刚进入人气榜第9名的偶像。”
“人气榜……能进入人气榜的家伙，不是应该去天街区吗？”
街头本是免费表演的位置，人气榜当红偶像来这里可以说是微服私访，即使占的是这片花园最好的表演位，也不如天街区那些影棚，算是折低了身价。
“还不是为了保持‘接地气’和‘亲民’的人设，到时候粉丝就有理由吹嘘这个偶像‘不忘初心’，趁机吸引一波路人缘。能不能下次开口之前动动脑子，不要问答案这么简单的问题。”
沈晴又是一如既往对我开启嘲讽模式。我原以为她一直毒舌，然而好像不是那样。
不说对老大和程序员，她对叶音和夕雾甚至樱都算的上和蔼……只有跟我说话一直毒舌。
“……你很清楚嘛。”
“呵，就这些手段都流行几十年了。可不是我想主动关注这些，还不是有个虚伪的家伙，每次家庭聚会都要向周围吹嘘……”
就在这时，艾伦那边传来一阵粉丝的狂潮。
“什么情况？”
一直在看那边的霏霏回答我——
“有人上台一起唱歌了，又是个男人。”
“男的啊，没兴趣……”
“哦？是那个啊。”
我话音未落，沈晴却一眼便认出上台的男人。
那是个银色头发的男子。
我问沈晴那是谁。
“这是乐歌最近力捧的男子虚拟偶像，公司在炒他的CP。”
“炒……CP？”
全是我完全搞不懂这些名词，沈晴看起来也不像是追星的，鬼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
“可是，这样不会降低人气？要是我喜欢的纸皮人美少女有了男朋友我肯定受不了。”
“谁说是和女性了，他cp的对象你看不出来吗？”
“你是说他们两个？”
我看着台上两个男性虚拟偶像一边唱一边跳的样子，只觉得理解不能。沈晴叹了口气——
“只是一起演出罢了，一切都靠粉丝脑补。官方现在不会澄清，粉丝讨论认读热度越高他们越高兴，等到热度炒上去再给他们圆回来就行……其实炒同性CP的效率很高。但是这种事乐歌以前做过几次，不过太频繁了也会引起反感。”
“哇，这么复杂！”
霏霏惊叹。
“霏霏你想要人气的话，也可以找个男偶像或者女偶像，考虑一下哦。”
“我才不要！”霏霏拼命摇头。
原来热度还有这么多讲究？男男CP又是什么？我从来没关注过这些，有这时间还不如竞技场上分。
其实这几天有夕雾做队手1V1训练，我的实力也是突飞猛进，单排本赛季终于达到了587名。
现在的我在夕雾面前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借助天时地利甚至偶尔能赢。相信只要再努力打几场，这个月一定可以进入前500名。
【程序员：花园区面积过于大，我的探测覆盖范围有限。最短路线给画在你们的地图上，照着走。】
程序员还是老样子，说话直奔主题且命令起别人来毫不客气。
不过这也没办法，花园区可供表演的场所很多却分布稀疏，导致整个花园区面积比海港区和地下街区加起来都要大。
“即使是按程序员的最简路线，也要走几个小时吧？”
“以我们平均步速行走，需要3-4个小时。以我们在地下街区的步速行走，需要6-7个小时。如果以在码头区行走的速度，需要9-10个小时。”
我相信夕雾的计算能力。也就是说我们在地下街区和码头区走走停停，都要比平时走得慢。
“谁说我们一定要走路？”
沈晴意有所指地看着花园外的马路旁的一片花花绿绿物体。
“这是传说中的自行车吧？”
“对，人力驱动的。”
人力自行车，在40年前极为流行的交通工具，靠腿驱动，低价又环保，深受各类人群喜爱，尤其以共享单车为甚。
后来随处充电且自动规划路线的交通工具开始流行，即达到了省力快速又比过往汽车环保，骑人力自行车也渐渐成为一种复古运动。
“我们……应该没有不会骑自行车的吧？”
我和叶音相视一眼，一起看向夕雾。即使现实中不需要汽车，玩了这么多年游戏或多或少都接触过。
夕雾就不好说了……毕竟我知道她玩过的游戏，也只有雪原之鹰和乱斗竞技场。
“我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看起来……和雪地摩托类似。”
她大概是联想到了《雪原之鹰》里的常见骑具雪地摩托。
“不一样，自行车会翻倒……”
除非是在大暴风雪天气或者碰到了雪地下隐藏的石头，否则以雪地摩托的履带和雪橇支撑以及它自身的重量，是不会轻易翻到的。
“翻了也没关系，反正玩家在这个游戏里也不会摔伤，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你摔倒时的傻样被正在拍节目或者直播的其他偶像不小心录入屏幕。”
虽然沈晴这句话像是一个安慰，但我也不想看到夕雾狼狈摔倒。
“就像这样骑上去，保持平衡……”
我登上一辆自行车为她做示范。但是夕雾毕竟有超强的学习能力，不需要花时间练习，一次就学会了骑自行车。
我们蹬着自行车沿花园区道路骑行的样子，就好像全息电影中的21世纪初赶去上学的中学生。
根据程序员制定的路线，这段路程首先需要先沿着花园区逆时针骑行半圈。
这期间顺便游览了一番花园区。这片区域又分为几种完全不同风格的小区，比如风竹园、绿荫大道、静谧山庄等。为了保证观感的统一，花园区里没有一座建筑超过5层。
这里除了庭院山庄，还建立了不少寺庙、教堂和一个中央步行商业街区。这些场所作为表演背景时很受玩家的欢迎。
桂月市的街上最不缺乏的便是年轻而漂亮的男男女女。别看他们或面露微笑或高冷傲娇，其实都是玩家精心设计的人偶，是偶像的梦想，赚钱的希望。
当然并非所有偶像都外表美丽。个别故意外表扮丑还配上夸张表演的虚拟偶像，也意外地获得了百万人气。
沈晴已经给我们看过了莫妮卡的资料，她有着乌黑长发前面几缕彩色挑染，身穿女高中生制服，这个装扮不能说有多特殊，在这个城市里很难在被一眼识别出。
反正我骑车5分钟就已经看到了不下十个JK虚拟偶像。
“阿远，这里的偶像和地下偶像有什么区别啊？都没有那个粉色小姐有气质。”
樱提到的‘粉色小姐’就是曾经《山海传说》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红皇后’，这位大小姐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刻，虽然外形漂亮又有钞能力，但性格却非常高傲霸道，并且兼任了地下偶像的工作，还和无名者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们在这里见到的偶像都并非人类，也并非你的同类，是由他们的主人背后安排行动的人工智能。从业务层面来说，这个游戏本身就是个偶像表演平台，游戏给他们提供了向外展示自己的机会。而地下偶像就只是靠自己争取表演机会在虚拟界表演积攒名声。”
樱沉默了一下……
“……我也可以来当偶像吗？阿远帮我安排行动……”
“可以是可以，因为你现在的身份正好是人工智能伴侣，我只要花200块就可以给你注册偶像身份，但……”
“怎么了？”
樱如此跃跃欲试，我没法对她说我对偶像运营一窍不通，更何况我从不关注虚拟偶像。
“你独自在外面当偶像太危险，你现在不能离开基地。”
“哦……那我只给阿远表演好了~”
Anorv一直对樱虎视眈眈，樱注册当偶像必须离开基地生活，很容易被定位。我不能冒这个险。
“……做偶像不但要外表，还要有实力，没有实力就从训练做起，唱跳rap都必不可少！”
“霏霏你这是在开什么偶像教学班吗？”
霏霏站在夕雾面前，一只手插腰一只手在空中比划，口若悬河仿佛指点江山的大手子。
“她想了解偶像都在干什么。我知道，反正你肯定不懂，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即将成为当红偶像的我啦~不用太感谢哦！”
“做偶像也许是体验感情的一种有效方式。”
夕雾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你要做偶像？倒也可以……”
我看夕雾的外表完全够格，只不过没什么表情，只能走个三无路线，不懂这样的属性现在是不是还流行。
“咳咳，跟我学做偶像呗，我保证你能像我一样火！”
17万人气值的霏霏对自己偶像之路仍然自信。
“那么，我要拜您为师吗？”
夕雾竟然认真地想要当偶像了？而且打算拜霏霏为师？我想阻止但却又不知道以什么理由说……
“哎？你想拜师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第一次收徒弟……”
“夕雾？你确定拜她……”
“你在质疑我的偶像力吗？”
霏霏气势汹汹地打断我。
“不是我想质疑你，可我们到现在连你表演什么样都不知道。你不会是表演倒立吃蛋糕出名的吧？”
“哼！谁会做那种事啊？我就给你表演一个看看！那边的场地空着，过来看！”
我们三个人都好奇霏霏到底有什么表演，暂时放下了搜索的任务，跟着霏霏走向一片街心公园。
桂月市是专为培养偶像而搭建的城市，因此处处都设有表演设备出租的自助摊位，而且是免费使用。
我被林霏霏指挥着从自助摊位里抱出两个悬浮舞台音箱灯。这个东西设定好会自动飘在头顶一边当音箱一边当照灯。
“咳咳，霏霏的表演开始啦，大家快给我鼓掌~”
她还算不是笨到没救，这一回不再是‘qwer1234’而是输入了一个正常ID‘林霏霏’。幸好她还有点脑子，要是真以‘qwer1234’为艺名，估计表演十年都火不起来。
我还顺便担任了为她扛起线上直播摄像机的责任。用她的话说就是，视频由系统自动录的话角度会很差，显得她很矮。
‘如果是因为显得腿短而觉得被拍矮了那一定是你的错觉，因为你本来就腿短’——刚说完这句话我被霏霏狠狠地踩了两脚。
音乐开始，灯光自动配合音乐，闪烁喜庆的红白色。
一曲唱罢，我还在回味。万万没想到霏霏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这首歌我没听过，好像是一首儿童歌曲，在我听来就像小学生春游时随口编的曲子，但意外地是和她形象非常搭，而且霏霏的转圈跳舞也和歌搭配的不错，而且她的声音也不错。
“还可以嘛。”
“虽然有点幼稚，但好好经营一下也许能火。”
沈晴也给出了对她来说算是相当正面的评价。
“我跳舞也很厉害吧！我就是全能的！”
“也就那样吧，不过也还可以……但是我不记得你有会唱歌跳舞的设定啊？”
“那是因为以前没有机会表演，我这么好的天赋怎么能被埋没呢？”
霏霏原来的设定不过是个100岁的幽灵大小姐NPC，且是只有玩家自己能看到的向导型NPC，连被攻略都不可以，如果她不表演，我们都不可能知道她还有唱跳技能。
“看来你还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啊，那借你的200块钱不用还就当我赞助了，苟富贵勿相忘。”
我拍了拍霏霏的头，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不许拍我的头！”
“啧，刚免你200元欠债就这么对恩人。”
“我想知道，当偶像是什么样的体验。”
一直默不作声的夕雾，突然问道。
这种问题很容易让我想起某个问答论坛的经典提问格式，可惜我不能说一句‘谢邀’后洋洋洒洒说上几千字，因为当偶像这种事我根本没经验。
“当偶像啊……当然是很开心！”
霏霏立刻大声回答。
“开心？”
“嗯~有人看表演，还能赚钱！”
霏霏说的虽然没错，但夕雾需要的并不是这些……
“谢邀，我来回答。”沈晴突然插嘴。
“没人邀请你啊……”
沈晴没理我的吐槽，继续道：
“首先我没当过偶像，但是当偶像能被人喜欢被人追捧，也能培养自信。不管是常识还是感情，深入人群中实践都是最好的学习办法，当偶像能满足这几点。”
说的还有点道理，我竟然相信当偶像真的很适合夕雾了。
程序员没有信息，说明我们离找到莫妮卡还远着。这种没有紧迫感的时刻，倒是非常适合聊天。
“自信？你怎么不说被人追捧还容易有心理负担呢。”
“你觉得霏霏或者夕雾是会因此产生负担的性格吗？”
这两个人都是不会有心理负担的人，前者是因为过于自信，后者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沈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希望她们培养出自信。当你有了理解他人的能力，却没有接受自己的勇气，这样的感情是不完整的。”
她好像对这些事深有体会。奇怪，我以为沈晴会是非常有自信的人，毕竟瞧她平时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可是她这番话不像我想象中的的她的样子，也许我还不算了解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