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枪被调整为点射模式，在这个模式下枪击伤害非常高，但一击过后冷却很久才能发出下一击。
所以我看到无名者现身时没有犹豫，能量子弹悄无声息地向他飞过去。
他却微微抬起短枪，枪口射出一团蓝色的直线与飞在空中的能量子弹正好碰上。碰撞产生的爆炸变为一团蓝色的烟雾，遮挡住我的视线。
一枚红色的子弹穿过这片烟雾，冲我而来。
我知道红色子弹来自长枪，子弹的射程和穿透性都极强。也许是因为烟雾遮挡了视线，他打歪了。子弹并没有击中我的躯干而是穿过我的右臂，这也导致血量再次减少10%。
这一切还在我的预料中，我操纵的浮游炮已经绕行到了无名者正上方，我换左手持枪，借助浮游炮的定位向他射出第二枪，同时浮游炮也从上方攻击，无论如何他都会被其中一种击中。
沙——
浮游炮击碎了他的面具，理所当然应该也对会他造成爆头的150%伤害。这一发攻击不会让他致死但一定会重伤他。
然而当烟雾散开时，我看到了一张让我几乎不敢相信的面容。
“什么……！”我听到自己惊讶地吸气声，那张脸……
怎么会和我一模一样？！
“你以为用这种拙劣的伎俩就能赢我？真是天真。”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在下一个瞬间就出现于我面前仅仅三步之遥的距离上。这个位置非常危险，我的能量枪还处于冷却中，我没有还击的武器，所幸我的浮游炮还在瞄准他，可我也被他的短枪枪口指着。
陷入僵局。无论谁开枪都是两败俱伤。
“你和那位小姐在为你定制的世界里玩得很开心吧。”
定制场景？……难道是那个房间？
“是你模拟了我的房间……？从刚刚开始就是你在捣鬼！还有你的脸，你到底是谁？！”
“对啊！你们两个什么关系？到底想搞什么啊！”
莫妮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跟我同时质问他。
我惊讶之间却想起曾在没有与他交手，而是仅仅从比赛中看到他时，就感觉到有过一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我以为那是我的错觉，可如今他承认自己操纵数据模拟出了与我记忆无二区别的房间，那他对我必然是非常了解，这个人到底是……
“还是猜不出来啊，不如我来提示你一下——我不光了解你生活过的地方还知道你的愿望。如果你还没有蠢到一无是处，那么你应该能稍微摸到一点答案了。”
知道我的愿望……那他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我的朋友……
也就是说，答案是……
“——我就是你，这个答案很难想到吗？”
“……”
还未等我从迷惑中清醒，他已经说出了答案。即使面具碎了一半，即使刚刚受到爆头一击，他仍然能露出令人不爽的嘲弄般的笑容，仿佛受伤的过程也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是个失败者，意志薄弱一事无成，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只为充当背景板。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我就是不甘于当个配角的‘你’。”
他冷笑道：
“这场决斗的赌注就是你的身份。如果我胜利，我将取代懦弱无能的你，让你看着我如何一点一点地改变泥本该平庸的人生，改写注定悲哀的命运。”
无名者的刻薄话语如同机关枪扫射，每一个字我都理解，但合起来却字字穿心。
不对，他是AI，我毫无疑问是人类，他怎么能是我？！
“别骗人了！你是个AI！是一段代码而已！”
无名者嗤笑一声，说道：
“谁告诉你我是AI？”
当然是程序员告诉我……但我不能说出他的存在。
“关于多重人格的存在想必你有所耳闻，但你并不知道，现代的VR头盔有极小概率可使第二人格脱离本体在虚拟界任意行动。想一下，你住了5年的房间除了你自己还有别人能比你更清楚它的每一个物品的摆设？并且将它完完整整地还原？只有我可以，因为我就是你，我有你的一切记忆，你却不知道我的存在。时远行，你是个可悲的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
我还是想不出反驳的理由。VR头盔的原理？我不知道，也许沈晴会知道……
无名者没有给我更多的等待时间。当他抬起手时，他身后的世界突然变为一片漆黑的平面，紧接着平面裂开，露出一片红色的幕布，一片木制地板，好似100多年前古老剧院的装潢。
“多亏了你无节制的游戏，给我提供了充足活动时间——毕竟只有在你戴上头盔、处于虚拟界时，我才有足够的自由，去利用这个时间做我想做的事。看看吧——”
他微微弯下腰，手指向剧场，对我行了一个礼。
剧场内，戴着面具的黑色风衣青年，手持一长一短两把魔枪，在竞技场中奔跑，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被他抓到，长枪的子弹射穿了对手的头颅。
场外，在我面前的两杆枪漂浮在无名者身旁，明晃晃的镂空镶银外饰晃了我的眼。
“你有着战斗的天赋，可你不会利用它。借着这份天赋我打进了乱斗竞技场前10名，而你至今才只有587名。”
剧场内的黑衣人，又进入机械线路虬结盘绕的哥特式教堂大殿，烛光虚照着教堂的昏暗角落，彩绘玻璃画着的创世场景好像融化般缓慢流动，大殿中央站着一个人，他抬起手操纵着漂浮在空中的许多由数字组成的矩阵。
“你本可以借助你背后‘帮手’赚取更多的钱，比如通过贩卖外挂从黑市赚钱，但你只会花父母的钱享乐。”
剧场再次变更，这次是酒吧里，无名者穿着侍应生的服装，脸上仍带着面具，正在往玻璃杯中倒入荧光红色液体，然后递给一脸嫌弃的坐在吧台对面的尤里安。酒吧里人声鼎沸，正对着大门的舞台上，红皇后正在回答热情粉丝的问题。
“你好不容易加入DEBUG，如果你有主角的自觉，你就应该引导它，成为它的主人，可你只会为了‘小小的利益’接下同伴的委托。而我使末日之泪从一个为了讨好有钱小姑娘而创立的公会变成了今日这个规则严密且情报覆盖虚拟界的组织。我比你更早地开始寻找觉醒AI，甚至让他们相信我是他们的同类……”
末日之泪……他所在的神秘组织。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好像只是在朋友之间交流自己的经历，那些让我难以反驳的内容却不断地压迫着我。
“你有什么资格来占据这个身份，你什么成就都没有，空耗着生命的时间。”
“我只是来玩游戏的……玩游戏取乐而已，要什么成就？游戏成就我也拿过不少。”
我察觉到自己嗓子里干巴巴的，反驳都毫无底气。无名者再次回首，背后又变成竞技场，仿佛那片空间从未存在过。
“弱者总是这么安慰自己，殊不知你心底的想法我一清二楚。你敢说自己不想在乱斗竞技场出人头地吗？你敢说你不想通过游戏赚钱吗？你难道想一直听从苏佑的安排，而不是……”
我下意识地张口想要打断他，可他后面的话还是说出了口：
“……自己成为DEBUG的领导者？”
“咳咳……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我可从来没这么说，我觉得DEBUG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承认，如此懦弱……你矛盾的思想只会让你陷入焦虑，更何况——你还想照顾你的虚拟女友不是吗？她的情况有多糟糕，你自己清楚。事实上我有办法解决Anorv的威胁，也能修复你虚拟女友的损坏。”
【樱：阿远……他在说什么，我有什么‘损坏’吗？】
【我：……没有。你不要担心。】
【樱：真的吗……】
无名者却微微转了头，好似看着‘樱’所在的方向，叹了口气道：
“和AI的无聊情感只会阻碍你进步。”
“不过无所谓了。我可以让你接管我在虚拟界拥有的一切，只要你将现实的身份让给我，我帮你解决掉麻烦，你们可以长相厮守到永世。”
通讯界面里，樱用幽怨哀切的眼神看着我。
【樱：什么意思？阿远……是不是能和我生活在一个世界了？】
【我：不是的……】
【樱：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我：确实很好，但……】
【樱：‘但’？……我们可以时时刻刻在一起，一起逛街、一起看海、一起坐在广场喷泉旁喂鸽子……】
【樱：那是我们说好的约定，你忘了吗？】
她的眼中满溢了失落，渐渐失去光彩。
无名者没有说话，他在故意等待，也许已经知道了我和樱之间正在发生一场对话，现在乐于隔岸观火。
【我：我没忘记那些约定，但我也不能失去自我。】
【樱：可是……】
【我：我会努力让你也能在现实中生活。】
我曾想过唯一的方法是给樱弄到一个仿真机器人身体……尽管最高科学理事会严格禁止民用仿真机器人的研发制造，不过也许迟早会有办法……
但现在，不能输给无名者。
“你说的不对。我曾经有过理想，即使现实是如此狼狈，我也不会认输！”
为了让自己更有气势，我用手指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想成为任何人！”
“呵，不过是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你说你想成为我？太搞笑了，所以我说你并不是我……你才是个失败者！”
他沉默了，随后微微笑道：
“……真有意思。”
【程序员：不错，你还没有我预估的那么笨。】
【我：笨？】
【程序员：我以为你会答应他，虚拟界并不是什么适合生活的地方。】
【我：听着好像你很感同身受一样……】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面具，和之前碎裂的那个一模一样。他左手戴上面具，右手拿起了枪，将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我：
“也许你误会了，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什么，但你的身份我势在必……”
“哈！”
黑发少女不知何时攀爬上了无名者背后的金属腔，从天而降，踢向了无名者的后背！
无名者竟然这时才察觉到她，为了不狼狈地摔个脸贴大地，他半回身用左臂挡住了飞踢，但右手的枪也射歪了。
可惜莫妮卡似乎并非战斗型，这一击未中便摔向了地面，所幸她反应还算迅速，伸出手撑住了自己。
她一接触地面立刻调整了姿势，起身向着旁边的黑色铁壁躲过去。
无名者什么都没做。以他的反应速度想要解决莫妮卡轻而易举，但他没有……
【程序员：快，集中精神想像‘时间停滞’！】
程序员少有的有些急迫，我立刻照着他说——
【？？：虚实比修改成功，当前值10:1，未超出承受上限。】
不同于任何系统提示颜色和字体的信息出现在眼前。目前莫妮卡已经躲开，而无名者站着不动，我并没有看出和刚刚有什么不同。
【我：成功了？】
【程序员：没错，时间停滞本质是改变你自身空间的时间虚实比，有着两个问题。第一，10:1是最高安全上限。第二，这个能力只能持续3-5秒——外界时间。】
外界时间持续3-5秒，那么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可以行动的时间是30-50秒，大多数行动都足够了。
依靠这点开挂的时间打败无名者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依靠外物，只会自取灭亡。”
？！
一堵厚重的黑色墙壁突然出现在我与无名者之间，子弹打在墙壁上，‘啪’的一声弹开了。
又是他的‘造物’能力？可现在时间还在停滞中，他怎么可能反应过来——
“你以为自己无敌了？我的行动受到了限制，可我的思考仍然畅行无阻，我能在千分之一秒内发动能力，你限制不了它。”
他无法行动，却可以无视时间停滞去思考、去造物吗……眼前的墙大概又十米长宽，我在能力时间结束之前，不可能绕过它继续攻击。不能攻击，我就输了。
【樱：——不许欺负阿远！】
空间里出现了一快‘空洞’，从‘空洞’间伸出一只少女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