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德在弥撒的同意下,开始在小教堂里借住。

他并没有带繁杂的行礼,只是着手把旧住处的一堆稿件、书籍和杂物给搬了过来,为了这些别人当成破烂的玩意,他浪费了整整两天。作为谢礼,他将过去在旅途中收集的小物件挑了几件送给了弥撒,有磁铁拼成的可拆卸的小企鹅、看似八音盒的黄铜闹钟,以及一套收纳在工艺匣子里的便携餐具,还有一副历史事件主题的金属扑克牌。初见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时,弥撒仿佛十分困惑,断然拒绝收下,但面对诺兰德的坚持,最终只选了餐具。

“感谢。”

“...怎么说呢,全部收下也没问题。可要选的话,勺子和叉子真不像十三岁会做的选择。”

“因为最常用,这样收到礼物的好心情就不会忘记。”

弥撒的年纪只有十三岁,个性却微妙的有点早熟。

在那之后,诺兰德跑去中介委托房屋出租,之后没几天就有一名姓伯明翰的青年按着地址联系了他,希望租下他的房子作为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伯明翰看起来二十四、五,留着一头快披肩的细碎栗发,左耳还戴着一个闪亮的耳钉。他眼缝狭长,深深的眼眶中一双蓝色的眸子时常亮闪闪地溜溜转,就像个充满好奇的小孩子一样。虽然他与诺兰德初见时是一身熨得十分妥帖的黑色西装,但举止却不够沉稳,这样稍显轻佻的气质和他端庄的着装混搭,微妙地让人感觉这人与其说是律师倒更像是个骗子、又或者是魔术师——不过两者从某个角度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

并且,与他看起来聪明的外貌相反,诺兰德觉的他的某些发言简直幼稚愚蠢到令人怀疑他精致的脑壳里装的是不是面包渣或者木屑。

譬如说,诺兰德质疑他宣称自己为律师一事,便委婉地问:“你干这一行多久了?”

对方却在低头沉思了半晌之后,竟然一脸不搭调的认真表情,严肃地回答:“这不重要,是在追求正义。”

“………”面对这种滑稽的回答,诺兰德颇有些无奈地眨巴着没什么精神的眼睛一语不发,思索着如何接应。

而当诺兰德察觉这种对话根本没必要进行下去时,便按照合同收了一季的房钱与押金后叼着烟快步离开了。

诺兰德走在路上,盘算着先去买两包烟,再顺路去口碑不错的茶店“风语”带盒小蛋糕回去。弥撒应该很喜欢那些甜的小点心,这是昨天他看弥撒用壁炉烤了个番薯沾着些许砂糖吃得津津有味时猜的。他希望弥撒能因此开心一点,虽然平时小神甫总是一脸祥和,可当别人不注意时总会露出孤单的表情。

当诺兰德买完了东西,徒步走了很长一段路回到西街的小教堂里时,发现弥撒又聚精会神地蹲在壁炉前,就着火烧烤着什么。这次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用棍子串好的、黑糊糊的长条物。仔细一看,原来是半个山芋。

“…你…不是又要沾着白糖吃吧……”诺兰德不禁汗颜。

“我喜欢吃点零食,可没那么贪嘴。这个是要捣成泥做沙拉的。烤过之后吃起来沙沙的口感会很好。”弥撒平静地小声辩解道。

昨天他的确偷偷烤了个番薯当零食吃。虽然最近诺兰德都会在外出时买回充足的食材,可以准备能让两个人吃饱的菜饭,但他偶尔还是想吃些甜的零食,可因为爷爷的葬礼早就没钱了,而离发放生活费的十月末还有半个月,日子不可谓不拮据。

“不过话说回来…昨天是番薯,今天是山芋…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厨房里好像没有啊?”诺兰德对于弥撒从哪里弄回来这些东西颇感兴趣,好奇地问道,“而且你倒是很擅长烹饪,相当厉害啊。”

“嗯?这些东西在西边的桦树林里就有的,不只有番薯和山芋,还有土豆、胡萝卜和栗子一类。”弥撒歪头望着诺兰德,“诺兰德,你不是都在塞农待了好几年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至于做饭,因为之前和老师一起住,他年纪大了,所以我应该照顾他。”

“呃,这个…我的确不知道这种事…”诺兰德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因为我一般都只在市里活动…”

“你除了工作就待在屋子里面不出门吧?”弥撒扬了扬眉毛,湖蓝色的眸子微眯,鄙夷地斜昵着诺兰道;“虽然现在这么做的人很少了…不过以前的时候,时令一到大家都会去采些新鲜的蔬果,带回去与家人分享,即使很多都长不大,但毕竟是野生的,味道很好。我也会和爷爷、不、老师…”没有说完,弥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抿紧了唇不再言语,只是定定地望着诺兰德,眼中似有一丝戒备。

“那还真是健康有趣的活动,有吃又有玩,这才适合小孩子…对了,这个给你。”诺兰德心情复杂地感慨着,一边把手里提的那盒蛋糕放在了弥撒头上。弥撒黑缎般柔软的发丝有些凌乱,托着色彩鲜艳的包装盒,莫名地有种节日里的欢乐气氛,看起来十分好玩。

“蛋糕?”弥撒嗅了嗅香甜的气味,眼睛都亮了起来,不确信地问道:“这是…给我的吗?”,打开盒子,六块微焦而松软的纸杯蛋糕萦绕着奶油的香甜气味,整齐地码放着。

“吃过饭才能吃哦。”诺兰德边说着,边伸着懒腰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感谢,我先给贝德和罗伦送一些过去,贝德最近身体越来越……”少年的话音随着渐远的脚步声微弱下去。

“贝德…罗伦?弥撒的朋友吗?”诺兰德趴在床上,庸懒地把整个脸埋进了枕头里,思绪开始飘散,“还有关于弥撒说的那位老师…和他说梦话时喊的‘爷爷’,感觉根本就是一个人吧。”诺兰德寻摸着弥撒刚才的话,又想起了前些天夜里,弥撒似乎是作噩梦了,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一直喊着“爷爷”,对于那位“老师”可没提,最后还是自己慢慢拍着他才安静下去的,“毕竟是小孩子,说谎的技术未免太烂了…掩饰地那么明显…算了,大概这话题牵连的是什么伤心事他不想提吧…先眯会等着吃饭…烤山芋泥做的沙拉啊…听上去不错…”屋子里太暖和,睡魔的侵袭令人难以抗拒,诺兰德险些就睡着了。

但他突然想起了,还有一件事没有做,便强打着精神爬到了书桌前。他掏出了一堆过期了两个月的旧杂志,没精打采地仔细翻看着上面的兼职信息。

“虽说收到房租稍微缓过来了,”诺兰德歪着脑袋想道,“但还是要赚钱呀!唔...说不定向三流杂志投稿也可以,毕竟之前一直都干过...”

当他被弥撒推搡着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脑袋都已经晕晕糊糊的,可是一闻到饭菜的香气马上精神一振。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

主菜是白酱炖小牛肉,是将嫩牛肉与洋葱、芹菜及红萝卜一起加上奶油、蛋黄和面粉等煨煮到熟烂,汤汁浓稠,散发着使人感到满足的浓郁香气;配菜则是汤汁清亮的萝卜蔬菜汤,以及弥撒说的山芋泥沙拉,主食是一碟切片面包。

诺兰德极力忍耐着跟弥撒作完了劳什子的餐前祷告(午餐版本依然冗长),便开始对着可口饭菜大嚼起来。

“唔,真不错,”诺兰德一边赞叹着,一边舀起一大勺沙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开玩笑道:“话说做的这么精致…不会是特地为了我吧?哈哈、”

“......”弥撒叼着勺子想了想,说道:“家里面只有这些高难度的菜谱。”他眨巴着眼,仔细地回想着,“呃...似乎从我主动要求做饭开始,老师就买回了很多这种菜谱给我。虽然难以上手,可我也不会用宝贵的零花钱去买更简单的菜谱呀,最后就都学会了。”

“这...”诺兰德不禁汗颜,“弥撒,我该夸奖你真聪明吗?”

“嘿...那都无所谓,倒是老师在家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嘛。”弥撒难得地笑了起来,咬的勺子一翘一翘,“快点吃饭吧~然后就可以吃蛋糕啦?”

“他的‘家’就是这种感觉吗?真不错啊。”诺兰德打量着弥撒,心中思索着。

对于自己来说,所谓的家就是间破烂的汽车旅馆,母亲就是老板娘,而父亲...据老妈称是个戴着头盔的摩托骑士,他也是因为“那帅气的头盔令人着迷”这种随便的理由出生的。

没有比这更不正常的家庭了吧,也许他只是个母亲年轻时的错误。

突然搁到牙齿的豌豆让他回过了神,发现弥撒也别有意味地歪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弥撒问道:“诺兰德,你就是那个诺兰德·莱昂哈特吧?”

“…啥?”诺兰德被弥撒意味不明的话弄的一头雾水。

“不是重名,你就是《路》的作者吧。”弥撒突然眉头一蹙,一脸严肃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紧张地质问道,充满了期待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局促,“刚见你时就有这种感觉了,因为实在太像。”

“发现了吗?”诺兰德笑着揉了揉弥撒松松的头发,“但是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出名的大人物,只是个二流作者罢了。”

“不!”弥撒一口否定了诺兰德的话,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慌乱地说道:“你是最棒的!我最喜欢你了!”

“呃、哈哈…弥撒,你这算是告白吗?”诺兰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打趣地调笑道。如果不是这稚拙而直接的发言,他都快忘记了——弥撒今年才十三岁。

“………”弥撒却没有出现诺兰德预期的窘态,只是有些不悦地歪着嘴,湛蓝的眸子却真诚地望着他,良久才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缓缓述说起来,“诺兰德,我没开玩笑...我...你不知道,我一直所说的老师,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爷爷…他,已经去世了。”说到这里,弥撒失落地低下了头,长长的刘海掩去了面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我没有对你坦白…因为没办法相信你…虽然神告戒我们‘世人要彼此相爱、互助’。”

“…怎么了?突然说起这些,”诺兰德掏出了香烟,拍打着盒子弹出一支烟故作轻松地叼在嘴上,然而手却有些紧张地捏皱了烟盒,心中升起了疑问:“弥撒为什么肯亲口对我说这些了…不会仅仅因为我是那本书的作者吧?”

“诺兰德。”弥撒微微抬起了头,有些湿润的眸子却游移不定,“你的书对我有着重要的意义…在爷爷病重的那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忍受着痛苦…虽然爷爷安慰我说‘不会有事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但我心里又怎会不明白。看着唯一的亲人日渐衰弱下去却没有办法的绝望与失落,又不能表现出来,我几乎都快崩溃了。”弥撒清脆的嗓音开始发颤,尚显稚嫩的柳肩也颤抖起来。他有些激动地说道:“但是你的书,陪着我撑过来了!是啊…《路》,多好的名字,每一页,每一页,踏着你的脚印,从最南方的海岸线直到北境的冻土,在这条充满光明的路上见证着人们心中温暖善意的一面…让我也不禁觉的…或许,真的还有希望吧?所以、你看…即使是爷爷已经不在了…”弥撒默默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微微一笑,“我也可以像这样微笑的…你真的很厉害,所以不要贬低自己,不然的话…那些喜欢你的读者就太浪费感情了。”

少年温柔平和,却又坚定率真的笑颜令诺兰德不禁愣了神,欲言而结舌,香烟便从嘴角木然跌落。那个瞬间,他突然产生了“或许这样也不错”的想法,即便是造作的幻想,可有人因此得到了慰藉。

弥撒看了看诺兰德的样子,还以为他又要诡辩,于是不满地皱起眉毛,胡乱抓了三片面包直戳戳地杵进了诺兰德大张的嘴里抢白道:“过度的谦虚可是傲慢,什么都不要说,赶快吃饭吧!!”

“....你以为是谁把气氛弄得这么感伤,我还吃得下去吗?”诺兰德暗自腹诽着翻了翻白眼,狼狈地硬吞下面包狠命灌了杯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呼…咳咳、弥撒…原来你也有这么小心眼的时候啊…”

“.....”少年愕然愣了愣,而后目光飘向一边一语不发。

“好了,我懂我懂,小孩子偶尔会撒娇很正常嘛。”诺兰德眯眯着眼,一脸坏笑。

“……”对于诺兰德的话弥撒不可置否,只能郁闷地抱着胳膊歪着头。

“关于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你撒谎的水平也太低了。”诺兰德看着弥撒憋气的样子,觉得好玩便又忍不住逗他两句,“那天晚上你作噩梦的时候,可是一直喊爷爷呢…最后还是我哄你睡的哦,到底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啊?吓成那个样子,到底是梦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一九四三年的时候,我四岁。”弥撒垂眼盯着地面,丰盈的情绪在瞳中消散,犹如死寂的深潭,“当时,和爷爷一同去了趟法国,在那的村子里认识了一个朋友,一起玩了几次。后来,有两台坦克经过那个村子,我们一起躲到了草垛里,然后....”弥撒紧咬着下唇,良久才继续说道:“然后我看到其中一台坦克径直从他藏身的草垛上碾了过去...听不到骨头碎掉的声音,因为发动机的噪音太大了,坦克过去后就只能看到那堆稻草被黏糊的血肉纠在一起。”说出真相的一刻,少年跌坐在凳子上,神色落寞,“那不是噩梦,而是我犯下的罪过——如果那天我没有偷偷找他玩,他会和家人躲到安全的地方。而即使钢轮已碾向他,若我大声喊叫,或许也不会变成那样...可我吓得不能动弹,所以什么都没做。这件事连爷爷都不知道,因为我不敢告诉他实情,对他说的是‘当时我一个人在玩,没遇到意外’。这太卑鄙了,简直无法原谅...虽然我每天祷告,但这无济于事,已经犯下的罪是无法弥补的!”

少年抱着头,压抑着悲痛发出低沉呐喊。

世界大战席卷了世界上多数国家,无数人被牵连其中,即便是时年仅四岁的孩子,会有这种可怕的经历也并不让人意外。

那必定是刻骨铭心的苦痛。

“抱歉,弥撒。我不该问你这些。”诺兰德坐下来揽着弥撒的肩膀,“没人能与战争抗衡,那并不是你的过错,而现在...一切已经过去了。”

“不,那不是逃避责任的借口。”良久,弥撒摇了摇头,“但是谢谢你,诺兰德。实际上,从我记事起,就与爷爷在一起了——他既是我的抚养人,又是我的导师。至于自己的身世,我也不清楚,因为爷爷未曾对我提起。他曾对我说‘那本书,已经永远合上了。你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少年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冬日的湖水,“为什么我没有父母以及其他的家人?为什么一个名叫马克·罗斯特的军人会与我们有关系?为什么我的头发像东方人一样是纯黑的,而眼睛却是蓝色的?我想...这些问题的背后,一定是没人愿意回想的事情。”弥撒缓缓转过了头,闷闷地看着诺兰德,“我很希望像你一样,给大家留下憧憬和笑语,而不是对这些让人纠结的事刨根问底...我本不想对你说这些的,可一知道你是我最喜欢的作者…结果还是忍不住说了。”说罢,弥撒尴尬地撇过脸,猛然又想起了什么,急促地说道:“对了、不要把我的事再说给周围的人,答应我!”

“我答应你。”诺兰德沉声肯定道,依然保持着拥着弥撒的姿势思索着一些事。

“…喂,放开我吧、”许久之后,弥撒微弱地挣了挣。

诺兰德却没有搭理弥撒微弱的挣扎,“带我去看你的爷爷吧,他现在…睡在后院吧。”

“呃、”少年诧然,疑惑地扬起了眉,“你怎么会知道…我不曾对你说过的…”

“就像你早就在书中了解我了一样,其实…我也曾见过你。”诺兰德又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那天下午,我坐在往临市的火车上……出城时正好经过这里,当时穿着修道服的你就站在那里,我都看到了。”

“………”少年沉默地抿着唇踌躇了片刻,一手攥紧了胸口的十字架,一手牵起了青年的手,轻声决定道:“好。”

对他人的信任,以及正视自我的勇气,就是这一个字全部的重量。

走出起居室,穿过洒落着细碎微光的礼堂,在凌乱而落满尘埃的仓库尽头,是一扇在岁月中满布疮痍的橡木门。

弥撒与诺兰德,不约而同地驻足于门前,谁也没有将它推开——这扇门,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是某种底线。

“跨过这门槛,我便会走进他的人生中。”诺兰德低头沉思着,“这样真的好吗?”

“…竟把那些事对他说了,”弥撒也垂着头不语,独自想着,“明明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

如果打开它,就约定了某种联系,真的该这么做吗?

“还是不要了,我们回去吧。”弥撒蹙了蹙眉,想要放开诺兰德。

“不,走吧。”诺兰德却一把拽过了弥撒抽离的手,然后在他愕然的注视中一把推开了门。

天幕是阴沉的,浓厚的卷云像是画笔层层铺叠的油彩压在人头顶。

瑟瑟的冷风携着飘零的霜花,打落了墓园中那些干枯枝桠上的片片黄叶,跌落在参差的坟头。

两人穿过一座座墓碑,直到一块尚新的白石碑前停了下来。

———掩盖的事,没有不露出来的。隐藏的事,没有不被人知道的。

———加亚·托尔莉雅,长眠于此。

“‘掩盖的事,没有不露出来的。隐藏的事,没有不被人知道的’,这是通常并不是好的喻意……”弥撒在碑前单膝跪了下来,温驯地垂着眼,抿了抿唇,“但这是爷爷的要求——‘如果有朝一日我回归天家,墓志铭即是10章26节’。”

“掩盖的事…隐藏的事…大抵就是与你有关的事。”诺兰德看了看弥撒。

“嗯,或许吧。”弥撒撇过了头,呆呆地看着一旁光秃秃的树。

然而青年的下一句话,却让少年的眸光不由自主地转了回来。

“加亚老先生,从今天起,我就是弥撒的朋友了,同时也是这里的房客。”诺兰德挑了挑眉,“拜托多关照了。”

“诺兰德、你…”各样情感盘旋在心头,弥撒的表情一时复杂起来。

有欣喜和羞怯,也带着疑惑与激动。

“弥撒,你这是什么有趣的表情…来笑个。”诺兰德打破了沉默,捏着弥撒柔嫩的脸颊使劲向两边扯,语气轻松地说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交个朋友哪有那么复杂啊!好了快回去吃饭吧,特别准你先吃蛋糕。”

“嗯!一人一个。”受到诺兰德的感染,弥撒也会心地笑了。

“我不吃小孩子的甜食,不过不是有六个么,怎么会剩下两个的?”

“罗伦和他的奶奶,还有贝德和她的妈妈,,所以就剩了两个…还有我不是小孩了。”

“弥撒你是不是太好心了?”

“吃独食会遭天谴。”

诺兰德与弥撒说笑着,转身回了屋子里。

战争早已是陈年旧事,可留下的车辙却久未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