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链接
1528年6月10日8:30 洛丝的房间
洛丝坐在床上,身后倚靠着墙壁,肚子以下仍旧盖着被子。
而妈妈则静静地守护在一旁,由于出了今早这事情,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洛丝的手里握着妈妈刚刚给她找出来的笔记本和笔,眼睛则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以及零星飞过的小鸟。
(这种感觉……有些怀念呢……)
记得那个时候,她的名字还叫小羽……或者说那是[不是自己、名叫小羽的人]的记忆……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差不多两个月前,小羽有着健全的身体,总是拿着造型幼稚的笔记本和油性笔,在文字的世界窜过来窜过去,到处收集文字。一边逃命,一边狩猎。似乎做过一些好事,但更多的时候做的却是就那个世界而言看起来很伤天害理的事。
(说起来,我现在到底在哪……)归根到底只能这样想而已,但苦于没有证据,根本不好下定论。
洛丝也尝试过对着眼前这个世界里的事物死盯着看,但是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没有任何文字浮现,就冲这一点而言,这里应该不是文字的世界吧……但是文字的世界还有多少是自己没有见过的,自己也说不准……而且这个世界里,虽然建筑物是欧式、服装是欧式,但人们之间的谈话用的却是中文……但让他们写出来之后就变成英文了。
(好麻烦啊……果然还是应该看看眼前。)洛丝把自己的思绪强行地从对不同世界的探讨转移到了眼前的现实中来。
(现在的现实是,我是洛丝,很明显,就长相判断,我和周围这些人是属于一个民族的;而且我患有不治之症,只剩下一年寿命……必须做点什么……)
“从那以后洛丝就开始写作,作品的内容就是自己。一年以后,书写完了,洛丝也死掉了……”某个男生的话萦绕在脑海里。
(我为什么突然开始想写书了呢?大概就是因为他的那句话吧。)
(书的内容……就是自己吗?但是我失忆了啊……就算写出来的,也是‘小羽’的记忆啊……)
突然,洛丝的脑海中又传来了那个男生的另一席话:
“据说那本书写成之后,书里的‘洛丝’竟然和她本人一点也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吗?难怪会不一样……算是连接上了吧。)
就好像定好的剧本,接下来要做的事已经很明确了:写书——书名为《ROSS》;写自己,自己就是ROSS;至于内容,就写那个名叫小羽的人的记忆吧。
多亏了每天的锻炼,现在,洛丝的英文水平不但能够支撑她独立地阅读妈妈写的小说,也足够支撑她写自己的书了。
“妈妈,谢谢你。”洛丝突然对着妈妈道谢。
“有什么好谢的嘛……噢对了,还没吃饭呢,我现在就去做饭。有事的话一定要随时叫妈妈哦。”
“嗯,我知道,您忙吧。”
忽然,妈妈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洛丝的额头。
“愿上帝保佑你。”
“嗯,我想他会的。”
说罢,妈妈便轻轻地离开了屋子。
关上门之后,洛丝闭上眼睛,开始浏览那个名叫小羽的人的记忆。
小羽是谁呢?洛丝抽调着脑海里的记忆,在心里总结:
(毛毛羽,外号小羽,乳名毛毛,性别女,出生日期:1999年4月1日……)
(擅长逃避现实与自我欺骗……)
(最喜欢的事情是读书,最讨厌的事情是剧透……)
(3岁时目睹了父母死于交通事故的现场,自那以后她便和奶奶相依为命。而她的性格也因此变得极其孤僻,并由此患上交通工具恐惧症……)
(事故发生后不久,出于对父母的憧憬而扎进了他们的遗物中,也就是那间名为书库的地下室里。由于整天泡在里面,逐渐染上了嗜书的恶习,成为一个书虫……)
(5岁的时候,在阅读某本书的时候由于过分地孤独,开始出现精神分裂的症状,幻想出了一名不存在的挚友……)
(那本书的名字叫《洛丝》,那名挚友的名字也叫洛丝……)
(等等……这个好像是我……)
(没上过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在当地就读。因为显现出精神分裂的症状而被周围的同学排斥……)
(高中时就读于某省重点高中,由于性格孤僻而未在学校住宿,转而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由市内某医院精神科主任杜医生监护……)
(不久便暗恋起同班的某位男同学,并委托杜医生调查到该男同学经常出没于学校附近的某家书店,其后便常去该书店购书,但却从未在那家书店里见到过暗恋对象……)
(由于暗恋对象经常出没于书店,小羽推测对方也嗜好读书。为了吸引其目光,便千方百计地在教室里开设了私人图书角……)
(计划成功,其暗恋对象果真因此成为该图书角的常客……)
(活脱脱的一个心机婊……)洛丝毫不客气地对那个名叫小羽的人评价道。
(正当她计划进一步展开攻略时,2018年4月4日,发生了文字消失事件,该事件打乱了她所有的生活节奏……)
(出于对奶奶的担心,她跑回老家。令其意想不到的是,她的暗恋对象竟然也跟着她来到了自己的老家……)
以上便是洛丝脑海中关于小羽这个人的梗概。但还有一小部分记忆,也就是比较新的那一部分,却充满着奇幻的色彩,很难想象那些光怪陆离的剧情竟然会是一个人的记忆。
(不管怎么说,先写吧……)
……
2、名为ROSS
1528年6月10日6:30 洛丝的房间
刚刚吃过晚餐,又到了睡觉前的读书环节了,只不过这次,两人的角色调换了,写书的人是洛丝,而读书的人是洛丝的妈妈。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洛丝一写就是一整天。由于本来就是存放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因此写起来特别的熟练。
妈妈翻看着洛丝写的书,视线在一排排的英文单词之间交错着。
“嗯,怎么说呢,这本书的标题明明是《洛丝》,这个洛丝……真的是你吧?明明一点也不一样。而且这书里的好多东西,在妈妈眼中根本就无法想象……”妈妈满脸疑惑地对着洛丝问道。
“我就知道妈妈会这么问。”洛丝满脸笑容地说,接着又开始补充:
“其实,你知道的……我失忆了。”
“这个我知道,你曾说过,现在的你只记得名字,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其实……我还对您隐瞒了一些……”说到这,洛丝面露些许惭愧。
“是什么呢?有什么你还记得的但却又不能对妈妈说呢?”妈妈满脸好奇地问道。
“其实……我是有记忆的,过去12年……哦不,18年的记忆。但不是我的,是另一个人的。不知为何,她的记忆留在我的脑海里,清清楚楚地、分毫不差……简直就像真的一样。而且,她生活的时代是五百年后的未来……”洛丝对妈妈吐诉出了自己一直掩藏着的真实。
“嗯……洛丝,我觉得你可能是想太多了吧。不过就算是真的,你也永远是我的女儿,这一点不会变。”妈妈确信地说道。
“嗯,您也永远是我的妈妈。”
说罢,妈妈继续翻着《ROSS》。
“汽车……是什么东西?”妈妈困惑地问道。
在洛丝写出的书里,有着名叫“Car”的东西,但这个单词看得妈妈一头雾水。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妈妈仍旧把“汽车”这个中文词汇很流利地说了出来---这大概是这个世界的某项设定吧。
在这个世界的语言体系里,[写作“car”读作“汽车”]才是正常的逻辑。
“那是可以跑的很快的东西,像小房子一样,人类在里面操纵着它,让他往哪走它就往哪走。”洛丝尽里地用妈妈能通懂的语言描述着。
“也就是说……类似于马车的东西吧。你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她的父母就是死于那种东西的相互碰撞吧……”妈妈尽量地理解、分析着。
“嗯……”
“暴走的马车事故哇……那确实很可怕呢。”妈妈苦涩地笑了笑,然后便继续阅读起来。
……
1528年6月10日7:50 洛丝的房间
洛丝写的并不多,可能是因为难以理解的关系,妈妈花费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她已经写完的内容读完。
“怎么说呢……真的有太多我无法想象的东西了,你的那些记忆简直神奇!我也有些羡慕你呢~”妈妈毫不掩饰地说道。
“哈哈,会崩溃的……真的。”洛丝说这话的时候显得一脸疲惫。若只是那些无法理解的科技还好,但只要谈起“我是谁?”“我来自哪?”诸如此类的偏哲学的问题,洛丝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
“这书里的洛丝……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这打击想必是相当大的吧。”
“嗯,特别大。在那个记忆中的我,2个月前还一直被噩梦缠身。”
“那你现在还会做噩梦吗?”妈妈略显担忧地问道。
洛丝摇了摇头。
“不会了,自从两个月前醒来之后,就没再做过噩梦……大概是因为妈妈守在身边,所以魇鬼就无法进入我的梦吧。我猜,即使一年以后,我死了,也不会忘记妈妈。”洛丝坦然地说道。
“咿……怪渗人的。还是继续说说书的内容吧,书里的洛丝在书库里发现了一本叫《小羽》的书……打开纽扣之后她便遇上了一名叫作小羽的女孩……”
……
3、终焉
1529年4月13日 13:20 洛丝的房间
去年的今天,洛丝醒来,同时被宣告余命一年……也是同一天,洛丝失忆,取而代之的是小羽的记忆,或者说是小羽的灵魂……
眼下,《ROSS》也终于完成了,以ROSS的名字装载着小羽的记忆……
在过去的一年里,她已经在鬼门关前徘徊了无数遭,但每次都被母亲或是医生及时地拽了回来。
但今天不同了,《ROSS》已经写完,一年时间已过,也就是说——大限将至。
此时的洛丝一如既往地躺坐在床上,倚靠着墙,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而洛丝的妈妈则静静地守护在一旁。
“妈妈,我马上就要死了,这次我真的会死,一切都已经注定了……虽然已经说过好多次了,但还请您做好心理准备。”洛丝疲惫地看着妈妈。
“亲爱的洛丝,你不会死!我已经把医生叫来了,他现在就在门外。只要病魔再来,我们一定会赶走它!”妈妈信心满满地反驳道。
但洛丝却摇了摇头。
“注定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剧本早就写好了……未来不会因此而改变。我想那本书里,也已经写的很清楚了吧。”
“剧本什么的,让它见鬼去吧!我们绝对会救你!”说着,妈妈握住了洛丝的手。
“谢谢妈妈。过去的我,也就是那个人的记忆里面,除了奶奶,就从来就没人对我这么好过……谢谢妈妈。马上就要分开了,我们最后再聊聊天吧……”说着,洛丝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说什么最后的……妈妈会陪你聊天,但决不是最后……”
“你总说上天对我不好,其实我觉得命运也没什么不公的。假设那个[18年的记忆]是真实的,而我确实就是那个人的话,那这一年绝对是上给予我的礼物。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掉了,那时候的记忆很不清晰,他们给予我的爱也早就忘光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他们的死状。但是上苍把我安排到了这里,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母爱’,虽然只有一年,但我真的很感激他。就算我真的不是洛丝,我也依然想称呼你为我的妈妈。”
“洛丝……”听着洛丝的话,妈妈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庞,泪水流过脸庞。
“好孩子,你永远是我的女儿,无论前世今生。”
“谢谢。妈妈,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悲伤。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就算在您眼中的我今天真的死了,停止呼吸与心跳,尸体腐烂……但事实上我并没有死,只是回到了自己该回去的地方而已。因为我已经完成了,就是那本《ROSS》……话说那本书,您已经读完了吧。”
母女俩的目光一同投向了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厚厚的草稿。
“嗯……读完了,虽然有些地方看不太懂,但真的是一部了不起的传记呢!”妈妈毫不掩饰地夸赞道。
“我也觉得呢,毕竟是我辛苦的结晶。不过这本书出版之后立刻就会被列为禁书,全面销毁。”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这也是既定事实。但是妈妈,请千万保留住它。我认真地想过了,今天我必定死亡,同时可能会迎来三种结局。”
接下来,洛丝向妈妈阐释了自己之后将可能面对的命运:
“第一种结局:真正的死亡。那时我将不存在与21世纪的世界、16世纪的世界以及文字世界这三个世界中的任何世界,这是最不幸的结局……”
“第二种结局:延续这个世界的故事。我虽然死亡,但同时我的灵魂会转移到那本《ROSS》中,如果这样的话,那本书就会变得尤其重要……”
“第三种结局,也是最具可能性的结局:我会回到文字世界,继续文字狩猎,这也是可能性最大的结局……”
“后两种结局的差别,只是世界不同罢了,至于这本书的灵魂,大概都会有的吧……所以,请千万保护好它。”
听完洛丝的一席话后,妈妈更是一脸茫然,但自己要做的事却是很明白的:保护好《ROSS》。
“那么如果不将它出版的话呢?”
“一定要出版,要不然,她就不可能看到了……”这里的“她”指的无疑是小羽。
“明白了,我一定会保护它的。”
说罢,小羽再次转过头看向窗外。
“等死也是一种折磨啊……妈妈,说真的,我不想死。”
“谁都不想死。”
“不是那样的。我现在对于自己的生死已经看淡了,如果没有人爱我的话,感觉就算死了也无所谓……我只是,不想离开妈妈而已。”洛丝伸出手,擦了擦妈妈脸上的泪痕。
“不要这样说,假设你真的是那个记忆中的孩子的话,那边一定也有珍爱着你的人,至少在那本《ROSS》里,有两个人很珍爱你。”
“奶奶和那个人吗?可惜的是,后者八成已经死掉了……但为了奶奶,果然……啊,真是讨厌,无所谓了……或许也有那么些微的抢救可能吧,一会我发病的时候,就尽力抢救我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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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9年4月13日 18:40 洛丝的房间
洛丝死了。
她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体温也渐渐流逝。
医生模样的中年男性满面愁容地坐在凳子上……三小时的急救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如果说之前多次的呼吸衰竭是肺部功能的“暂停”的话,那么这次的呼吸衰竭无疑是肺部功能的“停止”。
临死前,洛丝拼尽最后的力气留下了遗言:你永远是我的妈妈,我永远爱你。
洛丝的妈妈跪在床前,一只手抚摸着女儿那已然毫无生气的脸庞。
“无论在哪,你永远是我的女儿,妈妈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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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本:狼洞兔水墟医鬼杀血巷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