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山坡之上,小女孩不断在拼命奔跑着。
身体无一处不是在发出悲鸣,不管吸进多少氧气依然是供不应求,肌肉就像是快要撕裂开来,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可即使如此,她仍然没有停下脚步,彷佛一停下来就会断送性命似的,只是不停地疾驰着。
很痛苦,很痛苦,但雪夜也只能继续朝着山顶奔跑。
小女孩身上背着两个装满物资的背包,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负担,以她这样的体格,正常来说应该早就不支倒下才对。
有什么成为了她的心灵支柱,她才得以继续前进。
终于,不知在从奈特等人身边逃开多久以后,紫发女孩总算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位于山顶的建筑群。
这时她才停下了脚步,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冰冷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那建筑不动。
会建在山顶上的大型建筑,也不外乎是天文台之类的,可这幢建筑却有点不同。
白色外墙像是被酸雨所侵蚀,显得稍有发黄老旧,部份地方都已被锈蚀,透出一股荒凉之感。
在外面虽围有一圈的铁丝网,不过不少地方也早已破掉,休息了一会,好不容易才回过气来的雪夜轻易便穿过了其中一个破洞。
这建筑大概只有三层高,不过分成了好几幢建筑,占地算是挺广的。
小女孩并没有进到主建筑群,反倒是偷偷摸摸地来到了一间小屋中,打开大门,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直通地下的螺旋式锈铁梯。
她每走一步,铁梯都会传来尖锐的一声,好像随时都会断开似的,小女孩无视了这些令人不安的声音,一步一步地来到了地下房间。
这里像是一个仓库,里面也早也没有留下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
确实是‘没有留下’,可不代表没有新带进来的东西。
“总算,回来了吗。”
一名披头散发的少年开口了,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雪夜的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冷冷的视线中隐约渗杂着一丝恐惧。
说话的少年坐了在一个油桶上,手中把玩着一柄染血的小刀,另一手则拿着一白色球状物,在见到小女孩后,便从油桶上跳了下来。
仓库中挂着几盏旧式的油灯,虽然光线暗淡,但也足已看清室内的布置。
破旧的油桶散乱地倒在房间各处,油漆早已剥落的墙壁上涂画着各种红色而粗细不一的古怪线条图案,从这些线条上能嗅出一阵浓烈的腥臭味。
更让人作呕的是,散落在地上阴暗处,那一根根黏着某种红粉色物体的白色条状物,以及某些在自己身上似曾相识的物体。
“啊…应你的要求,我把东西给带回来了…”
“很好。比起那些物资,不先把你的,那把手枪交出来吗?”
“!”
银色的小刀突然架在雪夜的脖子上,让她本来伸向别在腰间的手枪的手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是的。”
在开枪之前就会被划断气管。立即认识到这个事实的雪夜放弃了用手枪射杀眼前少年的想法,乖乖地交出了手枪。
汗水不断沿着她的脸颊流下,不知是因为奔跑而出的汗,还是在刚才一瞬间感到生命危险而流下的冷汗。
眼前的少年,身躯十分瘦削,像是被大风一吹就会被卷走似的,脸孔也陷了下去,四肢瘦得像只剩下骨头,皮肤亦十分苍白,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模样。
他长着一头白色的乱发,前发几乎要盖过那双灰白的瞳孔,浑浊的双瞳总是不知在看向何方,说话的语气也是一阵阴阳怪气。
尽管如此,他散发出来的恐怖感,在雪夜眼中丝毫不比那些可怖的魂兽差。
“两个背包,不错的收获。不过,你好像没有杀掉他们呢。”
少年放下小刀,收下了雪夜的手枪后,稍微把玩了一下后,又向小女孩投以那没有任何力度的目光。
然而正是这一道视线,让她顿时丝毫动弹不得,那恐惧就犹如一把架在颈上的鎌刀。
“…我已经用匕首刺进他的腹部,至于其他人,我判断如果再纠缠下去会逃不了,所以…”
“那么,那个小孩呢,你完全可以杀了她吧?”
“…”
少年没有任何表情,但雪夜能感受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那令人窒息的压力。
对方并不在意自己是生是死,只要他突然兴起,自己就会随时没命。
浑身都止不住颤抖,恐惧不断在啃食着她的心灵,让她连话也说不出来。
“算了,至少你拿了物资回来,也伤到了其中一人,就让你活着,也无妨。”
“…谢…谢。”
在盯了一会儿后,少年总算移开了目光,雪夜顿时感到身体一软,差点就站不稳,好不容易扶住旁边的油桶,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
“不过,很无趣。本以为会更有趣一点的。”
“…!还不能…放过我们吗…”
听到少年的话,小女孩剩余的那么一丝力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顿时跌坐在地上,双眼中带着无限的疲倦与绝望。
“你们是玩具,那至少要让作为主人的我,稍微感觉到快乐,或者说,你们连作为玩具的价值,也没有吗?”
呯!
一点的预兆也没有,少年突然用手枪击穿了她的手掌。
“-----------!!!”
雪夜慢了一怕才理解到自己手掌被击穿了的事实,从那小小的身躯中发出震耳欲聋的不成声惨叫。
就像是圣经中的耶稣那样,只是小女孩是被子弹击出一个小小的血洞。
无法以语言形容的剧痛使得她的手臂不止地痉挛,让空洞里流出的鲜血到处飞散。
“如果,你们连玩具也当不好,那我留你们下来,也没有用,倒不如早早处理,比较好吧。”
雪夜还未从剧痛中回过神来,白发少年悄无声息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狠狠地按在金属地板上。
“咕!咳…咔!咳咳!”
脖子被紧紧掐住,不要说呼吸,小女孩连发出一点声响都做不到。
她尝试用力掰开对方的手,可不管她怎么用力,也始终动摇不了少年干瘦的手半分。
血液循环不了,让小女孩的脸开始涨红,大脑缺氧亦使她的视界和意识开始模糊,施加在手上的力度渐渐变得虚弱起来。
“哦啊,可不能那么简单,就让你死去。”
在雪夜失去意识前的一瞬,少年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她还没反应过来,在气管通畅的那一刻本能地吸进一口气,却又立即被紧紧死锁。
“呜…!咳…咳!”
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清晰,可接下来的痛苦亦变得更为清晰。
即使不想再受痛苦,可对方就像完全把握了自己的状态,在失去意识前的一刻总会松开刚好足够吸进一口气的时间。
“真是牢固的友情,为了朋友,受这种苦也没关系吗?”
“…!!……!”
唾液,眼泪,鼻涕…各种体液都不受控地流出,身体不断抽搐,看着雪夜这一副惨状,少年却是第一次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不错啊,在这种时候,你也能有点有趣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丧家犬一样,来,叫两声来听听,说不定,我会放过你”
雪夜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能模糊地听到犬和叫两字。
已经顾不上什么尊严,又或是自尊,即使保留这些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但抛弃这些就能够活下去。
“…咳…汪……汪…!”
“哦?意外地适合呢,果然,比起人类和玩具,作为一条宠物狗会更适合你,呢。”
“…”
混乱的意识中,小女孩彷佛听到对方传来满意的声音,同时他手的力度也开始减弱,以为自己终于得到解脱,她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往上弯出一丝弧度。
“知道吗?听说窒息时,反而会有强烈的快感产生呢。”
欸…?
“要来,尝试一下吗?”
少年本来已经放松的手腕,冷不防地再次紧紧掐着雪夜的脖子,而且力度比起之前还要大上许多。
如果说之前是让她感到窒息,现在就像是要折断掉她的颈骨一样。
“-----------!!!!!!”
连声带也像是被压住而震动不了似的,小女孩两眼翻白,脸色由红变青,双手已经没有丝毫余力,身躯不断剧烈地痉挛。
身体已然近乎失去知觉,因此,她亦没留意到,因神经的抽蓄导致肌肉痉挛失控,裙摆之下缓缓地流出某种温热的液体。
“咦?失禁了啊,真是没有教养的孩子…不,是没有教养的狗。”
大概是知道再这样下去雪夜就会因窒息而死去,少年总算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瞄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她。
虽然还没死去,但小女孩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双目失去焦距,脸上糊满各种体液。
假如有一个正常人看到的话,肯定会因为她的样貌而尖声大叫。
即使如此,少年依然没有任何罪恶感,犹如一切都只不过是日常梳洗般自然的行动。
“可不能就那么睡了,醒醒。”
甩了甩手让自己手腕稍为放松一点后,少年连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给雪夜,无情地一脚踩在她被击穿的手掌上。
“呜咿咿噫噫---------!!”
彷佛直刺大脑般的痛楚,让小女孩痛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密封的房间中回响,显得格外地刺耳。
“作为宠物犬,可不能说人话,好好地说狗话。”
“…汪…呜…”
好不容易,小女孩才拼死忍住了手掌那令人疯狂的痛楚,学着犬只叫了一声,她清楚明白不顺从这名少年会有什么后果。
对她这样的表现,少年像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枪指着她,作出了下一步的指示。
“衣服,弄脏了呢。这样,行动不方便吧。”
原来世上还能有这么明显的谎言,就和告诉别人今天太阳会从南方升起一样。
能若无其事地用手枪在别人手上开出一个洞的人,会担心别人的衣服弄脏了?那真是世界上最不好笑的笑话了。
语毕,白发少年转过身去,拿走了一块挂在钢索上的,看上去像由一块块布碎缝补,并随意地泡进油漆中染色的墨绿色布。
“换上它吧,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
到底有什么打算…就算雪夜再怎么盯着白发少年那混浊的双瞳,肯定也无法猜到半点他那疯狂的想法,不过自己如果不照他的话做的话,下次中枪的地方就不只是手掌,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也不可能会有更衣室之类的地方吧。
于是,雪夜便只能背对着少年,脱下身上的衣服,将那有着奇怪质感的布披在身上。
没有了衣服的遮掩,曝露在空气中的却不是小孩特有的白净皮肤;相反,在她的背上,到处都是各种伤口和疤痕。
烧伤,砍伤,穿刺伤,瘀伤,又或是无法以言语去说明的伤口,等等…可以说,能够出现的疤痕和伤口,都出现在她那娇小的身躯上。
“美妙的友情,为了朋友,值得做到这种程度吗?”
少年惊讶地挑了挑眉头,不过雪夜已经看穿了,他这种表情只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因为只能模仿狗叫,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让白发少年扬起了一丝残虐的笑容---这才是他真正的表情。
“不错呢,虽然如果你说不,我便会马上把你杀掉就是。”
“…”
意外地逃过一死,雪夜却没有什么实感,她尽量尝试使自己忘掉现在的状况,失去任何神采的空虚双瞳只是死盯着地面,
“放心吧,只要完成我的要求,你和你的朋友,就能得到自由,继续在一起了。”
“…”
雪夜张了张嘴,最后却又再次将一切咽回喉咙中;她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可她也没有选择权,不管怎样她都只能听得白发少年的话,即使他的要求再无理,再具侮辱性也好。
“包扎的话,自己从物资中拿绷带吧。然后继续出去,寻找猎物,让我看点有趣的事吧。”
“汪呜…”
没有忘记对方的命令,在离开之前,雪夜都没有说话,因为双腿甚至没有站立起来的力气,她只能像婴儿或是真的狗只一样,以四肢缓慢地在地面爬行。
她安静地从羽无的背包中拿走了医疗用绷带,好不容易才能勉强地站起来,便打算转身尽快离开这儿,蹒跚地踏上螺旋阶梯。
在小女孩的身影消失之前,白发的少年一直带着像是拿到梦寐以求的玩具的小孩一样的笑容注视着她,在油灯那摇曳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地渗人。
如果这个世界就是地狱的话,那么他肯定就是恶魔,是将他人的绝望与痛苦当作食粮,仅仅只是披着人类外皮,伪装成人的恶魔。
不然的话,雪夜实在无法接受,白发少年竟会和自己一样,是活生生地活着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