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凛你这混蛋啊啊啊啊!!!!为什么你要下杀手啊!!明明就还有可能救到她的!为什么你能这么狠心地杀了她啊!!”
接着,晨凛转过身来,一脸不屑地反驳起蓝雨的话来…本来他是如此认为的。
可是,灰发少年甚至连正眼也没有看过他,只是轻轻以手背碰了一碰雪夜的绿色晶石,拔出了砍刀后,空挥了几下以除去刀刃沾上的血液。
[米蕾娅…我,是个残忍的人吧?]
[不是的,至少,这一次晨凛你很温柔喔,十分地,温柔…]
幽浮少女的回答在耳边响起,晨凛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以少女如此温柔的性格来看,此刻的她心里绝对非常的难受吧。
然而这样的她,却依然说出少年十分温柔这种话,即使只是敷衍的话,也已让少年感到十分欣慰。
或许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明白到就算让雪夜继续活下去,亦只会徒添她的痛苦。
白色少年没有阻止晨凛下杀手,只是在一旁观看着这一切,彷佛这些对他来说都只是一场安排好的舞台戏剧而已,作为导演的他,没必要为戏中角色而动情。
反观蓝雨,愤怒的他接受不了雪夜的死亡,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在地面抓出一道血痕,眼睛布满血丝,狠狠地瞪着晨凛。
若果不是大腿被刺伤,估计他肯定会马上扑上去和晨凛拼命。
此时,从正熊熊燃烧着的通道中再次发出了轰隆的一声巨响,喷出无数火舌,不知火焰又点燃了什么,而让通道中又发生了爆炸,波及到这房间。
“不行了…不可以再在这里待下去…”
温度不断上升,见形势不妙,雫立即上前,打算帮助蓝雨站起来逃出这快要成为火海的房间,可少年却是拍开了她伸出的手。
“船堀你让开!这家伙…!他杀了雪夜啊!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
“蓝雨!”
黑发少女的声音,和那滴在面前的液体,让少年总算从愤怒中回过神来。
“我也…我也和你一样!我也很不甘心!很想为雪夜她做点什么…!可是,再留在这里,就只会连蓝雨你也送命的!”
如同珍珠般的眼泪沿着少女的脸庞滑下,在雪夜死后,她没有失去冷静,并非因为她很冷血。
相反,对那么宠溺紫发女孩的雫来说,她在眼前死去了绝对是一个极为巨大的打击。
她也一样想报仇,她也一样想去战斗,可少女更清楚,如果自己在此时失去冷静,那只会令蓝雨也一起陪葬而已。
因此,黑发少女才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情感,悲伤也好,愤怒也好,悔恨也好,只将其化为一滴眼泪,滴下了,便只为活着的人,为了现在而努力。
“嗯…是…啊。我们…走吧。”
蓝雨一瞬间便理解到雫的用心良苦,他只能紧咬牙关,不再说任何话,在少女的帮助下,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了出口。
而直到他走进了通道为止,晨凛始终没有看过他一眼。
“唉啊,真是个天真的人,没有一点,自己的行动只会将事情弄得更糟糕的自觉,你不这么觉得吗?”
“那家伙…确实是个天真的蠢材,满口仁义道德,又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这些根本就没用,可是…”
晨凛的身体不稳地摇晃了一下,不知是火炎的热量影响,还是身体已然出现虚脱状态,少年的视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至少,那家伙,比你要让人感觉好多了。”
“是吗?那真可惜,看来我们,并不是很合拍。”
白色少年又回复至那目无表情的样子,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琐碎事罢,并不什么值得留在脑海中的事情。
这让晨凛更加感到愤怒,好不容易才压下直接开战的冲动,灰发少年将愤怒化为凶狠的目光,狠狠瞪向对方。
“你这家伙…难道杀人对你来说就那么有趣吗。”
“不?一点也,不有趣啊。”
白色少年不解地歪了歪头,这一句倒不像是说谎,让晨凛不由得呆了一呆。
“所以,才想要找出,有趣的杀人方法,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
剎那间,由他身上散发出的令人战栗的感觉甚至压住了灰发少年,冷汗不自觉地冒出,代替了因火炎的温度而分泌的汗水,浸湿了少年的衣服。
“你,看起来,倒比较像他呢,毕竟你们都有着,一段不错的友情呢。”
突然,白色少年扬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伸出食指指着晨凛的身后,虽然有点怀疑,晨凛还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不知何时,羽无和爱姬又站了在通道口,明明都已经确认过她们已经离开了,这令灰发少年不由得露出一丝讶色。
“不是叫你带爱姬去安全的地方吗?为什么还…”
“我认为待在这里能够保存性命的可能性会较高,就只是这样。”
“…算了,随你喜欢。”
虽然少年不是很满意她这种过于相信自己的态度,但羽无的射击能力绝对能对战况带来极大优势,所以他决定沉默不语。
晨凛重新握起砍刀,周围的温度不断地在灼烫着少年的皮肤,让他打算速战速决,可白色少年的状态却有点奇怪。
“哈…真是够无聊的,想不到连你,也是这么一副模样…”
白色少年轻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目光瞄向了晨凛,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晨凛你认识他吗?]
[怎么可能…我不认识那种家伙。]
“喂,你,你的名字是?”
感觉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印象,晨凛皱着眉头向对方提问,而白色少年也没有隐瞒,以像是看着什么无聊的事物般的视线,有气无力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曲子遥…听了这个名字,你应该,知道的吧…”
“曲子遥…白化症患者…!你…!你是那个曲子遥吗!?”
离散的线索在晨凛的脑海中一下子组合起来,两年前看过的一则新闻出现在他的思绪之中。
[曲子遥…!是那时新闻报导过的…把整条村子,不管男女老幼,全部杀死了的那个杀人狂曲子遥!?]
被晨凛如此提到,米蕾娅想起来了,在两年前,曾发生过一起惊动全国的案件:一条偏僻的村子被人发现所有村民都被杀死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抗的痕迹。
验尸后公布的结果更为惊人,他们竟全是在同一晚之内被杀的,虽然死因不尽相同,可几乎都是一击致命。
正常来说应该猜测附近是不是有一大伙山贼存在,可村子中的财物并没有被盗去,那么山贼这一说法也不成立了。
村里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村屋都是十分古老的类型,都只用木条或是锁头锁门,用简单的方法便能够解开,也没有外人进过村子的情报,因此警方一时也没了头绪。
不过,在经过大规模的调查和核对后,警方得知了,在村子中,有一名患了白化症的少年,而他的存在被村民所隐瞒下来,甚至连记录中也没有这名少年的存在。
警方立即朝这个方向调查,发现尸体中果然没有这一名少年,各种证据都说明着他与事件的关联性。
在外界的压力下,警方动员了大部份的警力,找出少年有可能逃往的地方,到处寻找着这一名少年。
最后,警方终于找到了他,令人意外的是,白色少年毫不介意地供认了一切,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确实是他亲手杀死的,甚至最近在城市中发生的数起肢解案都是他的所为。
而这些一切一切,白色少年都像是在说家常事一样在诉说着,据闻负责审讯的几名警员在那之后都大病了一场,过不久后就全辞职了。
虽然他是如此穷凶极恶的罪犯,可基于少年人权保护法,他的姓名本不应被公布,但不知道什么人得到消息,并在网络上公布了少年的名字。
尽管警方试图删去相关的消息,可散播的速度远远比起删除要快。
于是,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屠杀了整条村子,数起肢解案的犯人,近代最凶恶的罪犯,白化症少年曲子遥,这个名字一时间无人不知。
包括晨凛在内,当年米蕾娅亦十分关注这个案件,而曲子遥本人却在被送进独立的牢房后一年多后离奇失踪了,在当时又造成了一阵小骚动。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到了这个世界,也难怪警察怎么也找不到他。
“看来你好像想起来了,不过和我相比,你也不惶多让吧?张晨凛。尽管你现在好像,也沉醉在了美妙的友情之中呢。”
“!”
火焰已然扩散到整个房间,众人再不逃出这里,大概就要被火海所吞噬,可即使处于这种炎狱之中,晨凛竟也感到一阵直刺心坎的冷。
“…奈特,能站起来吧?”
“啊?嗯…站起来还可以,不过可别望我能参加战斗…”
“马上,带着爱姬和羽无离开这里,别插手。”
灰发少年的语气和平常并不一样,目光也变得比起一开始还要冰冷,一改之前的决定。
与其说他想让其他人逃走,不如说他不想众人留在这儿。
“喔?你,不想让他们知道吗?明明是这么一件,有趣的事情。”
留意到晨凛的目的,曲子遥再一次扬起那丝诡异的笑容。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不过你最好给我闭嘴。”
“在数年前,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事件,警方发现了一伙人,组织了一个邪教组织,警方花了很长时间作部署,最终成功捣破这集团,但一件悲剧已经发生了。”
“闭嘴…”
晨凛紧紧握着双拳,指甲都快要嵌入到手掌之中,拚尽全力地忍耐着,也因此没有留意到,不仅米蕾娅,连羽无也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一名少年被发现关在一间密闭的房间中足足二十多天,每天都只供给不足量的水,没有一点食物,那么,他到底是怎么在这二十多天生存下来的呢?”
“我叫你闭嘴…”
“答案是:在那房间中其实有着第二人,而那名少年就是靠着将第二人杀掉,并吃掉她的血和肉来生存下来的。更有趣的是,那名少年吃掉的人,竟然是…”
“我叫你闭嘴你这混蛋是聋了吗!!!”
刀刃闪出一道寒光,划过火舌砍向了曲子遥,尽管他一早预料到,以蓝雨的砍刀作格挡,可施加在刀刃上的力度却比他想象的大很多。
察觉到灰发少年的不对劲,米蕾娅马上现出身影,想让他冷静下来,可已经太迟了。
[神凛…!]
灰发少年浑身散发着愤怒的气息,支配这具身体的却已然不是晨凛。
“我叫你给我闭嘴!那家伙的事,你懂什么!!”
神凛强行靠着意志力无视掉身体的重压和负担,不断拉扯肌肉至极限,爆发出超越极限的体能,换来的是对白色少年的压制,以及身体各处传来的悲鸣。
[等等!神凛!虽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如果再在这儿逗留下去的话,你的身体…]
“放心,我没有要死在这里的打算。”
神凛在单手施展斩击之余,逮到对方一瞬间的空隙,立即朝着白色少年的脸挥出一拳,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在上一次,神凛也说过类似的话,而他确实活下来了,可这一次不同,米蕾娅能如此感觉得到。
“但至少…让我在这之前杀了这浑家伙!!”
语毕,眼睛布满血丝的他便再次杀向曲子遥,杀气之盛,就像是肉眼也能看见一般,令人退避三舍。
而米蕾娅却只能在背后眼睁睁地看着神凛,什么也做不到。
她能理解神凛的愤怒,毕竟曲子遥接触的是他最大的逆鳞,在受了这样的挑拨后,他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自己阻止不了他,亦没有资格在这件事上阻止他,神凛的出现正是晨凛的愤怒到达极点的最好证明。
唯有在这件事上…我没有任何的资格去阻止他…
幽浮少女只能在心中为少年祈祷,不祈求他不受伤,只希望他依然能够活着回来。
包括奈特在内,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神凛身上,所以并没有人留意到羽无。
蓝发少女看着神凛的身影,脸上露出的是剧烈动摇的表情,嘴巴半张着,双眉皱得比平常更深。
过了一会,她面露苦涩地抱紧着自己怀中的枪枝,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当年的记忆,那一段毫无意义的时光。
“原来…您就是…”
得知了真相的羽无,第一次在心里祝福着灰发少年,希望他能够平安无事。
否则,她会一辈子因为无法补偿自己唯一的过错而感到后悔。
…
…
…
蓝雨和雫走在通道中的脚步非常缓慢,虽说火焰并没那么快追上来,可这移动速度也实在是慢得异常。
并不单单是因为少年的大腿受伤了,比起身体,精神的沉重更让他抬不起双腿。
“…”
“蓝雨…你还好吧?”
由刚才开始,蓝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雫很清楚雪夜的死对于蓝雨来说是多大的一个打击,而这对她自己来说也一样。
可是,黑发少女真的很担心他会不会承受不了这打击。
毕竟,少年亲眼看着雪夜被砍断手,又被晨凛所杀,而他竟什么都做不到,如此温柔的他,绝对会感到十分自责。
而且…
“…那家伙,到最后也没看过我一眼。”
从分道扬镳的那一刻开始,蓝雨就没有认同过晨凛的想法,每一次的相遇,只会令他们之间的矛盾变得更加严重,可偏偏两方每次都如命中注定般交错。
蓝雨没有认同晨凛,然而这也意味着,晨凛也同样地否定着他,这次也一样。
谁是正确的,谁是错误的,蓝雨已经分不清了,在晨凛下手的时候,他的表情绝非是冷酷无情的,即使如此,他依然刺下去了,为什么呢?
“…雫,是我太天真了吗?我太天真地以为我能够拯救到雪夜,然而结果却是现在这样…”
确实现在称得上是最糟糕的结果,雫不会说这全都是他的错误,只是他确实脱不了责任。
“不,你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会变成现在这样,绝不是因为你。”
而且…如果说你是太天真的话,那我和你也一样地天真罢了…
黑发少女暗自咬紧牙关,忍受着自责与悲伤,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扶着蓝雨,两人都一言不发地缓慢前进着。
滚滚的热浪从后方吹来,道通的通风极差,让两人呼吸极为困难,可即使如此,他们也只能继续前进,期望可以尽快到达出口。
终于,像走了几个世纪般,两人总算走到了通道的出口,不过在出口等待着他们的,是出乎意料的人。
“喔?是你们啊,那帮家伙还留在里面吗。”
靠在门口旁边墙壁,正在闭目养神的正是响音,在看到两人出来后,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我记得你是和晨凛他们一起的…你是他的伙伴吗?”
“不,我只是带那帮有趣的小子进去看一下地下设施而已,要说的话,我是这儿的首领。”
“!!”
闻言,两人立即向后退了几步,对展现出强烈的敌意和警戒心,相对地,响音却是完全没有一点动作,只是随意地作了个驱赶的动作。
“趁我现在没什么心情,你们快点走吧,再留在这儿,可就要被那些被火光吸引来的魂兽包围啦。”
“就是你…指使雪夜去做那种事的吗!!”
无视了响音的话,蓝雨愤怒地向她大声质问,而这依然没引起短发少女的兴趣。
“并不是,只是曲子遥那浑小子自己的兴趣而已,与我无关。”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难道你也一样是冷血的吗?”
“冷血…?臭小子,可别弄错,没有利益,也没有意义的事,我为啥要去做?”
短发少女第一次有了反应,她张开双眼,如剃刀般锐利的目光刺向蓝雨,若果是平常的他,肯定会被这气势所压倒。
可愤怒的他不仅没有因此而退缩,心中的怒火反而变得更加旺盛,朝响音怒吼着。
“什么叫没有意义!难道对于你们来说生命就这么的轻贱吗!!”
“没错!在这个世界,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世界,生命就只是如此低贱的东西!那个小不点死了,只能怪她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去反抗的勇气!”
“你们这些家伙…!”
恨得咬牙切齿的蓝雨想扑向短发少女,可没有黑发少女的支撑,大腿受伤的他还没碰到对方,便已失去平衡,倒了在地上。
“你这家伙…!你们这些家伙…!全都是这样!为什么每一个人也都是这样!!”
少年十分悔恨,悔恨自己的无力,更悔恨自己竟然会有一剎那无法反驳到她,就和晨凛一样,他没办法去反驳他们的正确。
那不就意味着,无法反驳他们的自己才是错误的一方吗?
蓝雨绝不承认,即使失去了性命,他也绝不会承认,一旦承认了,那雪夜的死不也就毫无意义了吗?
“不对…才不是这样…这样才不是正确的…”
就算无法反驳,他也依然不会承认,心里的懊悔和忿恨不断地在他心中徘徊,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这样绝对是错的。
像是也不忍再看到少年如此凄惨的模样,响音再次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不忍心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另外还有一人。
雫沉默不语地将蓝雨扶起来,再将他扶到安全的一旁,让他好好地坐下来,可少女的目光,却已经并非平常那般的胆怯。
“放心吧,蓝雨,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我和你一样…绝不会认同的。”
“船堀…”
黑发少女深呼吸了一口,向响音投以平静而又尖锐的目光,握着的却不是兑换回来的刀,而是她由原来的世界带来的太刀“纤雨”。
感觉到她的气势,响音也不再呆站着,弯起一丝的笑容,调整了一下手背的拳甲。
“看来…你比起他要有趣得多了,就由你来陪我消磨一下时间吧?”
“…蓝雨他,很温柔,我自认做不到他那样,为了雪夜而拼命,而在她死后又会为她感到如此的悔恨和哀伤,但至少…”
雫缓缓地摆出了架势,一手握着刀鞘,另一手握着刀柄,俨然是一副拔刀的架势,散发出的气势,比起响音竟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重要的人在眼前死去了,不感到愤怒,不能为她报仇的话,我还算是什么剑士!”
说完的一刻,黑发少女的刀刃劈裂疾风,连同她自身,化作愤怒的离弦银色箭矢,全力地斩向了响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