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利斯蘭的確和那群敗退的冒險者說的一樣，已經化為人間煉獄。

 弗格和紀野趕到目的地時，太陽已經完全沉入地平線之下，勉強在天邊勾勒出一道橙紅。還沒靠近德利斯蘭，腐肉與鮮血的腥臭便飄入弗格的鼻腔。而隨着他們距離德利斯蘭越來越近，這股氣味漸漸變得無孔不入，甚至給人一種能透過皮膚，直抵大腦的錯覺。

“小紀野，你還好吧？”弗格儘力不吸氣，饒是殺人如麻的他都不習慣這血腥味。

小紀野面無表情，她稍稍緊了緊背在身後的書包說：“比起強迫身體適應這種環境，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儘快處理掉事情，早早離開才是更好的選擇嗎？”

這話讓弗格啞口無言，心中不免佩服這個只有十二歲的小學六年級女生。

“看樣子我永遠都是在瞎操心，紀野你一點也不害怕這裡對嗎？就像上次我們還有許許多多其他同伴在一起時，你和小靜也從不懼怕我，或者阿魯貝克還有佐藤他們。”

小紀野停了下來，她露出一個有些寵溺的笑容回答弗格：“因為害怕也沒用，只不過和其他人比起來，弗格你只能算勉強不賴的選擇而已。”

“哦…...”弗格一陣心痛，被蘿莉少女這樣說實在是太痛苦了。

他揉揉自己一頭散亂的金髮，“這意思是沒得選，才只好跟着我……對不起，委屈你了。”

紀野沒有回話，她的目光一瞬間似乎瞟向很遠的地方。弗格認得那眼神，每當人們回想起美好的記憶，目光就會像現在的紀野一樣，變得溫柔，閃亮。直視前方，卻看得更遠。

“真要我選，我最希望和小靜，希爾里斯姐姐和維特瑞嘉姐姐一起去溫泉旅行。而不是陪着你們兩個魔王兜圈子。”紀野苦笑着說。

魔王？

弗格馬上否定，“我可不是魔王，阿魯貝克他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看看四周，這可都是他的手下干出來的好事。”

紀野沒有看，她又陷入沉默之中。

兩人無言地穿過整個德利斯蘭，然而這裡除了死屍，甚至連魔物都沒有。

“或許阿魯貝克已經不在這了。”弗格環視四周的廢墟，和廢墟中各種殘肢斷臂，還有不完整的軀體之類的東西。

紀野輕輕點頭，稍稍加快腳步，兩人就這樣離開了德利斯蘭。

上風處已經聞不到德利斯蘭的血腥味，今夜他們又要露宿野外。弗格怕小紀野着涼，脫下自己的夾克披在她身上，卻被少女隨手取下。但她沒有把衣服還給弗格，而是整整齊齊疊好，放在身旁。

紀野變得不愛說話了，弗格猶豫要不要打破這讓人不愉快的沉默，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沒上過所謂的小學，他所在的世界裡，也沒有所謂的義務教育。他總不能和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小女生侃侃而談自己年幼時當奴隸的經歷，或清理星球時殺人如麻的事吧。

兩人就這樣一直保持沉默，雙雙注視着溫暖的篝火。

當頭頂的星空轉變位置時，紀野率先打破了沉默。

“弗格，你怎麼看待一個人的身體里是另一個人的靈魂這件事。”

“這……”弗格想了想，“會不會像鞋子不合適一樣，覺得不自在？”

紀野微微撐開眉毛，“算了，這種事只有當事人才知道，所以你要是能換成希爾莉絲姐姐，或許我就不會這麼無聊了。”

弗格不置可否，但比起希爾莉絲，他對她的同伴維特瑞嘉的映像倒是更深一些。或許因為維特瑞嘉和紀野一樣，是一頭白髮？

這之後小紀野說了句“晚安”，便展開弗格的夾克，披在身上。她緩緩躺在地上，像只小動物似的蜷起身體。

這樣睡非着涼不可，弗格想，我是不是應該多關注一下紀野的想法呢？

他抱起倒頭就睡的少女，他自信自己的胸懷要比地面來的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