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流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所以她一大早就醒来并完成了洗漱。离开客房的她本想去楼下买一份早点却恰好撞上了同样出门的虞恋。

  “真巧,银流小姐也要下去用餐吗?”

  “嗯,不过我看还是买上来吃比较好。”

  银流从不遮掩自己对虞恋的敌对,虽说经过这几天的共同行动。两人的关系有所好转,可她仍旧抵挡着这位魅力过人的红衣女子。

  “我很好奇,你到底听说了什么,才会对我如此戒备。”

  就在银流即将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虞恋也随之道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她与银流并未有过冲突,与九稻家也算是有过往来。可少女的反应不但冷漠,更是带有明显的敌意。

  “你真想知道?”

  驻足的银流随即转身,而虞恋则连连点头以表态度:

  “洗耳恭听。”

  “父亲说,落命楼里大大小小的事多少都和你有关。所以,我一直在想,这事会不会也是你捣得鬼。”

  “你确定我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这个我可说不准,但这一路上。我们没少收到你的关照,倘若说你没影响力的话,我想没人会信。”

  “换句话说,你认定了我与这件事有关?”

  “你是不是与段王爷有过合作,我不得而知。但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我不相信你是纯粹因为兴趣而协助我们的。”

  银流虽小,可她的经历却令她获得了出乎常人的直觉。她能明显感觉到虞恋还有其他的事瞒着大家,而这件事一定牵扯到她自身的利益。换言之,倘若自己咽得下这口气,是绝不会千里迢迢来中原的。

  “九稻家的女儿果然聪敏,我自然有自己的目的。毕竟,我也是个商人。而能够驱动一个商人的,当然就是商机。”

  “可就我所知,虞恋小姐应该是一个情报贩子。收集情报的话,派你的手下即可。应该没必要亲自来此……”

  话语的过程中,银流也逐渐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你不会是有其他事要办吧?”

  虞恋以往都是身居幕后,她之所以会和邱生旺一起行动。是因为有什么必须她亲自去处理,而这事与段王爷也有千丝万缕的建议。

  “这就是商业机密了,不过,你猜得很对。我确实有事要亲自办理。”这般发言在银流看来不单是表态那么简单,从某种角度,虞恋更像是在向自己宣战,“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所做的事并不会影响到你们的。不如说……倘若邱生旺失手了,我才会觉得烦恼。”

  

  “也就是说,你要利用他?”

  

  “啊啦,你好像非常激动嘛~”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的虞恋突然凑上前来,她很喜欢捉弄银流,因为捉弄这种趾高气扬的少女总会给她带来成就感,“看起来,你似乎特别在意他呢。”

  

  “你……胡说什么呢!?他不过是一个厨子有……有什么好在意的。反倒是你,有事没事就找他。”

  

  “唉,这很正常吧。毕竟,我对他挺感兴趣的。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很相似。”

  

  “你该不会说,你们都是好事之徒吧。”

  有着敏锐观察力的银流确实感觉到了虞恋与邱生旺的相似之处。两人虽有不同的目的,但驱动他们的主要原因却是相似的,那就是他们都渴望过惊险刺激的生活。或许,自己多多少少也有过向往,但比起提心吊胆的度日,无聊反倒显得容易接受。

  “很聪明嘛,确实,我和他都讨厌一尘不变与无聊。而我所做的事也大多源自也的兴趣。不过,你就不同了,你被他所吸引又是因为什么呢?”

  很显然,这并不是问句。而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的银流也赶忙转身,并强行结束了话题:

  “这就随你猜了。”

  直接回房的银流锁上了房门,也是在同一时间,拿了早点的邱生旺也迎面有来。

  “早。”

  咬着黑糯米糕的他显然没能察觉到那浓浓的硝烟味。而虞恋也点了点并示意自己也正打算下楼买吃的。

  “说起来,昨天一天都没看到卫总管。莫不是他有事要办?”

  “嗯,我昨晚差不多已理清了头绪。正好也有事要拜托你,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

  “算是有空吧,不过我也很饿了。不如边吃边聊吧。”

  虞恋目不转睛的看着邱生旺手中的黑糯米糕。即使两人间有段距离,可虞恋还是能闻到了黑芝麻的独有清香。而意识到这点的邱生旺也将余下的早点全部给了虞恋并让客栈小二上了壶好茶,在两人填饱肚子后,他才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张人皮面具。”

  “让我猜猜,是中原皇帝的,对吗?”凑到邱生旺耳边的虞恋早就猜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没等其确认就随即答应道,“易容本就是我的特长,只不过,易容术是无法骗过熟人的。”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当易容术登峰造极时,就能做到形似复制的程度。可事实上,易容术不过是一种遮掩。即便脸部复原的再高,人的声音,身高乃至小动作都会使冒充者暴露。当然,虞恋也相信邱生旺是深思熟虑后才提出的这一要求。

  “段王爷他不怎么和圣上接触,再者,躺在棺材里的他也没机会端详。最重要的是,出殡那天,大多数人都会洒纸钱哭丧,所以他们的视野也好不到哪去。”

  “考虑得非常周到呢,那么,你打算让谁去扮演皇帝呢?”

  “扮演圣上的自然是我们中剑术最好的那个,也只有他才能胜任这个角色。”

  邱生旺的话再明显不过,他指的就是千夜。卫飞擅长的是飞刀与刺杀,而自己则没有能与段王爷匹敌的功法。

  “我很好奇,既然你都给每个人分配了工作。那九稻家的女儿,你打算要她做什么?”

  “我昨天说了每个人都是必不可少的,银流自然也有她的任务。”

  “胜算大吗?”

  面对虞恋的疑问,邱生旺很是自然的笑了起来。再然后,他也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大,但值得冒这个险。”

  

  “不过看你的样子,是不打算让她正面行动了。”

  点头以认同虞恋的看法,邱生旺确实不打算让银流深入绝境。无论她有着怎么样的背景,也无论银流的武功有多高。邱生旺的良心都不允许他让一个少女去冒险。

  “这么看来,别人说你特别怜香惜玉是真的咯?”

  “我想只要是有些教养的人都会如此吧。”

  “确实,不过啊,越是怜香惜玉就越容易沾花惹草。”别了一眼邱生旺,虞恋的眼神使得他百口莫辩,“看来这话可信度挺高的。”

  “我请你吃好吃的,可不是让你有力气来数落我的。”

  “说得也是,那你打算安排她做什么?”

  “我需要提前埋伏进段王爷的府邸以做接应。为此,我需要银流的协助。因为在旁人看来,银流前去吊丧赠礼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她也参加了那场鸿门宴。同样也收到了段王爷的赠礼。”

  “所以,你觉得她是一个突破口,可以让你提前进去段王爷的府邸。”思考了片刻后,虞恋突然笑了起来,“刚躺过棺材就躺箱子,你的爱好还真是有够奇特的。”

  虞恋说得没错,若要进入段王爷的府邸,就只能躲进礼箱中。邱生旺显然是做好了这一准备,不过,面对虞恋的嘲笑,他还是异常上心。

  “如果八抬大轿能把我抬进去,我一定不会出此下策。”

  “看来,你计划的非常周到呢。但就像我之前说得那样,作为一个怜香惜玉的君子,你是不是有些保护过度了。”

  虞恋对邱生旺的安排实则有所不满,因为所有的成员中,只有她不能进入段王爷的府邸。换言之,实际行动的时候,她被排除在外了。当然,敏锐的她也同样意识到了,邱生旺对自己有所抵挡。不过这样一来,事情也就更好玩了……

  “这就看你怎么理解了,再者,你真要做什么的话,也没多少人能阻止。”

  没错,邱生旺确实看出了自己另有所谋。只不过,当下的他没精力去思考这一切。

  “说得也是。那你记得把皇帝的画像给我,我好开工。”

  虽说邱生旺不愿意帮助自己进入府邸,但他也没阻碍自己的意思。一来一去,虞恋也算是接受了这一现实。

  “说起来,这糕点还挺好吃的。我猜九稻家的女儿也会喜欢。毕竟,她到现在还没吃过早饭。”

  一番暗示过后,虞恋也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客房。情商向来不低的邱生旺也马上买了早点并前往了银流的客房。

  

  

  哆哆……

  带有节奏的敲打了几下门板后,邱生旺也向银流表达了自己的来意。事实上,他早就意识到了银流的视线,只不过碍于面子的他并没当即揭穿。

  “好啦,也算是替你出过气了。早点也替你买好了,开门吧。”

  话音未落,门便被打开。只不过堵在门口的银流似乎并没打算放邱生旺进去:

  “这是什么?”

  “黑糯米糕,京城有名的小吃。”回答的同时,邱生旺也随之递给了银流,“要知道那家店可是限量供应的。”

  经这么一说,银流一把拿走了黑糯米糕并吃了起来。邱生旺看得出她非常饿,然而作为大富人家的她依旧很是淑女,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唔,确实还不错……”

  “吃东西的时候就别说话啦。”

  吃完一个黑糯米糕的银流索性把邱生旺手中的纸袋一并拿走,并坐在餐桌旁慢慢品尝起来。

  “你在看什么?”

  看了邱生旺一眼的银流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而邱生旺则顺手关上了门并替她倒了一杯茶。

  “啊,你不用在意,我只是单纯的喜欢看人吃东西。”

  “真奇怪……”

  嘴上虽是这么抱怨,然而银流却没有转过身。邱生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一点点消灭了带来的早点。也是在银流吃完后,他才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说来听听,要是本小姐心情好的话,或许会帮你。”

  “我要埋伏进段王爷的府邸,为此,我需要你假意吊丧。好让我躲在箱子里混进去,当然,银子我们会准备的。”

  “这样看来的话,你已经计划好了?”

  “确切的说,应该是想到了应对方式。当然,也说不上非常好就是了。”说着邱生旺就给自己倒了杯茶,“段王爷回到这会马上开始谋划,我们必须在其动气前阻止他。这件事必须秘密进行,不能惊动百姓。”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既然是谋反者,那么正大光明处决也不是问题吧?为什么你们要那么拐弯抹角的去处理。”

  银流很聪明,然而她对政治却一窍不通。摇了摇头的邱生旺语重心长的向其解释道:

  “段王爷在民众中有着相当大的人望,如果他谋反,也就意味着他必然是有了能动摇圣上统治的理由。若处理不当,这个消息就会立马传开,京城的秩序及人心都会受此影响。而这也是我们最不愿看到的。”

  “唔,也就是说你们忌惮的实则是该事所带来的影响。”

  “没错,要不是那么复杂。我哪用想一个晚上啊。”

  苦笑的邱生旺黑眼圈严重,若不是要分配任务,他定会一觉睡到下午。

  “说起来,就你一个人嘛?”

  深入敌后绝不是一个好差事,执行者不但得身手,心思缜密,其胆识也得过人才行。银流自然相信邱生旺符合这些条件,可段王爷的府邸却不是个来去自由的地方……

  “渗透和调查,往往一个人执行会比较有效率。再者,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

  “说起来,之前那女人说你们很像。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撅嘴的银流看起在抱怨,但她也敬佩邱生旺的胆识与执行力。

  “这件事我答应你了,不过你可要记得你还欠着我人情了。”

  “那是当然。”

  银流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她希望邱生旺能活着。要说理由的话,可能他是自己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有时候缘分就是那么奇妙,银流最初的打算不过是替家族完成任务后回国。可在结识了邱生旺后,她却在无意识中被其吸引。邱生旺的外形绝对称不上美型,顶多是看上去很顺眼的水准。所以,让银流感到兴趣的其实是他的个性以及遭遇。落命楼虽看似无序危险,可若摸索到其隐藏规则的话,依旧能避免于难。然而,凭空出现的邱生旺一行人却没有这种打算。他们本就在试探这一底线,同时也那里惹了不少麻烦。

  没人愿意虚度光阴,当银流见识到卫飞的飞刀,千夜的剑术后,她也断定邱生旺不会简单。正如她所想的那样,邱生旺将她带进了一个阴谋之中。虽说伴随着危险,但银流依旧很期待他会如此解决这一切。

  “放心吧,届时会给你做好吃的。”

  “你可别私自决定,本小姐还没想好吃什么呢!”

  “是是是。”

  点头答应过后,邱生旺也打算回房休息。他需要养精蓄锐,为的是让计划能顺利进行。

  

  

 

  待邱生旺再度睁眼时,他发现卫飞也在一旁打着盹。而他的手则牢牢握着一把倭刀,不由得笑出声,他发现自己的这个伙计永远都是那么可靠。

  “比我想得要早。”起身的同时,邱生旺的目光也随之变得尖锐起来,“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我嘛?”

  点头以认同邱生旺的猜测,一宿未眠的卫飞确实做了很多调查。

  “皇上已答应将事全权交给我们处理。”

  “那你有问过,王爷他为何要对圣上下杀手吗?”

  “有,但皇上并不愿意告诉我。”

  依卫飞的个性他绝不会去追问,更对这一问题的答案不感兴趣。拿俸禄办事,这是他的一向做事风格。正因为他不愿意参与朝廷内的党派斗争,才会甘心成为锦衣卫做一个外勤人员。

  “不过,家父认为这件事并不是毫无根据。”说话的同时,卫飞也扫过了整个房间。在确认了房门关得严实后,他才将情况缓缓道来,“家父在辞官还乡前也是朝廷一品,先帝也有告知家父,他曾让二皇子继位。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段王爷也是知情者。因为那时国事繁多,先帝不幸病重,就没在这事上多做商议。然而,依照家父的看法,家父觉得先帝依旧会立二皇子为太子,而非当今圣上……”

  “也就是说,你认为段王爷其实知晓此事。并认定圣上在继位这件事上是有猫腻的。”

  “这个就随你想象了,我只是单纯的说出我所知道的。”卫飞的政治敏感度并不高,所以,他并不会对此事评头论足。选择继续讲述的他将思考权交付给了邱生旺,“按照家父的说法,先帝实则没有立任何遗嘱。也正因如此,皇位会移交给最为年长的嫡子,也就是当今圣上。”

  “没有遗嘱……先帝的病有那么严重?”

  “确实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不过,先帝病危前也有余力说话。遗嘱这种大事,先帝不应该忘记才是。”

  邱生旺也听自己的父亲说过,先帝是位明君,他不但精通朝政管理,远见也过人一筹。这样的贤君会遗忘帝位交接,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沉默了片刻后,邱生旺突然发现卫飞正在静候自己的发言。而他也试着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我大概能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你不妨说说看,毕竟这一切都无法对证了。”

  卫飞说得一点都没错,就算自己的说都得成立。事已至此,也已没法去验证了。

  “段王爷是忠于先帝的老臣,而他有被托付过去辅佐真正的太子。换言之,你父亲说得确有其事。”

  

  “你是……”

  

  “这个我由我来说吧,毕竟,你现在还是朝廷的官员。”

  

  为避嫌,邱生旺先一步打断了卫飞。无论朝代如何更替,讨论有关皇权的阴谋都是种大不敬。也正因如此,邱生旺才决定由自己来承担这一风险:

  

  “先帝很显然是更偏向立二皇子为太子,这件事你的父亲,还有段王爷都知晓。我做个大胆的假设,先帝这般仔细且聪明的人是不可能对这般大事马虎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字据遭到了销毁。若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的国家政权都在集中在了段王爷身上,且内患外乱不断。段王爷确实功不可没,但与此同时,他也没精力再去应付皇权更替之事。这也给了圣上机会,圣上他只派人销毁字据,那么按照辈分,皇权确实会流转到圣上手中。”

  

  “那你的根据是什么?”

  

  双手交叉胸前的卫飞对邱生旺的判断力向来信任,但要说通这一切还缺乏至关重要的依据。

  

  “依据就是,段王爷在圣上登基后就退居二线了。当时,段王爷是以身体抱恙为由,退居幕后,专心的负责外交与贸易。然而,你也看到了,段王爷的身体依旧硬朗,完全就不像是得过病的人。段王爷没有在他最有人望的时候自称为王,正是因为他忠心不二。但是……这个忠心只限于先帝,这才使得圣上登基后,他立即就辞退了官职。我想段王爷应该想把心思都放在了这个计划上……”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所做的,真的正确吗?”

  

  “这问题的答案,没人知道。”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邱生旺突然后悔触碰到了事件真相,“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有责任保证事态不进一步恶化。再怎么说,做太平犬都要比做乱世人好得多。因为对我来说,能造福百姓那就是正确的。”

  

  思索一番的卫飞最终也接受了邱生旺的说法。无论二皇子的能力是否远超圣上,篡权政变都会令天下大乱。而这也是所有人都不愿看见的,对圣上来说这是家难,可对百姓来说这却是国难。

  “秩序来之不易,如若可能的话,我也会会尽力维护。”在认同了邱生旺的看法后,卫飞也打算离开休息。可就在他离开前,想到什么的他却向邱生旺警告道,“段王爷的府邸戒备森严,他定会在这几日里养精蓄锐,你可得小心了。”

  “我自然会小心,再怎么说,我也将自己安排在了最为关联的角色上。”

  很是自信的咧起嘴,邱生旺爱出风头的毛病可能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卫飞确实给自己准备了一口不错的箱子,考虑到舒适性,他还特意垫了些棉布在内侧。只不过,只要是口箱子,那么躺在里面就不会舒服。更重要的是,这箱子的规格必须与其他一致。

  “听说中原有一种缩骨功,不知道你是否精通。”

  虞恋在自己出发前也不忘进行冷嘲热讽,无奈的摇了摇头后,邱生旺一头钻进了这口大箱里。箱子的翻盖上留了不少通气孔,这也好歹让邱生旺省了些心。

  “说起来,你不穿个夜行衣?”

  “不,这次就不用了,我不打算夜间行动。”

  “唉?”

  也难怪银流要不解,毕竟邱生旺的打扮与往常一样,随身也没携带任何兵器。乍一看,他更像是去做拜访而并非潜入。眼见其他人都同样疑惑,他才作了解释。

  “既然段王爷的死讯都传遍京城了,那他的手下也得装装样子。除我们外,一定还有其他人前去吊丧。吊丧自然都在白天,所以府内的戒备也会相应降低。反倒是入夜后,有所谋划的段王爷会因为提防我们而加强戒备。恰好,我的这身衣着也是便服,与你们接应起来也会相对自然。”

  “想得还挺周到的嘛。”

  面对银流的赞许,邱生旺连连点头。在寒暄了几分钟后,众人也踏上了前往段王爷府邸的路。这一路上确实有不少人都闻讯前来,对邱生旺来说,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毕竟,人多的话有助于他们鱼目混珠。

  “请问你们是?”

  当马车停下的时候,邱生旺也听闻到了来自外界的询问声。而他特意安排了就银流与千夜两人护送,为的是不引起段王爷的注意。当下人靠近时,邱生旺也通过呼吸孔看到了外面。

  “没什么,只是特意来换人情的。”

  银流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出惋惜。相反,她更多给人一种想要马上回去的感觉。

  “九稻家的人不喜欢欠人情,你们家老爷有帮我。而本小姐向来有恩必报,这些银两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说完,银流就打开了其中一箱以作展示。而下人也在一番商议后让开了一条路,只不过银流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两位不进来嘛?”

  “不了,毕竟,我也只是过来还礼的。”

  说完银流便于千夜一同离开了,而与此同时,下人也将马车上的箱子全部搬进了府邸。

  

  段王爷的府邸自然不小,在确认了下人全部离开后,邱生旺也翻出了箱子开始了搜索。凭借其轻功,他不但行动迅速,更是悄无声息。下人并没有将礼品拜送进藏宝室,而是非常随意的找了一间仓库。经过一番调查后,邱生旺发现这件仓库里有不少兵器架,可架子上却不见兵器。很显然,段王爷已完成了布置,只要圣上前来吊丧,那他自然是插翅难飞。

  想要正面与段王爷抗衡实在是痴人说梦,为此邱生旺也不得不动用下策。他向虞恋要来了一种西域迷药,该迷药的药性适中且无色无味。虽说下药这种手段会令人不齿,但介于情况特殊,邱生旺也顾不上这些。他的目标是府邸内的水库,因为将药投入水库的话,那绝大多数的府内人员都会中招。恰好,不久后就是正午,在府内工作的人员都会吃饭休息。而这药的药性虽不会像蒙汗药那般凶猛,可也足以让人感到乏力。外加饱餐后人本就会犯困,用药弄倒一片应不成问题。

  怎么想着的邱生旺从房顶翻下,在避开了巡逻人员后,他也弹指将药投入了水库之中。当然,在水里下药不过是计划的第一步,第二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找出确认埋伏府邸中的高手。既然段王爷都策划了十年有余,那他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马虎呢?想到这的邱生旺从水库处撤离,并混入了前来吊丧的人群从而观察府邸。可没走几步,邱生旺便躲入了一旁的房间中。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他发现了一个“熟人”。

  一身中原人打扮的隼竟会出现在此处,那也意味着,他是段王爷安插在银流身边的间谍。倒吸凉气的同时,邱生旺又看到了几个黑月门的杀手正在做埋伏。

  黑月门的杀手中不乏穷凶极恶之徒,对这些了然一身的人来说。只要出价够高,无论对象是谁,他们都下得了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明显参过军的老兵,他们不苟言笑,即使披麻戴孝,他们依旧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在这番观测后,邱生旺也确定了段王爷打算孤注一掷,并在此地谋权篡位。

  之后,邱生旺又在府邸了饶了几圈。为的是记下这个府邸的结构,在太阳即将来到上空的时候,他也决定通知自己的同伴展开行动。时间也恰好是吃完中饭,大多数府邸内人员都饮过了下了药水。

  “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取出信号管的邱生旺找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点燃。因为哭丧声不断,所以点燃所发出的声响并没引起注意。

  很快,伪装成皇帝的千夜便会赶来。因为是突然到访,所以留给段王爷的准备时间并不多。而在这段时间内,喝了水的守卫也会受药性影响从而睡去。剩下的,就是与段王爷的正面交锋了。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卫飞便随千夜以及早就安排好的几名护卫一同来到了段王爷的府邸。纵使是千夜假扮的皇帝,可府邸内的所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前去迎接。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别有用心之人。就这么躲在房梁之上,邱生旺本打算见机行事,可有一人的行踪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名叫隼的塞外人本和所有人一同行动,可就在所有人都前去礼堂的时候,他却绕行并攀上了另一侧的房檐。他背着一把强弓,以他的技术与臂力,要想射中位于府邸内的某人真是再简单不过了。瞬间明白了其目标后,邱生旺也随即施展轻功以跟上他。即便邱生旺再为小心,可任何的风吹草动还是逃不过这塞外人的耳朵。毫无征兆转身的隼搭弓便射,若不是邱生旺早有准备,这一箭足以见血封喉。

  “都说游牧民族的猎人技艺过人,看来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侧身闪避的邱生旺拍了拍衣服,惊魂未定的他索性现身以正面对抗这动了杀心的塞外神射手。

  “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呢,看来姓段的说得没错,只要你们还活着,事情就会变得麻烦。”

  隼的口气虽略显无奈,可他依旧瞄准着自己。而在这种距离,任何的轻举妄动都会引来杀身之祸。前一箭是因为隼射得过于仓促,这一次要想再躲开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不像是会单独行动的人,你的同伴呢?”

  “我想他们也差不多都到了,我很好奇,既然你是塞外人,那你没理由该参和此事。要知道,你雇主要你瞄准的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这点我自然清楚,正因为知道他的目标是谁,我才愿意协助他。”

  在最初结识隼的时候,邱生旺就明显感觉到了他对卫飞的强烈敌意。身为锦衣卫的卫飞自然不会到处结仇,唯有一种可能,那里是卫飞奉命行事的时候,与此人结了梁子。而能直接命令卫飞的,也只有当今圣上。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只好阻止你了。”

  “就凭你?”隼的话语中带有明显的不屑与鄙夷,“一个只懂得逃跑的厨子?倘若这话是那东瀛人说,那倒还有那么几分说服力。”

  同样在银流麾下的隼实则是个间谍,虽说他没有露馅,不过他的监视工作却做得非常一般。毕竟,他没发现有胆量来执行此任务的人,必然不简单。

  “既然你发现了我,那我也没什么理由放你活着离开。”

  说着,隼便拉紧了弓弦并透出了十足的杀气。而站在他对面的邱生旺则依旧很是悠闲的耸了耸肩:

  “要是你做得到的话,你尽管试试。”

  事实上,对于隼的真实实力,邱生旺并没谱。但同样的,对于自己的实力,隼也一样一无所知。可倘若自己不挺身而出阻挡他的话,那千夜就将凶多吉少。

  伴随着箭矢射出,隼也正式向邱生旺开战。他的动作熟练且精准,伴随每次瞄准,他都会拉近一段距离。越加难以躲闪的邱生旺只得迎面而来,可贴近后,他才意识到隼不单单擅射。

  将箭矢作为匕首的他就这么朝自己刺来,纵使自己避开了,手持重弓的隼也能将弓作为武器不断发起攻势。如此迅捷的攻势令邱生旺进退两难,一旦拉开距离,隼就会射击。可凑近了,邱生旺又没有自信挨下他的重弓拍打。所以,思前想后的他采取了一种相对折中的战术。那就是通过飘忽不定的步伐令隼难以判断,可事与愿违,在多次瞄准未果后,隼索性跟上自己展开了进一步的贴身战。

  唰。沉重的木弓于自己头顶掠过,那闪着寒光的箭矢也接踵而至。并起双指的邱生旺没有丝毫犹豫,在点中其手臂的气脉后,得以喘息的他才远离了隼的攻击范围。

  “这么看来的话,你确实还有点本事。”

  嘲讽邱生旺的同时,隼也解开了自己被封住的穴道。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的武功不再卫飞之下。若两人真的正面对决,还结果还真不好说。

  “毕竟自不量力不在我的缺点范畴里。”

  微微一笑的邱生旺并没有放松,此人对弓箭的掌握可谓是炉火纯青。在很多外行人看来,弓箭的唯一作战方式就是通过弓射出箭,实则不然,弓本身就可以作为一种变体的武器进行打击,而箭在高手手中也是堪比匕首那般致命的利器。隼不但射术出众,他对弓的作用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虽说如此,但现在再后悔却已来不及。

  “先前就有听闻你擅长点穴轻功,本以为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不足为据。没想到,你还是个练家子。”

  “练什么从来就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是否能借此出奇制胜。”

  话音未落,邱生旺就率先发起攻势。他不能退,退就是自乱阵脚。也只有主动攻击才能从气势上压制住隼。

  轻功的精髓从来不是腾云驾雾亦或者快步如飞,而是保证动作的轻盈及身体平衡。冲上前去的邱生旺仍留有余力,于弓箭的缝隙间出手,点中隼胸口的邱生旺未能封锁住其气脉。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他提前用弓格挡并借此中断了邱生旺的进一步动作。

  唰。于手中旋转的弓身逼开了邱生旺,就此搭箭的隼当即射击。角度刁钻的箭矢擦破了邱生旺的衣领,他依旧没有退步并试着继续攻击。邱生旺从没练过什么硬功,这使得他无比清楚自己拳头的份量。从战术角度看来,他确实只能起到拖延作用。可身为男性,隼被人小看了,那他仍会为维护自己的尊严全力以赴。

  他需要逼退隼并诱使他拉弓,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展露出破绽。无论其力道有多大,拉弓瞄准都需要时间。而这也是自己进攻的最佳时机,只要隼摆出唉架势,邱生旺便会弹出藏匿袖口的石块从而同时封住他两臂的气脉。

  计划往往简单易懂,可实行起来却是异常困难。弓与箭的交错进攻令邱生旺猝不及防,但如若此事就出杀招的话,那即会错失克敌制胜的手段。

  

  “怎么,你只会这两下子吗?”

  交手了数回合后,隼也意识到了邱生旺并没杀心。可这恰好是他的弱点,因为射杀他对自己来说可谓是毫无罪恶感。

  “对付你,这两下子就足够。”

  在很多人看来,轻功点穴都是采花贼所偏好的功法。邱生旺并不是没机会拜入名门正派,只不过,他发现绝大多数的功法都会令人变得争强好胜。这也致使很多人将武功与兵器划上了等号,而轻功与点穴则是杀伤力最为有限的功法。他一直秉承武功是拿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用来滋生问题的。所以,他才会钻研这两项功法,目的就是在不伤人的情况下解决问题。

  “有意思,我倒想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攻势在话语间变得越加激烈,隼手中那张弓仿佛与他是一体的。可以拍向他所指向的任意方位。他没有给邱生旺丝毫机会,一旦打空,他会立即旋转那张弓并重新控制距离。就在邱生旺以为他要重新调整身姿的时候,握住弓边缘的隼却横拍而来,即使抵挡,可邱生旺还是被余劲震到了房檐边缘。

  以邱生旺的轻功,要重新掌控平衡并非难事。可他也很清楚一旦重回房顶中央,就势必得与隼继续接近战,而这并非自己的目的。任何的高手都不会轻易露出破绽,所以必须得在交手中创造。邱生旺故意多后退一步以抵达边缘,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引诱隼拉弓。以隼的个性,他定会采取相对稳妥的进攻方式,眼见自己失衡,他自然没有理由采用近战。果不其然,以最快的速度搭住弓,摆出射击姿势的隼随即瞄准了自己。

  就现在!

  拉弓射箭必须双手同时配合,也只有在这时,邱生旺才有可能同时封住他双臂上的血脉。向后倾倒的邱生旺特意留了一手,当石块从袖口划入手中的时候,他也弹指将石块击出。在隼尚未拉满弓弦的时候,那小小的石块便击中了他双臂的气脉。动作被强行停滞的他自然无法松开手指,当他意识到自己中计的时候,落地的邱生旺又补点了了几处穴道。这下,全身穴道皆被封住的隼真是完全不可动弹了。

  “穴道在一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走到隼跟前的邱生旺拨开了弓弦,这么一来,他的箭便无法射出,“我想届时,事情也会告一段落。”

  说着邱生旺便取走了隼的箭袋,并将其抛到了另一侧的房顶。

  “你不杀我,只要我有机会机会杀那个狗皇帝。”

  比起威胁,邱生旺更觉得隼是在请求自己。他即愤怒又不甘,败给自己使他无地自容,也只有死才能结束这种羞辱。

  “我能打败你一次,也就意味着有信心再度击败你。要是你还能找到这样的机会。那么我们再分高低也不迟。”

  无论何时,都得保持乐观。天生具备幽默感的邱生旺本打算离开,可他还是很在意隼与圣上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多嘴的问一句,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仇恨我的朋友还有圣上。”

  “你觉得呢?那个狗皇帝为了开疆扩土基本什么都干,族长也是死在了他的肮脏手段下。至于是谁下的手,我想你应该心知肚明。”

  说这段话的时候,隼差点把自己的嘴角咬破。

  “原来如此,那后会有期了。”

  邱生旺不打算继续追问,更不打算替卫飞辩解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如今能做的就是祈祷隼不要再踏进京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