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真的心脏病挂了!”
“什么?老东西这是糟了天谴啊!”
“不是谣言,真的是心脏病,刚刚我工科的朋友彻底考究清楚了。”
“让逝者安息吧!说死得好的,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吵闹声里还夹杂有那些熟悉的事情。
上过夏楠化学课的人貌似对夏楠这个人的评价并不好。像说他对人不对事,处处刁难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有些学生成绩不尽人意,但起码安分守己,对于这样的学生,夏楠并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抱有人人平等的态度去对待。
占着茅坑不拉屎、败坏我校就业率等话都成了他老人家的口头禅。现在老人家死了,死也没有让学生们改变看法。夏老师既没有成为德高望重的贤者,也没有沦为不值一提的凡人。学生们对他的悼念仅仅比之前那位死掉的学生多一点,仅此而已。
“好累……”乔雪忆坐在长椅上叹了口气。
脑子忽然变得有些迟钝……大概是考虑的事情变多了。估计跟某些人相处太久后,内心某处也发生了改变。
而且在那之后每一天的工作,都不如以往那么有热情。
“检察院的车来了!”
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警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将她从自我沉溺的边缘拉了回来。
城东大学法学院的校区内被围观记者堵住,在数位警员的疏散下,众人才勉强为检察院的车队开出一条路。
至于乔雪忆,她至始至终都仰着头,用脸迎接着阴天的绵绵细雨。
开庭后,控方必然也会准备证人就夏楠的死提供证词。而证人的感情基调,必然是被检察院所操控的。如果能引出蔚海的死亡与之前两起案件存在联系的关键点,那么也离胜利不远了。乔雪忆心说,也如此耐心思考着。
随着一阵轻音乐响起,震动声从她大衣口袋里传出。
是她的手机响了。乔雪忆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未知号码。
“喂、您好。”她没有多想,果断接听了电话。她原以为电话另一头是事务所的某个委托人,便很自然地用起了以往接待客户的口吻。
“请问乔律师吗?”对方压着嗓子说话,但她依旧能够明白,通话彼端是一位成年女性。
“是的,如果您有委托的话我这边暂时无法受理、请联系所长或……”
“只耽搁您一分钟。”
她愣了几秒,随即冷静回复道,“请讲。”
乔雪忆大约能猜测到这位神秘人的企图。
在自己的庭审期间接到陌生电话,多半与案件有关。乔雪忆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复。
“……我可以让您胜诉。”
“什……!”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激动,耐心听我说。”
她甚是吃惊却也闭上了嘴,握住手机的那只手在跟着发抖。
“我有一份视频,视频里记录了杀掉夏楠的真正手法。”
“你到底是谁?”她想大吼,但还是压制住了声调。
“我是你不可触碰的灰色地带。”
“你这家伙……”乔雪忆有些怒意,却也熟练的克制住了。
“不要试图对我们的通话进行录音,不然交易可是会直接结束的。”
这个混蛋?!
难道她能观测到我的行动……她肯定就在附近!乔雪忆立马收回了那只打算将拇指放在录音键上的左手。
“呵呵,亲爱的乔律师,这只是一场轻松的聊天,我希望我对你的肺腑之言,是属于我俩的秘密。”一阵妩媚笑声从电话里传出,让她背脊一凉。
“你……你要多少钱?”还是直接进入重点吧。乔雪忆想。
“我不要钱。”
“当真?”
“我只要你赢。”
“你是……跟罗竞检察官有仇吗?”
“那不是你该了解的事。”
“好、抱歉。”
“还有,如果你赢了之后……”
“你需要我做什么?”
“在我需要时答应我一个要求……任何要求、不过不会触犯法律底线。你看怎么样?”
“……哈啊?什么?”她惊讶得张大了嘴,笔直地挺起身。
“怎么样,交易吗?”
“敢找老娘做肮脏的交易?你做梦!”乔雪忆立马把手指放到了红色的挂断键。
“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缩回手,自己的声调稍微提高,“你也是女人诶,你在瞎计划什么呢。”
“没错,我也是女人。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干‘那活’。”
“好家伙……你真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是的,你只要在开庭后,在信号没有隔离前打开手机邮箱,里面会出现一段视频。视频可以预览前一百秒的内容,一旦你点击下载,我便认为你同意了我的交易请求。”
乔雪忆陷入了沉默。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再次发问。事实上乔雪忆原以为这位神秘人不会回答,谁知,在双方一阵静谧后,电话那头却率先开了口。
“我只是想要记录一位富有正义感的律师。”女人说。
“你到底是谁?是其他事务所的律师吗?等等……我听你的口音……你是外地人?”
“我叫伊琳娜……”
“哈?”
“伊琳娜·萝莱德。”
滴滴声响起,对方迅速挂掉了电话。
乔雪忆呆呆地望着屏幕,并没有把这毫无礼貌的行动当回事,而是不慌不忙的翻着通讯记录,往第一个号码回拨。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不在服务区。”
乔雪忆气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伊琳娜……萝莱德?哈……名字这么洋屁?是外国人吗?这个名字的英文,怎么拼来着?萝……萝………莱德……
萝莱德。
law light……法律之光?
……
…
看守所内。
面黄肌瘦的修,憔悴地望着天花板的裂口处。这里的法院后审问室与这座城一样,有着难以磨灭的历史。
“蔚海……”
夏蔚海,你不应该这样死去。不然,我为你所做的这一切,都会失去意义。他这么想着的同时,自己童年时期的背影貌似出现在了眼前。
……
…
现在想起来,如果我和她没有相遇的话,大概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不过我和她所相处的那段时间,真的很幸福。
那也是我这一生唯一能够记忆起的幸福。我也曾经期待过,那个男人的出现,也是为了给我带来幸福。
那天我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嬉闹声不断。草地已经长出了幼苗,但身后墙上的白灰层已或多或少的脱落。那些露出水泥砖头的墙,还有歪歪扭扭的粉笔涂鸦,正是我在儿童福利院生活的一部分。
墙角长出了野草,带一层晨露轻轻在风中摇曳。破旧铁门上的漆皮已经翘起,铁门的轮子在水泥地上的门轨上磨来磨去。
用花圃改造的球场不过百来平米,一群快要小学毕业的男生却乐此不疲地为了一颗球在里面打滚。其实他们邀请过我踢足球,但是我拒绝了。并不是我不合群,只是在那水泥地上打滚,我实在不情愿。
想起自己的卧室墙皮也脱落了一块一块有些破败。房间一共放着六张简陋的铁制单人床,被单枕头都是泛灰的白色,有一或两个修补后留下的针脚。
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正当这么想着的时候,阿姨正领着那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出现在了我面前。
“您要的聪明又内敛,做事认真,还没读小学的孩子就只有他了。小修?有人来接你了!”阿姨摸着我的脑袋,笑容意味深长。
中年男人透露着知性的眼神,他站在我面前,被黑西服衬托着宛如一座高山。
我没有说话,等他办完手续之后,我跟他一路走向了大院。
大院里泛着一种破败和荒凉的空寂,门也是朴素的灰白色。这个儿童福利院已经有些年头了,经济状况也很糟糕。估计男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期望着,能够迈入天堂。
却不知道,已经走向了地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