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了瑰丽的红日，空气中还弥漫着湿润的露气。
几只叽叽喳喳的鸟儿刚落在山顶的草坪，又被一旁的脚步声给惊扰回了天空之中。漆黑的身影驻足在山顶，朝着远方雄伟的城墙比了个手枪的手势。
“bingo，这里真是绝佳的观赏席位，镜，你观测一下，看看‘孔’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镜站在笑面人的身前闭上双眼，一阵清爽的晨风刮过，镜伸手撩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转身朝着笑面人点了点头。
“已经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孔’里传来的能量震动了，不出几个小时，恶魔就会从‘孔’里出现。”
“很好，很好，真是等不及想要看到贝尔芬格出现的瞬间了。这种感觉，嗯……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即将面临人生大考一般吧，哈哈哈。”
笑面人的身体突然晃了两晃，镜连忙一把扶住笑面人的胳膊。
“爸爸，你现在的身体还真是弱的可怜啊。”
“咳，无妨，只是普通的排异反应罢了。毕竟只是备用的躯体，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好好调试一次吧。”
笑面人在镜的搀扶下慢慢坐了下去，突然又是一阵微风吹来，银发男子宛如凭空出现般站在了笑面人的身旁。
“呵，我还说是哪个鬼鬼祟祟的虫子藏在这里，原来是你啊。看你现在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是活腻了准备到这里送死吗？”
“怎么会，这一次我只是当个观众而已，不会参与到战争中来的。”
银发男子转头看了笑面人好一会儿，眼神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你在说些什么啊，我都这样了，还能打什么主意？”
“哼，罢了，我对你的那些无聊的把戏丝毫不感兴趣，但我提醒你一句，如果让我发现你私下底有什么出格的行为，那就等着被我彻底消灭掉吧。”
“呀，不会不会，我所做的只是在自娱自乐而已，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不用担心。”
笑面人翘着腿躺在了草坪上，对着银发男子歪了歪脑袋。
“你和达里安见过面了吗？”
“见过了。”
“对他印象如何？”
“有点意思，我还没完全搞明白他为何能够在根源的洪流中保留自己的意识，所以姑且留他一命。看起来，你好像对他很在意是吗？”
“是啊，他的存在对我而言可是难得的消遣，非常感谢你没有杀他。”
“真是搞不懂你的恶趣味。”
银发男子转头看向远处大地，在那炮台林立，戒备森严的城墙背后，庞大的战舰“方舟”醒目地停泊在空地之上，宛如一座移动的要塞。
“看见了吗，那就是人类为了对付你们所造出的终极兵器‘方舟’，在它炮火的轰击下，就连‘暴食’别西卜也没能逃过失败的命运。”
“呵呵，人类总是喜欢耍些小聪明，无论是经过多少年，多少个世代，都完全没有任何的长进。明明是靠着根源所得到的力量和智慧，又妄想用这些东西来反抗根源，实在是太滑稽了。”
“是吗？不过说起来，根源也算是人类亲手造就的啊，那么向根源索取力量也不算过分吧。”
“所以人类这样的生物才真是无可救药，明明为了更高更远的领域穷尽了所有，终于找到了一直追寻的答案，却又自行将其否定掉了。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做，都只是在白费功夫，他们越依赖根源，就越会走向死胡同。”
银发男子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盘着腿坐在了草坪上，笑面人也跟着坐了起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不急，暂时先这样看看吧。”
“也对，最厉害的人就应该压轴登场才是，嘿嘿嘿嘿。”
在清静的山顶上，笑面人的笑声显得格外渗人。
……
离战争开始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紧张的情绪在“方舟”的指挥室里悄然流淌。腓烈用胳膊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忙碌的人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白发女子突然从门外快步走到了腓烈身旁，
“腓烈，城墙和外围防御圈的部署已经完毕了，使徒们也都已经就位。”
“很好，‘方舟’的准备也即将完成了，曜，这里不用帮忙了，你走吧。”
“可是……”
曜欲言又止地看了腓烈一眼，腓烈转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走吧，到米卡尔的身边去，他是你的契约者，而且年龄尚小，不能没有你的帮助。这里有玄在，不用担心。”
“对啊曜姐，马上就要打仗了，你不可能让堂堂使徒空手上阵吧。”
曜犹豫了半晌，随即严肃地朝着玄看了过去。
“那我就先走了，玄，一定要保护好腓烈的安危。”
“放心吧。”
玄眨了眨眼睛，曜最后再看了腓烈一眼，转身从指挥室离开，看着合上的门，玄不由得对着腓烈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没想到一向严厉的曜姐也有这种小女生的一面，腓烈你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我和曜认识了很长的时间，就如同亲人一样。”
“那我呢？”
“你也是一样，像是个精力旺盛的女儿一般。”
“哈哈哈，真是会开玩笑，我可比你大多了啊。”
玄伸手拍了拍腓烈的肩膀，笑容也慢慢变得有些伤感了起来。
“对我们神造人形而言，几十年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可是你却已经成了个糟老头子了。”
“正因为如此，人类才会更加珍惜时光和生命，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一代代联系在一起，也会变成奔流不息的长河。”
腓烈抚摸了一下玄的手背，玄看了一眼站在前面指挥的法尔比，悄悄俯下身，把嘴凑到了腓烈的耳边。
“关于列克马城传来的消息，你不准备告诉法尔比吗？”
“大敌当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能因此而扰乱军心。”
“可是你想过应对的方法吗？如果我和曜姐的估计没错，达里安遇到的那个男人一旦出现在战场，形势就会立刻变得不利起来。”
“以防万一，我已经给芙妮特和席蕾娅提前做好了部署，就交给她们来办吧。如果那个人真的出现在这里，反而是个一起解决的好机会。”
“但如果她们解决不了该怎么办，你还有最后的手段吗？”
腓烈顿了顿，转头直视着身旁的玄，眼神里浸透着如冰霜一般的冷酷。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会引爆方舟。”
玄沉默了下来，把目光从那片寒冷中移开。
方舟蕴含的能量无法用任何单位来形容，如果腓烈真的这么做，不仅仅是这里的所有人，红莲之城连同旁边数十个小城镇都会从凤凰帝国的版图中永久消失，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在这场爆炸中幸免。
和第一次见面完全一样，哪怕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哪怕身体已经步入迟暮之年，这个男人的眼神依旧没有半点褪色。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放弃或者妥协这两个词的存在。为了胜利，为了人类的存续，他可以不顾一切使用所有的手段，与其说是意志坚韧，实际上更像是一种近乎于偏执的悲壮了。
“人类不需要这种所谓的终点，自己犯的错，就由我们自己来偿还。人类本就是在一个不断否定自身的过程中，因为只有这样，人类才会永远不断地继续向前。”
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连说话的人是谁也快要从记忆中忘却，唯独这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仍然是那么的清晰。
腓烈也是一样，为了从这永劫的轮回中逃离出来，才不得不变得这么冷酷无情。
想要保留人性，却又不得不泯灭人性，多么令人讽刺的现实啊。
玄在心里暗暗长叹，突然法尔比拿着便携式控制面板，从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所有的调试已经做好了，可以随时启动。”
腓烈点了点头，在椅子上慢慢坐直了身体。
“那我们就按照计划准备开始行动吧，法尔比，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对付这个大家伙已经让我很疲惫了，排兵布阵的事就放过我吧。”
“呵呵，那好吧，‘方舟’的运行和敌人的数据分析就拜托你了。”
腓烈从椅子上站起身，朝着所有人伸出手臂大声高呼。
“来吧，让我们吹响人类胜利的号角，‘方舟’启动！”
“舱门已全部关闭，电路正常，气压正常，主引擎启动，输出功率稳步上升中。”
“同步完毕，现在调取外部图像。”
整个指挥室的墙壁瞬间全部投影上了外部的全息景象，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方舟”开始发生剧烈的颤动。
一声巨响，“方舟”在吹起的烟尘之中缓缓升上城市的上空，看着升起庞然大物，下面的人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方舟’终于启动了，虽然上次在列克马城见过，可是再看一次仍旧是那么让人叹为观止。”
雅博望着天空感叹出声，一旁的丽丝莉特同样也是百感交集。
人类的历史上有些许多重大的事件，这些事件往往会影响整个人类的命运走向。在小的时候曾经向往着那一篇篇留在历史长河中的英雄史诗，未曾想过自己也同样能在这里拥有书写历史的机会。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是历史的缔造者，这次的战争不论结果如何，必将成为人类的发展进程中最为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所有人打开保护装置，做好战斗准备！”
第九使徒艾米转过身举起右手，丽丝莉特按下胸口的徽章，淡淡的光芒在身上顿时一闪而过。
“丽丝莉特，一会儿战斗开始之后，你尽量多保留一下体力，毕竟你是队伍里唯一能够使用光元素进行治疗的人，不要冲得太前面知道吗？”
“是，我明白了。”
丽丝莉特对着艾米敬了个礼，雅博转过头去，看着丽丝莉特慢慢退到后排的阵列之中。
达里安，你这时正在干什么呢？就算你再怎么有办法，现在也没法到达这里来了吧。
对不起，和丽丝莉特并肩作战的人是我。
这个机会，我是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雅博，到时候就麻烦你协助我的指挥了，我们负责的是中央防线，到时候会直面恶魔的冲击，所以一定要尽量做好缓冲的作用，遏制住恶魔的攻势。”
“知道了，请艾米大人放心。”
雅博带着坚定的眼神站在了艾米身旁，时间也已经来到了十点五十，雅博赫然发现，整个战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方舟”的轰鸣在上空回响。
这就是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雅博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凝望着远处地平线上的山谷。
“孔”位于红莲之城正东方十公里开外的山谷之中，在人魔战争结束之后，凤凰帝国在红莲之城特意修建了一系列防御工事。那坚固的主城墙装有数百门炮台，并且可以容纳数千人同时站在墙上御敌。在福音机关的主力到来之后，除了固若金汤的主城墙之外，还在几百米的前方呈半圆形建立了左、中、右三道防线，每道防线各配置了三十门最先进的元素炮，地下还有直通城内的地道，方便人员随时进行撤离和支援。
不仅有如此牢固的防线，再加上背后“方舟”强大的火力支援，就算是S级恶魔也会被瞬间轰成飞灰吧。
虽然雅博是这样认为的，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担忧挥之不去。他环顾四周，发现许多人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显得是那么严峻紧张，不少人还闭着眼睛念念有词，似乎是在默默地祈祷。
“咚——咚——咚——”
洪亮的钟声从背后的城市中响起，天空中的“方舟”也跟着发出了凄厉的警报声。
十一点到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握紧手中的兵器，明明天气还十分凉爽，却能够清晰地看见许多人脸上渗出的汗珠。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和刚才一样毫无变化的寂静反而让人们的精神紧绷得更加厉害。
下一秒，恶魔就会出现了吗？
每个人心里都在这样猜测，每个下一秒，对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雅博咽了口唾沫，想转头看看丽丝莉特的情况，目光却没法从前方的山谷移开，甚至连眨眼的余暇都没有。
“来了。”
耳边突然传来艾米低沉的声音，一道黑色的光柱从远方的山谷中直冲而上，宛如锋利的剑刃刺进云层之中。
“呜——”
整个天地都在发出巨大的哀鸣，大地开始剧烈地颤动，远方的山谷在地平线上竟然如同积木一般抖动了起来。雅博在晃荡的地面上尽力站稳身躯，突然听见前方的人传来了惊恐的叫声。
“山，山塌掉了！”
雅博吃了一惊抬头看去，远方的一座高山竟然在地震中四分五裂不断下沉，继而被浓浓的烟尘给完全遮住。
伴随着天崩地裂的巨响，烟尘化作凶猛的沙尘暴飞速从远方的山谷朝着红莲之城的方向席卷而来，震动逐渐趋于平缓，五辆元素动力车从烟尘中一跃而出，红色的信号弹跟着从车顶射向天空。
“侦察队回来了，是红色信号！”
“方舟”的指挥室传来人们的紧张的喊声，看着远方那漫天飞扬的尘土，法尔比皱了皱眉头，朝着坐在身旁的男子低下脑袋。
“计算出沙尘暴的移动速度了吗？”
“现在已经达到了十级风速，估计3分钟之后就会到达第一防线。”
“侦察队既然放出了红色信号，那么就肯定有恶魔藏匿在其中，立刻启动探测装置，快点！”
法尔比伸手在控制器按了一下，把前方沙尘暴的画面和全景雷达分别放大到了屏幕上，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了起来。
“现在的气候没有出现沙尘暴的条件，哪怕塌了一座山，也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现象，难道是恶魔干的吗？”
“这种事也在预料范围之内，恶魔并不是无脑的低智商动物，在和我们人类的战斗中，它们一直都在根据我们的应对而在不断更换战术。能掀起如此巨大的沙尘暴的恶魔体型必然也会非常庞大，我们只需要找准目标，利用‘方舟’的炮击消灭它就行了。”
腓烈气定神闲的翘着腿笑了笑，一阵警报声响起，无数个红点突然从全景雷达上标注了出来。
“有反应了，数量大概在5000左右，正在朝防线前进！”
“暂时把能量波动值为A级以下的屏蔽掉，然后再测算恶魔的特有波长，利用数据库分析种类，把风系恶魔筛选出来。”
法尔比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指挥，经过短暂的忙碌之后，一个硕大的红点在雷达中闪着刺眼的光芒，紧接着恶魔的模拟图像和相关数据都出现在了雷达边上。
“A级恶魔——魔风螳螂，就是这家伙把尘土全部吹过来了吗？”
法尔比摸了摸下巴，转头朝着腓烈看了过去。
“看起来贝尔芬格还并未出现，怎么样，先对魔风螳螂进行攻击吗？”
“当然，魔风螳螂的三对大镰可以轻易摧毁我们的城墙，绝对不能让它靠近。”
“……，好吧。”
法尔比转回头坐在了控制台前，看着法尔比忙碌的背影，玄悄悄俯下身靠在腓烈身旁。
“是不是决定的太草率了啊，考虑到这个距离和沙尘暴的影响，能够保证准确命中魔风螳螂吗？‘方舟’的能量是有限的，如果浪费了炮击次数，在贝尔芬格出现之后可就麻烦了。”
“法尔比当然也知道你所说的情况，但不停下沙尘暴，那么防线上的人们就会陷入到危险的境地之中，所以他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腓烈淡淡一笑，伸手按了一下挂在耳边的通讯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