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承认,你是我追过最能跑的。”

战磊气喘吁吁地靠在厕所的门板上,他的一只手上戴着手铐,手铐的另一端,从厕所门下面伸入进厕所的小单间里,与另一个人的手腕紧紧锁在一起。

 

“这位先生如果你也单身20多年的话,也会像我一样了。”

单间里的人大声说。

 

“不好意思,我没有女朋友。”

战磊平静地说。

 

对面沉默了一秒。

“好吧。哦对了,不要把我说的像是你的初恋情人一样,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被一个男人追来追去。”

 

“既然怕被我这样的人追,那么就别干亏心事。”

战磊心说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跟一个杀人犯在互相吐槽。

 

可能是对方对能逃跑这件事太自信,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边跑边啰嗦过于得意忘形了,花了将近十分钟,战磊终于将对方堵在死胡同。

在对方慌不择路逃入一个厕所之后,战磊知道自己已经胜利了。

在大学学习的时候,自己就曾多次接触过这类案例,他知道对方一定会躲在厕所的某个小隔间,悄悄把门扒开一条缝,转移他的注意力伺机准备逃跑。

 

所以当他踏进厕所的时候,他装作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窗外,然后迅速转身一脚踹在了对方所躲的小单间的门板上,顺势从下面拷住了对方。

 

“我倒是很感兴趣,周六也坚持上学习,不过是在教学楼吃了口雪糕的我究竟是干了什么亏心事。”

门板那边传来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无奈。

 

“蓄意破坏公共财物,”战磊望着天花板顿了顿,“哦对,可能还要加上一句蓄意谋杀。”

 

“哈?”对面的声音大概是很惊讶,听起来完全变了个调。“这话不应该是由我来说吗?”

 

“等、等会?”战磊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蓄意破坏公共财物,然后恶意伤害财务科老师的人不是你们两个吗?”

 

“嗨!你给我弄清楚了!这可是我追的你!”

战磊气愤地大叫起来。

 

“我都说了不要用‘追’这种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词汇了,还有这种事情跟是不是我做的毫无关系吧?”

 

“怎么可能毫无关系!”

战磊激动地敲击着厕所的门板,“正是因为你干了亏心事所以说我才追的你有问题吗?”

 

对面又沉默了。

 

“等会……我脑子有点乱。这里我需要确认一下,也就是说你是个货真价实的警官,然后你认为是我破坏了市徽顺手杀了管理员老师是吗?”

 

“难、难、难道不是这样吗?”

战磊结巴了。

 

“才不是这样啊!警官大人!”对面激动地咆哮起来,“要是你早晨吃着雪糕走进教学楼看到两个大汉冲你奔过来,你也会慌吧?”

 

“我、我虽然说……我还只是对面警校的学生,没有军衔。”

 

“我管你有没有军衔!”

对面看来想激动地挥舞手臂,手铐中间的铁链把门板锯得“咯咯”作响。

“你要是无缘无故看到两个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冲你奔过来你不慌啊!”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剃胡子……所以说你真的不是什么嫌疑人?”

战磊用没带手铐的一只手捂住半边脸。

 

“妈的!当吃瓜群众剧组还给发个瓜,我花自己钱买个雪糕还被你们吓掉了!”

对面情绪相当激动,看来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

 

“……对不起,要不然等会出去我去商店给你多买几只吧,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商店大叔。”

 

似乎是对战磊这脱线的回答镇住了,对面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所以说你真的是来抓贼的?”

过了许久,对面沉不住气了。

 

“当然,不过我只是一个被卷入这件破事的一个邻校预备警员。”

战磊用力点点头,然后才想起对方根本看不到。

 

“那好吧警官,麻烦帮忙解开手铐,要知道……”对方犹豫了一下,“嗯,守着一堆没有冲干净的排泄物这样蹲着挺难受的。”

 

“我要是说我没有钥匙你会不会打我……”

战磊继续单手捂脸。

自己的一个抓贼经验丰富的老师教过自己,手铐和手铐钥匙这两种东西绝对不要放在一起,否则跟没有没有什么区别。

 

“……说真的,正当防卫条款里殴打预备警员犯法吗?”

 

“没错,犯法。”

战磊友善地提醒。

 

“那么就算了,电话你总有吧,打个电话给你同学来吧。”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了很多。

 

“电话也没有……”

战磊小心翼翼地说,不敢想象对面这个暴躁的家伙下一步的反应。

 

“哦草……”

果然,伴随着咒骂声,门板还传来重重地敲击声。

“恭喜你凌空英勇的一脚,这个门板现在被卡的死死的。”

 

“我是因为身处警校没有手机,你总该有吧。”

 

“不好意思警官,你应该感谢白大褂这项人类神奇的发明,如你所见它并没有很保险的兜,在与您一起参与的生死时速狂奔里,它已经从我的上衣口袋里不知道滑到哪里去了。”

 

“不过你真的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

战磊吞吞吐吐地说。

 

“除了这所学校的学生还有谁能把实验楼摸得这么清?”

 

“你不是被我堵在八楼了嘛……”

 

“那只是疏忽大意……”

 

两人在厕所又沉默了一阵。

 

“我说学医的——”

 

“不要叫我学医的,警官,我有名字,叫解昀。”

这位叫解昀的眼镜青年打断战磊的话,“解甲归田的解,纪晓岚字昀的昀。”

 

“解甲归田里的那个字不是念J-I-E吗……”

 

“够了!我只是跟在纸上看我们俩相遇的短篇故事的读者开个玩笑,咱们能懂但是他们当然读不出这种多音梗了!”

 

战磊不敢问他到底是在跟谁开这种玩笑,只得战战兢兢地点头。

 

“那……我的名字叫战磊,战士的战,光明磊落的磊。”

 

“好吧,警官,”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战磊的自我介绍,“机会难得,如果不嫌弃我身上的氨水味的话,来握个手吧。”

 

“说到氨水味我这边才是最——”

 

说到一半战磊停住了,为了追赶解昀匆忙跑进来的他忘了一件从懂得男女之别开始就学会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面前他们俩所待的这间厕所异常安静,按理来说,有小便池的男厕所是一直充斥着哗哗流水声的。

 

“这里不会是女厕所吧……”

战磊一脸黑线。

 

“恭喜你答对了。这所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实验楼有好多层都没男厕所。”

解昀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不惊讶。

 

“......那这不就惨了。”

战磊垂下头,就差自己心里的悲伤逆流出眼眶了。

他竟然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从警界优等生进化到进女厕死变态的蜕变。

 

“没关系的,现在是星期六,只有下午有课,”对面的解昀安慰他,“人不多的。”

 

“但愿吧——”

战磊本想宽慰自己,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话头。

 

映入他视线的是一个大概十多岁的小姑娘,穿着小女孩常见的公主鞋和雪白的连衣裙。再往上看,雪白还没长开的脸蛋完美无瑕,一头随便散开漂亮的金发和湛蓝的眼睛耀眼夺目,让身处女厕所的战磊脸红羞愧地睁不开眼睛。

 

“那个小朋友,我、我、我说我是为了逮捕犯人而进的女厕你会相信吗?”

战磊低下头喃喃道,又突然想起对方可能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

 

“比起因为公事进入女厕,我觉得你更应该对你的随便称呼感到羞愧。”

对方用一口流利的汉语冷冷地回答。

 

“那这个年纪应该叫什么?”

战磊挠挠头,自己本身就不擅长与人交流,更别提这样棘手的货色了。

 

“遇见女孩子叫女士是大家应有的常识吧。”

门板那边的解昀插话了。

 

“那、那就……女士?”

 

小女孩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