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教授的私人房间中，我将黄色的牛皮袋递给了他。
「喂，林宇轩……！」
身旁的少女表情慌乱，似乎想要制止我，但被我伸手拦下了。
见我表情严肃，少女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发觉事情不简单的教授也不再多言，很快就从里面拿出了一份厚度十足的文件。
「……体质监测研究报告？」
惊讶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让我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反应。
他疑惑地抬头望了我们一眼，少女冲他翻了无奈地白眼，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移开视线。
我用视线催促教授继续翻下去。见我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这个老头也学着少女的样子冲我翻了个白眼，但我还是没有理他，他无奈地顺手翻开了文件的第一页。
「……」
许久之后，他终于看完了整份文件，但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把文件放回桌面。
「怎么样……？」
见他面露思索的表情，我立即追问道。
「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错，的确很奇怪」
如我所料的那样，教授点了点头，一直不远处偷偷观察这边反应的少女，也忍不住朝这边看了过来。
「比如说呢？」
「比如……明明标题上面写的是「体质监测研究报告」……」
「嗯嗯！」
和我发现的一样！……果然这东西有古怪么！
正当我因自己可能快要接近真相，而感到欢喜的时候——
「但是我完全没看懂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真是见了鬼了！」
谁知，教授一巴掌拍在桌上，骂骂咧咧地说道。
「这标题不是乱写么？现在的人，做个研究都这么不负责任么？」
「……」
我沉默下来，欢喜的表情僵在脸上。而从头到尾望着这一幕发生的少女，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
我瞪了她一眼，她也毫不留情地回瞪过来，闹别扭似地哼了一声，又事不关己地移开了脸。
从少女身上收回目光，我强忍住想要朝面前怒气冲冲的老头脸上挥出一拳的冲动，把桌上的文件收了起来。
「袋子里面还有一本小册子，你再看看吧……」
「是吗？」
老头听后，满不在乎地从刚才的牛皮袋中伸出了手。
和我所说的一样，他从中掏出了一本皮质封面的小册子。
「先看看吧，你应该会对里面的东西有兴趣」
「哎呦？话先别说的太满哦少年，能让我提起兴趣的东西，这个世界上还真不多～」
教授说起这话的时候，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然而他马上就打脸了。
他将那本小册子一页页的翻完，脸色越来越讶异，最后脸皮抽搐地放回了桌面。
「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和刚才不同，目光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十分认真地看着我。
「从哪里弄来的？」
似乎是为了强调，还又重复了一遍。
我在他的视线中感受到了压力，不由得干干地笑了两声，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少女，可她根本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四处张望。
这家伙……一定是我的天敌吧？
「总而言之……你先别管这是哪来的，说说看完之后的感受吧！」
傻子都知道我在转移话题，但听了我的话，教授还是陷入了沉默。
「新型病毒……」
他忽然开口说道。
这四个字我当然有印象，因为它们就出现在那本皮质封面的小册子上。
我静静地等待着教授继续开口，他却摇了摇头。
「我就不卖关子，老实告诉你好了。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只能去找知情者，在我这里是问不出东西的」
这话说出来好像有点残酷，但也并没有说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是抱了一丝仅有的希望，所以才会把这两份东西交给他看。
结果是遗憾的，这点我也认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是这样，怎么可能找得到知情者啊……」
我的小声嘀咕似乎被教授听到了，他往这边淡淡地看了一眼。
「现在该轮到你了吧，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拿来的？」
「你怎么知道是「拿来」的……？」
「这印章都在这印着，你当我傻吗！？」
「……」
听到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无语了。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了……
我在少女那仿佛要吃人的可怕目光下，将这个黄色牛皮袋的来历从头到尾向教授讲述了一遍。
「喂——林宇轩！？」
少女怒气冲冲地看着我，我学她刚才的样子冲她翻了个白眼。
「我那么相信你，你就这样简单地把我背叛了！？」
「这种问题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我说你这个人……！！」
「呃咳咳——！」
教授故作严肃地干咳一声，打断了少女接下来的话。
少女不满地哼了一声，赌气似地双手抱胸，从我们两人脸上不耐烦地移开视线。
对于她的这个举动，我和教授只得相视苦笑一声，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我暂时不跟你们追究这些事情，那么……重归话题」
教授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争执中缓过劲来，抚了抚不断起伏的胸口。
「如果真的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
「什么？」
「那就只有亲自去一趟了」
「……」
比起我的沉默，少女眼睛一亮。
「真的吗？教授，你也打算去那看看吗？」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也要去？」
「当然啊，这么有趣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去呢？」
「随你便吧……」
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教授无奈地摆了摆手。
「我不同意，教授！」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
在那之后过去了三天，我呆呆地站在甲板上，望着视野中波光粼粼的海面。
「嘴上拒绝的那么厉害，这不还是来了吗！」
身旁站着一脸赌气的少女，对此我只能苦笑一声。
「如果不是教授的态度那么坚决，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这就有意思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教授态度坚决的原因吗？如果你不把那些东西给他看，他又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来都来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而且还有，我劝你不要嘻嘻哈哈的把这次的事件当成旅游，还不知道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之前到底是谁嘻嘻哈哈的把它当成旅游啊……」
似乎是很不喜欢被我说教，少女一脸不满地嘀咕道。
她见我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眼睛一转便乖乖闭嘴，十分自然地移开目光，蹦蹦跳跳地回到船舱里去了。
我对她这个态度完全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里苦笑一声。
我不该这样。说到底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怪不到其他人头上。
必须要认识到这一点，通过迁怒他人来满足自己这种事情，根本算不上是光明磊落的行径。
当我回到船舱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场，原本还算宽敞的地方忽然变得拥挤起来，呈现出一片热闹的景象。
除了我和少女刚刚进门以外，在场的人有——名为姚健骁的年轻警察，名为熊志豪的教授助理，不知怎么就混上了这艘船的小混混刘顿，以及……那个站在众人之间，一脸兴高采烈为大家介绍着自己带来的各种装备的……某个糟老头子。
「教授……差不多该把东西收起来了吧！就这么几样东西你已经来来回回说过好几遍了，马上就要到了，好歹让大家休息一下啊！」
一直默默地望着这个场景的少女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打断了老头滔滔不绝的话语。
「咦、是吗～！」
被称作教授的老头眨了眨眼，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在他身旁，姚健骁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熊志豪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还有那个早就不耐烦想要离开的刘顿，只可惜他身旁的两人不会给他任何轻举妄动的机会，所以他现在才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当、然、是、啊——！我和熊哥允许你过来可不是让你给大家添麻烦的，如果再这样的话请你回去！回去——！」
像是为了强调，少女还特意将回去重复了两遍。
不过看上去很有效果的样子，听了少女的话，教授的表情僵硬地干笑两声。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样子。
一想到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进一步激怒少女，我连忙开口打断了他。
「好了好了！我估计也差不多快到目的地了，还是赶紧把东西收拾起来，等船长来给我们通知吧！」
像是为了印证我说的话，我话音刚落，船舱的门突然打开，年迈的船长将头探了进来。
「……岛……」
他一边喘息，一边说道。
「看到岛了！」
「什么——！！」
那一刻，所有人的情绪都高涨起来，唯有我默默捏紧了拳头。
按照教授的指挥，刘顿和其他船员被留在船上，剩下的人负责登岛。
我、少女、姚健骁、熊志豪、教授，这五个人。
原本是需要熊志豪留在船上做好指挥船员的工作，但他又实在不放心和我们一起登岛的教授，就只好一起跟来了。
至于刘顿……虽然他一直吵吵闹闹地也要一起来，但姚健骁冷漠的目光直接让他闭上了嘴。
然后，关于刘顿的看管工作，就被我们交给了那帮年轻力壮的船员。
登岛之后，姚健骁还是保持原来的风范，几乎没怎么说话，偶尔冷淡地开口说两句，气氛也会因为他那雷打不动的严厉口气变得尴尬。少女倒是能毫无顾虑地朝我们说笑，似乎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的前辈就在身旁而感到拘谨。教授就更别提了，难以置信他居然是我们当中最能闹的人，有点担心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们此行的目的。至于熊志豪，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默默无言，只是时不时会观察教授的反应，似乎在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顺便一提，我们的船并没停靠在岛上的破旧码头，而是选择了更远处的海滩。
「怎么了少年，你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很愉快啊？」
教授注意到我的反应，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给了我这种不愉快的心情？」
我毫不留情地瞥了他一眼，但他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丝毫不在意我的反应。
「教授，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我突然开口说道，他淡淡一笑。
「哦？看上去是很重要的问题呢」
「那段记忆……其实你没有忘吧？」
我一边说话一边盯着教授的脸，想要从中观察出他的表情变化。
这个问题让他陷入短暂的沉默。
「谁知道呢……」
企图这样蒙混过去。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了吧？」
「……」
教授沉默良久。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然后在我平静的目光地注视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香囊？
「带上它吧」
他忽然把香囊塞给了我，我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顺手接了过来。
「咦，你这是……干什么？」
「如何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留下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再后来，不管我如何追问，教授都始终没有开口，既没有回答我最开始提出的问题，也没有解释把这个东西强行塞给我的理由。
直到前方传来少女的催促，我才强行压下内心中所有的疑惑，朝大部队的方向追了过去。
最终，整整一天时间，我们在教授的带领下搜查了很多地方，但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行动以失败为告终，他们一无所获。
在船上休息了一晚，教授在第二日早上决定返航。
众人起床后纷纷聚集在船舱，等待着教授的指示。
「什么嘛……这不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吗」
面对少女的抱怨，教授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咚————！！
谁知就在这时，整个船体突然猛烈摇晃了一下。
「——！！」
「欸欸欸，怎么了怎么了？」
「什么情况？」
「开什么玩笑，谁开的船！？」
姚健骁表情面色阴沉地吼道，大家听后也纷纷变了脸色。脚上的船明显在移动，而且船体摇晃的频率还更加明显了。
「我去看看」
主动请缨的赵汐沫为了探明情况，率先一步跑出舱门。
「骗人……怎么会！！」
外面的她如此惊呼，我的心也咯噔一下，紧跟上她的脚步。
「怎么了——！？」
我站稳身体，随后看到周围的景象，瞬间变了脸色。
「这……」
轰隆——
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像是想让我看清现实一样，重重地砸在我的脸上。
大脑意识瞬间被波涛汹涌的海水淹没，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们的船翻了，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我挣扎着使自己睁开眼。
无法呼吸，刚一张口，苦咸的海水就拼命灌入我的嘴。
但是——
置身于疯狂涌动的暗流中，我想维持自己的身体平衡，但那毫无疑问是无用之举，我很快就放弃了。
我努力搜寻着周围，最后终于找到了她——
她也发现了我，瞪着眼睛朝我靠近，我们相隔不远，却也不近，暗流像是在故意跟我们作对一般想要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而就在那种情况下，她朝我伸出了手——
「——！？」
是否应该回应她的期待，是否应该朝她伸出手。仅有的思考时间稍纵即逝，我们就这样在海水中挣扎。忽然，我的视线定格在少女身后的某个位置——
没有理会一脸着急的少女，我朝着那个方向指了指，少女满脸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但还是选择信任我，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同样是落水之人，教授那边的情况明显要比我们糟糕很多。他的身旁没有发现熊志豪的踪影，一定是被暗流冲散了。如果再没有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话……
只见少女面色大变，朝教授的方向迅速游了过去。
（抱歉……）
——最终，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眼前的世界逐渐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