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大西洋上空，密布的乌云间极速穿梭着一架巨型军方运载飞机，灰色的机身上印着美非联合的标志。

机舱内各靠一边安置着座位，艾许雷·哈威斯一身黑色军装靠在中段舱的座位上，注视着舷窗外的天空。一张平凡的脸乏善可陈，难听点说甚至有点丑。漠然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阴沉的鬼天气从他记事起就没变过了，阳光一直是奢侈品。他又挪了挪屁股。啧，这铁制座椅大概根本没人检修过，“嘎吱嘎吱”响得让人心烦。

这架能达到5.5马赫速度的巨型机械除了飞行员外只乘坐了哈威斯和一个搭便车的同伴，目的地是美非联合本土。这玩意除了速度快以外浑身都是缺点，比如能烦死人的椅子。

不过对面的同伴倒是蛮开心的。他的确没什么理由抱怨，毕竟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奇迹了。“你在看什么啊？”他费劲地调整陷在安全座位里的身体。在战争里他丢了两条腿，膝盖以下齐根被炮弹炸成肉末。

哈威斯没有理会他，依然自顾自地看着外面。

    “哎呀……我运气真的，真的是太好了。”他完全没觉得尴尬，舒服地挪了挪身体，也自顾自地重复着这句话。是的，又重复着。从接到求救信息然后飞行员坚持过去再到把这家伙带上来这四个小时里，他每次开口都是这句话。

    是的，运气太好了。就像活在梦中，是吧？经历了那么惨烈的战争之后还能活着回去，代价只是没了两条腿，简直是赚大发了！何况腿也不是什么难事，机械义肢早就先进得媲美原配了。要是运气再好一点，还能混个战斗英雄的头衔每天躺着吃公粮，哇，美翻了——

——运气好的话。

可惜你运气挺差的，哈威斯心想。

“我在想一个问题。”哈威斯掏出把匕首慢悠悠地把玩着，等同伴喋喋不休完才开口。

难得哈威斯主动开口，他引了兴趣：“什么？”

“人要怎么样才会死？”

同伴身体一抖。

“死，死的话很简单吧。”他干笑一声，手有一点颤抖。

是啊，太简单了，把你手里的这玩意捅进我的的胸口就完事了。

对我来说可是挺难的呐。哈威斯叹了一口气，不再理会聒噪的同伴。

他的视线又回到舷窗外的风景。虽然被万米高空的云层遮掩着，但哈威斯还是能想象下面像石油一样漆黑的海面是什么样。配合阴沉的天空真是再适合不过了。自从那场大战之后世界上几乎没见过干净的水了。

“呃，下面是卡西莫多。”苦于找不到话题的同伴瞥了眼航行图，赶快又挑起话题。哈威斯似乎对他说的话产生了一点兴趣，打开了个人终端。飞机航行路线按计划会经过海盆都市卡西莫多上空。

“卡西莫多……”到时间了。哈威斯沉吟。虽然这么肮脏的都市完全名不副实，不过计划里这是最合适的地点。

“我除了思考怎么去死，也有认真地准备。”哈威斯又开口了。“然而这太难。”

同伴一脸莫名地看着他，眼神里开始有点惊恐。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些什么，死？什么鬼？活着有什么不好？难？死有什么难的？

“今天是的最好的机会了。”“咚”的一声闷响，哈威斯扔掉匕首站起身。从左手衣袖里钻出黑色缎带般的物质包裹了他左手的每一寸皮肤。粘稠的油状物纠缠定型，凝固成一把左轮手枪。

哈威斯拨弄了一下手枪扳机，“咔”地一声脆响：“你认得这个吗？”柯尔特左轮，1835年诞生的老古董。不过对杀人而言它仍然没有落伍。

“喂……你，你……”同伴睁大眼，看着哈威斯凭空变出一把老古董手枪。这可不是杂技表演……那种黑色物质是……等等！脑海里已经快要忘记的东西……这个男人是那个部队的……！？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不过答对没有奖励了。”哈威斯觉得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

他走进了驾驶室。

“砰！”

座位上同伴绝望地感受着飞机失去平衡的晃荡。又过了几秒，巨大的坠落感清楚地告诉他这架飞机正在飞速坠落。

“你这……疯子……！！！”他嘶吼着想要从安全座位中起身，表情扭曲，但忘了已经没有支撑用的双腿了。

 风在苍穹之上呼啸。在无数不正常降低高度的警报声中，哈威斯推开驾驶位的失去声息飞行员坐下，安心地闭上眼。这将会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吧。坐在驾驶位上，哈威斯能想象漆黑的海面会离他越来越近，飞速旋转，那看起来就像一张扭曲的脸，张大嘴要将他彻底吞吞噬。

下方的海盆都市卡西莫多所有的军方观测站都不约而同地响起警报，光学探测器上显示着一架钢铁巨鸟正飞速向这附近坠落。

1.

我还活着。

这是艾许雷·哈威斯意识苏醒的第一个念头。虽然被像是重卡翻来覆去地碾过一样的剧痛充斥全身，可他并没有死。。

“来看……有意识……”一个声音隐约传到了哈威斯的耳朵里。他的耳膜肯定在坠机中受损了，听得不太真切。

“80%烧伤……皮肤……血液、环……紧急……”然后又是一个朦朦胧胧的声音参与了对话。

“他、身体……自修复……可能性……”

“抢救手段……”

啊？

你们想救我？

开什么玩笑！

哈威斯想要说话，却意识到身体连动一根小拇指都做不到。

意识飞快的再次模糊，堕入了黑色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