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
他抱着手,闭着眼睛,头忽地往下一坠。
“……啊,差点睡着了。”
“……”
“您是不是太累了,先去休息怎么样?”
一旁看不过去的伊芙琳提出了好心的建议。
“呼……操,我得先他妈把程序走完……”
他拍拍脸,振作了一下精神。然后开始掏自己上衣的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
“你们的目标。他今天会到这个酒店来。明天……”他抬起手看了看表,“哦,今天晚上为限,你们把他的习惯,生活方面,饮食方面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尽可能摸个大概告诉我。晚上9点,还是在这个大厅,给我报告。”
伊芙琳接过了信封,利落地撕开了它,掏出了一张照片。
是个男人的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面部看起来40岁上下,一头黑色短发,眼睛被墨镜遮盖。体型微微发福,皮肤呈现健康的麦色。上身着热带图案花衬衫,下身短裤。照片上的他身处机场,似乎在与什么人通电话。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就在近期。”
“近期是多近?”
“我觉得你看得出来吧?”
伊芙琳眼睛微眯,眉毛微微挑了挑。
“……那请问目标几点会到?”
“谁知道呢,反正晚上9点之前绝对会到。”
他打了个哈欠。
伊芙琳的脸色不太好看。连个到达时间都不告诉我们,看来是在故意刁难。
“也就是说,他随时可能到这里吧?”
“没错。”
“啧…”
“那我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好了。这位先生,给我们安排的房间在哪?”
虽然伊芙琳的脸色仍然不怎么好看,但看起来却不怎么着急。
“这么有自信啊?”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着伊芙琳笑,“420,你们两人共用一间。那边。”
他又从上衣里摸出一张房卡,看都不看地递向这边。伊芙琳从他手上抽走了它。
“谢谢。”
然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大厅的另一边。
“哟,现在的年轻人真挺急。”
他看着伊芙琳离去的背影,笑得有些奇怪。
“诶,等等我啊……”
我匆匆扫了他一眼,赶忙跟上伊芙琳的脚步。
“哼?……卡特……?”
在我跑向快步离开的伊芙琳的时候,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近乎微不可闻的,疑问似的自言自语。
伊芙琳走得飞快。夸张点说,就在我稍稍发呆的几秒钟内她就没影了。我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她。
“喂…伊芙琳,等等我啊。”
她沉默地拿着房卡打开了门。突然之间,她在房间门口呆住了。幸好我刹住了车,才避免了两人在房间门口摔个四脚朝天的惨剧发生。
“停在这干吗……哇靠,这也太……”
我朝打开的房门里看去,立即也被惊住了。
……怎么说呢?允许我先用简单的描述性语言描写一下我眼前所见的光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当然是床,那确实是可以睡的床没错,只不过是一张圆形的床。床上垫着看起来就是很高级的,很软的那种纯白的垫子,想必睡起来很舒服。这床还挂着缀满了蕾丝边,华丽得有些过分的帘子。但问题就在于,房间里只有这一张床,连沙发都没有。
床头上点了几支蜡烛给房间提供照明,空气中飘散着高级熏香的味道,我轻轻吸了一口,感觉自己都快飘上天了。
正对着房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大大的落地镜,华丽的木制镜框在摇曳的烛光里显出漂亮的光泽。
这房间里的一切,在优雅与华丽中不自觉地逸散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暧昧的味道。
我悄悄吞了一口口水,通过那块大大的落地镜悄悄窥探伊芙琳的表情。
她嘴巴微张,眼神有些呆滞。我的脑海中不知道怎么地就突然浮现出前些年挺流行的一张表情包——“一脸懵逼”。
“……”
“……伊芙琳。”
“……是?”
她的双肩突然抖了一下。
“进去吧……我们待会还有事要做。”(“Just get in already, We have affair to do.”)
“啊……”
等等我这说法好像不太妙……我应该整理好措辞的……(affair可指风流韵事)
“……抱歉,你能让我进去吗?”(“Eh, Sorry … Would you kindly let me in?”)
等等,不对,好像更加糟糕了……(……)
“……”
伊芙琳低下头,不发一语地走进了房间。
我捂住了脸。
糟糕……我这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伊芙琳。”
“……嗯?”
伊芙琳躺在床上,发出了有些慵懒的声音。
……不不不不,我只是让她睡到床上去了然后自己躺地板而已。
“你估计我们什么时候去蹲那个人比较好?”
“还能休息二十分钟左右。”
“你怎么知道?”
“咖啡先生……”
“嗯?”
“你这么下去可是没法成为侦探的哦?”
“……怎么说?”
“你真的这么……愚笨吗?还是说在隐藏实力?”
“我觉得我确实就这么笨。”
“……这样哦。”
我渐渐开始觉得,她可能跟李子衿是一类的人,没准她们会很合得来。
“喏,照片。”
她准确地把带着照片的信封扔到了躺在地板的我的脸上。
“你别把它扔人脸上啊!这张照片又怎么了?”
“你都看出些什么了?”
“是个40左右的有钱人。刚去过热带地区,近期似乎做了日光浴。”
“……你就只看了这个人吗?”
“……大致上,是的。”
“仔细看背景……那个时刻表。还有时刻表上边的数字时钟。”
我把照片凑到了眼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向伊芙琳指出的地方。
我用了吃奶的力气才看出来,上边的数字时钟就写着昨天的日期。登机时刻表上边,写着本市地名的旁边就标注着飞机起飞的时间。
“你这眼睛怎么长的,才能看到这么大个字??”
“这是夸奖吗?”
“是啊。跟怪物一样。”
“谢谢哦。”
“也就是说,按这个飞机的时刻表,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可以休息吗?”
“不多不少,二十分钟。”
等等,不对啊,怎么会分毫不差……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不再休息一会了吗?”
“你怎么知道他具体到达的时间?我们从起飞时间和航班号顶多能推断出飞机落地的时间,可不能推断他到达酒店的时间啊?”
“啊这个吗……”她继续以懒懒的语气说着,“只是估计了个大概而已,还留了点缓冲的时间。”
“……这么自信?要是有个万一的话……”
“相信我啦。”
“好吧…”我又躺回了地板上。
“……话说,刚刚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经过了几个十字路口的啊?明明后座的窗子什么都看不见。”
“咖啡先生,你在车上的时候睡着了吧?”
“你没睡着我反而感到比较奇怪。”
“我不敢睡。”
“因为司机说的那句话?”
“嗯…听到那句话,突然想起来还有入职测验。”
“你的‘叔叔’告诉你的?他也在这里工作吗?”
“是啊,这个我们之后有空再说。”
“所以,你到底怎么知道我们经过了几个十字路口?”
“闭眼的时候用头靠着车窗,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车转向。其实根本不用那么做,毕竟我们的眼睛又没有被蒙起来。”
“那你一直就没合眼吗?”
“是啊,想要知道怎么走,只要往前座看就是了。”
“清醒了两个小时吗…那真是辛苦你了。”
“那个司机大概也知道我醒着吧…他故意绕了远路。”
“也就是说,按那个在十字路口‘直行、左转、左转、直行、右转、直行’的顺序,我们走了远路对吗?”
“根据我的感觉是这样的。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如果地块按矩形分的话,最短距离应该比我们来时要短三分之一左右吧。”
“我记得你说过,体感时间经过了两小时…等等,你能确定他来的一定会是这条路吗?”
“在车上最后半小时,我仔细听了一下车窗外,在马路上跑的车大致与这个车是一个车型。但我还是不敢确定是否所有司机都是走这条路。所以我在估计区间里留了一个半小时的空档。”
也就是说,在最差的情况下,我们可能要在大厅等待我们的目标长达一个半小时。虽然听起来不长,但对于现在我们两人这种舟车劳顿,缺乏休息的人来说,一个半小时可以说是煎熬。
我又躺回了地板上。
“一个半小时啊。那么长,你还真是谨慎。”
“不够谨慎,我只是太累了想多休息一会。”
“抱歉啊,问了你这么多。你休息吧。”
“……没事。”
片刻的静默后。
“咖啡先生。”
“嗯?”
“请你…请你务必要尽力帮帮我,我一定要成为‘侦探’。”
“有什么非要做侦探的理由吗?像你这么漂亮的人,去做模特也完全没有问题吧。做侦探又累又没啥好处。”
“侦探,是属于我家族的神圣事业。”
“为什么要到中国来做?你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吧?”
“我的事业与我身处何处无关呢。”
“…也是。不过,我觉得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就是了。”
“没关系。只要您尽力,也总有可以做到的事的。”
“……你这种接受了客观差距的说法总觉得使人难以释怀啊……”
“绝无冒犯之意。”
“……是吗……”
“咖啡先生为什么要做侦探呢?”
“我?……”
我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为了什么?为了谁?是谁把我送到这里的?我忍不住思考这些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却只觉得一阵阵头疼侵袭。
等到我再次能说话时,她似乎已经陷入了浅浅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