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搭上小螺的掌心,忽然间灵台窜过一阵激灵。片刻之间,赫然发现对方的头顶上方浮现一片青云。

用力眨眨眼,自己还真没有看花了眼。

咋一回事?刚才可没有这个的啊?

......况且这团云也长得太莫名其妙了吧?

要说是具有雷雨色彩的普通乌云这也罢了,奈何轻飘飘的表面上还有金线如蛇蜿蜒成字,这团云的个头还一径儿疯长,扩展至足足有半部经书的大小。

只是体积变大了,字体可没有随之而行。何况字与字之间又堆叠得密密麻麻,自己不半眯双眼聚焦仔细检视,只怕完全瞧不出何等名堂:

武力:癸

智慧:辛

耐性:辛

体质:辛

气运:壬

正邪:中立

领导力:偏弱

可信度:一般

黑化值:低

特殊才能:

单独拆开来看,每一个都是汉字。但组合成句后反而读不通诶?

「癸」、「辛」、「壬」姑且解作天干,以此指代数字,但「气运」和「黑化值」又是借指什么呢?

最底的一行小字,写的是「好感度:拾贰(有倒戈风险,还请努力)」

绝了。敢情这个是把小螺人生数据化后得出的列表吗?还自带测评?

「......殿下?」

「没事,我们走吧。」

对此目前掌握的资料太少,更糟糕的是落地走了没几步,这片奇怪的云自然消散于无形。我寻思它的触发条件莫非跟身体上的接触有关吗?

「殿下你难道仍然未习惯被下人搀扶着走吗?」

不是,之所以会出力捏你的手,不过是想再测试已而。

诚如自己所料的一样,手指一旦触碰到对方皮肤,那片写有数据的奇异云团便会浮现对方顶上,只是维持的时间甚短,弹指三下,它就会主动淡出。

或许这才是我真正觉醒的「应运」。只是搜遍前世的记忆,却从未听闻过有王族出现过类似的能力。

翟床距离正殿门尚有一段距离,行至外间厢房,右方灯亮处传来值夜女孩子们的笑声。

看情形她们正在斗叶子戏,似乎是其中一位宫女输了,而跟她友好的另一位把输家按在床上,捏腮边儿戏耍,把对方的鬓发都闹得个蓬松狼藉。

这事儿搁在白天告假之后,任你们如何玩耍取乐始终问题不大,但此刻正值深夜诶?先不论会不会吵醒睡在对面炕上、负责向圣上监视汇报宫中情况的教引嫲嫲,随你们爱闹不闹,偏生又把油灯悬放在木榻边缘、红帘帐下此等危险位置,万一走水惊动到圣上等人,诸位连带我还要性命不要?

唉!难怪前世自己被太后好几次数落宫教不严,无力管束下人,当时还在纳闷是谁给自己小鞋穿。原来确有此事。要不是此时自己醒了,还不知道夜里有这一闹呢──看情况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所以这群丫头竟无一人发现我和小螺竖立边旁,继续无视我们玩个不亦乐乎。

为了将来的名声着想,论理自己应该训斥这群妮子才是。但我一个新近入宫、无权无势无财的挂名公主,却只怕为打老鼠而伤了玉瓶。

毕竟锦绣宫这群彩女和太监都是临时从其他宫里借调过来,最后陪我出嫁的只有近身服侍的几位而已。特别是眼前这位捏人脸颊玩的赢家宫女,她是从曹端妃处借来的人,对于端妃这位宫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自己目前可不敢轻易得罪。

但要像前世一样被诸位宫人欺负到头上,自己又千万般不甘心。于是我沉着脸瞟一眼小螺,后者立时惊觉,双手叉腰呵斥宫女:「闹闹闹!就知道无日无夜地玩!主子站在这儿,还不过来跪下!?」

一群宫装少艾随即屁滚尿流地下跪。

歪管她们心底里服不服我,然而明面上不能不敬这位丫头──因为「小螺姐姐」正是皇后特意指派过来统领全宫的,即使其本人只是坤宁宫一位二等宫人,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骏马大。

眼见下马威给过了,自己做得太出格忒不好,于是搀扶起小螺继续前行。

身后黑压压跟着一小群宫女,未几终于跨出门槛,来到内庭小园。

东西两边各自栽植一株西府海棠,底下种满珊瑚珠和紫草,经霜的山茶花沿路堆放,一片花团锦簇,锦绣如画。因此这座用作先帝曦贵人冬日小憩的行宫赐名「锦绣」。

此时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此情此状,不禁令我回忆起娘亲曾经告诉我的说话:

圣人出世多半诞生异象。听娘亲说,当时临盆的日子是乌云浊雾的天气,但当我出生后发出第一声痛哭,月亮竟破云而出,光华射日。大喜过望的爹爹因为给我起了「令月」这个名字。

令月,令月,拥有命令天上月亮行动之才人。

可惜资质平庸的我毫无野心,而且谨小怕事的性格更是令爹爹他后来大失所望。要不是圣上此刻广纳求贤,寻找「愿意」外嫁他邦的宗室女,爹爹恐怕亦不会记起有我这号不得宠的放养女儿吧?

只是这手卖女求荣也太狠了。

「殿下,夜凉,请添件衣吧?」

坦然接受小螺为我披上的凤求凰黑缎狐毛斗篷,我问:「小螺,你喜欢我吗?」

她眼里闪过一丝难解神色:「殿下在讲什么呢?奴才服侍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奴才不敢不尽心。」

骗人。握住你的手的我看得很清楚哦!云团上标的好感度下降了一个层级,由「拾贰」变成「拾壹」。

看来数据是实时更新的啊。

「没事,逗你玩呢!你也不要太紧张。」放开她的手,我说:「今夜月色正好,我想往西厢房处走走。」

小螺面露难色:「奴才住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呢?」

我不回答,只微笑。小螺见状,亦只好上前引导。

先来到宫女寄住的厢房,该睡的早睡下了,既不需要值夜又不乐于早睡的倒是三三两两自寻娱乐,还有一两位原来应当值夜的,却不知道往哪儿跑去。我想最近还是找一天好好跟她们约法三章吧!

至于小螺一副有话想讲的模样,但我假装没看见。

想要稽查真实情况,那当然要出期不意。难道又要白给你们这群久惯牢成精的一个演戏瞒我的机会?

「殿下!已经子时一刻了,明朝早翰林先生会前来书房讲课,不如现在让奴婢服侍你睡下吧?」

「不,」我停在花障之前。「那是什么?」

因为自己闻见了──鲜血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