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 盗窃者
在街边与莉亚分别之后，夜煜的计划是赶快回到冒险者公会，等待着搜寻考核结束之后，与众多的被考核者一起走出的李翎的身影，然后就如同上一次给她庆祝成功晋级E级灵纹师一样。先是走到她身边，而后一面说着“恭喜”，一面送她一个小礼物。
在内心如此计划着的夜煜为了这个计划能够成功进行而逐渐加快着自己的步伐，希望以此来弥补刚才与莉亚在路边摊所耽误的时间。
然而就在他通过某条人迹罕至的小巷，抄近路前往冒险者公会的途中，一个身穿着打有补丁的单薄衣服，手中紧抱着某样东西的少年突兀的出现在了拐角处。
“呜哇！”
奔跑中的少年显然没有想到这条偏僻的小巷里居然会遇到与自己相向而行的人，所以他完全来不及反应便速度不减地撞向了夜煜。
不过好在这次有些猝不及防地相撞的结果并不是两个人因为撞击而纷纷摔倒在地，而是受到撞击却纹丝不动的夜煜及时扯住了陌生少年的衣襟，让他避免了摔倒在地的状况。
“好险啊，如果不是我提前进入灵态(使用灵的战斗形态)，我们两个估计都会狼狈地摔倒。”
夜煜一边做着感慨，一边将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少年从快要倒地的姿势中拉起。
“啊，嗯，谢谢。”
刚刚站稳脚跟的少年口中吐出了短短几个字组成的感谢，紧接着他神色慌张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而后连忙收回视线，侧着身子，贴着墙壁，从夜煜身旁仅有半人宽的空间里挤了过去。
可是——
叮~~
少年才从夜煜身边经过，一道在这条人迹罕至的小巷里显得无比清晰的，金属类特有的清脆声响却让他惊恐地回过头来。
发出那个声音的圆形物体自少年的脚下出发，在地面上滚动了几圈之后，正好倒在夜煜脚边，因此夜煜弯腰将他捡了起来。
“这是……”
看着手中捡起的东西，夜煜微微皱起了眉头。而他会露出这种表情，并不是因为这个物品他未曾见过之类的理由。
其实硬要说的话，这个东西每个人都应该很熟悉。
没错，从少年怀中不小心掉落的那个所有人都不陌生的东西就是货币，而且是1米尔的货币。
毫无疑问，夜煜眼前的这个少年从装束上就不难得出判断——他是个穷人。可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会有1米尔这么多钱？
要知道，夜煜完成了好几个冒险者公会的任务也才只有10米尔的财产。而像是这个少年一样的普通人，赚钱效率肯定不如夜煜这种冒险者。
在夜煜皱眉思索的期间，少年呆呆地站在一旁，屏着呼吸，惊恐的视线紧盯着夜煜的脸部，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几秒钟后，夜煜的思索结束了，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让少年抱紧了胸前的钱袋，转身就要逃离他的身边。
“想跑？你觉得你跑的了吗！”
“呜咕……”
夜煜冰冷的声音才刚落下不久，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试图逃跑的少年的面前。
“可恶！快让开！”
少年颤抖的右手毫不迟疑地拔出了腰间早已生锈的匕首，将刃部对着夜煜。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有着恐吓作用的行为，但是少年那不住颤抖着的身躯却让这微小的作用都消失殆尽。
“我问你一件事。”
夜煜将硬币攥在手心，阴沉着脸，一步步地走向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
“不……不要过来！”
少年那已经颤抖到不听使唤的双腿连后退都做不到，所以他只好闭着眼，对着夜煜挥舞起了手中锈迹斑斑的匕首。
然而无论是夜煜还是少年都很清楚，普通人对冒险者，特别是进入灵态的冒险者挥动武器是多么愚蠢，多么无力的一件事。
“你……”
夜煜伸手抓住了那把匕首，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少年的双眼，问出了问题。
“你……为什么要去偷窃。”
“为……为什么要偷窃？你……你开什么玩笑！这钱可是我自己挣来的！”
少年移开与夜煜对视的目光，大声吼着明显就是谎言的话语。
“是吗？”夜煜将攥在手心的1米尔硬币在少年眼前摊开，“如果除了偷窃，真有这种可以瞬间让原本贫穷的人赚到这么多钱的方法，那我也想去试试。”
夜煜的声音越说越低沉。在此期间，愤怒的感情不停地在他的胸腔中汇聚，不知何时就会喷发。
“我……”
无话可说的少年松开匕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是想要求我饶命吗？)
夜煜看着突然下跪的少年，身体因为愤怒而不自觉地开始微微颤抖。
没错，他十分清楚即使在多么美好的世界之中，都会有着做坏事的人，但是他始终不愿相信在这些做坏事的人之中居然会有着比自己还小的人。
“求你……”
少年一边留着眼泪，一边卖力的磕着头，由石板铺成的道路也因此发出清晰的“砰砰”声。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是白费功夫，因为夜煜也已经决定了，将他交给卫兵，由人族的法律来处置。
“求你……”
夜煜不想听少年祈求的声音，不想看少年那因为磕头太过用力而渗出鲜血的额头，毕竟看到少年的这副模样只会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
因此他选择扭过头去，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然而——
“求你，至少让我拿着这些钱去请医师救我的母亲。”
“？！”
夜煜先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而后转为了笑容，温柔地向少年做着确认。
“你是说你是为了救你的母亲才去偷窃的？”
“拜托了让我去请医师救我的母亲，在那之后，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看起来少年完全没有听清夜煜的话，不过这或许与夜煜一开始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态度脱不了干系。
“那个……如果是救你母亲的话，我不会阻拦你的。”
夜煜一边轻轻扶起下跪的少年，一边如此说道。
“不过……”
少年才直起一半的身躯在夜煜说出转折的词语时，很明显地僵直了一瞬。
在那之后，完全直起身的少年用做出某种觉悟后的坚定声音向夜煜做出询问。
“什么要求，说吧，即使让我去杀其他人，去做任何坏事都行。”
“我相信你可以，不过我并不准备让你做这些。我准备……”咧嘴笑着的夜煜缓缓地吐出了后半句，“让你去道歉。”
“哈啊？让我道歉？”
“对，就是现在。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抓走，也不会让你的母亲得不到医治的。”
夜煜做出的承诺让少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真的？”
“真的，我发誓。”
而就在此时，两人简短的对话才刚刚结束的事后，一个身穿重甲的卫兵突然出现在了拐角处。
“找到盗窃犯了，看来似乎还有共犯的样子。”
“我们该怎么办？”
看着身高比两人高出几十公分的卫兵，少年露出了惊慌的模样，而夜煜则是一脸的从容。
“走过去。”
给出少年相应的回答后，夜煜拽着少年的手腕，走向不远处的卫兵。
看到如此情景后，卫兵开口向夜煜做起了确认。
“你不是共犯？”
“当然不是，只是凑巧路过而已。”
“那样的话把他交给我，然后和我去做个笔录你就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卫兵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朝着少年抓去。
“请等一下！人族的法律中不是有规定吗？如果双方可以私了的话，应该就可以不用被抓进监狱吧。”
夜煜伸手抓住了卫兵那被冰冷铠甲包裹住的手臂，直视着仅能从头盔缝隙中隐约看到的眼睛，认真无比地说道。
可是对此，卫兵只是不屑地咂了咂嘴。
“那是自然，不过他不可能有着私了的能力，所以你还是乖乖让我带走他吧！”
说完卫兵不顾夜煜的阻拦，继续伸手抓向少年的肩膀，可是——
“喂，你至少等我说完吧。”
夜煜直接开启了灵态。
因此，他不大的手掌牢牢地钳住了卫兵的手臂，让其无法再前进半分。
“你是冒险者？”
卫兵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不甘示弱地开启了灵态，挣脱了夜煜单手的钳制。
在那之后，他的语气虽然依旧傲慢，但是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轻视。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愿意静下心听夜煜说话了。
“那我就听听你说的吧！”
双手抱胸的卫兵就仿佛是聆听汇报的长官一样，不过好在夜煜并不在意这些细节，所以他们不用为此再做什么争论。
也因此，夜煜可以在两人都冷静的情况下，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没有私了的能力，我可以帮他。”
“哈哈哈，你帮他？”
卫兵混杂着不屑与讥讽的笑声，就像睡觉前在耳边嗡嗡作响的飞虫一样，让人不爽，不过夜煜还是咬着牙，用平和的语调继续着对话。
“没错，法律上没有规定私了时他人不能加以帮助吧？”
“当然没有。”
说话时，士兵脸上的笑容更盛。
完全不难猜出，这个士兵也许只是想看一处好戏罢了。
而对此，夜煜选择了不去在意。他身旁的少年虽然对卫兵的态度感到气愤，可是却因为自身实力不够而无可奈何。
“走吧，带我去你找你抢走钱袋的那个人。”
“嗯。”
少年点头回应了夜煜，随后小跑着来到夜煜身前给他带路。至于那个卫兵，则是悠哉地跟在两人身后一同前往。
经过不长的一段时间，夜煜和少年，还有似乎是想要看戏的卫兵来到了一辆马车旁。
“就是他？”
夜煜看着站在马车旁来回踱步的中年人，对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做着确认。
“嗯嗯，就是他。”
少年连连点头表示肯定，因此夜煜开始打量起了马车旁看上去十分焦急的中年人。
首先，从他的衣着上就可以看出来，他并不贫穷，同时他也不是特别富有，这点从他用的是普通的马车，而不是龙马之类的战兽(凶兽经过驯服之后的统称)，并且他马车上的货物不多这两个方面可以做出判断。
其次，从他肥头大耳的长相，和在城内就不愿花钱请人来保护马车这两点看来，他绝不是什么慷慨的角色。
“这下有点麻烦了啊！”
夜煜不太想要与这种吝啬的商人打交道，不过为了让少年可以去找医师救治他的母亲，为了不辜负少年的期待，他还是将内心的厌恶抛到了一边。
“你听我的，可以的话，一会儿你把钱袋交还给那个人，并且说句对不起，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夜煜虽然心里没底，但是他很明白，无论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他现在都不能将他的心虚表现出来。
“我知道了。”
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怯生生地从夜煜身后走出，可是他还没开口，马车方向就传来了愤怒的吼声。
“小偷！就是你！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怒不可遏的中年人一看到少年的脸就毫不犹豫地卷起了袖子，准备挥拳暴打他一顿，然而夜煜却突然挡在两人之间。
“冷静一点，我带他来是准备找你私了的，关于偷钱的事。”
灵态之下的夜煜伸手挡住中年人的拳头后，身形没有半分偏移，反而他微微用力一推，中年人就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好，好啊！你不是说要私了么！”
直到后背靠着马车才稳住身形的中年人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不如这样好了……10倍，他能把他偷走的接近2米尔的钱10倍还我，我就不计较了。”
“10……10倍？”
听到要求的少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毕竟他即使把这条命拿去卖了，都不一定会有人愿意出20米尔买。
“10倍？太多了吧。”
夜煜微微皱起眉头，然而他皱眉的模样对少年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那个……多谢你，所以请不用勉强了。”
一瞬间，少年面如死灰，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种已经认命了的绝望的语气。
“能不能请你……”
绝望的少年低声向夜煜开口，准备做出他最后的请求，然而——
“一切都还没完呢！怎么能自说自话地放弃？”
夜煜却用自信地笑容让少年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对了，胖子大叔，你那一马车的东西肯定是要运出城的吧。”
“对……对啊，怎么了？”
突然间，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内心出现了不妙的预感。因此，他说话变得有些吞吞吐吐的，就连他被称呼为他自己很讨厌的“胖子”都没有加以反驳。
“还有……从我轻松挡住你的拳头之后，你应该知道的吧，我是一名冒险者。”
“那……那又怎样，你总不可能在飞鸢城内对我下……下……”
说到这儿，中年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吓得瘫坐在地。
“你……你该不会准备在城外杀我吧！”
“谁知道呢？”
说着这种含糊不清的话语的同时，夜煜还刻意地对中年人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就算偷了钱，也不会被判死刑，你如果在行商的途中死了的话……”
“喂喂，卫兵，他……他……他，这个冒险者准备杀我！”
面对死亡的恐惧，中年人不顾形象地爬到卫兵脚边，向他寻求帮助，然而卫兵却只是冷淡地说了句“他此时并没有动手”便不再理会中年人。
“？”
(难不成是他也觉得这个人太过分了？)
原本应该是想要看好戏的卫兵，现在居然帮助起了夜煜，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不过无论如何，中年人在那之后态度倒是好了不少。
“那就这样好了。”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夜煜与中年人就敲定了私了的方案——少年归还他所有的钱财并道歉，他也不再追究这件事。
至此，关于少年偷窃的这件事算是落下了帷幕。
在那之后，夜煜只需要和少年一起去找医师，然后——
“不好！”
夜煜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于是他急忙抬头观察太阳的方位来确定时间。
此时，太阳已经快升至了夜煜的正上方。
如果是这个时间的话，就是说灵纹师的考核毋庸置疑地已经结束了，而且结束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要死了，要死了……)
夜煜此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并且他的脑子里只要一想到李翎生气的模样就感到头疼不已，不过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身旁的少年说。毕竟他曾承诺过要让少年的母亲得到医治。
“对了！”
夜煜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拦住了正要离开的卫兵。
“那个……卫兵大哥，能不能拜托你个事？”
扭扭捏捏的夜煜的脸上完全没有了之前在卫兵面前挺身而出，袒护少年时的那份严肃与认真。
“我很忙的，快闪开！”
卫兵完全不理会夜煜，反而大声呵斥起了他，不过夜煜并不准备闪开，因为那样他就会失去那个选择两全其美的方法的机会。
“那我就直说了，卫兵大哥，你能不能带他去找医师？她的母亲好像生了重病，需要医师的治疗。”
“……”
卫兵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呵斥夜煜，看起来应该是内心有些动摇了。接下来夜煜只需要用某种方法小小的推动一下卫兵，应该就可以水到渠成的让卫兵帮忙。
而推动的方法——
“卫兵大哥，这1米尔就当是我付给你帮忙的酬劳。拜托了！”
夜煜虽然不想这么做，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给予适当的报酬的确是推动一个人进行某种行为的最简单而且最有效的方法。
看了一眼双手合十，弯下腰诚心拜托自己的夜煜，卫兵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那就拜托你了。”
夜煜将手中的1米尔塞给卫兵，而后走到刚刚与肥头大耳的中年人道完歉的少年身旁，从钱袋里掏出2米尔交给他。
“这2米尔你拿着吧，医治你母亲应该够了。如果有多余的，你就自己留着给你的母亲买点好吃的吧。”
“嗯，多谢恩人。”
“不用谢。”
明明不比少年大多少，夜煜此时却像个大哥哥一样摸了摸少年的短发。
不过在那之后，他就一面用食指轻挠着脸颊，一面向陌生的少年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对了，其实我之后还有很重要的事，所以请医师的事情就让那个卫兵带你去好了。”
听完夜煜的话，少年看了一眼卫兵，不满地嘟起了嘴。
“我自己也能请到医师。”
“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有卫兵在旁边的话，说不定可以不用排队，那样不就能更快的请到医师了？”
“……”
少年短暂思考了一下，然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一起去的。”
“嗯。那……再见了。”
“恩人，再见。”
夜煜与少年互相道别后，他不顾灵的消耗，直接翻上房顶，用灵态朝着冒险者公会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