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赐其恩,便要承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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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协下来的我只能继续他们委托我的研究。”伊杨手指不住地叩击着桌面,言语间又带上了细微的燥意。

“面对这样一个拥有强大武力,甚至于调查科都不放在眼里的组织,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么?”

“更不要说我女儿的掌控权还在他们手里。”

“所幸的是他们倒是没有变本加厉地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不过或许是因为彻底摊牌了的缘故,事后他们便索性将全部的数据资料,以及研究的真正方向都交给了我。”

“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这里,伊杨突然轻笑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苏言,笑容怪异,似是一时间不懂该如何诉说自己的心情般。

“你们觉得,异能是什么?”

穆离与苏言对视了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穆离沉吟了一会,开口道:“博士你是想问,异能的本质是什么?”

“对!”

“任何东西,他都要有一个存在依据,表现形式,哪怕是神明神佛,你都可以解释为信仰的具象化。”

“那么异能者呢?他们的表现形式是什么?”

“妖怪与修士,可以说是修炼。即用我们不甚了解的方式,也就是小说里常说的功法来描述,就是吸取灵气,改造自身,从而演化神通,又被称作异能。”

“这种存在形式在我的看来很好理解,也就是利用空气中的某种粒子,日积月累地改变自身,已达到某种类似于机器的效果,比如道家的雷法,就是沟通了空气中的电子从而制造的。”

“当然,这中间应该还存在有很多的变化,只是这么一说,肯定是不具体,不全面的。但是用最直白最粗俗的描述,是可以这样理解说明的。”

“那么苏言跟丁肃,还有穆离,你们这样的异能者,在身体上的表现形式,又是什么呢?”

“DNA?还是某些生理特征的突变?”伊杨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而认真。“又或者是你们的精神已经强大到了足以影响物质?”

“这些可能性都是客观存在值得我们去研究的。”

在探讨到自身专业知识的时候,他这种近乎虔诚的态度也教人明白了,能够创造出伊莲伊奈这样的奇迹,不是没有道理的。哪怕其间确实有种种难以复制的机缘巧合,可他本身所拥有的许多特质,才是催化这一切成型的重要原因。

“我解剖过很多异能者。”伊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抽了抽,似是很不想回忆这段经历。或许对他而言,拿活人进行实验,本身就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尽管他对于研究确实也存在着一颗热切的心,可他毕竟不是那种对于一切都不管不顾的科学疯子,他是三观正常智体健全的正常人。

可惜很多时候现实不会给你更多选择。

平复了一下情绪,伊杨继续道:“很多异能者所表现出来的形式大都是生理上的变异,以及很微小很微小程度上的DNA突变,哪怕是你们口中的精神类异能者,所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脑部的活跃程度数以百计,数以千计倍数地高于普通人而已。”

“通俗点来讲,他们的脑波可以产生足以影响物质的推动力。”

“至于通过这些变异而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可言说,不可描述的怪异能力。”

“诸如控制水火,操纵岩石,又或者强化自身,甚至于刀枪不入,透视映写等等等等。”

“这些就属于更深层次的研究了,很难用一个通用的说法去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明。”

“你们要知道,仅仅是DNA约有百分之一点二的差值,就可以造就猩猩与人类这样有着巨大差异的存在。”

“更何况乎你们这些...怪物?”伊杨耸了耸肩,双手往前一摊,作无辜状:“原谅我使用这个词,事实就是,单论DNA而言,猩猩比你们更像人类。”

在场的另外三人皆是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不在意。

“但是不管怎么研究,我却可以得到一个共通的结论。”伊杨的收起了他方才一闪而逝的不着调,用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语气,逐字逐句地强调道:

“异能的变异,是不可复制性的。”

“哪怕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妖类,修士,用同一本经书修出来的结果,就算从外观上看起来好像都没什么差别,但是放在显微镜以下,所表现出来的,就是可以用亿作单位的不同。”

“但是!但是...”伊杨又恢复了谈到这个问题最初的时候,那个怪异的笑容。就好像,就好像第一个发现牛顿三定律并不是适用所有情况的那位科学家,信仰崩塌,却又惊喜于新的秩序是由自己发现,定义的,怪异笑容。

“但是你的钟瞳,是可以遗传的。”

“是可以如同家族遗传病一样,存在有显隐性遗传的。”

“是可以在病症,对,我把它形容为病症。”

“是可以在病症表征为显性的时候,彻底带来身躯改造,精神强化的,甚至于神秘类领域加持的 ,可遗传异能。”

“我可以用我研究的这么多年的经历,以及我学识的专业性作担保。你的钟瞳,跟唐初月的钟瞳,是同一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我无法解释,也解释不了的,可遗传异能。”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第二种像你们一样的存在。”

“强大,令人震惊的可能性,是一种显现之处就可以说是屹立于已知异能中,强度巅峰的可怕异能。”

“却也同时是,一个令人悲哀得不能自己的诅咒。”

苏言被伊杨所诉说的东西震慑到了,他顿时联想到了很多很多。

芙音的存在,自己的身世来历,钟瞳存在代表的东西...等等等等。

太多的可能,太多的信息,全都混杂在伊杨所告诉他的话语里。

这让他一时间怔然的不能自己。

同时也让他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好奇,不解:

“诅咒...是什么意思?”

“你是显性,所以你拥有着强大的异能,你加入了调查科,虽是孤儿可你衣食无忧。你因为强大带来的是幸运,是足够的自由。”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病症,如果是隐性,会怎么样?”

伊杨的笑容更为古怪,像是在嘲笑着什么,又在哀叹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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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 余氏食品加工厂 内部

原本忙碌但有序的场景出现了那么一丝微微的不协调。

一个狂躁不已的青年在医者注射了晶莹的蓝色药液后,恢复了安静缓缓地躺下来。

因为这一幕太过平常,太过普通,所以没有人投以更多的关注,所以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紧闭的双目里,右眼正在疯狂地颤动着。

这颤动的幅度太微小,微小到即使是周围有着大量监控着他生理数据的仪器,在响应出不对的时候,也为时已晚。

原本正常与普通人无异的右眸中,一轮时钟缓缓升起,精致玄奥的符文沉浮的明灭不定,随后便是崩坏的开始。

时钟上的指针开始碎裂,符文开始暗淡不再亮起。钟盘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旋转着,而后开始演化成深不见底的金色漩涡。

刺目的金光占据了整个眸子,以至于从闭合的眼皮中都透出了些许。

一声震天的怒吼打破了一切秩序,青年身旁的钢床与器械响起了不堪重负的扭曲声,随后一个接一个地崩碎。

方才还为这名青年注射药液的医者听闻响动转过头来,便不可置信地看到一双手紧紧地卡住了他的脖颈。

血花四溅。

“唐初月!”

“安洁!”

“初月!!!”

数道呐喊同时在青年所处的区域中响起,喊出的名字不一样,意义却是一样的。

唐初月在青年挣脱器械的第一时间里就发现了不对,她猛地把药液揣入兜里,右手握着栏杆作为支点,直接从离地数米高的地方跃了下来。

在还未落地的半空,她的右眸陡然一颤,散发出了与苏言发动能力时一般无二的金色光泽。

针尖下滑,从Ⅰ至Ⅲ。但与苏言不同的是,她的钟瞳在下滑的过程中,并不是像苏言般单纯地直奔某个刻度停滞在上面,而是在划过的瞬间便点燃了从起点至终点的全部数字。

双手作抱月状,而后猛地分开,只见唐初月所直面的整个区域里,包括青年与他周遭的医者在内,全部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凭空生出的巨大压迫力。

只是这压迫力大都集中在了青年身上,然而就算是这样,也让那些普通人颤动得不能自己,无法正常逃离。

反观那名被唐初月重点压迫的青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艰难地试图转身,看向这个压抑自己的始作俑者。

青年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因为巨大的压力而相互摩擦着,发出一阵阵令人酸牙的声音,可他却恍若未觉。仍旧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用沾满鲜血的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向从天上跃向自己的唐初月。

这一刻的青年根本就不像是人,反而像是一只已经失去了理智,脑海里唯有本能冲动的野兽。

面对青年的拳头,唐初月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她只是右手微张,很轻巧地就将青年的拳头摁压了下去。

而后左手作刀,直愣愣地戳向青年的心口。

钟瞳上的数字Ⅰ登时光焰大作,手刀毫不费力地将青年捅了个对穿。

青年微微抬起了另一只手,像是想要抓握唐初月插在心间的手臂,又像是想要抚摸她的脸。

金光暗淡,他的眼眸又恢复了正常,气若游丝地张开了嘴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最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是看着他的口型,大约能够猜到,是想要说谢谢。

“对不起。”唐初月眼帘轻闭,有些哀伤地吐出了这样一个词语。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庄重而又严肃地低声吟诵道:

“以安洁之名,愿你魂魄得以安息,先辈温暖的目光永远注视着你。”

“你是最坚强的勇士,对你的坚持我们当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不论身处怎么样的险境,对待不公的命运,唐的反抗永不停息。”

“你的故事当化作明灯,指引着所有后来者以方向。”

“曾与你一同抗争,是我们的荣幸。”

“An toridas。”

“An toridas。”同样的话语在整个大厅里响起,肃穆而沉重,医者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一同转身朝着这个方向鞠躬示意。就连数位躺在钢床上的青年男女,也都纷纷侧过脑袋,朝着此处微微颔首以至敬意。

而后便再没有更多的悲伤气息,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并非冷血,也不是他们没有感情。

而是这样的生死在此间已足够常见,这些青年男女,他们每个人的未来,都存在着这样一条支线。

活着,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一件真正意义上需要十分努力的事情。

唐初月抱起了青年的尸体,缓缓地走向了大厅中央。这里耸立的石柱较之别处更为宽大,符文也更为繁多,更为精巧绮丽。

像是知道她的到来,石柱的中央微微裂开一条缝隙,一道光芒从中透出,笼罩住了青年的身体。

随后几个呼吸间将其化作点点金色的星光,消散殆尽。

“我会改变这一切,不管付出什么,牺牲什么...。”唐初月望着眼前的一幕,在心间悄然重复起了这句,从懂事以来就告诉过自己无数遍的话语。

“不论身处怎么样的险境,对待不公的命运,唐的反抗永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