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发生的事,如同破碎的琉璃拼图般零散琐碎。
──是曹浣兰被抬上担架。
──是自己用遍所能想像得到的任何方法,却依然无法唤醒少女。
──嗡嗡不绝的声音,吆喝,还有「对不起」。
『失去留仙的世界,我生不如死。』
自己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女生断不是青霞姑娘。
但是现在的曹浣兰,却令我无法受控地把她与过去的恶梦重叠:
在那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夜晚,雨水打在彼此的脸上,绝望的顾青霞以剪刀抵住自己的颈──
阵阵飘涌的痛苦回忆,却被肩膀上的一下轻拍中断。意识回到现实,才发现向晴她站在自己身旁。
我记得了,现在是在「医院」吧......?刺鼻难忍的消毒药水气味实在过于强势,几乎要盖过夹杂于其中的一切气息。
「会长她一定会没事的。」在考虑过千言万语之后,向晴拣了这句话对我说──不过在蒲松龄的耳中听来,也只是无力的安慰。
明知道这并非是理性的联想。可是见到曹浣兰昏睡不醒的状态,内心却不禁变得害怕。
我可以为她做什么,我应该要为她做些什么?
是否自己又再犯错,作出令自己后悔半生的决定?
金发少女像是熟睡了一样,表情平静祥和,看不出刚才被袭击的痕迹。
这就是『丹引』的力量,是我太不自量力。
「你的伤口......还会痛吗?」向晴问道,而自己只能摇头。比起她们所遭受的痛苦,我这点皮肉伤又算是什么呢?
忽然间房门被粗暴推开,一抹霞光红艳的倩影闯进入来,然后迅速扑向病床旁边。
「浣兰!」
这时候自己抬起头张望,才发现到访的人原来是佟风纪。她看起十分哀痛欲绝:「是谁害你变成这样子的......?」
又突然佟嘉欣的表情一变,在恍然大悟过后,瞬间对自己换上愤慨的面目:「是你吗蒲望东?你个衰神还要缠住她多久呢!」
「你误会了!」向晴急忙代替我解释:「方才我们在校舍的旧址」
「为何你们会去旧校舍?那个地方不是禁止学生出入的吗?」
这一个咄咄逼问令她哑口无言。向晴她本来不擅长于撒谎。
「这个......」
「其实我们......」
在佟风纪那双粉橙色三白眼的盯视下,向晴变得吞吞吐吐,显然在犹豫要不要盘托出。
毕竟事情涉及妖怪,即使一本正经地坦白,大多数人仍然会斥之为无稽之谈吧?在这种情况下,搞不好会对佟嘉欣她做成反效果。
我在想要不要开口解释,向晴她却用力握紧双拳:「我哥哥是刑警,受命调查发生在那处的尸体失踪案,昨天晚上我们是受邀去协助调查,你不相信的大可以跑去警察局问他。」
「总之,我和蒲望东没有做出伤害任何人的事。」
佟嘉欣听后回收视线,然后别开头陷入沉思。
「......难道是他?」
这句话不过是少女低如蚊蚋的自言自语,对于我却有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佟姑娘你是否知道什么?」
事情发生之后,有一个疑问不断困扰心头:为何曹浣兰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旧校舍?
佟嘉欣怒视自己,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难看。久久,她才强忍怒气说道:「浣兰怀疑有学生违反校规,私自潜入那地方,所以昨夜才亲自前往旧校舍处调查。」
记忆的碎片中,忽然闪过『丹引』伪装成人类时所穿的校服,目光因此自自然然地投向矮钢柜上的手机──曹浣兰身上携带的东西,暫时权放在此处。
这小小的机械盒子里新近有一张照片,是某位未知少年的侧面照。从背景环境来推断,应该是在跟踪的时候偷拍的。相片的下半部还写有「?年?班」的小字。
自己不过是瞧了一眼,彩色照片却忽然从视野中消失,是佟嘉欣一手把它抢过去。
「医生快来了,我会联络会长的家人,请你们离开吧。」
......
虽然被下达逐客令,自己却没有离去的打算。
粉白色的建筑物外,向晴坐在室外长椅的另一端:「吶蒲松龄,现在当真是毫无办法吗?」
「不......」在悠长的思考过去后,我作出了决定。「所以晴姑娘,这一次要換我们主动出击。」
多亏有湿冷的凉风吹拂,发热的头脑才得以降温。解铃还需系铃人,『丹引』施下的咒式,多半只有它自己才能解开。
「我必须比其他人要早一步找出『丹引』。」
「那晚上你还要再去吗?」
自己摇摇头:「既然被人发现巢穴,想必这妖狐暂时不会再返回旧校舍。」
甚至,牠有可能会永久舍弃那个地方。
但我转念一想,即使牠放弃那暂居地,亦不见得会丢舍这伪装的皮囊。
于是自己伸出手呼召『三青鸟』,把瞬间记忆下来的少年相貌特征,以及拜托『蛇骨婆』和阿衡姑娘帮忙之事都一一写上纸笺,然后把信纸和银钱系于鸟足。
碧蓝色的小鸟扑翅飞走了。大概在其他人眼中,我是一边阴沉着脸,一边手舞足蹈的怪人吧?
「晴姑娘。」
「是?」
「我们回学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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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里收藏了在校学生的名册。我们不知道相中人的名姓,亦不清楚他所属的班级,更没有时间可以随意浪费。
「高中生在上课时间自习」这件事本属寻常不过,所以向晴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当值老师的怀疑。至于「蒲望东」......大概是师长们已经死透了心,所以对自己的行为视而不见,采取放任自流的对策。
真不知道应当是庆幸,还是感到恼懊。
「找到了!」
向晴凑过来:「是他吗?」
「嗯,应该是这位少年无误。」即使只有半张脸的线索,但他的五官特征很明显,所以大抵不会有错。
手指向某张团体合照,我读出记于底下空白处的文字:「罗定邦......2年C班。」
......原来真有其人啊。
向晴说:「正好未到小息的时间,我们赶快过去吧?说不定可以赶及在他离开拦截。」
遗憾的是现实总是来迟了一步:他不在班房里。
自己站在离课室不远处之外的地方焦急等待,终于在半响过后,迎来黑发少女的亮丽身影:「如何?姑娘你有打听到吗?」
向晴摆一摆头:「没有人知道他往哪儿去了。」
诶?莫非他跟我一样是独家村?
仿佛看穿自己的疑问,她接着说:「但是今天他有上学的,没有早退请假。」
「小息时间只有二十分钟,既然不是老师使唤,那罗定邦他该不会离开太远......」
提问:一个刻意避开人群的青春少年,又不能够立即逃离学校,那他会躲在哪里呢?
解答:厕所,或者是后山。
我知道班上有些同学为了争取更多的休息时间,会在钟响前搬出种种理由,借此溜去不容易被其他人(特别是老师)发现的地方。
而临近小息,洗手间里几乎人满为患,响声过后更会出现一片群情汹涌......思来想去,距离这里最近的僻静场所,恐怕就只有位于后山脚下的跑道。
「赌一把吧!」
于是我和向晴面向那方位,拔足向前。
宾果!当我们抵达目的地后,代表休息的钟声正好响起,被寻找的男主角讶异于我俩的出现,以致于握住耳机的手从半空中骤然垂下,任由刺耳的音乐在空气中模糊播放。
体格普通,黑发平头──是他了。
「得罪了。」
我拉起这个人的双手,却看不见『针定』的咬痕。
是用咒式草药治好了?还是──
「昨晚你在哪儿?」
或許是震慑于自己的吆喝,男生困惑又颤抖地说:「八时半离了补习班后,我在家里打了一晚通宵的《LOR》。」
少年身上没有属于非人类的气息,他的表情亦不似在撒谎。
「他不是『丹引』......晴姑娘,我们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