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能传承两千多年的名言,必然有其哲理。
就像今天中午,我的损友卡拉斯君偷偷摸摸地把一个相机塞在我手里。
“拜托啦,就帮我一次。”
卡拉斯做出双手合十的姿势,情真意切让人不忍拒绝。
我端详着手中的相机,徕卡M-PTyp 240,2400万像素,全画幅,复古设计。如果我现在突发精神病把它当做垒球来一次爆投。那么估计下半年......不,直到毕业,直到大学毕业。我的所有零花钱都要交给眼前的这位损友作为赔偿费吧。
“不是我不想帮你啊,而是你都动用你的宝贝相机了。那么肯定不是偷拍女更衣室就是女厕所吧。这可是掉脑袋的勾当。”
我摇头拒绝,想当年这货拉着我爬屋顶偷拍女生更衣室,结果人家拉上了窗帘无功而返不说,还让教导主任好一通教训。
“不是不是不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你也知道,现在的我要是做出这等事情。肯定会被我家的那位——”
卡拉斯呲牙咧嘴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狐疑地看着他,卡拉斯的女友据说练过十年跆拳道,端的是凶狠异常,量他也不敢造次。说起来我也有点好奇,除了女生的胴体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他出动“神器” 。
“就再信你一次,午餐你请。”
“没问题,连着请你一周都没问题。”
“那么,有什么是非我拍不可的?”
“是这样,你知道咱们学校的图书馆吧。”
“图书馆?咱们这小岛上松果大小的小学校还有这等文艺的设施吗?”
“之前是废弃啦,不过最近在旧校舍的那边有奇怪的传闻呢?说咱们学校原来有位学生,某年寒假,她想去学校的图书馆借书。可是途中遇到暴风雪看不清方向,失足跌下了海堤。结果她的灵魂就寄宿在图书馆里,久而久之,没人敢去借书。图书馆也就荒废了。
“这肯定又是你从你女友那边听到的什么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一吧。
“不是,真不是。”卡拉斯的脑袋摇成拨浪鼓:“最近旧校舍那边的废弃图书馆重新开门了,传说就是那个幽灵回来弄得。我女友好奇,非要叫我去拍一下幽灵的样子。”
“哈?那你就支我去?信不信我摔了你宝贝哦。”
“别,哥们别啊。我自己也去了,可是什么也没拍到。”
“那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就肯定能拍到。”
“因为我女友说.....”
“说什么?”
“我女友说阳气比较强的男子,能镇得住幽灵,应该比较容易拍到。”
“那我为什么阳气强?”
“因为你没女朋友嘛。”
“滚!”
以上,就是我被一顿鸡腿饭糊弄到旧校舍的全过程。
放学后,我来到位于海边的图书馆,面前是老旧的雕花大门。能看到里面亮着灯。
拜托,这帮喜欢各种都市传说的家伙啊。
难道鬼魂还会开灯吗?
难道这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有女鬼出来谋财害命吗?
我把相机端在胸前,用胳膊顶开了大门。
吱呀——
少油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图书馆内意外的整洁。
我用手摸了摸门框,纤尘不染。
真应该让我们的卫生委员来看看人家的标准。
夏日的雪之岛十分凉爽,这也是又荒凉又偏僻的小岛唯一的优点。
窗外的白桦树在海风的吹拂下发出好听的声响,
微咸的味道穿堂而过,让人恍然有今夕何年的感觉。
图书馆里一个人都没有,几套桌椅随意的摆在窗前。
倒是个不错的午餐场地啊。
我这样感叹着,想起损友的嘱托。拔腿向书架内部走去。
这里的书架排列的有点奇怪。
似乎是螺旋状的设计。
《文O少女》、《人O失格》、《千题百炼》、《万历十O年》、《论美学》
随着我逐渐深入到螺旋状的内部,书架上的书籍也变得艰深起来。
最外层的那些通俗小说还曾听说过一两本。
内层的这些作者名字就已经比外层的标题还要长。
什么陀思妥O夫斯基,家里是卖椰子的吗?
好在图书馆的占地不大,用不了几分钟,我就走到了这宛若鹦鹉螺的通道尽头。
在螺壳的最中心,
摆放着一张颇有年头的写字台,宽大的宣纸被乌龟镇纸压住一头。
垂下来的部分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五个墨字“图书管理处”。
“看来这就是幽灵的所在地了吧。”我自言自语地说道。
写字台上的书山后面,能听到沙沙的声音。
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雪白的蚕聚在一起吃桑叶的场景。
时至傍晚,学校里响起了清校的钟声。
我看了看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决定不管后面是什么,拍一张就收工回家。
也算是对损友的一个交代了。
沙沙,沙沙。
我循着声音,放低身形,把取景框放在眼前。
沙沙,沙沙。
镇纸乌龟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我。
沙沙,沙沙。
控制着室内鞋不发出一点声音,我绕过了书山。
书山之后,娇小的少女蜷缩在宽大的老板椅中,
半隐在校服袖口里的葱白手指拿着一只鹅毛笔,
在有点发黄的格子纸上奋笔疾书。
她一会用笔管点点这个,一会又用尾羽蹭蹭额头,皱起精致的小鼻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被染红的银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膀,看上去就像一只优雅的狐。
西斜的太阳特意散射出一缕橙红的光芒,
穿过云层,飞越大海,
花费8分20秒的时间,
跋涉一亿四千九百六十万公里,
均匀地洒进了相机的取景器。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动了。
相机的快门发出轻轻的咔嚓声。
如果能把一秒时间均匀的分成24格的话。
我大概可以看到:
第三格的时候少女一脸惊讶的看向我这边。
第九格的时候一本厚厚的《辞海》从桌上向我飞来。
第十六格的时候我的视野被巨大的书角所充满。
第二十格的时候,我的额头重重的挨了一下。
失去了意识。
这大概就是——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