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信号传入系统,蓝色的光粒自链骑兵中涌出,重炮再次拼合到手臂上。

在宇宙空间中尽可能压低输出后还产生的巨大后坐力让链骑兵加大了推进力度,消耗了近一半的释合能,有着地点的现在,勉强再来一发没有问题。

链骑兵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图,逐渐延伸,每一个尖锐的钢羽都泛着光,链骑兵的形态逐渐改变,贴合到机装上,化作支撑物刺入地面,金属条虽细长但坚韧万分,漆黑的躯体似乎永远不会被截断。

脚腕,肩胛骨,腰部,胳膊肘,甚至重炮上也贴心地接上了钢铁支架,合理的角度与支撑方式在达到最佳效果的同时竟有一丝工学机械的美感。

但蓝羽可没有时间欣赏惊叹,支架完成后,蓝羽便控制释合能向无漪痕汇聚,无漪痕-重炮的释合能消耗出奇的大,因此独孤一掷的蓝羽放弃了身上所有能用到释合能的地方停止,将剩余的百分四十的是很能汇入无漪痕中。

但他没能算到,重炮就像是一个无尽的无底洞,在传达“向无漪痕调动释合能”的命令后,蓝羽感觉力气瞬间被抽空,无漪痕好像有一个黑洞在榨取机装的释合能和他的精力。

忽明忽暗的灯光在机装表面闪烁。三角的开放式炮口变化着,口径进一步紧缩。

能量的注入进入倒计时,TLC-300身上的能量也汇聚到极点。

剩下的,就是看谁能先一步将对方击毙。

极度的虚弱感传来,刺痛的神经迫使毫无防备的蓝羽的手松动。

失去重心的炮口砸到地面上,在合金地板激起一串火花。

“完了…”

TLC-300的能量已经压缩完成,闪烁着精英光辉的宝石棱角变成了自在的炮口,十几道破坏与切割的激光射出,飞速扫荡着空旷的内部。

一道光束已经横扫向蓝羽。

那是在蓝羽在地球的记忆,无论何时他都是在记忆的一角打量着其他人。

无论是在孤儿院中,还是在长大后。

小孩们学习天真的微笑与羞涩的表情,学着认真读书的架势以提高被选中领养的概率。

工作的同事们学习谄媚的微笑,学习微妙不令人察觉又令上司心神舒畅的马屁技巧。

不知不觉,他眼中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无趣的灰色。

那灰是加工厂机器的灰,是黑白之间的灰,是不会变成其他颜色,只会吞并其他颜色的灰。

他只是漠视与思考。即使思考不出什么结论,也没有兴趣学他们标准化的表情。

结果,他成了孤儿院最不受待见的孩子,如果不是顾忌那块有分量的铭牌代表他可能是什么大户人家的私生子而做足了长远利益的发展,他恐怕早就被扔出院门了——当然是在同岁的孩子被领养完后。

人类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在他十八岁那年孤儿院把他赶了出来,那个瞬间他似乎看到了老师们身上展现出的不同,察觉到这一变化的他险些笑了出来。

被扔出来后,他迅速习惯了新的生活,两天内解决了工作与住处的问题,为了提高必要的生存经费他凭努力进了一家小型企业做了职员。

但他的性格从未改变。

结果,他成了公司里在暗地里议论纷纷对象,成了没有任何朋友的孤高者——虽然在同事嘴里读作“shabi”。他成了其他人往高处爬的最佳踏板,是其他人溜须拍马的辅佐稻草,也是解决冷场问题与团结同事的必备合成素材。如果不是他工作兢兢业业,或许那些人会把他打发去打扫厕所,不过没什么用,他会很快习惯,然后把厕所打扫的一尘不染。而且,那些爬上去的人似乎不想做忘恩负义的小人,所以将他们曾经的交流素材留了下来。

除了身后总是在照顾他的小跟屁虫,他只看得见一片灰色。

而那小跟屁虫在灰色的世界里,那多变的表情显得格外绮丽。

不知不觉,固定场所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一个模样。

明明有着不同的外貌,他们的脸,却是相同的。

“为什么呢?”

他感到奇怪,但是很快就习惯了——这是他的优点。如果有人告诉他明天世界就要灭亡,他或许会感到吃惊,但几分钟后他就会恢复平常心,然后考虑优先看完哪本没看完的小说以及如何用最佳的方式使用剩余的钱获得最好的享受,随后在饱尝美味又不至于撑的状态下喝一杯中意的咖啡,以最少的遗憾面对末日。

然而并没有,在他眼里,突发世界末日或许都比他眼中的景物要有趣的多。二十几年来,他眼前的景物一成未变,一片灰茫茫的世界让他感到了严爵,可怕的是这种厌倦都被他习惯。

所以就连得知外星文明的存在与战斗方式时,也没有感到震惊。

他一直克制自己被灰色的世界同化,但他清楚这只是为了调剂无聊地心情营造出的假象,就像无论放多少糖块,咖啡的本质还是不会变,他不会变成那副模样。

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波澜不惊的人生,这短短的两天,他看到了他太多违反常识的东西,在叹息的同时,他也在欣喜,灰色的人生将被他画上句号。

或许是过去太过沉闷压抑。

在射线闯入他视野时,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是从未体味过的感觉,真的是……”

嘴角忍不住上扬。

内心的鼓动从未如此澎湃。

他的眼前,不再是灰色的世界。

“令人雀跃。”

蓝羽扣下扳机,光束一瞬间融掉了地板,刺穿运输舰,无限延长的“剑”切割着太空中的战舰。

巨大的后坐力让重炮上抬,冗长耀眼的光束仿佛一把巨大的剑刃,随着抬升切割着经过的一切,整个地面被切做两半时撞上了激光线,两道光束碰撞在一起,扭曲的磁场出现在蓝羽面前,变成天然的磁性护盾。

几秒的僵持后光束冲散激光,残存的能量支离破碎暗淡消散。光束扫过TLC-300,扫过墙壁,巨大的后坐力让它一口气冲上天花板,耀眼的光在宇宙中闪耀。

光束渐渐熄灭,TLC-300不再活动,整艘飞船被切成两半,动力室被火焰吞噬,切割处还留着炽热的余光。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支撑TLC-300的球状晶体四散的火星中碎裂,战术机体在炽红的分割线处被暴力分解,两半躯体倒向地面,缆线一阵比噼里啪啦,在夺目的电火花中断裂。

鲜红的警报灯亮起,空气涌向连接着真空宇宙的缝隙,吸力牵动了地板与墙壁,仿佛刮起了一阵风暴,缆绳和TLC-300的残肢也没能幸免于难,卡在细小的缝隙中。

蓝羽浮在空中,残余能量不足的链骑兵在风暴中轻易地保持着平衡,让蓝羽不得不感叹高超的科技。

“竟然用直接攻击来抵消敌人的攻击。这种鲁莽的战术可不是我们需要的结果,骑士·蓝羽,对于你的骑士身份,看来还有待决断。”

亚托的话让蓝羽一慌,解释道:

“那种情况没别的办法了吧,虽然赌的有点大,但是……”

“不必紧张,刚刚只是开玩笑。”亚托的声音依旧没有感情,蓝羽心想“能把这种语气理解为为玩笑才有鬼呢。”

不过他会很快习惯的,对此不必抱有任何怀疑。

“这艘战舰里其他人呢?”

“这种程度的损伤紧急修复起不了作用,现在舰上的人应该赶着逃逸。在一分钟内已经检测到三艘逃生艇脱离母舰,已派遣亚奥特追击。”

逃走的人还有必要追击吗?

蓝羽心里闪过这里念头,又立马压了下去。他没有天真到将这种问题问出口,战场上没有同情心,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放他们回去的话他们会感恩戴德地像同伴讲述他们是何等温柔来劝说不再针对他们?不可能,只会面目狰狞地报告他们的方位并以提供了位置信息为由要求在奖励里分一杯羹。

战场的残忍,在他在地球杀了第一个人时,就已经习惯了。

“那……”

“其余士兵正在以舰外为目标脱离,最坏情况会头脑发热去争夺缺乏火力的厄庇修斯。”

“那没时间在这里秏,有没有补充释合能的办法。”

“冷静一点,蓝羽。”亚托处若不惊:“谦逊是好事,但自信也是必须的。你太小看我们的骑士了。”

话音未落,

一偏金色的光辉透过缝隙与窗户闪过,太空中忽得多了许多破碎的漂浮物。

“那个……难道说……”蓝羽无力地指指窗外,虽然他不确定亚托是否能看到他的动作。

“就是这个‘难道说’。”

“啊哈……”蓝羽咧咧嘴,皮笑肉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