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相识还是拜我所赐。他和我高中同班,她是我初中就认识的朋友。

南云是个小地方总是会发生这样的事:高中同学认识小学同学,青梅竹马认识初中同学。

我一直觉得他会和她发展到后来的境况有些出乎意料,不过那时候我一门心思放在那个人身上,简单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忧无虑。

那时候他的性子有些阴沉,不是很喜欢说话,貌似还被老班找去喝了茶。高中开学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他眯起的眼睛,竟然下意识的避开了。夏意还没有完全散尽,我还是打了个寒颤。他并没有像是小说那样缩在教室的角落里,而是坐在正中,竖起无形的墙壁,不怒自威。

班上的同学似乎也有不少被吓到,不太敢和他说话。

不过后来班上排座位的时候就,班主任将我和他分成了同桌。我虽然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和他打了招呼。

“……你好。”

他看了我一眼,僵硬的笑了笑。

喔,仿佛我看到的那个眼神并不是他,应该不是很可怕的人。他书包上挂着一个略显可爱的白熊小挂件,我不由得长长的出了口气,看来之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直到一年之前,我依然是将目光聚集在那个人身上。不过一直断断续续有所联系的女孩,反而只有她了。

她的学习成绩比我好。我初中那会儿对于自身感到迷茫而不明就里的时候,她的眼神清澈得像是理解透了世界。我总是有些羡慕她,她就像是永远站在高处的女神,保持着充满礼貌的笑意。

她是光鲜的,阳光洒满她的每一寸,不曾落下过阴影。

我和她之间保持了有些好笑的笔友关系,直到现在也依然会保持每月一封的频率。我都快忘记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我可以肯定,一定是和我不曾停下写作的原因,那个叫东云的家伙让我写一些随笔,我竟然没有任何的生疏感。

现在我和她见面的时候从来不会谈到彼此的生活,仿佛相当生分,反倒是在信里会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和日常琐事,像极了社交障碍综合征。可能对于我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习惯和日常活动。即便是现在电子邮件无比的发达,我们依然保持了手写的习惯。

可能最初只是以为好玩吧,现在想来也还是蛮有意思的。

我们初中毕业之后,开始自奔东西,她去到了省里最好的高中。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们的书信往来才有了更深刻的意义。

“你倒是还可以,除了牛头人就知道说人家。”他仰头喝了一口暗红色的草莓味的啤酒,品尝着口里的酸甜气味,说道。

青春期的男生讨论最多的无非就是这些话题,即便当年死宅如我们,也跳不出这怪圈。

我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没我那些扯淡,怕是你也不会认识她?”

除了那个人之外,的确,我说过很多次她的存在。

他每次听我容光焕发的描述总是面无表情,或者偶尔露出应酬般的微笑。当时我误解了他的笑,反倒是当做了兴致盎然的意思,于是我总是能在空闲的时候呱啦呱啦的说下去。怪不得,他时常一脸错愕,即便搞不明白我的思考回路,却也没有发怒。

这样的日常总是在一个人说一个人听的循环中度过。他听我说这两个女孩,我听他说我没见过的种种事。有来有往,我们两人逐渐熟识,每一天都过的很稀松平常。

班上的同学也逐渐熟络了,相互发现完全不同的一面。

“……我跟你说这个……”这次轮到他满面红光了。果然啊,我想,他不是那么可怕的人。

那段日子,我基本上每周都会收到一封信,都是她写来的。我随手看过之后,便随手写下半长不短的回信,然后抽空给寄回去。毕竟只是好玩为目的,有的时候我不会第一时间写回信,看过便放在抽屉里。

又一次我记得我正在写回信,内容是关于一个漂亮的学姐。

“她绑着三股辫,戴着板材的黑色方框眼镜。她的头发真的好长好长,而且会对我微笑哦!”

大概就是诸如此类的内容,不过这一次,被他看到了。

“……你这是在写什么?”

“回信啊,朋友寄来的。”

“啧啧,那么有情趣?”他老气横秋,“哪里的笔友?”

“附中。”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我脑子进了水。

“难道是她?”

“是啊。”

“啧啧,怎么突然写信,移情别恋了?直接上情书?”

“不是,就是一般的书信,没啥。”

看我一脸的淡然,他倒是突然充满了兴趣,似乎觉得我有什么刻意隐瞒。

“那给我看看。”

我皱了皱眉,不过内容倒也是没什么,我就拿给他看。

他一手捂住额头,接过,像是自言自语:“说给你就给啊。”

我没有理他,继续写回信,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或者漂亮学姐的事。

他倒是记得自己细细的看了下去,信上的字迹秀颀,即便稍显散乱,可是却有些结构。排版整齐,粗略的看起来非常清爽。信纸上沁着淡淡的香气,一角用胶水黏着黑色长条纸编成的蝴蝶结。

什么样的人会用这样的信纸呢?可能这是他最初的疑问吧。

他把信件读了一遍。信的内容其实根本不像在交流,倒是更像电影或者电视的观后感,似是有些自说自话的感觉,不过仍然会对我之前写给她的内容提出问题。他看到我仍然在写回信,便等着我写完。

我的字迹相当凌乱,而且也毫无版式规则,使用的稿纸甚至缺边少角,和我笔友相比就太逊色了。

他稍微看了我的回信,读了两行,放弃了。

“……你运气真好。”他说。

我当时是不明白的,而且也毫不在意。从他手里夺过回信,准备放学的时候寄回去。

现在我明白了。我的确运气很不错,青葱的年纪竟然有那个人的陪伴。我的文字幼稚到了极限,甚至是在讲述其他女孩的一切,可是依然有她能阅读我的信件。

不过,重点是,他从此之后记得了她的名字。

也是从此开始,我获得了人生中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