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夏利现在很绝望。
他趴在桌台上,凝视面前同样面如死灰的阿拉贡,彼此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表情悲伤得像是两条即将被送进屠宰场的死狗。
“学长,说点什么吧,不然我觉得慎得慌。”
“人……人生自古谁无死……”
“别别别,说点其他的吧。”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
“说些吉利的啊学长!”桌子这头的夏利拍桌吼道。
“还能说什么啊,学弟!都进特别行动组了,节哀顺变吧!”那头的阿拉贡吼道。
特别行动组是圣殿骑士团的传统,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史书中每一次事件都能出现他们的影子,像是世界阴影中的守护者。
每当遭遇极端恶化的事件时,圣殿骑士团都会挑选一批最为勇敢,实力最为强……所以特么夏利怎么都想不通,上头的大佬究竟是哪根儿弦搭错了,会把他跟阿拉贡安排进特别行动组!
喂,搞错了吧!任务是讨伐巫妖王唉!好好看看咱俩这张脸啊,是打算演喜剧笑死巫妖王嘛!还,还,还世界阴影中的守护者,一个D级,一个F级,倆毕业都困难的学生,其中一个都留级三年啦!哇,进特别行动组能干嘛,站在后面拍手喊666嘛!
当时实习分组的现场,夏利就叫嚷起来,觉得这里面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有没有后勤部之类的地方,自己比较适合去那。
阿拉贡就更直接了,一屁股坐下来嗷嚎大哭,吼着黑幕黑幕!校方不能这样!虽然自己延期三年没毕业,都快把宿舍睡成自己的私人住宅了,但学校不能因为这点损失就杀人灭口呐!
年级主任显然也是有点懵,四年级学生进特别行动组不是没有先例,但肯定不是夏利跟阿拉贡这样的货色该经历的事。他推了推眼镜,说这事我要跟校长协商协商。
几分钟后,年级主任回来传达协商结果——校长让你俩把这份人身保险给签了。
近乎被五花大绑,夏利跟阿拉贡上了驶向洛希拉的这趟列车。
“想开点吧学弟,假如咱俩这趟能活着回来,毕业实习报告可能是同届生中最出彩的。”阿拉贡捂着脸。
“那学长你觉得咱俩躲在圣殿骑士团一众大佬后面喊666能活下来不?”
“那得看巫妖王心情……要不,咱俩给巫妖王喊666试试?”
“我觉得,他可能不一定能听懂你喊的什么意思,搞不好以为你在骂他。”夏利捂着脸。
“到了洛希拉,我们就买回程票怎么样,大不了一起延期毕业,狗命要紧。”
“学长,现在是战争状态,咱俩这样是会被当逃兵处理的。”
“那又怎样,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叫鲁莽!”阿拉贡提高音量,慷慨激昂。
“还有,这趟车是最后一班车。”
“好……当我没说。”阿拉贡焉了下去,“那,躲起来怎样。”
“这个倒是可以,不过首先特别行动组要能解决巫妖王,不然呆在洛希拉跟等死没什么区别。”
“嘶……我想不通啊,为什么嘛?学弟你就算了,为什么我会被生拉硬拽过来嘛!”
“不是,我怎么就算了?我怎么了?”
“你家好歹算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搞不好是你家某个老怪物开口,把你安排进特别行动组,再派一众高手暗中保护你,让你安安稳稳,风风光光赚业绩,以后就能出去吹嘘,什么‘我对付巫妖王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出生没呢’……我擦,学弟,我这么一分析觉得贼有道理啊!嘿,那我呆在你身边岂不是最安全哒?”
“走走,走开。”夏利一把推开凑上来的阿拉贡,“得了吧,家族恨不得没有我这人才好哩。还暗中派高手保护我,这是什么奇怪的网络小说剧情啊?”
“不然解释不了啊,把我倆安排进来图啥呢?还浪费两张车票钱是不?”
“还是卧铺票。”夏利伸手摸了摸床铺上的羽绒被,宽慰自己至少还能睡个好觉,“对了学长,我们这组的负责人是谁?当时就顾着看你鬼哭狼嚎了,没记得问。”
“学弟啊,没事别说败坏我名声的事,什么叫鬼哭狼嚎,我那是演技,演技你懂吗,不这样,校方怎么可能松口……虽说最后也没放过我俩就是了。”
演技?我看你当时脸色都黑了。
“对了,负责人叫‘小菊花’。”
“等等,什么玩意儿?”
夏利觉得自己可能听力出了点问题。
“小菊花……我拿到的信息表上就是这么写的,特别行动组的人都以代号称呼彼此,这位大兄弟的代号就是这个。”即便是阿拉贡,脸上也是一脸窘迫的表情,“这兄弟很有想法啊,明明代号都是自己取的,他非得用个这么清新脱俗的。”
“这什么鬼名字?不会觉得羞耻嘛!”
“谁知道喽,搞不好这是人家独特的审美呢。”阿拉贡耸耸肩。
“等等,那意思是不是我们也要给自己起个代号?”
夏利突然反应过来,随即感觉从阿拉贡的方向传来一阵恶寒。
“学……学长,你打算干嘛?我怎么觉得你眼神不大对头?”
“学弟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曾经是文学社社长呀?”
“就学长你这种一周不洗澡,袜子穿三天的还是文艺青年呐!”
“唉,这不重要,要不要学长帮你起个响亮霸气的代号啊?”
“不要!”
自从阿拉贡给宿管阿姨养的狗起名“阿尔福斯”,并每天抱着它站在阳台说“你必将加冕为王”之后,夏利就差不多明白阿拉贡所谓的文学素养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叫你,冥龙灭杀者好了!”
阿拉贡大手一挥,气势磅礴,给人感觉马上身旁就会浮现出热血漫招式名一样的字幕。
“这么中二的名字……我居然有点想用。”夏利禁不住捂脸,以自己认同阿拉贡为耻。
“不用害羞学弟,男人到死都是中二病的。至于我嘛,就叫法师明非好了。”
“有什么特殊的蓄意在里面吗?”
夏利一边惊异于阿拉贡起的代号不那么中二,一边觉得这个名字不像是阿拉贡随口说出来的。
“小时候一直想当名律师来着,现在没办法喽,只好当个法师了。至于明非,那是我很喜欢的一本小说里的男主角啦。”
看着挠头的阿拉贡,夏利经不住笑了笑。
虽然这位老腊肉学长一直标榜自己是活在理想中的男人,整天嘴里喊着什么“男人至死都是中二”,“男人永远都是少年”。
其实也会感到尴尬,感到不好意思的吧。
不过是内心深处,那一丝丝仿佛情怀又仿佛期待的东西在作祟,倔强地不想让人点破。
童年的理想,喜欢的人物……这些都是不会轻易跟人分享的东西,因为十有八九会成为年少时的黑历史,但却,记录着过去。
虽然夏利没有看过阿拉贡口中的那本小说,但想来,主角或许跟阿拉贡一样,贱贱的,说着傻话,干着傻事。
列车驶过铁轨的节点,整节车厢微微晃动,空气传来尖锐的哨音,遮蔽一切的帷幕铺天盖地落下,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列车驶进了隧道。
那条通往洛希拉,数千里长的漆黑道路。
“学长,你这么早就上床了?”
夏利看了看表,望着翻身躺下的阿拉贡发愣。
“列车明早就到洛希拉了,不管明天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总得休息好是不是,冥龙灭杀者同学。”
果然,这么中二的名字还是别用了吧……夏利默默想。
Ⅱ
“所以,为什么要将夏利跟阿拉贡安排进特别行动组?”
拜伦站在窗台,斜眼望着办公桌前的校长,米海尔,一个身着名贵西装,金边丝绸领带,妆容整齐看上去气质优雅却在浏览色情网页的老头。
“你就不能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嘛。”
久久没有回答,拜伦不由得皱眉。
“嘿嘿,男人嘛,就这点爱好了是不。”
米海尔开口,猥琐兮兮的语气配上正经严肃的贵族面孔,怎么看怎么诡异。
是,但你要是青春期血气方刚的小伙就算了,你这年龄够当小伙的祖父了,硬件跟不上了老兄。
“实习的分组你究竟怎么想的?虽说阿拉贡三年没毕业,教务处对他一直很有意见,但是……没必要这么整他吧。至于夏利,真出了事,罗兰家族那边,你能顶住吗?”
身为红衣主教,主管教育的米海尔亲自制订了实习名单,虽然别人没有权限做出干涉,但拜伦还是忍不住提出疑问。
一个阿拉贡就算了,这家伙的保命能力自己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的。但夏利可是彻头彻尾的劣等生,就他那顶多拍死几只蚊子的圣术水平,去送给巫妖王当痒痒挠使吗?这样的分组安排,无异于在罗兰家族门前扯着嗓子大喊——你们家这小子就要替我们当炮灰啦!
如果不是完全没有消息流露出来,拜伦都怀疑是不是高层想借这次机会进行政治打压了。
“这事你还真别怪我,把夏利编入特别行动组是他父亲的要求。”
米海尔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脸色越来越红润,表情也越来越微妙,气得拜伦一把扯断电源线。
“他父亲的要求?亲爹啊这是!”拜伦一脸错愕。
“嗯,是挺亲的,为这事跟我沟通了好几次。”米海尔显然没听懂拜伦的意思。
“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就是想让自己成绩糟糕的儿子临毕业前,实习报告精彩点,好进圣殿骑士团啊。”
米海尔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确实,贵族私下间走走后门,关系疏通疏通,让家族的孩子履历好看些,都是无可厚非的做法。但前提是,这个孩子自身实力得够格。
像夏利这样的,就算进了特别行动组,面对巫妖王他能做什么呢,说烂话?装死?估计最后的战斗报告就是“作战中途被吓晕,特别行动组将其拖离战场”之类的。
自己的学生什么样,拜伦再清楚不过,搞不好下了列车,夏利就跟阿拉贡找个地方躲起来联机打游戏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看扎克斯这次似乎对他儿子挺放心的。”
“所以你就答应了扎克斯,把他儿子安排进特别行动组了?”拜伦嘴角抽了抽,“虽然知道你不怎么靠谱,但这未免太草率了吧,我们面对的可是巫妖王啊。”
“是的,我知道。但扎克斯来找我的时候,我看的出来,他的表情是认真的。我是很不靠谱,但作为高阶圣殿骑士的扎克斯不会开玩笑。”
“真是意外啊,扎克斯居然会亲自过来找你。外界不是传闻他俩父子不合吗?”
“不合也要看是哪种不合,父子不共戴天,真刀真枪对砍是不合,钻牛角尖的熊孩子执拗地不接受父亲的爱意,这也是不合嘛。”
“你意思是,夏利是钻牛角尖的熊孩子?”
“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当年罗兰家族出的那件事,可比熊孩子闹别扭严重多了。”米海尔干咳几声,像是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反正大概就是这情况,阿拉贡安排进特别行动组反倒是捎带的。”
“你觉得,夏利进了特别行动组,真能起到什么作用?”
“说实话,我不觉得。”米海尔笑了笑。“或者说,拜伦,你觉得面对巫妖王,有谁能真正起到关键作用吗?”
拜伦愣了愣。
“你指什么?”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们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历史上,圣殿骑士团不止一次与巫妖王交锋,可没有任何一次,我们真正击败了他。每当旧王被刺死在王座上,都会有新王走向冰封的王冠……这是个诅咒,拜伦,这是个永恒的诅咒。”
“这就是你每天研究史书神话得出的结论?”拜伦不由得皱眉。
“至少目前为止,这是对的。”
“但奥尼尔大主教想要听到的,可不是什么巫妖王无法被击败的言论。”
“是的,奥尼尔大主教是个彻头彻尾的复仇者,他所在乎的,只是将利刃送进对方的心脏。”
气氛短暂地凝滞,像是水池中的泡沫被突然戳破。
“背后这么非议大主教好吗?”拜伦问道。
“你还不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米海尔翻了个白眼,重新插上电脑的电源线,浏览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对了,还有个事。夏利,阿拉贡这组带队的人……你为什么给他起了个‘小菊花’的代号?”
“嗯?不是很符合他的气质吗?”
“哪里符合了啊,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不妙啊。”
“哪有啊,菊花象征着高洁,清净,很符合那位忧郁高冷的气质啊。至于小,不是指他现在还显得稚嫩嘛。”
米海尔不是很能理解拜伦究竟在瞎激动些什么。
行吧,但愿某位千里之外奔赴战场的s级骑士听了后不会想打人。
Ⅲ
夏利在召唤出先知维伦后,扔出心灵震爆,干净利落击败了对面的法师,同时在屏幕上按了按自己的头像,发过去一句“哇欧”的嘲讽语音。
如果不是这款卡牌游戏没有聊天功能,此刻夏利的手机屏幕上一定刷满了屏蔽用的星号。
进了隧道后居然还能联网,这是夏利意想不到的,一直有熬夜习惯的他干脆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啧,这么干有点败人品啊。”
其实夏利一般在获胜后不会故意嘲讽对手,因为他一直觉得,玩游戏就像是江湖上的两名剑客,彼此试探对手,堂堂正正地决斗,刀光剑影间享受这一过程。
什么阁下这招如排山倒海,气势恢宏,佩服佩服。另一个回道彼此彼此,阁下身形变幻莫测,招式凌厉,指教指教。
听着就很有大侠风范。
但今天可能是想到天一亮自己就要面对巫妖王,本着“现在不嘲讽对手搞不好以后就没机会了”的想法,夏利打赢一个人就发一句“哇哦”的语音过去,期间不停穿插着什么“打的不错”,“很高兴见到你”之类的话语。
于是江湖切磋就成了那边举着剑,气运丹田,夏利这撩阴腿,插眼睛,石灰粉,怎么下三滥怎么来,临终还要跟对方来一句“你怎么这么菜”,要多贱有多贱。
“啧啧,素质真的差。”
好友栏突然跳出来一句话,夏利这才注意到左下角眼球状的符号,这意味着正有人观战。
夏利看了看游戏id,“阿尔萨斯”,瞬间扭头望向一旁的阿拉贡,却发现对方早已呼呼大睡。
不是学长吗?
“你是?”夏利打字问。
虽然夏利不能保证认出每一个游戏好友,但他很确信自己之前从未见过这位“阿尔萨斯”。
“这张‘灭’留着,他在用随从骗你解牌。”
“阿尔萨斯”没有回答夏利的问题,兴致勃勃地指导起来。
“真的?”
夏利将信将疑,想了想,将“灭”上方的手指移开,选择用自己所有的随从交换对方场上唯一的嘲讽随从。
以夏利的角度来看,这种解法是十分亏节奏与场面的,正常来说不可能这么打,但是听了“阿尔萨斯”的意见后,意外地觉得似乎这真的是对方的真实意图。
“他手里有烈焰风暴,别铺太多随从。”
“你怎么知道的?”
夏利疑惑道,同时手上没忍住,一口气放下四个随从。
就像是为了证明对方所言,对面的法师果然放出“烈焰风暴”,华丽的火焰特效过后,夏利场上一只随从都没有留下。
夏利一下子愣了,瞠目结舌。
他意识到一件不太对劲的事,对手的这张“烈焰风暴”是右手第一张牌——这回合开始对方刚刚抽到手的牌。
但“阿尔萨斯”却在前一回合做出了判断。
是预测还是随便说说的?
“你刚刚是随口说的?”
“轮到你了。”
“阿尔萨斯”仍然没有回答夏利的问题。
对手在使用烈焰风暴后,又使用了一张奥秘,紫色的问号悬挂在法师的头顶。
夏利下意识选了张低费随从,用来测试对方的奥秘。
“不用测了,直接用高费随从,这个奥秘是寒冰护甲。”
夏利皱了皱眉,执意将低费随从放了下去,上场的音效结束后,什么都没发生。
“我都说不用测了,你还不信。”
“阿尔萨斯”的语气中透露着股不屑。
再次轮到自己后,夏利迫不及待地点击随从攻击对方英雄,随着清脆的“叮”声,奥秘触发,法师获得了八点护甲。
果然是寒冰护甲。
“卧槽,大哥你开挂了吧!”
夏利终于忍不住了。
他见过一些精于算计的玩家,能够通过概率与游戏经验,推测出对方的手牌。但是,法师的奥秘有七八种,毫无依据的情况下,很难确定对方使用的是哪个。
而且就游戏习惯与玩家心理来说,夏利怎么都不觉得对方会在这种局面上,使用寒冰护甲这种出场率极低的奥秘。
但“阿尔萨斯”却精准说出对方用的牌,无比确信,简直像是窥了对方的屏一般。
“开挂?开什么挂?正常预测而已啊。”
不不不,你这不叫预测,这叫预言吧,玩狼人杀时大家都听你发言的那种啊!
“嗯……我猜你现在会想,这人是在预言吧。”
夏利心里一颤,觉得自己被谁看穿了。
“那你就当我再预言一次好了,还记得我让你把‘灭’留下来吗,你是要对付……这个。”
一张漆黑色的卡牌猛地翻面。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雪花与寒意,巫妖王跃然屏幕之中。
这并不是什么修辞手法,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场景!肉眼可见的,夏利的手机霎时释放出寒气,屏幕支离破碎,同时发出剧烈的抖动声响。
“无处可逃呦。”
声音仿佛从文字中迸发而出,干涩而又颤抖。
夏利想要将手机甩开,但无数道冰冷的锁链从屏幕中射出,将自己死死捆绑,越拉越近,脸部逐渐贴近屏幕中央的巫妖王。
惊人的寒意与恐惧直面而来,夏利只觉一双诡异的冰蓝色眼瞳死死盯住自己,
无处可逃呦,无处可逃呦……
凄厉的声音还在不断循环。
无处可逃呦,无处可逃呦,无处可逃呦……
锁链继续收紧。
夏利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开始发黑。
“但你要,逃出去!”
无比清晰的声音灌耳,清脆如幼童。
Ⅳ
夏利猛地惊醒,半坐在中铺床位上,觉得身后湿了大片,后背发凉。
是梦啊。
他拉起窗帘,窗外,天边发白,柔和的光照射,让他眯起双眼。
列车速度缓慢,一片宁静之中发出轻微晃动的声响。列车内灯光调地很暗,带着耳塞与眼罩的阿拉贡仍在呼呼大睡,安恬得像是头猪。
夏利刚想说学长你听没听过一句话,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却愕然发现面前站着位女孩。
很漂亮的女孩,皮肤白皙,素白色的睡衣往一旁微微倾斜露出肩膀,晨曦之中每一条曲线都显得柔和唯美。
夏利目不转睛,表情微妙,倒不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此开展一次艳遇,而是面前女孩的眼神穷凶极恶,仿佛跟自己有杀父之仇。
再定睛看时,夏利发现女孩手上拿着自己不知何时扔掉的手机,眉心处肿起一道红印,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就是你大清早的扔手机砸我是吧!”
女孩秀眉皱起,咬牙切齿。
“不不不……不是,那啥,我不清楚怎么回事啊!”
天知道我怎么做个噩梦,手机就掉下铺砸到你了啊!
一旁的阿拉贡被声音惊醒,他吸溜着哈喇子,挠着满头蓬松乱发,有些懵地望着眼前的场景,突然兴奋地拍起大腿,表情却义愤填膺。
“学弟,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年轻人精力旺盛,难以控制可以理解,但是!有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能不告诉学长一声呢……你放心美女,我会让他好好跟你道歉的,居然敢占你便宜。”
什么乱七八糟的,学长你都脑补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女孩杀人般的目光一下子又转向阿拉贡,对方却没皮没脸地嬉笑。
“没事,美女,不用感谢行侠仗义的我,嫉恶如仇是我的一贯作风……嗯,要不,你给我留个电话?”
望着那张贱兮兮的笑脸,女孩忍不住将手机往阿拉贡脸上砸过去的冲动,就在出手的刹那,一只手从背后抓住女孩的手腕,另一只手接住半空中的手机,转而抛给夏利。
“行了艾薇拉,都是一个组的,算了吧。”
平淡却又富有磁性的声线传出。
朝阳初升,照进昏暗车厢,列车微微摇晃,发出“喀喀”的沉闷声响。
阿拉贡看清来者后,眼神透亮,一拍大腿,表情变得猥琐。
“嘿,老大,你怎么在这,等等……你不会就是那个‘小菊花’吧?”
不顾阿拉贡放肆,如公鸭嗓子般难听的笑声,克劳德笑着看向一旁愣住的夏利,微微点头。
“好久不见,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