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是否过了十五岁的生日。
“小欧去世了,就在昨天。”
友人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还没准备好和小欧的再会。休假结束,回到杂志社之后,我重整态势,埋头于堆积如山的工作,一直到最近才稍微闲了一点。
“她有东西留给你,我寄过去还是等你回来再拿?”
“等我回去吧,这边再两个月就能放假了。”
友人正忙于为他梦想的博物馆游说四方、筹集资金。他说,对于小欧和她的双亲,也许都是一种解脱。小欧第一次请求借用后院看海时,他就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一天了。
分别之前,我把跟在身边多年,却一直没有机会闪光的口琴送给了小欧。这样一来,也算是兑现了它应有的价值。
“这是半音阶口琴。小欧学会复音口琴之后,有空也试试它吧。”
“嗯,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吹给你听。”
“一言为定咯。”
她依旧争分夺秒地完成着每一件想做的事。
偶尔偶尔,我会从友人和她的母亲那里听说,小欧去海上,看到了打捞中的驱逐舰;小欧和爸爸妈妈一起,在小岛最高点,等了一整晚的流星雨;小欧在家里,读书,学习手工、烹饪。
似乎只有和我约定的这件事,她终究没能做到。
不久之后,我收到了小欧留下的东西。
用充满少女心的印花礼品纸层层包裹,在最后一层牛皮纸上,大大地写着“送给大叔”的盒子,里面是一盘磁带。
“我才不是大叔啦。”
我不禁笑了起来。
花了很长时间,我才从老家的房子里找出能播放这种古老媒介的机器。
——“收到这个磁带的时候,麻烦从最后几分钟开始听吧。”
我听到了小欧沙哑的嗓音。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能继续吹了,只要把每一遍都录下来。所以,最后一遍一定是最好的。”
话音落下,播放器里传出了略显生涩的口琴曲,是《喀秋莎》。
我没能听完全部的《喀秋莎》。
因为在磁带播放结束之前,我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
三个月后,我离开杂志社,在离老家不远的市郊,用积蓄买下了一间极小的房子。
磁带播放过半,曲调因为换了一把口琴而变得高亢,吹奏也逐渐娴熟起来的时候,小欧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我感觉能录的机会不多了。也许现在还不是最好听的,但是在你回来之前,我还会继续练的。”
尽管对音乐不甚了解,我也能感受到,不知不觉间,这首曲子已然充满了生命。她如同战士,高歌着前行。
小欧完成了约定,我也是时候实践自己的诺言了吧。
——咔。
这已经是最美好的乐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