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小伙子,我虽然没有当过执行官,但在以前,曾经我也是危险工作的从事者的时候。
我跟你们执行官打过无数的交道。
我承认,曾经与我共事的执行官们都是些优秀的人。
当然,正是因为他们的优秀,使得他们的存在渗透到了我们所处的世界的各个地方。
但是执行官这个工作本身,可不同于童话故事中的冒险者,乍看一下自由随性。
但事实上,甚至相比于直接为政治势力服务而不时出入战场的士兵或是指挥官,执行官反而是更不稳定的危险工作从事者。
现如今,三个意识形态阵营相互鼎立,谁与谁都不敢展开明面的针锋相对。
取而代之的,是频繁的暗中活动。
使用能力足以胜任,失败还能撇清关系的劳动力,那就是你们这些执行官。特别还是你这样类属于特勤的。
用那些粗俗的话来说,就是好用又随时能放弃的工具。
我虽说不是对执行官有偏见,但是那孩子已经失去了母亲,因此至少,我不希望倪珐那孩子身边的人,再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执行官。
因此,如果你执意打算成为一名执行官的话......
昨夜,倪珐已经去前往去实习的航班了,既然你没能见到她,我觉得这也是天意吧。
不久后,当你通过复试,参加实践毕业考的时候,以这为契机,你就不要再出现在倪珐的面前了。
那一夜,张未名自始至终没有见到倪珐,因为当他慌忙走出【送客森林】的时候,时间又急匆匆的前进到了崭新的黎明。
他姗姗来迟赶到了倪珐的家中,见到的是已然被收拾干净的卧室,和一个刚刚送女儿离开的父亲。
就像是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两个年轻的生命都即将奔赴各自的道路,倪珐的父亲——萨诺,最终语重心长的对张未名说出了如上的话语。
他考虑过像萨诺先生解释自己迟到的缘由,考虑过道出自己在那森林里奇异的偶遇,却最终还是将它暗自埋在了心里。因为对于萨诺先生话语的本意,他知晓,这与张未名迟到与否,并没有什么关系。
独自走在回寝的路上时,未名脑中不断循环着萨诺先生的话语,似乎终于通透的捅破了那层自己本就理解的窗户纸,那便是这近10年的时间里,为何萨诺先生看自己的眼神永远是别样的,永远是偏带着一丝抵触的。
第二章 未被命名的男孩 02
3天后,同样还是那个【送客森林】。
张未名开始了他基本素质测评的补考。
而相比于3日前,那可以称得上是恢弘的监考规模。
这一次森林的出口处,却只有独独一人等待着考生的回归。
男性将一头泛白的黄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穿着执行官教院校准的中摆常服。
夕阳下被渲染上金黄色的森林出口,他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考场终点,只是一对海蓝色的眼睛掺杂着些许的担忧,一直目视着作为考场的森林。
最惹人瞩目的,却是这个男人脖子上有一个项圈似的东西。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项圈绝非因什么特殊的癖好而佩戴在这个男人的脖子上的。
它一闪一闪的红色指示灯虽然在隐藏着它真实的功能,但即使没有这个项圈,这个男人存在本身就足以让许多敌人将其当做不得轻易靠近的定时炸弹。
执行官教院近几百年历史以来,最年轻的系主任—陌陆。
而这个系,正是教院最知名的特勤系。
假使执行官教院一个年度培育出来千人次的执行官。
那么其中或许只有寥寥不到百人可以在日后的工作中小有名气。
而在这不到百人的执行官里,过半都是出自特勤系的。
这是一个几千年里人类文明院校史默然的规定,具有实力的院系领导在仕途地位上永远要高上一级或是半级。
于是乎,在以为位高权重到几乎仅次于副院级的监考官的注视下,那个倒霉的青年,徐徐冲出了【送客森林】。
陌陆主任终于如咽下了一颗沉重的石头般,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赶忙摁了一下手中的计时器,缓缓走到了刚刚冲过终点并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张未名身前。
紧接着,陌陆脖子上的那个‘项圈’的指示灯由红色转变成了绿色,代替这个沉默的男人发出了机械合成的声响。
【恭喜你,张未名。】
陌陆,不,准确的说是陌陆脖子上的那个项圈说道。
【这次你合格了。】
“谢......谢谢主任......”
令陌陆意外的是,喘着粗气的张未名显得无精打采,仿佛丝毫没有任何通过了考试的喜悦一般。
“竟然特地让您来监督我的......补考......”
陌陆沉默得笑了笑,他的项圈代替他本人回应道,
【这倒是不算什么,照顾本系学员就是我这个主任的责任。】
“哈......哈哈......”未名憨厚得笑了笑,但是显然,他的内心还是有些什么芥蒂似的。
“我怎么觉得系主任对我一直都挺关照的呢......包括您还是科长的时候。”
感受到青年话语中夹杂的些许孤独的情感,陌陆苦笑了一下,将手中混着成绩单的文件夹轻轻地拍在了张未名的脑袋上。
【每个老师手头底下都会有一两个欣赏的学生】陌陆‘说’道。
“主任您真幽默。”
靠在了身后的大树底下,张未名自嘲般的笑了一笑。
【有什么好幽默的?】
“特勤系主任的中意门生是一个过不了基本素质测评,连出身都不明的野孩子,我觉得不太可信......”
听着张未名几乎自卑到极点的话语,陌陆沉默了半晌。
这位系主任先是看了看张未名那张过了考试依旧低落的脸,然后又回头看了看。
当陌陆发现那个经常与张未名‘厮混’在一起的倪珐没有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仿佛明白了什么。
【年轻人的烦恼呀......】
陌陆心中的自言自语被那个脖子上的‘项圈’不地道地展示了出来。不禁让张未名投来了好奇的眼神。
【额......】陌陆一时间哑口无言,但在转瞬之间,他想好了调转话题的说辞——
【你知道你其实很厉害吗?】
“我?很厉害?”未名的两眼几乎变成了问号的形状。
而陌陆却发自内心肯定般地点了点头,这一举动让张未名不禁怀疑主任其实说的是打心底里的实话。
陌陆并肩坐到到了未名的身旁,望着偌大的【送客森林】,转过头来对未名说道。
【基于这个森林的基本素质测评,我们执行官教院的高层在设计的时候从来没有打算把它作为卡住考生的测试项,理论上说,它应该是测评的送分项】
【当然,前提是你能使用生物炎】
在听到了【生物炎】的字眼后,张未名原本就耷拉的脸似乎变得更蒙上了一层阴霾。
“可是我就是使不出来”这个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字眼,正是青年自卑的源泉。
陌陆看着失落的张未名,伸出了右手。
然后不久之后,在系主任的手上,突然间泛起的绿宝石般的光彩驱散了未名脸上的黑雾, 墨绿色的火焰在系主任手心上默然起舞。
而墨绿火焰的中心,是纯如钻石般的荧光,晶莹而剔透。
那象征着生命的颜色与陌陆所面对的森林映印在一起,仿佛是在照耀着张未名的内心。
他充满着憧憬得看着那团火焰,却又忌惮似的挪了挪身子。
【对于我们执行官来说,将自己固有的生物能提炼成这样燃烧的火焰来对自身进行强化,以它为核心的行动是我们特勤系的执行官主修的课程】
【对于你们的毕业来说,只要拥有这最基本的操作手段,那么其余的那些测评理论上的考试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当然,要成为真正优秀的执行官,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陌陆强调似的补充道。
“但我连最基本的操作手段都使用不了......”
【但是你仅仅凭着自己的身体素质就通过了】项圈的话语带着对于青年百分之二百的肯定。
【我们在设计这个测评的时候,初衷是只要使用生物炎就能稳定通过,而不使用生物炎的话】
【除非是在那片森林摸爬滚打过几年亦或是身体素质强得异常的人才,一般来说都是通过不了】
【而你不但通过了,现在还有体力在这里跟我聊天。其中的意义,你知道吗】
未名的心底流窜过一缕暖流,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可是控制不了【生物炎】的话,终究还是不合格的执行官呀......”
理所当然,就算得到了主任的肯定,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别那么悲观。】
陌陆轻轻地拍了拍张未名的肩膀
【你只需要某些契机,‘生物炎’的初阶使用一直以来都不是我们教育难以突破的关卡。但你要相信,你这近十年来付出的努力都是货真价实的。在我看来,它比那些投机取巧使用‘生物炎’带来的价值要大得多。】
【所以说......我们回去吧,恭喜你通过测评,今晚我请你吃饭。】
陌陆转过身去,正当他打算带未名离开森林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青年低着头一动不动。
系主任重新走到了张未名的面前,收起手上成绩单与计时器,温柔得将手放在了青年低沉的脑袋上。
“主任......我......”
“我......又变成孤身一人了......”
面对青年无助的抽泣,陌陆沉默着,只是缓缓抚摸着他那耷拉着脑袋,似乎这持续的安抚,能够捋走他心头的悲伤。
【辛苦了......】代替着本人,陌陆脖子上的项圈似乎合成出了他原有的温柔声音。
青年不断抽搐着......抽泣着.....却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干得漂亮,小伙子。】陌陆用骄傲的口吻说道
【能够把悲伤往肚子里咽的男子汉,就我认识的人里面......】
都超级的有出息。
只是变得有出息,对于这个孩子而言,真的好吗?
陌陆搭着张未名的臂膀,在带他离开【送客森林】的时候,如此思考着。
好在至少在今天,【分岔口】这个小镇,依然和平———
在这个有着【执行官学院】包庇的地方....依然和平。
但是对于没有【执行官教院】亦或是其他巨大机构包庇的远方,景象便截然不同了。
夜晚已经来临,对于一个作息规律的女孩而言,此时毫无疑问应当是准备休息的时间点。
但身处远方的倪珐却不得不在此时拼了命的奔跑,跟随着她前面那些屈指可数的‘前辈’们,在因月光难以照射而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谷里,她已经跌跌撞撞地行进了好几个小时。
终于,难受地捂着胸口,她还是踉跄地跪倒在了泥地上。然而相比于诸多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倪珐在此时已经表现得足够出众了。
"我知道你很累,但是千万别停下!”
倪珐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冷静的声音,但很遗憾,即便不仔细聆听,也能发现这份冷静也是强装出来的——
尽管这位年轻的执行官已经努力地将自己对于现状的不安隐藏起来。
过度的缺氧使得倪珐带上了难看的黑眼圈,这副样子,估计即便是去死她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发小见到吧。伴随着仿佛要咳出血般干燥的咳嗽,倪珐不得不鞭策着早已因为抽筋而失去知觉的双腿,拼命地跟上“团队”的步伐。
一面奔跑着,一面催促着可能随时会掉队的倪珐。
年轻的执行官自己也不住地咋舌。
青年的大脑根本就没有余裕去思考为什么这倒霉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仅仅是顺手接一下了一个来自母校的委托,带上两三个普通的新人通过一下历来流程上随处可见的实践考试,同时顺便保护一支来自【欧丝匹亚宗教联盟】的调查团进行调查活动而已,
就如同几年前自己毕业的时候一样.....
但事实上,教院对这个任务危险程度的评估就跟低级的谎言一般可笑。
调查团轻易地被未知的敌人完全冲散,所有参与的执行官都与作为第一负责人的自己完全失联,是死是活他本人都全无头绪。
就连具有许多经验的青年自己,此时此刻也仅仅能够保护一个来实习的年轻女孩以及些许彻底失去了编制的零星调查员。
对于谁而言都不难了解,任务已经绝对意义上的失败了......
但是事情决不能就这样结束。
年轻的执行官在这个绝望与危机的时刻依然展现出了他的坚韧与品性。
他选择了守护这些此时此刻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累赘’的人们,哪怕是任务失败,自己也必须将已经掌握的所有情报尽可能多地传递出去。
依仗着自己过人的体力,青年的大脑维持着高速地运转,不停地收集着周围的情报,不断拟定出可能实现的策略.......
但下一秒,刻骨的现实让他的所有期望都化为泡影。
一道深紫色的光束从执行官身后划过,在月光无法照耀的山谷间,那道紫色的光束伴随着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身影,在漆黑的空间里划出一道轨迹冲到了这向执行官的头顶,
似乎企图越过他的防线直接攻击他所欲掩护的人群。
“休想!!”
提前察觉到敌人意图的青年大喝一声——为了警告敌人,也为了让伙伴得知此时的险情。
随着全身迸发而出的亮蓝色火焰,青年以极快的速度从腰间掏起一根铁棒,并在一瞬间熟练且有序地拨动了它上面的按钮。
紧接着,无数天蓝色的光点开始那铁棒的发射口汇聚,并最终组成了一道天蓝色的光束。
年轻的执行官握着那柄由可碰撞光子汇聚而成的【光子剑】,纵身一个跳劈与那带着紫色的光束的黑影缠斗在一起。
两道异色的闪电在一瞬间撕裂了山谷间阴森可怖的黑暗,在半空中进行了短暂交会后同时砸向地面。
因激烈的碰撞而向远处溅射的紫色的闪电仿佛有着自己对于杀戮的执念,将岩石当做跳板,越过执行官,高速地在狭窄的山谷间高速反弹前进,最终以丝毫的偏差降落在倪珐脚后几毫的土地上。
女孩好不容易维持住了平衡,在丝毫的犹豫之后,拼命地再次迈开了步伐。
年轻的执行官不禁为此松了口气。值得庆幸,他拼上性命所要保护的人们显然都不是一群呆瓜——
在场的所有人都深知自己不过是一个没用的累赘,没有人会因“愚蠢”的责任感而选择回头。
“真尽职呢~”宛如剧毒般深紫色的光芒映照出了黑影表情愉悦的面庞。
“只要丢掉那些废物,独自冲出去更有成功率哟。”
童话电影里老妖一般嘶哑且尖锐的奸笑让青年作呕,
“不需要!”
那执行官单手竖起自己天蓝色的光子剑,以此作为幌子,依仗着黑暗悄悄地从侧腰摸出起一把泛着微蓝火焰的匕首,
“咿咿咿咿咿~~~!!!”使用着深紫色光子剑的黑影发出了更为刺耳的尖叫,仿佛找到了无上的乐趣一般。
过高的分贝在山谷间环绕多少扰乱了执行官的听觉,不知何时带着紫色闪电的黑影早已近在咫尺——
还未等青年的大脑来的及处理眼前的讯息,他的肉体早已本能地大幅后撤,本想用于奇袭的匕首也不得不一下子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
惯用的技术在过于迅速且霸道的突袭中显得毫无用武之地,两道天蓝色的光芒在黑暗中被迫地开始编制起尽可能完善的防御网。
女孩的意识渐渐难以支撑起身体的运动,她以自己都难以得知的速度奔跑着,甚至没有余力往身后撇去哪怕只是一眼。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不让自己倒下,唯一能让她感到丝许安心的,是山谷中远处时不时传来的由三道亮眼光束组成的电闪雷鸣。
【他一定会没事的】
倪珐用仅剩的意识为青年执行官祈祷着。
皎洁的月色重新映射在大地上,不知过了多久,人群终于到达了山谷的出口。虽然什么也没有改变,虽然并不意味着逃离了险境,人们还是如大难不死般,
从拼命的呼吸的间余中挤出一丝算不上欢呼的声音以示庆祝。
倪珐失去焦点的瞳孔中再次出现了一丝光辉,一瞬间的松懈让女孩早已透支殆尽的身体瞬间崩溃。就如同大腿上的肌肉瞬间溶解了一般,倪珐一下子跪倒在了粗糙的岩地上。
“不行.........快站起来.....”
坚强的女孩很快意识到,她还得继续前进。尽管持续数小时的逃亡早已超出了她体能的极限,但成功地翻越山谷使得她再次得以燃起了小小的勇气。
抽动着早已没了知觉的身体,倪珐拼命地尝试重新站起来。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父亲......未...”
背后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无情地把倪珐撞倒在了地上,
伴随着短暂的失明,倪珐只知道口中伴随着咳嗽混杂着些许血腥味。
【血.....好多血....】
【这都是...我的血?】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代替了岩石,月光肆意地挥洒在躺倒在上面的倪珐身上,伴随着模糊的意识,倪珐反而更能看得清楚眼前的景色。
【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未名...爸爸...我还见得到你们吗?】
洁白的岩地上,年轻执行官的头颅仿佛与倪珐对视着,
他的脸上在写满了惊愕与绝望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懊悔。
TO BE CONTINUED
“对了,主任......”在导师请客的小酒馆里,张未名骤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了碗筷问道“我前几天在【送客森林】复习的时候......遇到......”
陌陆同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就像是默认眼前年轻人要汇报的事情都应值得自己的关注与注意似的。
但还未等未名说出自己的所见所谓,特勤系主任口袋里那特意为聋哑人准备的手机却鸣响播报着令人头疼的铃音。
主任带着一丝愁容打开手机的,他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张未名也可以看得清晰的名字:索尔菲,执行官教院技术系的系主任。
电话的那头,一位成熟的女性声音以未名难以辨清的音量与电子合成音进行了一段简单却严肃的对话,而张未名能听到的只有导师这边的疑惑与凝重。
至少,他清楚,无论是自己的报告,还是这顿饭,都没法在二人同在的情况下进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