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尉的理解里,如果提及岳空这个名字,且不说唯一城,中枢塔不可能有不认识的。

 敏健的身手、精准的枪法、高超的军事素养、还有那儒将一般的气质,不愧是莫文特最得意的部下与学徒,从某种程度上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道听途说而没有亲眼见证的唯一城市民,是肯定无法分清岳空与莫文特的不同的。

 若是从周遭人的评价来看,这两个人是真的像,一样的评价,一样的风格,以及一样的称号——

 十几年前的后起之秀

 数年前的的精兵强将

 以及,

 三年前叛逃的...唯一城背信弃义的叛徒

 两年前阻挠唯一城军事行动的,十恶不赦的反贼。

 他的形象伴随着叛徒、逃兵、反贼等一系列负面的字眼,以通缉令的形式,在唯一城的大街小巷里被唯一城的市民所熟知。

 然后到了那一天的夜里,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男人,就那样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将自己的面庞,大多的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战斗在黑暗之中打响了。

 看不清对手的所在,只能循着枪口的火光再去聆听极力在黑夜之中遁形的急促脚步声。

 就算是有着经验上的差距,可是对比与岳空而言,中尉与准尉的年轻健康绝对是战斗中巨大的优势,更何况,轮经验的话,二人并不算差。

 但岳空见招拆招,克服了力量的劣势,跨越了长期的漂泊对他身心造成的破坏,硬生生的将战局转变成了中尉准尉二人只能如羔羊般等待处置的地步。

 然后,岳空仅仅在打晕了中尉之后,扬长而去。

 他为什么不杀了自己呢?中尉不禁想到。

 不,不单如此,岳空反而在保护自己。

 在唯一城的中枢塔,一个人杀了进来还完好无损的跑了出去,只留下来一群狼狈的虾兵蟹将。

 高层不可能不追究活人的责任。

 仿佛是知道中枢塔的尿性,也似乎是完美的把握了分寸,岳空把中尉和准尉打成了适度正好的重伤。

 正是因为这一身的伤痕......中枢塔的高层并未直接的找中尉与准尉的麻烦。

 回忆着那在魅夜中来去自如的身影,中尉对岳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他究竟是谁,经历过什么?

 眩晕中的大脑运转到此处,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将中尉沉眠的意识瞬间唤醒,让原本躺在担架上的当事人诈尸般的坐了起来,不顾身上不轻不重的伤势,又重新回到了岗位上。

 他让那个被岳空打穿了腿的高个子(准尉)好好的休息,自己则开始在权限以内寻找着有关岳空过去的蛛丝马迹。

 那个曾经只在传闻中出现的男人,终于以一个系统的方式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那份为作战人员准备的敌方资料,此刻就像艺术品一般,在中尉的眼中闪闪发光。

 这个人......好厉害。

 这份履历比张海中校还要厉害,如果让这份履历在唯一城续写下去,它超越莫文特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只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要叛城呢,就如曾经传奇的莫文特一般,这个传奇,也最终选择了离开这里。

 不,这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吗。

 中尉回忆起那些真正意义上征战沙场的军官,不但在地狱里摸爬滚打,战时还要提防身旁人性随时可能消失殆尽的同僚,甚至回到唯一城却最终被送上了电椅或在凄冷的牢房里度过余生。

 想到这,中尉不禁叹了口气,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敬佩岳空,敬佩岳空敢于为了自己的追求跑去选择飘渺不定的人生,而自己,一辈子只能被锁在这里了,中尉没有勇气和能力,去追寻他所希望的。

 “想了解这个人的事,直接去问你的长官不就好了。”

 一道令人不快的声音打断了享受于翻越文件的中尉的思绪。

 是凯洛上校,他趴在中尉办公桌的隔板上,用颇有意义的微笑看着自己,那琥珀色的眼睛不像是在看一个中枢塔的同僚,更像是在端详一个猎物的突破口。

 凯洛见中尉开始关注起自己,而不再翻阅资料,轻轻的笑了笑说“第三页。”

 然后未等中尉说话,便扬长而去。

 中尉讨厌这个人,很早的时候,他也能感受到张海中校与凯洛上校的不合。

 在本身就受到了张海的影响下,凯洛那原本就令人厌恶的所作所为在中尉的眼中便被无限的放大。

 这个人肮脏、丑恶、贪婪、自以为是。

 靠着坑害忠良、剥夺他人的劳动果实,在中枢塔一路向上爬。

 中尉带着有些烦躁的思绪,翻到了凯洛所告知的第三页,在那里......详细的写着岳空曾属的TF20小队的详细信息。

 而在作战参谋那一栏里,张海两个大字瞬间就被中尉的双眼捕捉,而副队长栏里的穆林,他也早早的在2年前的唯一城‘捷报’里看到......

 张海中校曾经是岳空的手下兼战友?与穆林也是同僚?

 看到这里,中尉品味着凯洛那令人不适的微笑,回忆着两年前,张海在街头的小酒店里独自喝闷酒的沧桑模样。

 他好像在那一刻......理解了什么。

 他的上司,张海,依旧与岳空和穆林两个被唯一城定义为叛徒的敌人,有着以某种形式存在的联系,而且这联系......是正面的,可相对于唯一城而言,那绝对是不允许的。

 “张海中校...岳空先生是您的老熟人吧...”同样是当天,中尉鼓足勇气在张海面前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恩,他是...我的老队长...” 张海就那么平静的说出口了,没有半点掩饰。

 因为他觉得,把这个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忠实的部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危险。

 事实证明是这样的,而没有危险的,也仅仅是对于张海而言了。

 当忠实的中尉带着大个子将已经被虐待得不像人样的岳空送到那巨石下任凭他自生自灭的时候,中尉与准尉在他身边留下了追踪器,为了方便张海来寻找岳空的追踪器。

 你懂那意味着什么,在不知是什么的驱使下,中尉与准尉将自己的半只脚,踏上了与唯一城为敌的贼船。

 是敬仰岳空与张海吗?是感觉岳空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迎来终结吗?

 可能是吧,但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中尉的内心荡漾,而中尉说不上来。

 只是看着这个将面庞隐匿在模糊的血色与黑夜中的男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告诫着自己:帮帮他,不然你的良心会难受一辈子。

 中尉做出了选择,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即将步入他从未知晓的世界。

 在中枢塔的办公桌旁,他等待着他的选择所带来的变故。

 然后......

 “我由衷的恳请你们,在离开的时候,去我家里,把莫娜转到一个其他的地方安置起来。”

 变故悄然而至,在他刚刚值完夜班的时候,张海将他生前最后的嘱托告诉了自己。

 中尉要做的就是,在岳空到来之前,全力保护莫娜夫人。

 但仔细的想想,他来了又如何?

 以常理来推断,岳空来了,就能改变局势吗?

 他面对的可是唯一城,当前人类文明最强大的力量。还有两个中枢塔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仿佛时刻在洞悉人心的怪物。

 但是中尉就是愿意相信,若是有什么人能够带来命运都无法预测的变化,那就会是这个男人。

 毫无理由,毫无依据。

 第六感吗?抱歉,男人没有那个东西。

 只是经过千锤百炼,早已应该由理性来运转的大脑此刻就是这么唯心的确定着。

 而对于中尉自己而言,他一定要把张海交待的最后一个任务,认认真真的落实好。

 侦查、警戒、巡逻、监视,就是在自己断了一只臂膀,一把军刀无情的刺穿自己胸膛的时候,中尉也坚守着他最后的使命,毫无动摇。

 只是可惜,自己身旁的大个子本不必跟着自己去死的......

 任凭【斗篷】狠狠得踩着自己的伤口,忘却了痛苦的中尉也仅仅是用余光看着自己已经故去的友人,期盼着下一秒岳空可以赶到。

 而当那辆黑色的越野车急急忙忙得赶来撞退了【斗篷】时,那象征着希望的发动机轰鸣声已经没法传达到自己的耳中了。

 直到岳空握住了他的手臂,他才朦胧得意识到,最后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

 中尉挥动着颤抖的手指,要将他人生之中最后的任务完美的交接出去,然后安然的上路。

 自己已经没救了,没了臂膀,胸口被击穿,断裂的肋骨也在胸腔内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最重要的是......那个永远与自己站在一起的友人死了,自己的任务,不,应当说是责任已经完成了,那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呢?

 现在就上路的话,可能还会与那个高个子但是脑子不灵光的友人结伴而行吧。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带你去找你的兄弟。”

 寂静的世界里,岳空队长的声音却能够笔直的传达到自己的耳畔。

 中尉微微的笑着点了点头,他觉得这样很好。虽然这样的人生称不上精彩,称不上辉煌,但在他心里,足够了,至少没什么遗憾,在死前,他完成了所有应该干的事情。

 中尉就这么安心的在岳空的帮助下,躺在了友人的身旁。

 老弟...你不用等太久,我这就来了。

 中尉无言的说道,毕竟,心中所想此刻已经完全无法映射在掌管话语的神经上。他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就像是在向自己的来生贷款一样,举起自己的已经消失不见的右手,伸向他已然永远无法触及的兄弟的身上。

 而这无情的世界与残忍的命运,终于在这个男人最后的时刻,赐予了他滴水的恩惠,让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了却了一份不算奢侈的小愿望。

 一道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中尉临终前的昏暗世界,迫使他在最后的一刻再一次定了定眼睛。

 那光照着半蹲在他身旁的岳空,将一直覆盖在前队长脸上的阴影渐渐驱散。

 同时消散的,还有那屡次出现在模糊印象中,把自己从死神漫游的沙漠中带出来的恩人面上的阴云。

 而那份终于清晰的映印在心中的面庞,与面前的岳空完美的重合在一块的瞬间,中尉才终于疏通了他回忆中的种种闭塞。

 “那个把你从沙漠中救回来的我的手下,名字叫岳空,他可是很厉害的,马上就要晋升了,到那时,他将会有自己的副官,以及自己的作战参谋。”

 莫文特的声音这一次清晰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不再掺杂着任何杂音。

 而此刻,中尉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能为了尊重的人,能为了恩人,能为了自己的良心与信念,哪怕是一这样的方式迎来自己的终结,他感觉一切都并非毫无意义。

 那浮现在嘴角的微笑越来越欢心,却终于还是因为伤势在中尉的面庞上戛然而止。

 中尉安静的合上了双眼,只是看着他安详的面容,那最后一刻映入他双眼的景象,想必是无比令人舒心的吧。

 第三十章 相守再会的约定 07

 晨光才刚刚开始照亮幽黑的街道,而充斥着杀意的肢体及铁器的碰撞声已然响彻在大街小巷。

 每一次挥拳仿佛要撕裂空气,每一次踢脚仿佛要震撼大地,【斗篷】狂躁得向着岳空倾斜着他毕生的杀人技巧。

 无论是有意为之或是无心之举,【斗篷】的确是以他自己的实力,令诸多强者命丧枪下。

 他狙毙的莫文特,射杀了穆林,又夺去了年轻的中尉与准尉的人生。

 现在,这个被训练到极致的人形兵器正兴致勃勃的妄图夺去他人生中最垂涎的战利品。

 在以往有限的交手中,或多或少,【斗篷】都占了一丝的优势。只是这个男人很少能遇到从自己手下逃走的猎物。

 对于这一次的交手,【斗篷】更是胜券在握,他张狂得对着岳空挥舞拳脚,每一拳每一脚,但凡击中那都会给人造成筋骨断裂的伤害。

 他的力道足以令防御的双臂发麻,他的速度足以令敏锐的双目摸瞎。对于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即便是架起了防御,恐怕也能被【斗篷】的刚猛力道催灭筋骨,瞬间沦为猎食者口中的一块肥肉。

 可是...

 岳空...

 不在乎。

 与【全知】的争斗早让前队长的认知上升到了新的层面,与薇欧露的相遇与冒险也令他的战斗水平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试问人形的兵器强大的再夸张,对于身经百战的战士又能有多少的优势?他的行动多么迅捷与精准,与永远抢在对手前面进行预测的【全知】爱丽丝比又能几何?

 哪怕是【斗篷】达到了当前人类的巅峰,对于在地府阴曹里都要搂下几缕阎王爷胡子的岳空而言,算得上什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这实力间巨大的变化,却在2年里悄然形成。

 与【斗篷】的战斗对岳空而言充其量算是活动筋骨,而这位极少面露怒色的前上尉,此刻思索的则是如何拿【斗篷】去祭奠他失去的一众友人。

 任凭【斗篷】张牙舞爪的奢求遥不可及的胜利,岳空却波澜不惊得一面架起滴水不漏的防御一面思考今后的事情。

 拳有肘挡,踢有腿回,近百回合的交锋中,无数次势如破竹的攻势全被岳空泰然自若的化解,一向沉默似没有感情的【斗篷】终于挂上了罕见的慌张与疑惑,然后带着迟疑与迷惘,向着岳空打出了一记破绽百出的直拳。

 是在等着这个破绽吗?

 并不是,

 岳空在等待的,是【斗篷】挂在脸上的不安。

 让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因自己对未知的事物与力量不怀敬畏而带着愧疚与悔恨离开这个世界,正是岳空的主要目的。

 他要用这个男人的惊慌,来祭奠一切因他而死的友人,他要用这个男人的恐惧,来充当送敌人上路的调味。

 岳空微微的后退了两步,【斗篷】根本就没有看出来,这个示弱是装出来的,他破绽百出的直拳在看到了岳空的‘示弱’后,打得更加坚毅。

 当然,这无疑是在更深一步的挖掘属于他自己的坟墓。

 岳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符合她的狡黠笑容,这才终于让【斗篷】意识到,已经正确的看到,这一切早在岳空的的把握之下,而他与岳空的差距,早在悄然之间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在这边,而岳空在那一侧,遥远的那一侧。

 得快点收拳!

 以杀人为主要目的的【斗篷】浮现出了求生的意识,但这已然来不及了。

 岳空突然向前一步,一只手紧紧的握住【斗篷】的胳臂,将他猛地向前拉。

 【斗篷】想要挣脱,可此刻他显得就像是被家长拖拽的小孩一般,在岳空面前,他竟然毫无抵抗的力量。

 与此同时,岳空侧身一步,将斗篷猛地甩向他身后的墙上,然后一脚抡过大半个圆弧,回旋甩向【斗篷】的肘关节。

 伴随着骨头嘎啦的断裂声与【斗篷】鲜有的惨叫声,那只手臂就如同脱了线一般耷拉了下来,让人看了都不禁要瞅一瞅自己的。

 但面对这样的敌人,就算是不弑杀的岳空此刻也没有半丝的怜悯之心。

 想想【斗篷】从自己手中夺走的。

 此刻让他晚一会上路都要他偿还清楚。

 不顾沉浸在疼痛中还未恢复的【斗篷】,岳空一手握住他的后颈,一手把住他的另一只还未手上的手臂,生猛而粗糙的将他拽了过来,就像是拉着死缠烂打的囚徒一般,将他押向了中尉与准尉沉眠的地方。 

 感受到了超乎寻常的疼痛以及侮辱的【斗篷】疯狂的反抗着,但那对于岳空而言充其量也只是被揪着耳朵的兔子罢了。

 岳空伸出右脚吗,猛地向后别去。

 一道蓝黑色的火光在岳空的脚上闪烁了一瞬,就势如破竹的攻陷了【斗篷】那脆弱的平衡感。

 那泥塑的街道就如同强力的磁石一般,将仿佛镶了铁块的【斗篷】的双膝吸引过去,然后与自己坚硬的外壳产生了刺激的碰撞。

 “啊!!!!混蛋!!!!杀了我!!!!”

 终于,一向沉默高傲的【斗篷】放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可那相比岳空内心的狂嗷,算得上几斤几两?

 岳空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不管牙齿伸进了肉中挤压出了滚烫的血液,强握着【斗篷】的后颈,重重得朝地面砸去。

 那一声撞击的轰鸣让人不由得胆颤。

 这一下就算声音没有响到震彻天地,也能轻易得看出那有多狠了。

 砸得之前还在吼叫的【斗篷】双眼发白,当即止住了叫喊。

 这是对莫文特的......

 岳空心中默念道,再一次提起【斗篷】的后颈,猛的朝地上砸去。

 这是对穆林的......

 岳空再一次默念,又提起他的后颈砸去。

 这是对张海...

 这是对中尉的...

 这是对那个大高个子!!!!

 岳空默念着,一次一次的将【斗篷】的额头狠狠的砸向地面。

 一轮完了又一轮,一轮完了又一轮。

 那额头渗血双眼发白的【斗篷】已经不知是死是活,只是他身旁的岳空也不知为何,显得精疲力尽。

 不知多少次重复着让【斗篷】跪地磕头后,岳空终于停了下来,无力的跪倒在一侧,简直就是与那意识早已飞散到九霄云外,跪在地上额头扎地的【斗篷】构成了一道神韵无比相似的风景线。

 但他们自始至终,其实都不一样。

 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

 不知是不是因为疲惫而无力跪倒在那里的岳空,与他身旁的那以头抢地的混蛋,绝对不一样。

 原本东照的晨光悄然之间再次褪去了光彩,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阴云笼罩在了唯一城的上空。

 压抑的空气仿佛提醒了岳空他还有事情要办,令他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

 没错,要干的事情多的不能再多了。

 岳空微微的看向周围,甚至能够感受到隐匿在窗户那一侧的视线。

 毕竟在这个小小的街道发生了这样的战斗,掩住街坊四邻的耳目实在是不太可能,只是好在苟且的生活态度没有让他们任何一人进入或是干涉岳空等人的战场。

 但那只是暂时的,当硝烟散去,绝对免不了这群闲杂人等的七嘴八舌。

 这么思考的岳空,拿出了自己那把历经风雨,从挚友的手中继承下来的老式手枪,照着那以头抢地的混蛋的后脑,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11.43毫米的子弹所具备的强大力量让以头抢地的【斗篷】瞬间侧身倒下,伴随着额头上如小溪般流出的血河一命呜呼。

 岳空收起了冒着青烟的手枪,毫不理会的越过【斗篷】的尸体,脚底顺势闪过一缕蓝黑色的火焰,踩断了挂在【斗篷】身后的狙击枪的枪管,稳重的扛起了中尉与准尉的遗体,将他们认真的安置在了漆黑的越野车后备箱里,踏着艰难的步子走到了莫娜夫人的房门前。

 刚要伸手去敲门,可那手却突然又伸了回来,笨拙得擦抹着自己身上的血迹。

 当然,干燥的手掌怎么可能将衣衫上的衣服擦拭干净,甚至可以说是杯水车薪。

 可即便如此,岳空还是执拗得擦拭着,可是越擦,那身上的血迹就扩散得更开,更花。

 直至那扇门自己打了开来,将岳空笨拙、慌张又执拗的动作映入门的那一侧。而岳空自己,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空......”熟悉而又温柔的少女声传入耳中,岳空才意识到那扇将自己与女孩们的世界隔开的大门已经打开。

 是薇欧露的打开了门,同时,身材娇小的她第一时间就映入了低垂着脑袋的岳空的眼帘。

 而女孩看着那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显得如此不正常的岳空,美丽的异瞳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似乎是受不了那担忧的眼神,岳空赶忙抬起视线,希望停止与那对异瞳的信息交流,而视角上台,等待着他的却是另一个令他苦手的视线。

 玄关外,莫娜夫人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

 只是了解莫娜...了解张海的岳空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份微笑是忍着多大的悲伤强行装出来的,而透过那对红色的眸子,岳空更能了解到,那份被莫娜暗藏起来的悲伤,深不见底......

 岳空不曾畏惧过如地狱般惨烈的战场,不曾害怕过似鬼狼般可怕的敌人,可是此刻,他打内心,害怕着。

 他害怕面对这位夫人,而自己就像是惹了事的孩子见了母亲一般,深深得低下了头,左手笨拙而又枉费力气得遮住身上的血迹,右手则仅仅的握住被猩红血液布满的手掌心。

 看见这样的岳空,莫娜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曾经无比坚毅与冷静的面庞挂着这样的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聪明太太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将那和蔼的微笑挤在优雅的面庞上,用颤抖的声音呼唤道。

 “岳空先生,进来坐坐吧,老站在门外算什么呢。”

 听着莫娜夫人的话语,薇欧露将门大打开来,温柔得将岳空拉进了门,而自己走了出去后,又将门轻轻的关上。

 女孩无力的靠在门旁的墙壁上,抬头仰望起阴霾的天空。

 “如果您此刻想为他哭泣的话,那又为什么不在这一切发展到这样程度的时候加以阻止呢?”

 女孩的美丽异瞳注视着天空,不知向谁人发问道。

 而回应她的,只是天空隐隐出现的电闪,以及尾随而至的雷鸣。

 有些脏乱的屋内,岳空怔怔得与莫娜相视而站。

 一边是穿着野战服脏兮兮还身带血迹的邋遢男人,一个是温柔贤惠举止优雅的夫人。

 在这不自然的氛围中,岳空正极力得转动着他大脑。

 他无比的希望此刻那颗愚笨的脑袋能够获得他有生以来最快的旋转速度。

 好来应对眼前他最讨厌,最害怕应对的情况。

 自己究竟要如何,把这一切,这令人愤恨、悲伤的一切,告诉眼前的太太呢?

 莫娜信任着自己,她无比放心的让张海跟随着自己,作为一个理应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女人,她坦然的融入到了自己着肮脏的生活中,甚至以岳空所认为的这廉价的一切而自豪。

 可是面对这样的夫人,岳空却任凭那些虎狼之徒肆意得从他的身旁无数次的掠夺走那些宝贵的事物。

 或许因为他们,岳空这廉价的生活,才能让他感到有一丝欣慰,甚至达到了让莫娜夫人为之自豪的程度吧。

 而现在,莫文特走了,穆林去了,张海离开了,中尉与准尉上路了。

 这个乍看之下被薇欧露,被命运甚至可以说是世界所‘特别照顾’的男人,竟然让那些卑微到令人不屑的混蛋一次次的从自己的身边夺走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自己什么都没有守住。

 岳空自始至终......都只是卑微的凡人而已,穿越过地府阴曹又如何?打赢过全知又怎样?

 面对着莫娜夫人,这些经历管什么用处?

 直接就死在那片荒漠上得了,或者被爱丽丝一棒子打出脑浆也可以,别让自己来处理这么复杂的事情呀,那愚笨的脑袋究竟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

 正这么想着,莫娜夫人优先打破了尴尬的沉寂。

 “岳空先生......请问我的丈夫,张海他......现在怎么样。”

 这一个问题伴随着无奈轰鸣的雷声将岳空的思绪再度拉回了现实。

 而在那仅仅的一个瞬间,岳空的脑中经历了千百次思考与演练,终于得出了他所思索的,最佳答案。

 “恩,太太,张海他没有事情。”岳空说着,严谨得调节着全身上下的分泌激素,极力的伪装着自己的慌张与不安,等待着莫娜夫人的下一个反应。

 “哦~是这样呀。”莫娜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自然的转了身,朝着稍远的窗户那里缓缓走了过去。

 而思考了千万种情况的岳空,此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坦然的呼气是莫娜经历了怎么样的煎熬后装出来的。

 他只是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了那把一直以来陪伴着自己的手枪。

 将枪口......

 对准了莫娜夫人的后脑......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