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爸爸和妹妹告别后,我往马路对面街角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那儿实在是一处好地方,有一颗枝叶稀疏的大树撑起伞一般的巨大树冠,阳光的热情被叶片间的空隙约束在各种不规则的形状内,地上的阴影与光块各占约一半的面积,和谐地铺满了整个街角。 树下从很久以前就放置着一台自动贩卖机了,我在附近的时候从不去店里买饮料,就只在贩卖机那儿投币购买。紧靠在一旁的青石长凳上总是坐着三四个老人,他们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与行人,边谈些家长里短。 我喜欢将硬币塞进贩卖机投币槽的感觉,接着等待饮料在里面落到底之后发出“咚”的沉闷声音。我会站在一旁悠闲地喝完,然后再去做接下来要做的事。 像是一辆车去加油站加油一样,今天也是一样。 今天就喝咖啡吧! 我把每天都会准备的硬币塞进投币槽,听着硬币在机器里看不到的地方坠落,然后按下显示着咖啡的按钮。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饮料掉落的声音迟迟没有出现。 不会吧,从来只有听别人说起自动贩卖机吞钱的事情,一直不以为意,没想到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叹了口气,我准备站起来再次投币。 忽然视野的边缘很近的地方一个人影从侧面扑来,伴随着尖利的惊呼声。 从藏在兜帽中的大半张脸来看,清秀的模样,大约是个女孩子。 然后我听到了饮料贩卖机里罐装饮料掉落的声音。 与此同时人影一下扑在了我身上,把我撞倒在地,我只能抱住她,仓促地尽量侧过身子以肩膀着地。 我的钱并没有被吞,饮料只是下来的迟了一点。 原来预感到的,是被撞这件事。 事情发生得太快,一瞬间就结束了,五感在惊吓之后才产生,如实地向大脑报告实时的信息。 首先是肩膀疼,这是当然的吧。 怀中人的头顶刚好抵在我的下巴那儿,体重很轻,感觉比妹妹重不了多少,身材比妹妹稍微大一点。 唔,压着我腹部的软软的很舒服的那个......应该就是胸部吧?感觉与盛了水的气球类似,可能要更柔软。原谅我除了小时候被老妈抱以外没有接触过女性的胸部了,而老妈的那儿给我的印象就是两座宏伟的雪峰。 咦,怎么还有湿湿的感觉,以及......葡萄的味道? 显然女孩比我从混乱中恢复得要快,胸口传来一阵压力,她撑着我的身体稳定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接着我也从混乱中清醒过来,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生疼的肩膀。 地上躺着一罐葡萄汁,我身上被泼上了一大片紫色,葡萄汁已经渗进衣服里去了。 关于意外,像这样被泼,被撞倒在地,虽然肩膀疼但不至于送医院,我是不会为难对方的,更何况她是个女生。 喂,现在伪娘还没有到去大街上随便找个就是的程度吧? 应该是个女生不会有错。 但一句道歉都没有,过分了吧? 我有点生气,她虽然身材瘦削,但是身高还蛮高的,差不多到我鼻尖,年龄应该小不到哪里去。 然而连道歉这种常识都不懂? 问题是女孩虽然一言不发,却知错似的低着头。 我想要等她道歉,她却一直不说话,我也不好意思说“你道个歉不?”,又生气又无奈。 沉默悄然降临,我与她像两个倔强不肯服输的小孩子一样僵持在原地。 我纠结着要不要等她道歉、她到底会不会道歉,以及不如就这样算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样想的,但也没多少兴趣,只是想要个结果而已。 最终眼前落下的一片叶子终结了沉默,我想起来我还得去上学呢。 “你......我没事,只是得回去换件衣服了。” 女孩迟迟没有表示,我也说不出什么严厉的话,只好就这样原谅她了。 不再停留,转身回家。 看到前不久还衣着整洁的儿子转眼就一身邋遢地回到家,连恶魔老妈都踩着拖鞋小跑着跟我到房间门口,不停地问东问西。我再三表示只是摔了一跤而已,没发生什么大事,她才作罢,捏了我的脸一把回房间去了。 脱掉衣服后擦干净被湿衣服沾到的皮肤,然后换上新的,把换下的衣服放到阳台指定的衣篮中。虽然老妈很不靠谱,但是衣服还是会洗的,唔,家也算是会守。 出门的时候没在走廊以及客厅看到老妈,大概在房间里打游戏吧。 街角以及街角的贩卖机,是我去上学的必经之路,今天第二次路过这里了。 贩卖机旁边的地上有一摊淡紫色的液体,源头是一个横倒着的饮料罐子。 右边的青石长凳上,几个老人像往常一样在谈天。 忽然他们的目光捕捉到了我的存在,一个老头子用手肘顶了身边的人,接着用眼神示意朝我这边看。 他们是在看我吗? 几个人看了看我,又一齐把目光转向一边,我跟着他们的视线走,发现了站在贩卖机左边的人。 黑色运动长裤,松松垮垮的暗红色运动衣,偏大的兜帽几乎连眼睛都遮住。 是刚才撞倒我的女孩,她还站在那里。 在等人吗? 那我现在走过去,她不是会尴尬?连道歉都不会的人,交流能力几乎为零吧,怕生是理所当然的。 要不要绕道呢,向左边走直接过马路,等到了学校再穿马路到校门口。 没怎么想就得出了结论,没有这个必要,我才不是那种烂好人。 不如说,对于陌生人,并且感觉之后也不会再有重要联系的人,就算曾经见过面,我连招呼也不会主动打的。 说起来,初中的同学聚会我都没有去参加呢,因为对于绝大部分人,我都提不起兴趣,当然没有主动去交流的必要。 所以像往常一样走过就好,她也终究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稍稍抬腿跨过淌成一片小水洼的葡萄汁,我继续往前走。 果然嘛,马上就要擦肩而过了,也不见她有所动作。 刚才的事算我宽宏大量,谦也不要你道了,默认我原谅你了吧。 行进至她的斜对面,我朝她瞧了一眼。 她正好抬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眼睛在兜帽下看不太真切。 却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