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郑清弦丢给墨风一壶酒,随后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墨风坐下来。

这个人认真起来是什么样子墨风很清楚,现在他身上没有丝毫的杀气,应该是要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才是,做出这等判断后,墨风便也就挑了个地儿席地而坐。

打开酒壶,一股醇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郑清弦笑了笑:“香吧?要说这酒啊,还真得在这王侯将相的府上才能寻摸出点门道。”

墨风一听,得,也别问了,准是这小子从人家库里摸来的,要搁以前他还真不敢喝,怎么想心里都解不开那个疙瘩,不过现在倒是觉得无所谓了,和郑清弦一起行动这些日子里他身上的痞子气也是越来越重了。

“好了。”郑清弦灌下一大口酒后说道:“是你来问还是我慢慢说?”

墨风摆了摆手,意思是:别废话,麻溜的自己招了吧。

郑清弦一愣,原本他都做好准备挨墨风一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沉稳,别说动手了,这人连剑都没带,事到如今了也没打算盘问自己。

“那就说说眼下最关键的事吧,我为什么要刺杀张铭豪?我本想说让你猜一下,不过担心被打,今儿晚上还是不作了。关于这事儿呢,其实也没那么麻烦,我的思路很简单,只要平南王没了继承人,这神使剑落在你手里的可能性就会变大。平南王身子骨不行,这剑在他手里迟早是个祸患,眼下你正好想要,估计只要给他个台阶下,拿到剑并非难事。”

“真这么简单?”墨风问道。“你就没想过引火烧身?”

“走南闯北我惹过的人不少,不差他一个。”郑清弦嘿嘿嘿的笑了,墨风能清楚的听出他笑声下的无奈和自嘲。

“不过要搁别人我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份上。”

“因为汐茗?我看你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郑清弦摇了摇头:“因为你。”

三个字把墨风吓得不轻,刚想往嘴里灌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为了他?什么意思?这人可别是有什么龙阳之好吧。

“总之,我现在能告诉你的有这几件事。”说着,郑清弦竖起了三根手指。

“其一,神使必会落在你手里。”

“可我寻思平南王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郑清弦摇了摇头:“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们不要讨论了。接下来是第二件,福祸相依。”

当这四个字从郑清弦嘴里说出来,墨风便觉得恐怕这次郑清弦又要搞出什么大事。若得到神使剑是所谓的福,正请先接下来所要做的事应该就是祸了。

不过,墨风也很清楚,即便现在去追问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也无济于事,郑清弦是在下一盘棋,而自己得到神使只不过是其中的某一步罢了。

“第三件呢?”

郑清弦笑了一声:“至于这第三件,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接下来这几天咱们该干啥干啥,年管家那边想必也不会难为咱们几个,等到平南王一回来,看我表演便是。”

话已至此,再多问下去可就是不识趣了。

临走,墨风嘱咐道:“郑兄所想,我不再深究,但这行刺之事,还望郑兄休要再做。”

郑清弦摆了摆手:“不干了不干了,怪累人的。”

眼看着墨风翻下了屋顶,郑清弦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这性子,可真该让我给你改改了。”

言罢,郑清弦索性躺在了屋顶。此刻虽算不得清风明月,有坛美酒相伴倒也谈不上毫无兴致。

只不过,诺大的煌京城,竟找不出一人能与他对饮到天亮,每想到这就不免有些落寞。

“可又怨得了谁?”

像是自问自答一般,郑清弦的语调变得越来越低靡,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更确切的说是从那个地痞无赖瞬间转变成了一个难排寂寞的落魄书生。

“怪我,怪我啊…”

一坛酒,陪着一把伤痕累累的剑,便成了郑清弦的江湖。

风波过后,年管家那边却是没了消息,恐怕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防下酒客,而之所以派墨风和郑清弦把守两地单纯是掩人耳目罢了,他的真正意图在于护住这平南王府唯一的少爷。

更有甚者,年管家可能早已经猜到了刺客和酒客不是一个人,郑清弦在给他使绊子,怕不是反过来被这老滑头给算计了。

不过郑清弦的目的真的就是为了让年管家站在他们这边?事实上只要他不帮着平南王刁难他们不就行了?这事还真是越琢磨越不对劲。

约莫过了不到半月吧,有下人来知会墨风他们,说是平南王回来了,约他们后园一叙。

“备好家伙什。”郑清弦打了声招呼。

“一回来就要动手了?”汐茗不情愿的把剑鞘别在了腰间,有一说一她不太喜欢这种打扮,毕竟这么重的东西挂在腰带上是很累人的一件事,感觉时间长了连身材都会走形。

不过身材这种事现在才考虑未免也有些迟了吧?汐茗捏了捏自己的腰,眼神不免变得有些幽怨。

早知如此当年就该跟凌姐一样,多跟着师傅修行,那样的话至少也能更接近一下凌姐的腰围了。

不过,胸围就算了吧。

反观墨风这边,早就已经是万全状态,为了这一天他还早早的给剑身裹上了一层邪气。

这是第二把,如果今日能顺利拿到神使,那么或许在年底便可以赶到镇乱王那里,甚至拿到怒澜。

虽然尚不知晓渺空和追魂的下落,但想必后者落在了朝廷手上,至于前者,在看到其余圣剑皆被一人得到的情况下怕是也不会坐以待毙。

也就是说,得到神使将会是此行的转折。

来到后园,在那里等着他们的是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衰老得有些可怕,宛如枯木一般。

“神使是圣剑中对身体反噬能力最强的。”汐茗说道,“别看平南王这副样子,真要算起来年龄怕是也不过四十岁。”

“不过看起来就是个糟老头子。”郑清弦满脸写满了轻松,“咱们三人联手哪怕是抢也能把神使抢过来。”

听郑清弦这么一说,墨风倒也觉得不无道理,至少这位平南王看起来比那关柳卿要弱了些。

不过再回头一想当初狱会上那冲天而起的火柱,墨风又不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光是他,汐茗也完全不敢小看这个平南王,虽说当初邢瑞是被暗算才正面扛下了他的攻击,但那种规模与强度,恐怕披上了御雷衣也难以抵挡。

平南王静静的立在原地,初冬的寒风打在他干瘦的身体上,单薄的衣衫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如此场景不免让人开始怀疑拥有圣剑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等墨风他们站到了跟前,平南王那花白浓厚的胡子下面才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和狱会那时比,倒是还多了一位后生。”只是单单几句话过后,平南王便剧烈的咳嗽起来,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印象。

而且这位平南王,似乎双眼也已经看不到东西了。

但这人明明不久前还经历了总长度几乎纵跨整个人间界的漫长旅行,而且从时间来看还是快马加鞭的那种。

意识到这一点后,墨风他们可就完全不敢再相信他的外在了。

还未等墨风开口,平南王便继续说道:“事情我大抵都从老哥哥们那里听说了,我也不打算难为你们,这样吧,三个人一起上,若有一人能击中我,那这神使我便拱手奉上,如何?”

“哟,那敢情好啊。”郑清弦率先拔出了剑,“我本想跟您先口头绕个圈子,没想到您这么爽快。晚辈郑清弦,多有得罪了。”

一旁的墨风不禁白了郑清弦一眼,心想:原来你这人也有不想嘴炮的时候。

“在下墨风,还望先生赐教。”

“小女子纳兰汐茗,辛苦老前辈了。”

平南王一手抚须,一手搭在了腰间的神使上,说道:“郑、纳兰,倒让我想起了两位旧友。在下平南王张鬓然,几位后生无需客气,使出全力便是,我这身子骨禁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