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圣剑的传承向来是世袭,唯独到了关柳卿这里,偏偏要搞个狱会出来,这下可好,搅得人间界满城风雨,连皇上都惊动了。
不过要想不惊动他是不可能的,估计哪怕关柳卿打个喷嚏皇上也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间谍,这种人哪都不缺。
逮着个剑客就套近乎拉家常问东问西的墨风就有种当间谍的感觉,早知道自己口才这么好,倒不如去当个说书先生,赚个外快倒也划算。
不过也算是沾了汐茗的光,有这么个美人跟在身边,任谁都不会太提防他们吧。
于是,就了解到了问题关键所在——玉佩。
当初关柳卿在王府举行的武斗大会上选出了一批人,赠给了他们玉佩,也就是给了他们参加狱会的资格,不过那时候墨风还在昏迷期间,自然是没处寻去。
大晚上的,墨风愁眉苦脸的坐在窗户上思索着,要是想拿到玉佩倒不是没有办法,直接去抢两个就行,不过这不合规矩啊,做人的底线还是要有的。
要实在不行,就只能等狱会结束再去把流沙抢回来。
大概第二种方法会更靠谱一点吧…
汐茗就住在隔壁房间,不过傍晚的时候就一个人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看她的样子好像是有了什么办法。
寻剑,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今天是满月,虽说夏天已过去大半,还能听见些虫鸣,但晚上也有了些寒意。
汐茗到现在还不回来,还是去找一下吧。
墨风刚从窗口下来,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垂在面前。
红线?
——!!!
察觉到这意味着什么后,墨风小心翼翼的翻上了屋顶。
月光将这里照得很亮,屋檐之上,一个红衣女子捧着杯盏,醉卧。
老板娘?!
“很惊讶吗?”老板娘放下酒杯,迎着月光甩了甩长发,身上的红衣将周围的寒意赶了个净。
“自己织的,可还入得了眼?”
她起身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走近,像一位刚刚穿上嫁衣的新娘,一阵风吹过,散了些她身上的香味,撩动的发丝下,她的眼神有着墨风难以言喻的落寞。
早就听闻太守之子将要在近期大婚,新娘就是她吗?
许是看透了墨风在想些什么,老板娘摇了摇头。
“很遗憾,那个人不是我。”
她仰头看着一片片的云遮住月光又缓缓移开,将酒壶递给墨风。
“喝吗?”
她在月光下浅浅的笑着,像遇到了难得的酒友一样。
墨风摸不透她到底在想着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并没有敌意,也就接过了酒壶。
自赤炎一战后,他还没有沾过这玩意。
“咕咚!”
迎着清风,墨风也没客气,直接灌了一大口。
“好酒。”
“那可不。”老板娘说着,“你倒是也不防着我。”
“我若要防,可防得住?”
“用上碎言加上那个女孩,能从我手下逃走也说不定。傍晚我见那女孩往南去了,去找玉佩?”
“看来老板娘也要掺上一脚了?”
“我可没那闲工夫。”老板娘又坐到在了青瓦上,“所以,如果肯帮我个忙,我这里倒是有两枚玉佩。”
像是开玩笑一样,老板娘不紧不慢地说道,她的嘴唇浅浅地勾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笑意,淡淡的装束却让她显得有些妖媚。
“像老板娘这样的高人也有事要拜托我们?”
“别这么说嘛。”她摇了摇手中空空的酒壶,“有些场合,我去就有点不合适了。”
有些场合?墨风似乎有些明白了。
“有什么要带去的吗?”
“一袭红衣。”
她双手拄着腮,像一个普通少女一样笑嘻嘻地看着墨风。
“怎么样?”
“好。”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
老板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屋檐轻轻一跃便隐去了身影,这对她来说似乎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事情而已,不过却让墨风捏了把汗。
他不知道这位老板娘究竟是什么来历,但她的能耐绝对不在五位王之下,莫非也是像纳兰老先生那样的隐士?若是在这里和她起了什么冲突,就算是凌儿估计也不能全身而退。
只求她不是朝廷那边的人便好。
回了房间,墨风听到隔壁有些动静,看样子汐茗已经回来了,不过没有来找他估计是没找到玉佩吧。
墨风本想去敲门,刚刚伸出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算了吧。”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回了自己房间。
有些距离,终究还是好的。
七日后,墨风带着不知何时放在他房间的红衣去了太守府,同去的还有汐茗。
守门的卫兵看到墨风手中捧着的红衣,没做任何阻拦便直接带他去面见了太守的长子,一个叫孙复的少年。
“真亏她还记得。”孙复伸手轻轻抚摸着红衣,眼神有了些落寞,“她…还好吗?”
“她说您见了衣服就好,别的,就自个儿寻去。”
“哈哈,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
孙复起身,熟练地穿上衣服,摩挲着布面,“嗯,是她亲手绣的,这点我还能认得。”
“那么,请二位去就坐吧。”
跟着老管家出了屋,墨风才听得屋里传出的叹气声。
想来他们也有自己的故事吧,只不过墨风不打算去问,这世上的故事多了,欢喜的也好,悲情的也罢,总不能遇个人就去听了,那样无论对谁都过于残忍。
勿寻,勿念,只要做好自己故事的主人公就行。
不过,孙复那家伙还是放不下吧,婚宴上,是汐茗指尖飞出的瓜子才让他顺利的拜完了堂。
“不是很懂。”汐茗看着那一对成婚的新人,有些莫名的不悦。
“不需要懂。”墨风牵住汐茗的手,“走了。”
那天晚上,老板娘再次出现在了客栈,这个人真的很难捉摸,明明这七天以来杳无音信,现在却又象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冷不丁地出现,真的就像是一位仙家。
“后院备了些酒菜,不知二位可否赏光?”
既然老板娘都这么说了,那他们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玉佩还没拿到手。
天有些阴,但后院却亮堂得很,不知何时开始,这里已经挂满了贴着喜字的红灯笼,围着一圈,有些喜庆的颜色。
老板娘还以一如既往浅浅地笑着,似乎只有这一个表情,但却能藏住千言万语。
“我知道你们的事,所以,作为回礼,如果有什么想问的,我现在可是毫无防备哦。”
她娴熟地在酒杯里斟满了陈酿,酒香四溢,闻起来却有些涩涩的。
汐茗早已经从墨风那里大致听说了红线的事,不过她却因此而放下了对老板娘的警惕,倒不是因为玉佩,而是她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件事。
“我只是没想到,名扬天下的红线仙现在居然是个客栈的老板娘。”
“没想到我的事还有人记得。”
“其实在刚见到你时我就开始怀疑了,因为无论从样貌还是从年龄——”
老板娘脸色忽然阴沉了一下。
“哎呀,是我冒昧了。”汐茗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当年你和孙复公子凭着五千人镇压了漠北十二万叛军,这件事可一直都在被当作奇迹看待。”
“是吗,那可真是言过其实了。”老板娘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酒杯,梦呓般地说道,“那个时候,我们大概只是仗着年少轻狂吧,他拿着剑,我就会些绣花功夫,不过在江湖上来来回回也算有了些名堂。听说漠北告急,我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马上就赶了过去。鲜衣怒马,穿林踏沙,守在城门前血战三天三夜,最后还要相互靠在一起才能勉强站住。现在想想,真是有够疯狂的。”
“可他现在结婚了呀,陪了再久,现在他身边也没有你。”
“所以我送了他红衣。”
“最后受伤的不还是你?”
“他没说娶,我没说嫁,怎的就受伤了呢?”
汐茗问的生硬,老板娘的回答却像行云流水一般,若不是真的看透,恐怕是做不到的。
“我给你们舞一段吧。”
未等墨风他们答话,老板娘已经在这暖色的灯光下翩翩起舞。一颦一笑,转身回眸,身姿如薄纱一般轻盈,仔细听的话,会有细细的唱和,汐茗似乎知道这首曲子,盯着老板娘看得出神。
应该是一首悲伤的曲子吧。
墨风举起酒杯,一杯对空洒下,一杯一饮而尽。
敬了世间,再敬世人。
他们算不得什么失意人,却也不想去歌颂何物。
趁着夜深,饮他个痛快。
第二日,墨风和汐茗的房门前,各自多了一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