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自是世间规律,月盈月缺,即便任了你去随意评说,却又奈何不得,那又何必去在意?
只是,现在却有了一丝寂寞。
琉诺坐在老树下,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一轮满月。若是平时,爹爹一定会在院子里摆上一桌酒席,让大家一起来饮酒赏月。只可惜物是人非。
但是她倒也没了那么多的伤感,人死了就是死了,任你再想也没个用处,到头来落得自己成天唉声叹气,即使有了好心情也会一下子就变差。
再说,自己这不是很顺利的从帝都出来了吗,接下来只要去漠北见到爹爹的旧部,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只是不知是不是去见一下墨风比较好?
她回想起了自己所谓的“苦肉计”——让帝给她降下莫须有的罪名以便她接近墨风。不过即使皇上采纳了她的提议,也不代表完全信任了她,就像分配给她的部下没有一个曾侍奉过老将军那样。
这次出来,若是事情败露,她自会落个遗臭万年,也会给爹爹脸上抹黑,若是事成,她照旧会遗臭万年。向左向右都是一样的下场,真可以说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造孽啊…
琉诺缩了缩身子,这树下终归不是个过夜的地方,刚想要起身去寻个人家暂避风寒,就听得轻微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即使听起来是个女子,琉诺也没打算放松警惕,毕竟皇上随时有可能反手派人来杀她,那可是个老狐狸。
当看清了来人,琉诺反而觉得自己是否有些担心过头了。那人一副书生模样,背着的箱笼看起来有些老旧,而且未免有些小,怕是只能装得下两身衣服,这人可真是有些寒酸过头了。
书生的眼神在琉诺和树之间打了好几个来回,随后浅浅一笑:“本想着来树下挡个风寒,不料这位小姐已先来一步,失礼了。”
“没什么。只不过这树可挡不了风。姑娘可有其他去处?”
书生拿着折扇抵在眉心,一副苦恼的样子:“这可就伤脑筋了,荒郊野岭,附近可没什么人家。嗯…我们抱住取暖?”
琉诺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可不好笑。”
“哎呀,瞧我,对尉迟将军的遗孤有些不敬了,失礼,失礼。”
听罢此言,琉诺的警戒心又提了上来,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她死了,尉迟家一人不剩,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要说是胡言乱语,那可真的是太巧了。
“姑娘说笑了,世人皆知那尉迟琉诺早已伏诛,拿已死之人的名字安在活人身上,怕是有些不妥。”
“伏诛?呵…”书生慢慢走到树下,悠然地坐了下来,“我看——不然!只不过是借了些花言巧语蒙骗陛下,给自己谋了个脱身的法子罢了。”
“哦?”琉诺的敌意越来越重,她从未想过区区一个书生居然能知道这么多,这个人留不得!
只是还未等她出手,书生的折扇已按在她肩头,随后一股重压袭来,琉诺一下子跪倒在地。
——这个人很强!她绝对不是对手,但这个人也没有杀了她的意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是要你跪我。”书生叹了口气,“我是要你跪这天下。”
“我为什么——”
“你很清楚为什么。”书生打断了她的话接着说道:“你比我聪明,胜过我这个只会察言观色的小小说书先生。你现在要去做的事,没有负我,是负了这个天下。尉迟将军戎马一生好不容易拼得个太平盛世,而你呢?作为他唯一的后人却想着把天下搅得鸡犬不宁,你说,该不该跪?!”
琉诺蓦地站起来,斩钉截铁:“不跪!”
“为何不跪?”
“为父报仇,何罪之有?”
“放肆,你可知一旦祸起,百姓流离失所,上至飞禽下至走兽,山川万物都要被铁骑踏个遍,被战火烧个尽,你还敢说无罪?”
“姑娘只道我罪无可恕,又可知是这天下负了她自己!远至三界混战,近到诛邪,姑娘既能猜到我是尉迟琉诺,又岂能不知道这些事?这天下的罪还少吗?”
姑娘听罢,折扇一抬:“说得好,这才是尉迟将军之女,起来吧。”
她后退一步,微微欠身:“草民李氏云浅,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小姐见谅。”
李云浅?琉诺心头一惊,怪不得有如此气场与本事。人们常说,平天下安万世,李云浅一人足矣,没想到今天就让她给碰上了,这个人博古通今,若能得她相助,恐怕报仇不需一兵一卒。
正当琉诺想要开口时,李云浅又开口说到:“草民本山野之人,论才华,终究比不上小姐,此次前来也只是试探下小姐的真实想法,既然小姐心中并无杂念,云浅就此别过。”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等!”琉诺一把拉住她,可等到她回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懂的,谁也留不住这李云浅,不然丞相一职又怎么轮的上陈睿鹏那个老狐狸。
但是让她就这么走了也未免有些吃亏。
“既然小姐有意挽留,草民再送小姐一句话,千万记住。”
“什么?”
“切莫走了玲珑的老路。告辞。”
琉诺呆呆地望着这那个在夜色中慢慢隐去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释然。玲珑,那是她到现在以来唯一一位对手,一位值得她费尽心神去应付的对手,可惜还是被皇上处死。
“玲珑的老路。”琉诺呢喃着,“可惜,玲珑是为了天下,而我只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