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妖孽咂了下嘴,眯起眼仔细瞧着墨风,开口道:“若你真的是那位大人,我可真是做了件大逆不道之事。”
它从身上的浓毛之下摸出两颗药丸,夹在指间一弹便让墨风和汐茗吞了下去。墨风只觉得一种苦味从嘴里一直蔓延到了胃里,是一种很恶心的感觉。
“我放你一马,所以希望你也放我一马。”它后退一步行了个抱拳礼,没等墨风答话便匆匆隐去了身形。
墨风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忙去查看汐茗的伤势。方才那只妖喂他们吃下的似乎是某种帮助恢复的药,从手感来看,汐茗折了的肋骨也不可思议的愈合了。
但是反过来想想,墨风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且不论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就算把那只妖逼到了绝境,只要它手里还有这种药丸,他们就绝无胜算。
如果狱间界都是这种怪物,那人间界的安宁日子可能过不了多久了。
“咳!”伴随着种种的一声咳嗽,汐茗把积闷的淤血一口气吐了出来,即便如此也还是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
“没、没事吧?我带你去看郎中!”墨风小心翼翼地把汐茗抱了起来,从他的感觉来看汐茗的伤势已经明显好转,不应该再出现这种症状才对。
“不需要。”汐茗一下子推开墨风,自己也跟着摔到了地上,虽然表情十分痛苦,还是拼尽全力站了起来。
“睡一晚就好,不用担心。”
“你不用逞强。”
“这不是在逞强!”汐茗的喊叫声中掺杂着哭腔,不,那其实更接近于哭喊吧。
“不要再对除了凌儿以外的女人那么好,记住。”
汐茗拄着剑鞘,费力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木制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随后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把汐茗的身影从墨风眼中抹去。
那种柔软的触感还残留在墨风手上,他茫然地站在那里,想要说些什么,但那些话却哽在喉咙,无论怎样都发不出一丝声响。
他不是那种对谁都温柔的起来的人。
墨风摸了摸心口,刚才抱起汐茗的时候,这里似乎有了某种悸动。
他摇了摇头,继续深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他要把凌儿救回来,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第二天的早晨,从房中出现的依旧是那个懒散的汐茗,睡眼惺忪,头发显得十分散乱,任谁都会觉得白白浪费了这张漂亮脸蛋。
“过来,”她朝墨风招招手,“帮我梳头。”
“得嘞!”
墨风以为什么都没有变,他还是他,汐茗也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隔天,他们如约前往了天宾楼。虽然早就听闻那是些达官贵人的风雅之所,但还是百闻不如一见,五层高阁拔地而起,怕是仅仅用来承重的柱子就得百十来根。屋上全部用琉璃瓦装饰,镂空的龙凤图案在门上、柱上比比皆是,就连墙上也到处装点着名人字画。墨风带着汐茗绕一楼转了一圈,最后自讨无趣的上了二楼。
“你在找什么?”
“字。”
“谁的字?”
“李云浅。”
“哦…”
汐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墨风不晓得这小姑娘到底认不认得李云浅,不过既然是纳兰老先生的高徒,诗书经文大抵应该读过一些才对。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二楼,找那个叫郑清弦的家伙。”
据楼里跑堂的所言,这天宾楼可不是每层都供着酒水供人玩乐,比如说这二楼,多的是跑江湖的,有啥烈酒好肉都是可着劲的往这来,三楼是文人墨客煮茶吟诗之地,四楼则是招待些贵客,而至于这五楼嘛,除了平南王这种大人物,别人想进那是门都没有。
照这么说,那郑清弦可不就在二楼嘛。
这二楼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好不热闹。墨风大致扫了一眼,又跟凌儿之前所言对了个号,像什么左燕秋,林逋眠,潇蒙…叫的上名的少说也有十几位。在这些人中,郑清弦就跟一股子清流似的,不修边幅。
再次扫视一圈之后,墨风确认了没有人在盯着他们,只不过搁角落里喝闷酒的一个家伙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人桌上摆满了好酒,却一口不喝,一味地拿着个空了的酒壶往嘴里咕嘟咕嘟地灌,店小二跑过去怕怠慢了这位客人,可他呢?伸手甩给小二几两碎银子就打发了,别的小二见状也跟着往前凑,他倒也不含糊,都赏。
财大气粗?
这人身上穿的也算不上什么名贵衣物,更别说什么宝剑了,至少从气质来看,这不是一个剑客。
墨风之所以对他感兴趣,是因为这些行为都和凌儿口中的一个人很像——大盗酒客。
凌儿说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认为这世上身子骨最灵活的要数《珍物志·异兽其二》里记载的猴王,直到她听闻这个酒客曾经只身潜入紫禁城,在禁卫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走了皇上身旁的宝物。
“虽然很想见见他,但还是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这是凌儿的直觉。
如今墨风也是如此,他隐隐觉得这个人有些危险,于是决定不去管他,径直走向了郑清弦那边。
见了墨风,郑清弦也没什么表示,只是招招手示意他随便坐,可是一看到汐茗,就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三人坐定,郑清弦还是不急,先是吩咐小二上了些酒菜,跟着就是对汐茗的一堆恭维奉承,说的连一旁听着的墨风都有些脸红。
汐茗一直都在嗯嗯啊啊的随口应付着,压根没往心里去,憋了半天才说了句:“谈不谈正事,不谈走了啊。”
“欸,别介,谈、当然谈。”
郑清弦这才回过神来,一杯酒下肚,又夹了两口菜,慢慢悠悠的说道:“再说我的事之前,咱不妨先来谈谈二位的事。”
“我们?”
“对。欸我说别光听呀,来尝尝这菜,一绝!”说着,往汐茗的碟子里夹了鱼肉。
“我减肥。”
他又夹了些青菜。
“我又不属兔子。”
墨风看得出来,汐茗是真心不喜欢郑清弦这家伙,所以才捉弄他。
“行了行了,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言。”
郑清弦挠了挠头:“嘿,这姑娘还挺倔。”他故意咳了一下,以缓解尴尬的气氛,然后说道:“二位此行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咱们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要说我跟这圣剑多少也沾点关系,不过这都不打紧,而且两位在皇上那也一样,不打紧。”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吗?皇上,说白了他根本管不着你们的事,不是不想管,是根本管不了,不然怎么到现在连个追捕令都没下。”
墨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虽然他也曾分析过局面,不过郑清弦知道的似乎比他还要多。
“要说为什么管不了,很简单,因为尉迟老将军他闺女反了。”
“不是已经满门抄斩了吗?”汐茗有些不解。
“哎哟,他说啥咱们就得信吗?尉迟琉诺的尸首谁看见了?没人看见,甚至有传言抄家的时候,府里那些侍女都不是原来的,早就被尉迟琉诺换了个遍,连她自己都早已逃之夭夭。”
“你有证据吗?”
“梁思栋,你知道这个人吧?”
“嗯,镇守居庸关的虎将,怎么会不知道。”
“这个人,现在可是在紫禁城,不仅是他,连同他手下十五万精兵,一同调了过来。皇上和陈丞相脑子里在想啥,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可都是机密,你从哪听来的?”
“当然是让你们放开手去做呀,皇上那边根本不足为虑。至于来源嘛…”郑清弦故意压低了嗓音:“我的眼线,可是哪里都有。”
墨风不禁皱起了眉头,不仅是他,连汐茗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们很清楚,自己这是和一个不得了的人沾上了关系。
“像你这样的人,找我们又有什么事?”
郑清弦嘿嘿地笑了笑,“别看这天宾楼人才多,可没一个靠谱的。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有自己明确的目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作为伙伴,不是吗?”
他的笑容就像一条窥探着自己食物的蛇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但是,墨风并不否认他所说的话,所以——
“你的要求是?”
“很简单,”郑清弦又灌了一大口酒,“帮我拿下那只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