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只妖的所在。坦白来说墨风心里仍在犯嘀咕,一个是他并不认为没了郑清弦自己就进不了平南王府,另一个则是这只妖的存在对他而言有多大的不确定性。
说白了,如果对他的目的有威胁,那就得借郑清弦之手除掉它,若是没有威胁,自己也不必和这个人过多纠缠。
现在墨风更倾向于前者,而且这只妖似乎对他以前的事有很深的了解。想到这,墨风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如果事实不是如他所料就好了。
按照郑清弦的设想,这只妖的行动抱有某种目的性,而这矛头的指向多半就是墨风,可是发的那天晚上它又放走了墨风,这个举动未免太过矛盾。
“所以,它应该是在害怕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就得先把这东西找出来。”
于是,但凡是有过妖出现的地方全都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然而这一遭下来并没有什么收获,他们的共同性只有两点,一是全部发生在晚上的客房里,二是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但到处都有喷溅出的血渍。
别说郑清弦了,墨风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倒是汐茗,自从去了第一个现场就一直紧皱着眉。
“是很重要的事?”
“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但是…感觉妖的气息太过浓厚了。”
妖的气息?墨风和郑清弦屏息凝神,仔仔细细的感受了一下,还是没什么收获。
“你们感受不到的。”
“为什么?”
“天资。”汐茗不禁插起了腰,象是在炫耀自己本领的小孩一样。
“然后呢?”郑清弦挠了挠头,“被妖袭击过的地方没这气息才奇怪吧。”
汐茗摇了摇头:“我说了,是太浓厚,浓到像是…嗯…算了,没可能的,我们继续吧。”
“不是,有事您说话,别藏着掖着。”
“没事没事,应该是我杞人忧天了吧。”
墨风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拿这女娃没办法,郑清弦也只得不再追问。只不过,墨风大致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有伪造的嫌疑。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人根本就没有与妖接触的可能,目前为止与狱间界有联系的地方只剩下了奈何桥和何方,奈何桥只有死人能够通过,而至于何方,能活着进去又出来的,就只有李云浅一人而已。
总不至于是李云浅在找他们麻烦吧。
从调查开始已经过了七天,事情并没有什么进展,那只妖也没有再出现过,仿佛是就此从人间界消失一样,这到不是没有可能,或许他们会有其他方式从狱间界过来。
说到底,人间界对狱间界除了李云浅书中所记就一无所知,紫禁城内的藏书阁中或许会有其他文献记载,但这些是不会对他们这些局外人公开的。
话又说回来,如果那只妖真的回了狱间界,那他们可真的就是白忙活了。
汐茗看出了墨风的小心思,拍着胸脯保证:“妖气没散,它肯定还留在人间界。”
“又是妖气,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不清楚。”
“那你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嘛。”
郑清弦的抱怨让汐茗皱紧了眉头,思考了半天,她才给出了个比较像样的回答:“硬要说,可能和墨风用的邪气很相近,但比那个要浓烈的多,所以即便相隔很远也能感觉得到。”
“喔,有趣。”郑清弦一拍手:“我说,你是不是能感受到些微的方位?”
汐茗闭着眼沉思了一会,然后指着西南方向说:“不确定,但大概这个方向气息更浓一些。”
“所以我们前几日的调查是为了什么?”墨风有气无力地说道。
“凡事都得往好处想不是?”郑清弦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咱确定了城中再无帮凶。”
“你不是在想杀了它吧?”
“对啊。”郑清弦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不然留着吃年夜饭?”
“恐怕我们三个不是他的对手。”
“啧,纳兰姑娘,可别太小看我。”说着,郑清弦的身上散发出一阵让人恶心的寒意,墨风的身体不由得一震。
刚才那是明确的杀意,其程度更甚于那只妖!
再看汐茗,她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剑鞘,只要郑清弦敢动一下,一场厮杀就在所难免。
好在他并没有那个意思,杀意被很快的收回,他自己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不过,刚刚踏出住宿的客栈,这家伙就想起了什么事。
“老墨,今天是几号来着?”
“你能不能叫我名字,咱可没那么熟。”
“叫着叫着可不就熟了?”
“……十月二十一。”
“哟,那可真是赶上时候了。”
“什么意思?”
“去了就知道,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
墨风感觉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郑清弦了,这家伙应该是算准了什么时机。他之前说过尉迟琉诺还没死,难不成还能在这遇上?要有这等运气,还真是想把她拉入伙,这样的话,何愁收集不到圣剑?
——也就是想想罢了。尉迟琉诺这种人,即便大难不死,也肯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怎么会跟他这种人同流合污。
按照汐茗指的方向,一行人穿街过巷,最后还出了城,来到了城外的一处荒山。遍寻着四下无路,而汐茗又很确定的说那只妖肯定在山上,没办法,爬呗。
“你没关系吗?”
“什么?”
墨风向下指了指:“腿,会划伤的。”
话音刚落,郑清弦也往前凑了凑:“说来也是,这都十月下旬了,怎么裙摆还是这么短?”
汐茗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大腿,脸颊微微泛红。她是不会觉得冷,也没有必要担心会被划伤——说到底这种事对现在的她而言已经不存在了,如果不是为了配合墨风,她甚至可以不吃饭——但是被两个男人盯着看还是会很害羞。
本来她的裙摆是和正常人一样的,可是凌儿非说这样不方便活动,硬生生给她改到了大腿一半的高度,倒不如说这样更不方便活动,因为一直都会很在意裙子下面……
“不、不用你们管。”
汐茗使劲地压着裙摆走到了前面,后面则是被散开的马尾辫当了个严严实实。
墨风和郑清弦对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同时也确认了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个看不懂女生的主儿。
总觉得达成了什么共识。
这座山并不高,也没有名字,山上虽说有些空旷地界,却也没有什么开垦过的痕迹,倒不如说爬到这半山腰为止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人的迹象。入眼处,尽是些茂林修竹,无瀑无溪,想来便是道士僧侣也瞧不上这地方。
从山脚到山顶,墨风他们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最初汐茗指的方向还是山顶,可到了山顶,她又开始觉得妖气跑到了下面——虽说还是在慢慢向上移动。
“找个地方等着?”
“嗯,再过一会他应该就会上来。”
“你确定?”
“不确定,如果他向下走我们再追上去不就行了,现在先以逸待劳,想要赢它我们还是埋伏一下比较好。”
“我可不觉得那只妖会中我们的把戏。”
“其实应该不用我们出手才对,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
“你从一开始就神神叨叨的,到底算准了什么?”
郑清弦四下望了望,然后招了招手:“跟我来。”
山顶西边有处乱石堆,翻过之后是一小片竹林,虽然年代有些久远了,但看得出来这里以前曾有过石板路,而且路上的枯叶分布的很不均匀,不久前有人曾经过了这里。沿着这些痕迹走下去,一处破败的小庙出现在他们面前。
虽说是庙,可供奉的也只有一尊石像,加上屋顶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这风吹日晒的,也很难辨认出供奉的是谁。
疑惑之际,一个空灵而又纤细的声音从庙后传来。
“居然还有人记得这里,真是不简单。”
随后,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从庙后走了出来。
她穿着长裙,身后背着书箱,手中拿着木扇抵在唇边。
方才的声音,就是她发出的吧。
乌黑浓密的秀发被梳理的十分利落,左右各垂一髻,两鬓的发丝巧妙地绾在头后,将散下的发丝束起;她的面容有着说不出的清秀,右眼眼角点一泪痣,让人心生怜悯,脸颊未施粉黛却隐隐泛出桃红,证明此人平日定是好生打点着日常起居,不然也不会有如此气色。
虽说看起来像一位弱女子,但墨风却觉得事情并不是看起来那样。
普通女孩子家是不可能这种打扮就能登到这荒山上的,何况还拿着扇子,背着书箱。
“平日里只能从书上看看,今儿个可算让我看见本人了。”郑清弦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抱拳礼。
墨风可傻眼了,自打认识这家伙起,能让他郑清弦弯腰的,恐怕只有面前这位女子了,这人果然是什么大人物。于是,墨风紧跟着行了一礼。
女子侧了侧头,微微一笑:“一介草民,先生何必如此多礼?”
“您可真会说笑,普天之下,谁能看不起您?就算是皇上来了,也得让您三分不是?”
“呵呵,先生言重了。”
“在下郑清弦,您且呼我姓名便是,在您面前称先生实乃不敬。”
“在下墨风。”
“小女子纳兰汐茗。”
女子笑了笑,后退一步,接着行了一礼。如此教养,非一朝一夕的功力。
随后报上的姓名更是让墨风心头一惊。
“李云浅,闲云野鹤,田间一个普通说书先生而已。”